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上馬擊球。此時,尉遲公子脫了羽袍,只穿了套綺紗窄袖的胡服,人在馬上,左追右擊,甚是灑脫……
回憶所發生的一切,尉遲公子覺得一切都彷彿一場夢一般,來也倏忽、去也倏忽……
想當初,當他對賀公主一見而癡迷時,那時的他並沒有敢抱有太大的奢望。即令他對功
名突然湧出強烈的渴望,即令他毅然離開繁華京城走向塵埃飛揚、殺氣干雲的前陣,他最多想到的是,有朝一日當他再次面對公主面前時,已經成為在周國功勳赫赫、威振朝野的大將軍了。
打從生下來那天起,他幾乎不知道什麼叫著憂愁。他想要的一切幾乎都能信手拈來。而當他遇到公主那一刻起,他便預感到:上蒼恐怕開始要他受苦了。
當他開始為這個夢而承受苦難時,沒料到,陛下不僅答應把賀公主嫁給他這個既無功勳、官職又低微的人,並且又給了他格外的封邑和晉陞。
為此,他不僅沒有感到驚喜,反而開始了莫名的恐懼:事情來得如此突然,恐怕只是個夢而已。所以他兩番上表,辭卻了朝廷特晉的三品武職。並請求陛下恩准以三年為限,待自己真正沙場建勳後再迎娶公主。
當今大周公主的祖母,前朝大魏公主的母親,兩人的淚水和懇求也沒能攔得住他。
「祖母,我不能讓人在背後嗤笑我是沾了他們皇家的光!我們尉遲家的男丁雖是三代兩朝的附馬世家,可是打從爺爺那代起,哪個人的邑封和官職不是靠拚打得來的?祖母,如果我爺爺當年只是一介庸夫,太祖肯把你嫁到尉遲家來嗎?如果我爺爺不為朝廷分憂解難,不創下曠世功勳,而只是世襲了我太爺爺的封邑,你能看得起我爺爺嗎?母親,如果我父親當年和我一樣,只是一介祿祿無為,靠著祖上的功勳封邑的紈褲子弟,大魏孝武皇帝的外爺肯把你嫁給他嗎?即令他肯把你嫁給我父親,母親又能心甘情願地到尉遲家來嗎?」
一番話說得祖母和母親更是流淚哽咽,卻無話可駁。
叔父尉遲綱見狀勸慰祖母和母親:「侄子跟著我,你們就放心吧。」
於是,尉遲公子才終於得遂心願,隨叔父離京戍衛益陝等州要地。
陝州數月,剛剛開始馳騁沙場、拓疆開邊,雄心勃勃地準備實現自己的英雄夢時,陛下一道聖詔又將他召回京城,接著再次詔敕蜀公府準備迎娶公主。
正當公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忙和張羅自己的親事時,驟然傳來消息:公主在宮中斷發抗婚、一生禮佛!
他不為公主拒婚而震驚,卻為公主會以這種方式拒婚感到顫慄!她是陛下唯一的愛女,自己統不過蜀公府上一個靠祖宗蔭封過活的無名之輩而已,她若明說執意不允這門親事,陛下根本不會逼她「和親」。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以「斷髮禮佛」為借口來抗婚?
他不在乎外人對自己的哂笑。心性桀傲的尉遲公子只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如此輕蔑。
即令她是皇家公主也不行。
他決定闖一闖皇宮,當面問個明白。
如何才能進得宮去、又如何才能尋到公主,整整兩天,尉遲公子也沒想出一個好主意。
他通過朋友設法結識了太子東宮的一個衛士,終於打探到了賀公主寢殿碧華閣的大致方位:碧華閣緊挨李妃娘娘的紫雲殿,紫雲殿與太子東宮僅隔著兩道掖門和一個小花園。
兒時,因常跟祖母或是母親到宮中覲見太后,再憑著元宵節在宮中那天相遇,他相信自己能夠獨自尋得到公主的碧華閣。
恰好這天叔父派人帶回了兩簍陝、益兩州出的新鮮柑桔和枇杷。見了水果,尉遲公子決定,進宮拜見太子,然後請太子派一位人帶路,以到李妃的紫雲殿代母親問候並送鮮果為由,然後尋機找到公主的碧華閣來。
尉遲公子依計來到太子東宮時,太子正和幾位屬下圍著一份新得的《天下行旅圖》指指點點。聽報尉遲佑求見時,太子忙站起身來,一迭聲地說「請」,一邊早已降階迎出。
太子回京後,便聽說胞妹被聘給大司馬尉遲迥最小的兒子尉遲佑的實情。太子舊日與這位表弟也有些來往,知道尉遲公子頗有才氣但不大重功祿。不曾料想,後來胞妹突然以斷髮禮佛而抗拒這門親事。
太子起初還有些驚駭,不知胞妹為何如此憎惡這門婚事?再則,即令實在不想嫁他,明說就是了,父皇母妃自然沒有為了一個尉遲公子就強迫她的理由,自會為她另擇佳婿。為什麼一定要以斷髮禮佛和剃度尼壇抗拒呢?
