第二章  崆洞派圍攻荀際

    毒婆子一躍而起,戟指指著鐵心婆子罵道:「冷無非!你這忘恩負義不講交情的老虔婆!老身若干年來待你不薄,臨走時竟把我一生心血煉成的化骨鑠肌粉盜走!請問你是何居心?」

    鐵心菩薩因見毒婆子臨場,心裡略有些懾怙。她這次想仗著浸毒的少陽神砂,和化骨鑠肌以粉,把峨嵋三老一網打盡,同時可仗以制服荀際,惟恐毒婆子帶來解藥,或洩漏兩種毒物的物點,以致畫虎不成。她眼珠一轉,換了溫和的口氣,拱手賠罪道:「老虔婆,老姊妹了,何必這麼小氣,老身不過拿走它有點用場,事後仍全數奉還,多年老朋友。何必翻臉這麼認真!」

    毒婆子冷笑道:「老身這婆子的諢號,倒應該送給你這老虔婆,才名副其實呢!你把小龍湫水面漫撒化骨鑠肌粉,使我也幾乎喪命,幸虧荀小俠隨身帶有萬載茯苓,我可以提醒你一聲,憑那種化骨鑠肌粉,也不能荼毒武林為所欲為!」這話使冷無非神情一變,宛如一道驚雷劈中了心田。

    鐵心菩薩費盡心機,仍然無濟於事,她回顧了身後十二個崆峒弟子手中的六陽旗一眼,暗說:「真糟!不想別人更棋高一著!但是她心裡卻仍狐疑不定.她恐上了人家的當,萬載成形茯苓,希世難於一遇,她不相信毒婆子的話。

    毒婆子又厲聲叱道:「自來邪不勝正,世上最毒的藥物,也有克制它的東西,並不足仗以稱雄一世——惟有憑真本領才能服人!」

    她一指荀際道:「荀小俠掌劈你崆峒派的少陽法洞,乃是老身親眼所見的超人神功!老身也深悔以前的行逕,此來找你把化骨粉收回去付諸一炬,以免貽害武林!至於峨嵋兩派較技的事,老身當然不會插手過問。」

    冷無非和崆峒二子,以及鐵心婆子的愛徒司徒麒,那個蒙面少年,無不大驚失色,少陽法洞他們身非掌門人,尚不知道進入洞內的路逕機關,這事關係崆峒一派的寶藏,非同泛泛,泠婆子大吼一聲,向荀際叱道:「你救出她兩個無知丫頭,老身並不怪你!為何私擅劈毀少陽法洞.小子你說你進去過沒有?」

    荀際傲然地點點頭說:「不錯,我進去參觀了一下,鐫有六陽神功口訣的石像!」

    冷無非怒火千丈,正待出口喝罵,猛然想起參寥子也在少陽洞中,她似信不信的冷哼一聲,說:「小子別撒謊!崆峒掌門人參寥賢侄凌晨就進入洞中,豈能容你在法洞禁地撒野!不過小子你既來了,老身正要和你商議一件事,至於你身後那兩個小妞兒,寅夜闖上崆峒山來,老身不能不把她們留下來,還望原諒。」

    雲貞已忍不住,抽出柳葉繡鸞刀來,怒喝道:「臭婆子,你鬼鬼祟祟點人穴道,我可不佩服你!」

    小涵則拉拉她,笑說:「荀大哥自然會教訓她,用不著我們動手。」

    荀際卻微微頷首,答道:「不錯,我也會過了參寥子!」

    鐵心婆子雙目怒視,大叱道:「什麼?你會過了他?」

    荀際又點首,漫不在意的道:「可惜他和一非子,不堪一擊……」

    鐵心婆子神色大變,怒吼道:「簡直是信口雌黃!少陽法洞石門重逾五千斤,如非掌門人,誰也進不去,你不要把牛皮吹炸了!」

    荀際暗暗好笑,卻仍淡淡說道:「鐵心婆子,你如果不信,要以進少陽洞去看看!正好替一非、參寥二子辦辦後事呢!」他又輕聲悠然一歡,說:「他倆大概年事已高,精力不濟,請恕荀某一時失手之罪!」

    冷無非大起疑心,不過她身非掌門人,也無從得知入洞的秘密機關,她雙目直直瞪著荀際,恨不把這狂妄少年一掌劈為粉碎!但是參寥子至今不來赴會,似乎已是不祥之兆,荀際又冷冷說道:「冷婆子,你無非是覬覦三寶玉圖,瞿雲老和尚只從我手中暫借三寶作為信物,知悉它的位置,如果你能代表崆峒掌門,聲明今後崆峒派人,永不在江湖上搬弄是非,為非作惡,我可以……」

