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谷主史錦淪嘿嘿一笑,仍然原式不變閃電般攫去,對於頭頂上灑下來的一股酒箭,竟爾視若無睹。
侯麗珠姑娘驚叫一聲,迅即朝地上倒去。
就在這時天山掌門雪峰飛狐淳於雄與衡山破缽大師,雙雙搶出,前者劍起飆飛,劃出一道芒弧,直削五指,後者破缽生嘯,一式「推心置腹」,逕撞丹田。
這幾下動作,快得有如風飄,場中換了任何人要想安全撤退均不可能。
黑獄谷主史錦綸不愧梟雄,腳跟柱地猛然一旋,同時,手腕疾沉,扣指輕彈,不但避過劍勢及空中灑下來的酒箭,而且錚的一聲響,破缽大師擊出去的一隻破缽,少說也有千斤,竟然盪開三尺,手腕發僵。
侯麗珠姑娘就在這剎那之間,手心微沾地面,一個鯉魚打挺,橫飛一丈七八,避了開去。
她雖是僥倖避過對方一攫,芳心仍在狂跳不休,因為要沒有這三人從中援手,她知道自己定然被俘,沒想到小龍哥哥沒來,卻碰上了這討厭的傢伙。
黑獄谷主史錦淪,冷哼一聲,腿不動,肩不搖,像一溜輕煙般朝前掠去。
誰知他快,另一人卻在一聲驚「噫」之後,攔在前面,比他更快,說道:「小魔崽子,你是嫌寂寞麼?我老人家陪你耍子可好?」
他抬頭一看,只見是個長衫破袖,足穿多耳破鞋,面如嬰孩,白髮銀鬚的皓首老人。
這老人,一手摸著那只垂肩的耳朵,另一隻手,卻舉起一隻朱紅大葫蘆,咕嘟—聲,啜了一口美酒,砸唇舐舌,滑稽之極令人捧腹!
可是,這時誰也笑不出來。
黑獄谷主史錦淪濃眉一豎,說道:「那裡來的老厭物,還不給谷主滾開,難道想死不成?」說時,銀虹暴漲,手中匕首已當胸刺到。
長耳老人嘻嘻一笑,說道:「魔崽子,難道你真的打算要我這條老命?」
口中嚷著,手下卻也不閒,身形半偏,陡然右手一晃,幻起漫天指影,硬朝匕首光幕中攫去。
黑獄谷主史錦淪大驚,倏忽之間,憶起一人,滑步略為後撤,說道:「老鬼,你莫非便是長耳酒仙?」
他聽師父黑水魔尊曾經描繪過蒼窮三仙面容形狀,只因適才倉卒之間,未曾想起,這時,見他硬攫匕首,是以才陡然記了起來。
長耳老人皓首劃了半個圓圈,說道:「然也,我老人家早打出兩面招牌,只怪你這魔崽子,有眼不識泰山!」
黑獄谷主史錦淪經黑水魔尊,以「先天玄青罡氣」打通了任督兩脈,功力已非昔比,而且將一套「左匕右扇」招法,練到了八成以上的火候,老魔頭曾經誇獎過他,說是即使遇上了蒼窮三仙中人,雖無求勝之望,但尚堪自保。心想:「我倒要試試這酒鬼有多少斤兩?」
想到這裡,豪戾之氣陡增,說道:「蒼窮三仙算什麼好漢,昔年中倏山一戰,要不是仗著人多,和家師大戰九大門派之後,真力微有一繼,豈能敗在你們手裡?」
長耳酒仙呵呵—笑,說道:「不錯,咱們這些老不死的都很窩囊,但卻不許那些狂妄自大,動轍殺人,目中無人的傢伙在這世界上縱橫!」
碧眼活佛自從聞知皓首長耳老人,竟是蒼窮三仙中的酒仙,立即躍出戰圈,發出一聲陰陰的冷笑,說道:「這般大言不慚,就恁閣下那兩扇招風耳麼?」
他雖是西藏飛龍寺活佛,但卻常來中原,是以精通漢語,說出這般惡毒的調侃話來。