    鐵心婆子氣翻了天,怒吼道:「小子快快住口!老身豈能聽你這一派瘋話要挾!」

    荀際搖頭歎息道:「那崆峒一派的六陽神功,可就從此永埋洞裡沒有再見天日的機會了!良言盡此,鐵心婆子你現仔細想想。」

    鐵心婆子仰天悲呼道:「覺非哥!你如還活到今日.崆峒派或者復興有望!天哪!崆峒一派,豈能拱手受制於人,何況是長孫渺老賊的徒弟,老身誓為本派榮辱存亡,決一死戰!」

    她又怒喝道:「小子!峨嵋三老雖遠道赴約,但老身卻不能不先和你這仇人弟子,了清舊帳,然後再如約奉陪他們!」

    鐵心婆子身後那一群崆峒弟子,立時鼓噪起來,喝道:「拿住這小子,替掌門師伯報仇!」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突自嶺下飛縱上來兩個勁裝漢子,遠遠就向冷無非施禮高叫道:「師太!臥龍峰下碧崖上天梯側,被人劈開石洞,露出一條甬道,不知是否少陽法洞,望求祖師太從速作主!」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使鐵心婆子大驚失色。

    原來微塵子雖發現荀際劈臥峰下崖洞石門,他卻不能斷定是否即系少陽法洞,當時不過藉故和雙隱開釁,他返回少職宮後,因正午較技之期已近,即隨鐵心婆子前來玄鶴嶺上,未把那事稟明冷無非,他以為少陽法洞必然十分隱秘,不會就顯露在崖壁上,遂毫不在意。

    少陽法洞,她也久想進去學習六陽神功,假如法洞被毀,更不容外人闖入,冷無非又驚又喜,一拉司徒麒說:「快隨為師前往臥龍峰下查看!」又向微塵子吩咐道:「賢侄招待一下峨嵋派朋友,最好另定比賽之期!老身先去一趟臥龍峰!」

    毒婆子人影一晃,撲上前去,喝道:「冷婆子慢走,還我化骨鑠肌粉來!」

    鐵心婆子卻不願和她糾纏,化骨鑠肌粉原本無多,小龍湫水面撒了一半,餘下的製成十二面六陽錦旗,準備拿來消滅峨嵋三老用的,冷無非身邊所餘不過一小包,她連話也不及交代,拉了那蒙面少年,立即身形一展飛縱而去!

    鐵心婆子一去.局面立即一變。

    微塵子恨極荀際和雲貞,他不信極毒化骨鑠肌粉除不掉他們,他向手執十二面六陽旗的弟子一弄眼色。

    微塵子跨上前兩步,向峨嵋三老一拱手說:「鐵心大師有諭,敝派現有要事,兩派較技之事,挪後一年,老夫等約集參寥掌門,屆時前往峨嵋金頂候教!」

    他不願依仗六陽旗,毒害三老,恐貽武林人士話柄。

    他又陰惻惻一笑說:「無量兄弟,請吧!至於姓荀的和這兩個丫頭,老夫決心討還伏牛山血債。崆峒一派,被這小子們橫衝直撞,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本派顏面何存!御風一絕,巫山雙隱,與閣下無涉,閣下等不妨及早退出局外。」

    御風子卻呵呵大笑說:「老夫既已冒犯了崆峒大派,倒願少留一刻,參觀一下雙方熱鬧的場面,不過彼此素無恩怨,老夫只是袖手旁觀而已。」

    他說著,便身形一長,向較遠的一族矮松下縱去。

    御風子含笑卓然而立,顯然是局外人的樣子。

    毒婆子霎霎眼珠,笑向荀際說:「荀小俠當心他們的詭計!老身決心追隨小俠身旁,設若他們憑藉百毒門手段對付你,老身還可稍效綿之力!」

    無量山人則笑顧不孤道婆道:「柳大姊,如此咱們何必留在這裡惹人嫌厭,咱們下山走吧!這位周小涵姑娘呢,你不要跟著照料她麼?」

    不孤道婆點點頭道:「不錯,老身跟她去一趟河州衛,把事情辦妥,才對得起凌大姊呀!」

    她遂拉了小涵,也縱向御風子身邊。

    微塵子突然雙手一揮,那手執六陽旗的壯漢,立即分向左右栲栳形散佈開去,但他們都搶佔了上風頭地位。

    每人都左手杖劍,右手緊握旗桿,嚴陣以待。

    無量和翠微二老,分向荀際及崆峒派人,拱手作別後,飄然循路向山下馳去。場中只餘荀際芳蕊雲貞毒婆子四人。

    巫山雙隱,也經微塵子冷語送客,隨於無量山人身後,揚長而去。

    雲貞笑向荀際道:「荀哥哥,他們要做什麼?」

    毒婆子卻一攬雲貞,附耳道:「小妹妹,他們憑本領是不堪一擊的,不過少陽神砂,歹毒無比,小妹妹不可大意!你隨著我,我有方法對付他們的毒物!」

    微塵子冷笑瞪著毒婆子叱道:「毒婆子,那你是甘心幫助姓荀的小子了!」

    他又橫了矮松下的御風子一眼,陰側惻一笑道:「很好,那個不願離開現場,老夫就以敵人看待!」

    小涵卻遠遠冷笑喝道:「微塵老兒!不要大言欺人,我們既已聲明置身局外,你崆峒派人豈能蠻橫不通情理,凌波一奇門下也不懼怯你等!」

    芳蕊芳心大快,她曉得,崆峒二子,加上這一干弟子,也決非心上了人的對手,仇池血債,崆峒派也是陰謀作祟的人,她只擔心他們另有什麼惡毒手段。遂取出一瓶特製的解毒益元膏,遞與荀際說:「荀哥哥,混戰起來,提防毒物沾上身體,這是先師迷陽叟精心焙制的益元膏,可去百毒。你試用一下吧!」

    荀際含笑收下,扭頭笑問毒婆子:「據你的看法,他們還會有更歹毒的手段不成?」

    毒婆子搖搖頭說:「這可難說,若只是老身的化骨鑠肌粉,那是不足為害的,小俠只要先服上少許茯苓乳犬,毒性就無法浸入體內了。」

    荀際猛然醒悟過來,他怕芳蕊,雲貞不慎被此物沾上身體,急救不及豈不受害,遂掐了兩片乳犬,分與二女說:「管他們是什麼手段,先服下去以防萬一。」

    二女欣然如言嚼入口中。

    微塵冷陽二子,各提一口寶劍,縱上前來。

    他們準備和峨嵋較技論劍,所以這時都換用了長劍,二子明知不敵,卻虛張聲勢,勉強接荀際兩招。

    二子左手衣袖中各準備好浸毒少陽神砂,如果此物不能奏功,再施展六陽旗中的化骨鑠肌粉。

    但化骨粉為物極為輕微,山頂罡風猛烈,此粉隨風四散,就是自己一方面的人,也須立即躲避,所以他們都搶了上風頭,而且就緊靠崖邊,只待六陽旗迎風一展,就各自翻身竄下崖去。

    冷陽微塵二子,長劍各挽起一道劍花,正惡狠狠的撲來,突然嶺側一片呵呵笑聲,蒼老聲音喝道:「微塵老弟,怎麼和毒婆子動上了手?啊!阿羅冰蕊也在場,那兩位少年男女,又是何人?」說著,噗噗噗縱來三條人影!

    這三位一色青巾皂袍,長髯過腹的老人,一剎那間已躍落場中,來者卻是青城一派掌門人林中秀、慕容含秀、水也秀三位。武林中號為青城三秀,功力是自成一派,可與崆峒峨嵋各派分庭抗體。

    林中秀手中雲拂一揮,敞聲大笑道:「老夫等正有要事,和貴掌門參寥兄相商!目下各派都已紛紛前往星宿海,那天目一奇搶了長孫渺的遺物,即日都往大冰巖,爭取天遁劍決!此事急如星火,再遲一半日,就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林中秀說得十分匆迫,微塵子等不由撒劍收招,各各側身和來人見禮,青城三秀,當然是來糾合他們,共奪天遁劍訣.微塵子不得不和三秀套敘幾句,他一指荀際道:「這小子就是長孫老鬼的唯一傳人。欺凌武林各派,現又來崆峒撒野,和毒婆子阿羅冰蕊沆瀣一氣,已成武林公敵!」

    林中秀笑說道:「那老夫先行告退,或者逕往少陽宮一會參寥兄可好?」

    微塵子忙雙手一攔,神秘地向三秀遞過一道眼色,說:「少陽宮現在出了岔子,請三位暫在嶺下稍候,待老夫把這一群惡煞,打發掉以後,再為詳談。」

    三秀卻望見了不孤道婆和御風子,紛紛含笑為禮。

    水也秀笑說:「長孫渺門人既然如此不肖,就是武林公敵,御風子和不孤兩位何必袖手旁觀,大家同仲撻伐,收拾了這幾個惡煞,不就完事了麼!」

    不孤道婆冷笑道:「你三位竟聽微塵這傢伙信口誣蔑。他們連老身和御風一絕,也要一同收拾呢!」

    御風子和三秀交情不惡,招招手說:「林兄,水兄們請過這面來一談,你還不曉得這回事的真相,切勿輕信人!老水你這酸丁,你也不想想四聖門下的人,怎會變成邪道中人物!青城和崆峒,向來事事如兄如弟,攜手同進退,但是這件事你們卻應先弄清是非黑白!」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果然走了過去,和御風子等攀談起來,三秀方知鐵心婆子冷無非,已重返崆峒。

    而這事正為爭奪荀際身上玉圖三寶而起。

    三秀久居川中,雖一路北上,對荀際的事略有耳聞,終究不大清楚,經御風子如數家珍的一說,方始明白一切。

    他們對於崆峒派人的舉動,頗不以為然。

    林中秀卻還喋喋不休,力陳厲害,勸崆峒派人立即一同前往崑崙。的確搶得天遁劍訣以後,足夠獨步武林呢!一場將起的激烈搏鬥,暫時冷靜下來。

    微塵子等恐誤傷了青城友人,再三婉勸他們先下嶺去等候,林中秀不知就裡,仰天呵呵大笑道:「崆峒諸位與姓荀的儘管交手,老朋友們在一旁替你們助助威,還有什麼不可以麼?」微塵子又再三遞眼色示意。

    林中秀更覺得可疑,向水也秀及御風子等招手道:「崆峒朋友既不願別人作壁上觀,我們就躲開點,讓他們方酣鬥一番吧!」御風子不孤道婆不願離開當場,小涵更懸心著她的荀大哥,但恐青城派人誤會有意留下援助一方,遂勉強隨著走去。

    青城三秀也都驚奇這位未弱冠的少年荀際,御風子述說他過去半年來的事跡,幾乎近於神話呢!