他話聲尚未落平,武當掌門天籟真人和崑崙劍聖令狐楚,已然相繼躍到,口中都低叱一聲道:「恁爾化外之人敢對蒼窮三仙不敬。」說時長劍一顫,又將碧眼活佛裹入一片劍幕之中。
黑獄谷主史錦淪微一皺眉,說道:「老鬼,你要是知趣一些,赴緊離開這大巴山,否則,別說本谷主以小欺老。」
長耳酒仙舉起葫蘆,方喝下一口美酒,還未開口,站立在他身後的侯陰珠姑娘,櫻唇一披,說道:「恁你這壞蛋配麼?」
黑獄谷主史錦淪凶睛一閃,說道:「賤婢,那你就瞧著吧!」
聲落,左手一揚,一式「野火燒天」,屠龍匕首起一道銀浪,上攻面門,右手運起「先天玄青罡氣」,陡地一掌劈出,下襲前胸。承招一式,同時攻到,詭辣無比。
長耳酒仙巧妙地手腕一翻,抓向眼門,右手葫蘆斜朝上推,一式「飛暢醉月」,也到了對方下顎。
要知葫蘆形式頸長肚大,蘆頭雖是對準了史錦淪下顎,其實,葫蘆腹部,卻險些擦著咽喉的「喉結」穴。
這穴道,乃屬人身五大要穴之一,如果受到傷害,便立刻有性命之憂,趕緊施展「魅影遁形」之術,避過一旁。
長耳酒仙一招得手,侯麗珠姑娘面泛笑容,說道:「酒仙前輩,那小子壞透了,專門欺侮女性,你得好好揍他一頓。」
長耳酒仙道了個「好」字,葫蘆原式不改,只是手腕一震,一股酒箭,霍地從葫蘆頭口冒了出來,怕不升起三尺多高,然後吹出一口真氣。
那股酒箭,頓時有如游龍,電火般朝黑獄谷主史錦淪頭頂降落。
而且閃起綠火,如果一沾身,保險燒得焦頭爛額,這招「酒湧金樽」真是別開生面。
侯麗珠姑娘頓時忘了身在鬥場,笑得彎腰打跌!
黑獄谷主史錦淪,見酒仙竟運用三味真火,將葫蘆中高梁烈酒點燃,向自己襲來。不禁心中大為駭異,暗自忖道:「這老傢伙功力已臻化境,看來,師父已低估了敵人。」
狂妄之心,頓時收起,身形一晃,跟著反臂一掌甩出,那朵朵酒花,經這掌風一拂之勢,立刻飄向正在笑得渾身亂顫的侯麗珠姑娘停身之處。
侯麗珠姑娘不虞黑獄谷主史錦淪這個壞蛋如是陰損,嚇得花容失色,尖聲驚叫。
長耳酒仙嚷道:「猴兒崽子,你想借花獻佛,那可不成,這是我從四川成都帶來的,糟蹋了豈不可惜!」
言畢,葫蘆一舉,那漫空酒花,復又回到葫蘆,不但一滴不少,而且竟然自動熄滅火焰。
這種返璞歸真的至高武學,莫不歎為觀止。侯麗珠姑娘更是打從心坎裡佩服。
黑獄谷主史錦淪不禁羞惱成怒,心想:「今天一戰,如能僥倖一招贏得酒鬼,立刻便可震攝群豪,即使落敗,那也不打緊,反正自已身後,還有師父出來撐腰!」
如此一想,便嗖的一聲,掣出一柄奇形兵刃,黑黝黝的,烏光閃耀。長約一尺匕寸,冷冷說道:「本谷主—向務本崇實,不玩花槍,老酒鬼,你要是有真才實學,且接我九九八十一招左匕右扇招法,要不硬打硬接,一味躲閃,不是好漢!」
此言一出,長耳酒仙大為驚異。
因為,不管如何,對方如此年輕,功力決不會高過自己,即使屠龍匕首無堅不摧,但像他這等罕絕高手過招,決不是專恁一把鋒利的匕首便可傷得。
他方自沉吟,黑獄谷主史錦淪已感不耐,說道:「酒鬼,你害怕是不?」
長耳酒仙呵呵一笑,說道:「想不到彭老兒,倒調教出來一位青出於藍的弟子,單只膽識,便已高人一籌,有本事你就使吧!我老人家接著就是。」