    林中秀們並未去遠,不過繞至一座小崖嘴背後,而且位置較高。可以居高臨下,望清戰場上的一切情形。

    干蠱婆婆三十年前,為禍武林,仗著苗人的種蠱毒,善使毒物的青城派也甚為畏忌,卻不料毒婆子態度突然一變,竟能回心向善!而一代少年俠士荀際曾劈開少陽法洞,又把參寥一非二子,一掌震斃。

    尤使三秀大為震駭。水也秀搖頭似乎不信說道:「隱者生前,確有無上神通,但也不至於神奇到這種程度,微塵子等既然知道荀際功力深厚,又何苦勉強和他們拚鬥?」

    水也秀與微塵冷陽二子,交情素篤,他不忍崆峒一派受創蒙辱,正待跑回去,攔勸雙方,暫且拋開嫌隙。

    不料遠遠望見雙方已掌劍交錯,激鬥起來。

    微塵冷陽二子,輔以四小傑,六口在日光下閃閃生光的長劍,宛如六條長虹,突然向苟際週身撲攻上去。

    但一轉眼間,荀際以大挪移玄功,真氣以意牽引,六人的劍虹,分向左右披靡傾斜,竟不見荀際出手還招。

    站在荀際身後的二女和毒婆子,則各各怒目而視。

    荀際卻攔住不許她們動手。

    微塵子向小四傑一丟眼色,甘小虎魯玉等立即會意,四口劍又施展少陽劍法,圈成一排劍幕,逼了上去。

    但這幾個人卻都面北而立,站成一排,不再繞攻荀際的左側右側。他們旋進旋退,舉動非常謹慎而神速異常。

    四口劍交叉而前,分刺荀際胸腰以至膝腿各部分。

    他們不待荀際手掌揮掃,一點即退。

    但旋退丈餘之後,立又步法極整齊的旋身飛撲。

    第二次進攻時,荀際仍只以玄玄功,輕描淡寫震出一蓬力道,他不願再傷及這些崆峒弟子,所以掌上吐出力道只夠把四人劍鋒震彈同去而已,荀際心想:自己已重創過曲肱子,又震斃了參寥子,不可再事創傷崆峒派人。

    因為隱者受逼的仇恨,已算報復過重了。

    小四傑劍影繽紛,而且疾如飄風,但剛遞到荀際身前尺餘遠處,立即被一蓬無形力道彈震回去。

    四傑踉踉蹌蹌,倒退七八步,他們仍各領劍訣,做出要繼續進攻的樣子,卻暗暗低聲微噓。

    微塵和冷陽二子,也曾仗劍合力猛攻,但荀際功力神奇莫測,被大挪撳玄功牽引得東倒西歪,這時他倆已暗向身後十二名手執六陽旗的弟子,一努嘴,又喝聲道:「小虎等,速退!」

    十二面五彩錦旗,立時捲向荀際等四人,迎風招展,絢麗奪目,隨著嶺上的罡風,捲來一片漫天碧色細霧!

    六陽旗一連展動了六次,碧霧愈散愈濃,擴展為十數丈方圓的碧幕,風力加上微塵子等揮出的掌風,催使這漫天碧霧,一剎那間罩住了荀際等四人週身,同時二子又各揚揮雙袖,各打出一蓬少陽毒砂。

    四傑則俯身貼地,懶驢打滾的身法,向後倒滾回去,一溜煙翻滾出十餘丈遠。十二個執旗的弟子,也拋下六陽旗。倒轉頭來,急急飛奔。只冷陽、微塵二子自仗輕功不弱,本待打出少陽毒砂後,立即旋身飛避。

    荀際惟恐少陽毒砂傷及雲貞及芳蕊,他迎著撒來的毒砂,雙手齊揮,各拍出了一股強大無倫的真力。

    轟隆兩聲爆震之下,少陽毒砂,一齊倒捲回去。

    不過這一來,漫天碧霧,也被他捲動氣流,倒遏回去,嚇得微塵子和冷陽子,拔足飛縱.一個燕子啣泥勢,同時竄下崖去,芳蕊和雲貞罩在碧霧之中,只覺有些類似灰煙輕塵的東西落在身上。

    毒婆子知道這就是她親手製成的化骨鑠肌粉,雖各人均已服下茯苓乳犬,但衣服卻不免受損,又恐毀了二女的秀髮,她立即取出一塊油綢包袱,雙手拋起遮住了她們三人的頭頂。

    荀際卻頂門百會穴上,白氣蒸騰,旋繞出一層無形潛功,碧霧距離頭頂三尺以外,就搖搖晃晃,自行逼退。

    荀際一掌把少陽毒砂震退回去,卻聽得崖邊同時起了幾聲慘呼,原來那些手拿六陽旗的崆峒弟子,有些腳步稍慢,被少陽毒砂和化骨鑠肌粉掃上了身體。荀際又不禁心中懊悔,出手過重因之捲回去的速度太快,又傷及無辜了。

    他招呼毒婆子等,道:「崆峒派人,仍不過這兩種會伎,嶺上已無敵蹤,我們就此尋路下山吧。」他們剛走下東西嶺脊,御風子和小涵不孤道婆已繞峰嘴追及。

    小涵笑說:「剛才這一場兇惡的激鬥,看來卻輕飄飄的並沒有認真搏鬥,青城三秀弄得迷迷糊糊呢。」

    雲貞笑著埋埋鬢髮,道:「也沒什麼希奇,我手上還沾了幾星兒,麻癢癢的怪難受而已。」

    毒婆子笑說:「我的小妹妹。你再看看你的鞋!」

    雲貞猛覺腳下一輕,看時一支羊皮小蠻靴,已融成粉末。

    她才吐吐舌頭,道:「都是你這老婆婆幹的好事,為什麼沾上我的手又毫無感覺呢?」

    毒婆子道:「這就是萬載成形茯苓的神奇功效了!」

    雲貞一支腳爛掉了皮靴,走起來實在不大方便,嘟著嘴埋怨不休,不孤道婆慨然歎息道:「崆峒派人如此惡毒,小俠為何不施予重懲?」

    荀際搖頭微歎道:「我已在少陽洞中,殲斃了崆峒掌門參寥子,怨仇從此永結不解,又何必多傷這些崆峒小輩弟子!」

    雲貞笑說:「若是我,殺了一個是一筆怨仇,殺了十個還是一筆血仇,你饒了他們,他們卻並不感激你寬大為懷呢!」

    不孤道婆唸了一聲「無量壽佛」,笑道:「荀小俠單掌震服崆峒一派,諒他們從此該稍知斂跡,不敢再找小俠作對,他們向來是欺軟怕硬,詭詐多端的。」

    御風子從旁讚歎道:「小俠既能一掌殲斃參寥子,明春少室之約,諒瞿雲長老也討不了什麼便宜去!目下青城二秀,來約崆峒派人,趕往星宿海,覬覦大冰巖天遁劍訣,小俠可不先發制人,爭取先著!」

    荀際點點頭說:「我已籌思過了,如回河州衛家中,必有多日耽擱,恐誤了大冰巖爭取劍訣的機會,也罷,各位先去河州衛等候,我馳往崑崙山一行,無論到手與否,一人月後即回河州衛與各位會晤吧!」

    雲貞卻不依道:「不行我和令尊一家人都不認識,住在客店裡也不妥,我先陪伴你游一趟崑崙,再一同回去,不更好些?」

    小涵和芳蕊,也同有此心,只都還沒說出口。

    不孤道婆呵呵笑說:「有趣,誰也離不開你們的荀哥哥了。老身為了凌大姊,做事做徹,小涵你要去崑崙,我也送你去一趟!」

    御風子也笑道:「荀小俠神通蓋世無雙,本用不著我們幫助,但是這次大冰巖各派好手雲集,或許我們也能派上用場!」

    毒婆子道:「老身此次回苗疆,就不再出來了。所以也想增長點兒見識,會一會各方的武林高手,看看這個熱鬧的場面!」

    荀際不便拒絕,只好答應大家同去崑崙。

    御風子卻歎了口氣道:「大冰巖玄陰派冰川,非有絕頂輕功難以飛渡,我們也只能在峰下望洋興歎,請想隱者年前,獨身前往大冰巖,也僅僅喀爾巴圖一人,追了上去,就可以想見玄陰冰川是很難攀登上去的。」

    雲貞怔了怔,說:「不要緊,荀哥哥會帶著我上去的。」

    芳蕊冷冷盯了雲貞一眼,這時芳蕊心裡妒意更濃。而且隱存敵意,小涵則落落大方,她不和雲貞明爭荀際的愛。

    又有御風子,不孤道婆在旁,她和芳蕊都只好讓雲貞去鬧吧!她們年紀大些,自然要在人前保持點女孩子的貞靜尊貴之處。

    荀際卻恐冷落了她和芳蕊,遂逐一和她們談笑說些閒話,一行六人,自問道宮前走回石匣鎮。

    西北各地常有馬販子趕過成群的馬匹,青海崑崙山一帶人煙稀少,不孤道婆當年走南闖北,足跡遍各處,她遂勸各人都挑選一匹好馬代步,眾人各作準備,在蠻荒地區,少不了要準備皮水袋、炒米干量諸物。

    最重要的還要準備一張小小氈幕,以備露宿之用。

    一行過了蘭州,漸入荒涼之區,蒙回藏各部落人紛雜游動,他們趕著牛羊群逐水草而遷移不定。

    所以很難說是那一族人的固定轄區。

    毒婆子尚通曉藏回二族的語言,便做了眾人的嚮導。

    這日,來到西陲的一座較像樣的城池,這兒漢人所佔數目比例,已不如回、藏兩族多些,城中還有兩家客店。

    回、藏兩族人不同的言語、服飾、生活習慣,還有金瓦寺和由西藏遠方行腳的藏族僧侶——紅黃二教喇嘛,已充滿了街市,他們緩緩行來,雖當炎夏,氣候也往往突然而起變化,風沙也較大。