黑獄谷主史錦淪臉上掠過一絲詭猾的笑容,腳踏離宮,左腕匕首,劃起一道耀眼銀芒,一領對方眼神,右手扇,唰的一聲張開,寒飆驟湧。分襲敵人前胸十七處要穴。
長耳酒仙,雖是遊戲風塵,生平未遇敵手,一見史錦淪出手威勢,當真不凡,卻也減去了幾分輕視,袍袖一揮,竟使出了流雲飛袖,和他的葫蘆六打,相與周旋。
流雲飛袖自不必說,那葫蘆六打,卻蘊有無窮奧紗玄機,當年三仙聯手戰敗黑水魔尊之時,長耳酒仙那時有四式。經過五十年不斷鑽研,卻也只增加了兩式。
雖只兩式,卻是這葫蘆六打之中兩招殺手。
他此時只將前面四式迴環使用,配合著他的流雲飛袖,應付這面前少年。
長耳酒仙竟是越打越是吃驚,因為,他已發現這黑獄谷主史錦淪,奇招妙式,層出不窮,竟與自己互搶先機,打成平手。
像這樣的搏鬥,任何人均認為畢生罕見,誰肯放棄機會,不知不覺問,全部停止了戰鬥,退回自己一方陣地,變成了觀戰之人。
這時,場中只見兩團人影翻飛,不時閃起一道驚虹,一道烏光,和漫天袖風,以及葫蘆紅影。
耐性禪師向天籟真人說道:「這黑獄谷主,不過是黑水魔尊的弟子,便具有這等身手,看來蒼穹三仙要不一同聯手,將來決難制住那老魔頭!」
言下,不無隱憂。
天籟真人沉歎道:「昔年中條一戰,僅那老魔彭岑一人,便動員了九大門派,以及蒼窮三仙之力,方始獲得勝利。
如今時移事遷,已是今非昔比,不但黑水魔尊有了傳人,兼且網羅了西藏飛龍寺碧眼活佛師徒,以及白衫教主哈藍璧夫婦,還有數十位不知名的黑獄使者,均屬武功卓絕之輩,更加如虎添翼。
反觀吾等大門派,此役已有三分之二中了黑獄谷裡「天茶花」奇毒,苗疆無肢毒叟復又被俘,吾等生存的希望,已屬渺茫!
大師可曾發覺,適才一戰,毒氣已因動用真力,而逐漸曼延?」
少林掌門耐性禪師沉聲說道:「真人之言,確屬不虛,老衲已有同樣感覺,不過,此時千萬不能將之洩露,否則,這大巴山中,便是吾等埋骨之所。」
正說到這裡,只見人影陡然一分,黑獄谷主史錦淪惡狠狠地向長耳酒仙瞪了一眼,說道:「老酒鬼確有點門道,本谷主今宵權且放過、你們去吧!」
吧字一落,便見他舉手一揮,群魔紛紛遁走。
峨嵋青蓮禪師宣了聲佛號道:「谷主不擇手段,使吾等誤中「天茶花」奇毒,如果此事傳揚江湖,豈不被天下英雄恥笑!」
黑獄谷主冷冷地道:「和尚有何寶貴意見?」
青蓮禪師合什道:「谷主應該將解藥取出,使吾等身內巨毒解除,那時再不妨以公平合理之方式,約期較技,似這般鬼域技倆,實非大丈夫所應為!」
詎料黑獄谷主毫不為所動,竟自施展「魅影遁形」之術,疾射夜空,呵呵笑道:「和尚,本谷主何如人也,怎會中汝激將之計,如要解藥,可來黑獄之宮,當面求取。」
說到最後一字,已是細如蚊蚋,早已去遠。
群豪見惡魔們均已去遠,這才紛紛上前,向長耳酒仙致謝。
侯麗珠姑娘嬌聲說道:「老神仙我親眼看見黑獄谷主史錦淪吃了你一葫蘆,怎未受傷?委實令晚輩不解。」
長耳酒仙向群俠望了一眼,說道:「原因為何?我老人家亦是惑疑,要知能挨得起我那—葫蘆之人當今武林,屈指可數,那小子確實有點邪門!」
言畢,不禁沉聲一歎!