    一路上荀際能使三個女孩子和平相處,確也算奇跡。

    小涵雖曾向他暗示過她的心意,然而她不能肯定是否已贏得了個郎的心,所以她只好自居較為疏遠的地位。

    她採取欲擒故縱的手段,並不亟亟於把荀際占為已有。

    雲貞則一向和她的荀哥哥膩慣了,縱有別人在旁,她是一直親親熱熱,得其所哉的,只苦了一個白芳蕊。

    然而荀際所給與她們的,不多不少,能使另外的兩個女孩子,都感到滿足,他像一輪紅日,普照著一切。

    他光明磊落的熱誠,充滿溫暖的目光,只要掠及任何一位愛他的人,都足以使感受的她獲得無限的欣慰。

    御風子和不孤道婆,時時暗示他,可以多愛上幾個女孩子,而這與當時的風俗人情,並不相悖。

    他們對於雲貞,認為是癡情到不能再癡的小妮子,而雲貞正有她許多逗人憐愛的美點。他們雖竭力——自始至終,為了促成小涵的良緣而努力,卻也不妒嫉或討厭這個活潑可家的小妹妹。

    芳蕊則過於冷漠,容易引起別人的不滿。

    荀際好像一股春來柔和的風,它調和了所有的不愉快的氣氛,芳蕊敏感著這兩個老道婆,隱然是可怕的敵人。

    但是荀際的態度,亦足使她安心。

    她相信荀際海枯石爛不會變了心,不會丟棄了她。只是首丘巖一宗懸案,尚未水落石出,她不能獲得她應享有的更多的愛,也就是更多的快樂,她和小涵說出的話,都極有分寸,年齡使她們更為懂事——懂得處世接物的道理。

    一路上雲貞又磨著荀哥哥教她更高深的武技。

    芳蕊也有過這種要求,荀際無寧是偏愛雲妹妹些吧,他悄悄把玄機篇的妙理、法訣,傳授了她。

    芳蕊的各處阻塞未通的玄關暗穴,荀際也於極少的機會中,助她打能了不少,以適應她所學煉西聖的特殊內功。

    這晚上,他們勉強找了三大間乾淨房間,四女二男分屋而宿。毒婆子獨住一間。荀際一直把全會精神,用在應付三個女孩子身上。

    以故,他沒有注意有無武林高手的蹤跡顯現。

    他們一行,浩浩蕩蕩,反而成了別人眼中顯著的目標。

    晚飯後,御風子照例去找不孤道婆聊天,而把房間騰出來,讓女孩子們和荀際多談一刻心,使她們習慣於融洽相處。因為就眼前趨勢看來,沒有一個她,肯自動收回傾注於荀際的心,而且都已心心唸唸牢牢繫在他身上呢!

    雲貞拉著小涵走進去,荀際含笑起身讓起。

    小涵笑說:「我們都很熟慣了,荀大哥怎還以客人看待呢?隨便些不更好麼?」

    荀際欣然說:「我瞭解涵妹是不拘俗套的。」

    芳蕊盈盈推門而入,又隨手把門拉闔。

    他和她們圍在窗下一張八仙桌周圍,燈光之下,燕瘦環肥,春蘭秋菊,她們都經過長途風塵,卻仍個個光艷悼約,秀色照人,雲貞首先高興得看拍手說道:「老道婆嚕嚕嗦嗦的,滿嘴都是些討人厭的講究,不如我們在一塊說笑爽快多了。」

    荀際正色道:「這是老年人的世故閱歷,將來和尋常人應對周旋,那正用得著,不像我們野馬一般,放蕩慣了。」

    雲貞撇撇嘴道:「荀哥哥,你別擔心我不懂得規矩,我在家鄉時,婆婆媽媽親戚一大堆呢!真的話,我們回到河州衛,就都住在你府上麼?大家人多些更覺得熱鬧有趣,讓我一個人,卻太枯燥悶得慌哩!」

    小涵笑道:「我們誰也比不上小妹妹你,你和荀大哥又自不同呀!」

    雲貞嬌嗔道:「不許你這樣說,連白姊姊,我也希望她和咱們永遠廝守在一起……」芳蕊臉上,隱隱掠過一絲陰影。

    她對雲貞坦直天真的話,略覺有什麼梗在心裡。

    她巴不得小涵趁早走開,永遠不要再接近荀際。

    她偷瞟了小涵一眼,覺得小涵爽朗的神情,傾城的絕色。另有一種動人之處,而別人的優點也正是使她最可恨之處。

    假如她沒俱有這種美德,她將無從在荀際心中,佔去一席位置,雲貞笑歎道:「荀哥哥,為了你背上那張圖,也不知引起多少武林好手,激烈拚鬥,血濺名山!但是可惜我還沒有看上它一眼,兩月後你還給滄波叟,我就一輩子見不上了。」

    芳蕊面上冷意微消,富有熱情的目光,投向荀際說道:「荀哥哥,能不能讓大家瞻仰一下,這與還給東海一奇的諾言,不算違背吧!」

    小涵抿嘴一笑,說:「孫老頭是多餘的白操心,荀大哥天賦超人神慧,怕不早已把玉圖參詳透澈,學會了內中的秘奧。而孫老頭至今還是門外漢呢!大哥願意都給誰誰就是好運氣,又何必看這張撈什子圖!」

    荀際微笑不答,似乎讚許小涵的見解超人一等。

    但雲貞好奇心起,依然吵鬧不休。而芳蕊也正想看看這張希世至寶,雲貞笑說:「沒有三寶,我們也解悟不開玉圖。滄波叟在此,他也不能這麼小氣!」

    荀際笑說:「看看也不算過分,但是不許你們抄下來!」

    小涵笑道:「大哥未免太忠實於孫老頭了!不是我誇口,只要讓我看上一遍,我可以倒過來背誦的。」

    荀際見她們玉雪聰明,誠心成全她們,遂說道:「我可要考考你,只許看一遍,回頭試試能記得多少字!錯了涵妹可要受罰!」

    雲貞也搶著說:「我也算上一個,我試試有沒有涵姊姊那麼好的記性。」

    荀際遂自竹筒巾,抽出玉圖,油燈下攤開來平平放在桌面上,他微笑催促道:「快此看吧,讓御風子看見了就不好了。」

    三個女孩子,各以驚人的天分,瞪著六支秀目,一字不遺的細心看去!恰好半盞茶時,小涵的目光已移開了圖上。

    她微闔目,用心地在默默背誦。

    突然窗低嗤嗤作響,射進來一枚細巧物件,不偏不斜,恰好把燈心撲滅,三女驚得啊呀三聲尖叫。

    房裡立時黑黝黝的,似乎變成一片可怕的景象。

    荀際一個箭步,奪門而出,又低低一噓道:「別動,小心玉圖,待我看看是什麼人?」

    荀際縱出房外,大熱天又還只有二更左右,院中還三三兩兩,坐著些販夫走卒,光著上身,揮扇說笑。

    其中也有些紅黃兩色服飾的喇嘛。

    荀際目光迅速掃了一遍,似無行跡可疑之人。

    他以極快的身法,一鶴沖天,自院中乘掠人們頭頂飛過,縱上了對面房頂,放目四望,星斗爍然,院落鱗次相接,亦無夜行人的身影,耳中卻聽得他那面房裡,連連兩聲嬌嫩悶哼!不由大吃一驚。

    倏然一道藍影,沖天而起,此人身法捷逾電掣,晃眼之間,已飄出二十餘丈外,只望見了個龐大的背影。

    荀際懸心三個女孩子,又慌忙縱回房內。

    嚓的打開火摺子,眼前一亮。

    他不及細看,雲貞等仍端坐如故。

    他把油燈點燃之後,卻不由大驚失色!桌上那張璇璣玉圖,竟已不翼而飛!

    再細看三個女孩子,愁眉苦眼望著他,身體動也不動。

    荀際方始醒悟,雲貞等竟是被來人點封了穴道,慌忙逐一檢視。伸手拍活了穴道。三個女孩子齊聲驚吵起來。

    她們竟沒有看清來人,只覺身後微風掠過,穴道即已被制,來人竟能於一眨眼問,同時制住三人,其身手之快捷神速,簡直匪夷所思!荀際推斷必是剛才屋頂望見那個藍色高大身影神秘人物搶去了玉圖。

    他恨恨一跺腳說:「若是我不出去查看,他還不容易得手!玉圖失去,教我如何向滄波叟交代?」

    芳蕊臉色微紅,她自命六絕傳人,卻不知不覺中被人制住穴道,不由以迷惑的眼光望望荀際說:「是不是我乾爹瞿雲長老?」

    荀際搖搖頭說:「不像是他。而且瞿雲長老早有約定,在崆峒山相遇時,也沒動手劫奪玉圖,決不會作出這種事來!」

    荀際腦中回憶那人的背影,似乎從未見過此人。

    武林中有這樣絕頂功力的人,怕只有儒聖、空亡叟幾位老手,雲貞還是嘟著嘴不服氣,說:「我們分頭去追,我要追上此人和他較量較量!」

    一語提醒了荀際,恰好御風子不孤道婆聞聲,過來訪問出了什麼事,荀際不及細說,囑咐眾人在客店裡等候。

    他立以極快的身法,向那藍影逝去的方向馳而去。

    但經過這一番耽擱,來人那麼快的身法,估計必已走出數里之外,荀際雖不能准知追得上,來人,但也只有追上一趟,或許能遇見什麼線索,他估料覬覦玉圖的人,必然不少,此人也未必能從容走掉。