耐性禪師道:「這黑獄谷一役,咱們全中了對方詭計,只有崑崙劍聖令狐楚施主領導下的崑崙、衡山、天山,因留守谷外應援,較為完整外,其餘少林、武當,崆峒、峨嵋。青城、華山、丐幫如非變節,死亡,即中『天茶花』劇毒,恐怕難以活過一周,武林元氣大傷,不知老神仙可有什麼辦法?」
長耳酒仙聞言吃驚道:「這小魔崽子心腸恁般狠毒,世上只有兩人可治,一是苗疆無肢毒叟殷介,一是長春浮游沙州司徒聖老兒的九葉仙蘭。……」
天籟真人道:「苗疆無肢毒叟殷介,業已被黑獄谷主俘去,看來,只有等待活神仙了!」
長耳酒仙搖頭道:「從這裡前往南海長春島浮游沙州,何止萬里,諸位即使門夜兼程前進,恐亦難以到達,如由老朽前往,唉!這一往一返,也是力不從心。……」
他說到這裡,忽的計上心來,說道:「據諸位敘述,黑獄谷中,既置有天荼毒花,是則谷中使者,焉有不虞中毒之理?
然而彼等往來,若尤其事,其必懷有解藥,可資斷言,這樣吧!咱們先在附近山巒覓一秘密棲身之處,由老朽潛入谷中,搜尋解藥,比較妥善,諸位以為如何?」
群豪大為佩服,心說:「到底薑是老的辣。」莫不點頭同意。
山風蕭瑟,黃葉飄舞,淒迷的月色,照在群豪的臉上,更見蒼白。
丐幫長老黑妙手說道:「這大巴山,我昔時曾經來過數次,記得有一處峽谷,甚為隱秘,通常不易被人發覺,如果咱們留在谷中養傷,只要留下一二高手恁險扼守,敵人再多也難以攻進。」
群豪一聽有這樣好去處,自是贊成。
黑妙手打起精神,先行躍登樹梢,察看了一下方向,然後躍下地來。向西奔馳。
靜寂的夜裡,只聞著一片沙沙腳步之聲。
峰迴路轉,路轉峰回,二個時辰之後,果然來到一處危崖。
看來疑是無路,只見黑妙手攀著一條山籐,蕩將過左,發出一聲歡呼道:「諸位,快來,在這裡了!」
群豪依序蕩將過去,發現前面一片斷峽,僅能容—人轉過。
兩峰夾峙,崖高千刃,這條比羊腸還窄的小徑,卻是芳草如茵。
徑盡,豁然開朗,竟是一片幽美的山谷,谷中氣候溫和,野花盛開,—些形如枇杷的果木,結實纍纍,還有不少野鹿羚羊,四處奔竄,嗚聲不絕!
群豪大喜。
長耳酒仙道:「此處,果為一理想療傷之地,水源,飲食,均不虞匱乏,無後顧之憂,老夫這就去矣。」
矣字才落,雙臂猛抖,人已去如激箭。
群豪除派出守護谷口之人外,其餘在谷中休息,等待酒仙解藥。
且說長耳酒仙,認清道路,出得谷來,展開絕頂輕功,一身風飄電閃,希望在天亮之前抵達黑獄谷。
像他這類絕頂罕見高手,什麼險阻崎嶇,已屬無用,快得直如—縷淡煙,在郁勃的濃霧中飛馳。
半盞熱茶後,他便來到黑獄谷附近,—連制住三個暗樁,可是搜尋結果,竟是大出預料之外,沒有—人身旁帶有解藥。