    荀際縱出城外,四野茫茫,路逕叢雜,也不曉得該從那條路上追下去。他躊躇了一下,決定按照此人奔去的方向追去。

    他一口氣飛騰飄縱。轉眼馳出十餘里之遙。

    這是一條筆直的小路,直衝著西南方。

    日月山自西北蜿蜒走向東南,他奔馳的方向,正漸漸接近了日月山脈的南麓,越過了一片起伏的丘陵。

    荒原上面,路兩旁漫布著黑壓壓的松林。

    他走過林前,腳步微緩,靜夜岑寂中,似聽得密林深處有蒼老聲音對話,於是他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萬籟肅然中,話音雖然相隔在百餘丈外,以荀際的耳力,尚可勉強辨聽,因為發話的人,口音純係江南官話。

    而且他們似無多大顧忌,吐聲頗為高亢。

    其中一位呵呵大笑不止,道:「老鬼回萬松館去,這兒是必經之路,耐心等下去吧!不怕他不和咱們打這個交道!我們也不白要他的東西……」

    另一位卻打了個呵欠,道:「呆等不是個辦法,白天他在西寧衛城裡出沒了一次,那東西鼓鼓的,絕不會錯!如果潘老頭不講交情,難道真個為此翻臉傷了和氣?你那幾顆珠子,他未必會領你的情!老二,你說該怎麼辦?」

    老二卻仍大笑不止。

    荀際越聽越疑心,他們所議論的,該是一宗武林至寶,而這老弟兄兩,竟想以幾顆明珠交換。

    莫非正指的是他所失去的璇璣玉圖。

    荀際遠遠向前路望去,微風披拂,油油綠草起伏無定,卻不見半個人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人早已遠走。

    但林中人守候已久,那人的蹤跡,似難越過這個地段。

    另一可能,就是此人奪得玉圖之後,繞道他去,或者又料理些私務,來得反而落後,總之他覺得應該守候一下。

    荀際主意已定,就閃身入林,在一株大松樹身後面,貼樹而坐,靜候這位武林高手的出現,當然也是林中人所等候的目標。他估計如有什麼動掙,林中人會及時出面攔截,則正好如願以償。

    他靜靜的守候下去。

    天空裡斗轉星移,似又過去了一個更次。

    那位老二悉悉嗦嗦,似向這面走來,又道:「藏得太遠,沒讓潘老頭溜了過去,白白餐風吸露未免不值得呢!」

    另一位也隨著移動了腳步,並說:「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老二,我們何不合奏一曲塞上吟,以破寂寥!」

    老二卻哼了一聲說:「謹防打草驚蛇,讓潘老頭警覺了,還是耐心守著的好。昨天碰上了青城三秀,他們說出一宗武林奇事!」

    那位老人沉吟著,似乎頗為懷疑,說道:「咱兄弟多年沒來北方,道聽途說的話不足為憑!長孫隱者,一生未收門徒,從何而鑽出這麼一位衣缽傳人?豈非他們渲染過甚,誇張其詞!崆峒一派,如不為法洞被毀,諒也不至甘心不戰而卻?」

    老二卻又道:「不過御風一絕,峨嵋不孤都在場,這事確係千真萬確,看來後來居上,後生可畏,八大派仍然不能掌握武林牛耳呢!廣參老禿頭,柬邀各大正派,明春大會少室南寨,就邀有這位冒充梅花派姓荀的少年在內,到時不妨去參觀一下龍華盛會!長孫隱者不幸死去,武林從此多事了!」

    荀際聽他們話頭,轉向自己身上。

    聽他們說話口氣,當然也是八大正派中的好手,只不測是何等身份人物,又聽他們已漸漸走近。

    突然來時路上,一陣衣袂飄風之音,自遠而近。

    說話的兩位,急不及待,已雙雙電射而去,投於林外。

    那老二吟吟大笑,遠遠一舉手喝道:「老潘!天台簫笛二仙,在這裡等候多時了!老朋友啦,跟你商量一件事,諒總不至於不肯打打交道吧!」

    這兩位就從他伏身不遠處,雙雙飄過。

    荀際卻從未聽說過什麼天台簫笛二仙。

    原來天台一派,很少與各大派有過交涉,不常涉足中原,這兩位:笛仙狄干霄、簫仙蕭引鳳,又久隱不出。

    他倆功力不分高下,以故都不肯做天台一派的掌門,反把天台門戶,交由小師弟赤城子郝耀先掌管。

    二仙則優遊四明雁蕩各處,潛心研究本門內功,三十年來又大有進境,內因隱者逝世消息傳遍江南,才重行北上,爭取一宗武林奇珍,對於荀際的出身,自然不太清楚,這少年確算是一位傳奇性人物呢!

    二老在小路上,翩翩而立,夜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袂,飄飄如仙。他們肯定了來人必是他們枯候已久的人。

    荀際也探頭望去。

    只見來路上,湧至兩位奇形怪狀的人物。

    一位頭大如斗,赤紅臉,容貌獰惡的半百老人,頭下面的身軀卻瘦小如削,極不相稱,頗像城隍廟塑的大頭鬼。

    另一位雙目只餘兩位烏黑的洞穴,名副其實的有眼無珠,身材矮小,白髮蒼蒼,臉上皺紋遍佈,足見年事已高。

《璇璣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