長耳酒仙不禁奇怪起來,暗忖:「難道這黑獄谷主,已算定咱們有此—舉,已將群魔解藥全部收回,如此,其機警狠毒之處,委實可怕!」
他此時又不能空手而回,略一遲疑,便向谷內飛去。
好在他輕功極佳,復有濃霧掩護,又在眾魔疏神之際,潛入谷中。
月影西沉,谷中—片漆黑,看不見一絲燈火。
他雖是藝高,卻也小心翼翼,深恐驚動群魔,鶴行鷺伏,朝黑獄宮行去。
驀地—一
谷口傳來九響鐘聲,跟著黑獄之宮,也以九響鐘聲相應,同時,燃亮起一片燈海。
他只得輕輕一掠,掩身在一株濃密的翠柏中,暗道:「莫非我的行藏洩露了不成?」
繼而一想:「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他點穴,搜查,解穴,只是一瞬之間,快得無人能夠發覺……」
念猶未落,只見宮門大開,黑獄谷主史錦淪,已率領碧眼活佛,咆哮夫人,白衫教主哈藍壁,畫魔巫惠蓮,及新投降的崆峒掌門鐵飛豹端木凱,青風幫主毒純陽姚震天,一眾群魔,向谷外迎去。
長耳酒仙心說:「莫非是老魔回山來了!」想到這裡,心頭也不免一陣忐忑。
但他終於霜眉一剔,迅速想道:「此時正是自己入宮尋取解藥最佳時機。」
念動身隨,立即從一處樹影,飄入宮牆,然後施展易筋縮骨之術,打從一處通風洞穴,神不知,鬼不覺,進了黑獄之宮。
他聽說過,無肢毒叟殷介,住在宮內,便向殿隅一處角門行去,輕輕一推,很快即進入裡間。
壁燈閃著昏黃的燈光,照出過道上靜靜的,不見一人,方自躊躇,忽間一陣低吟之聲傳來,雖細如蚊蚋,值卻清晰可聞。
長耳酒仙凝神靜聽,原來是一關「玉漏遲」。只聽那人如此吟道:
苗疆歸路杳,
引領宮羨,展翅飛烏!
黑獄沉沉,
令人時生苦惱!
不是閻王殿裡,
偏遇些,凶鬼厲獠!
時自笑!
毒名誤我,半生吟嘯!
而今鬢髮斑白,
喜小有成就,
冤遭魔爪!
助紂為虐,
毀卻豪俠多少!
清夜捫心自問,
更已盡,殘燈斜照。
夢魘中,
全是冤魂纏繞。
細細聽來,從詞意中,可以瞭解這無肢毒叟殷介,對自己被俘,卻並非心甘情願,而且還非常苦惱。
長耳酒仙心說:「這無肢毒叟,倒還能辨是非,別善惡,我無論如何,得想辦法,將他救出魔窟。」
想至此,便循聲前往,幾個轉折,便已到達。
可能是黑獄之宮主人,對這殘腳老叟,極為放心之故,寢門外,竟未發現守衛使者。
長耳酒仙,從半掩的室門望去,只見一隻單人木床上,斜躺著一位面容蒼白,頷下有幾根山羊鬍子,兩臂和兩腳均已失去的老人。
不用問,他便知道老人是誰,那種寂寞而苦惱的神情,長耳酒仙也不禁深深感動,身形一晃,立刻進入屋中,隨手將門閂上。
無肢毒叟殷介,雖是武功平常,但屋裡多了一個人,豈不知情?
然而,他卻沒有抬起頭來,以為來人,無非是黑獄宮中使者,懶得答理,陡聞一聲呵呵大笑,道:「殷老鬼,老朋友來此探望,你也不表示歡迎麼?難道真的一人黑宮,便六親不認?」
言訖,又有一聲呵呵大笑。
無肢毒叟殷介,覺得這聲音在哪裡聽過,並不陌生。猛然抬起頭來,注目一望,不由大喜。
原來,他已認出來人,乃是蒼窮三仙中的長耳酒仙。
長耳酒仙數年前,俠蹤偶然到了苗疆,在一處絕谷中,救下一位少女,這位少女臂上,被一種絕毒的雙頭蛇咬傷,命在呼吸。
長耳酒仙挾著那位少女去霜封谷,向無肢毒叟殷介求救,居然獲得慨然應允。留在谷中,為少女療傷解毒。
同時,兩人均嗜好杜康,千杯不醉。
這少女毒傷解去,這位無肢毒叟便與長耳酒仙成了酒友。
這位可憐的老人,一見來客,竟是長耳酒仙,如同遇見親人一般,一陣激動,便不由老淚縱橫。說道:「老菩薩,你此次潛來魔窟,是來向群豪討解藥的吧!」
長耳酒仙點頭道:「殷老兒,你說得一點不錯,少林、武當、崆峒、峨嵋、青城、華山、丐幫等數十位豪俠,全中了『天茶花』香奇毒,這些反魔中堅,如果不幸死亡,則武林中精銳大喪,單是咱們蒼窮三仙,亦是狐掌難嗚,所以希望能夠從你這裡獲取解藥,將群豪救下。」
無肢毒叟殷介道:「晚輩得知黑獄谷主將霧封谷中「天茶花」移來,種植谷口,便留下了一大包解藥預計可解除三十人的毒,這包解藥,便在晚輩懷中,請老菩薩取去吧!」
長耳酒仙聞言大喜,當即從殷介懷中取出一包藥丸,他此時也沒有心緒細點,當下說道:「老朽此時無力將你救出魔窟,委屈你多耽幾日,一待群豪毒解之後,再設法前來營救於你。」
無肢毒叟殷介道:「老菩薩,你就趕快去吧,晚輩這殘餘之身,留在世上,對國家,社會,也沒有什麼貢獻,值不得諸位前來涉險,不過,老菩薩這番盛情,晚輩委實心領了!」
長耳酒仙微笑道:「殷老兒,別這麼,到時候,老朽自會來的,再見!」
話落,立即拔開門閂,向外隱去。
這時,黑獄之宮大殿上,端坐著—位葛衣麻鞋,面色陰沉,雙目寒芒射的瘦長老人,於聽取愛徒史錦淪報告後,沉吟道:「你們這次處理得雖頗成功,但也未能盡如理想!」
群魔原以為可向老魔頭邀功一番,沒有想到仍來能討好,心中大是不服,但誰有膽量,敢說半個不字。
老魔炯炯目光,一掃殿中諸人,說道:「第一:淪兒經驗缺乏,應該逼使谷外的一批人,踏入谷內,讓其全部中毒,如果不是由於有了這批援軍,武林九大派,以及丐幫,豈非全部被俘。即使長耳灑仙趕到,然亦為時已晚。
其次,群豪雖已向山下退去,爾等太過疏忽,竟沒有派人跟蹤,偵知彼等落腳之地,然後予以突襲或圍殲,只要把這批頑固分子消滅,誰還有天大膽子與黑獄宮作對。那時,蒼穹三仙不過甕中之鱉!
還有,宮中使者所發解藥,應予收繳,以免資敵!」
黑獄谷主史錦淪道:「稟師父,這一點徒兒已經採取行動。」
黑水魔尊意似嘉許,說道:「如此一來,長耳酒鬼即使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救得那些頑固之徒。」
徒字一落,陡地雙眸逼射,厲聲喝道:「什麼人,鬼鬼崇崇,還不給老夫滾出來。」
來字一落,陡地一掌擊去。
一股黑氣,有如驚濤怒嘯,穿窗而出。
長耳酒仙呵呵笑道:「彭岑老鬼,你這是迎客之道麼?我老人家,看不慣你那種作威作福的樣子,走啦!」
身形一晃,便朝谷外飛馳。
黑水魔尊彭岑,知是蒼穹三仙中的酒仙,五十年前受銼之辱,那得不怒,一聲大吼,人已像一股旋風捲了出去,其快,已接近音速。
長耳酒仙,這些年來功力雖是陡增,卻也無把握能贏得這武林殺人魔王。
說走,就走,展開腳程,如凌虛御風,快得如一縷淡煙。
此時谷中驚訊頻傳,一片鐘聲,迴盪不絕。
長耳酒仙眼看便已達谷口,心想:只要自己一經離開魔窟,哈哈,這重巒疊山獻中,還不好捉迷藏麼?」
詎料念猶未落,只見谷口紅影一閃,一股如山動力挾著驚心銳嘯壓體而至。
他在毫無防備之下,時此驟襲,趕緊推出一掌,砰一聲巨震,暗陬中的紅影噫了一聲,身形退了一步,長耳酒仙倉促發掌,亦被震翻落地。
就在這一瞬之間,後面的黑水魔尊,已然趕到。
可是,落地後的長耳酒仙,卻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