太子不知尉遲公子此時進宮有何事,但思度這門親事眼下不上不下地擱在那裡,尉遲公子興許是來打探什麼的。太子正好也想藉機觀察一番這位公子的舉止做派究竟如何,將來也許能為公主說上些話。
尉遲公子今兒一身羽白羅袍,腳登薄底紗屨,手持一把檀香木骨的泥金扇,神情不卑不亢,舉止灑落飄逸。
尉遲公子謝過太子,落坐後,令跟隨的人提過來一隻青竹細篾小編簍。打開後,太子見是一簍綴著綠葉、黃澄澄的柑桔和紅鮮鮮的枇杷,心下喜愛,一邊就叫人令用瑪瑙盤托了一盤給父皇母妃送一點過去。
尉遲公子攔住道:陛下那裡已經有了。紫雲殿李娘娘那裡,出門前母親河南公主專門囑托下了,要自己親自去叩頭並代問安好。
太子聽了微微一笑。
因記得尉遲公子對西域象棋技法過人,便催促尉遲公子先到娘娘那邊問候,然後再返回來和眾位將軍和大夫們切磋一番。
尉遲公子應下後,太子令兩個衛士領著,一路過御園來到紫雲殿,問候了娘娘,並獻上
了一簍柑桔、一簍枇杷,寒暄了一番家常,因知太子在東宮等著,尉遲公子也不敢久坐,便告辭出門。
返回時,尉遲公子走的很慢,察看了李娘娘側殿碧華閣的小徑,一隨衛士仍舊回到了太子的東宮。
回到東宮,尉遲公子陪太子等人對弈了幾局,眾人興致頗高,不覺已是日上正午了。太子半天的留心觀察,見尉遲公子舉止做派穩重,更是一介儒雅之士時,心內暗暗喜歡。因又是表兄弟,又是朝廷三朝附馬、第一要臣家的子弟,原本就比他人親近,便有心拉他進入自己的圈子。於是留他在宮中用膳,說下午還有一場馬球,邀尉遲公子入伙。
尉遲公子自然欣然應允。
用了酒飯,太子安排尉遲公子在一處客殿小憩。直到太陽偏斜,天稍涼快一些時,太子才召聚眾人,順遊廊來到後苑的一處草坪。
眾人紛紛上馬擊球。此時,尉遲公子脫了羽袍,只穿了套綺紗窄袖的胡服,人在馬上,左追右擊,顯得甚是英姿瀟灑。
如此,直到天色將昏時分,眾人才興致未已地下馬收局來在涼亭下,一面吹風、一面吃了冰鎮的西瓜、喝了冰茶,又在東宮用了酒飯後,這才紛紛告辭出宮。
一天的交往,太子看出表弟尉遲公子果然有世家子弟的風範。送他下台階時,因見四下無人,悄悄對尉遲公子道:「公主許是誤把表弟當成那等胸無經緯的紈褲子弟了。可惜她沒有機會真正見識表弟的風采,否則斷不會如此拒斥。」
尉遲公子見太子如此坦誠,不覺眼睛一熱:「不敢隱瞞太子殿下,其實,我今天進宮來實為能意外僥倖遇到公主,能當面向公主釋疑一番。此願了卻,尉遲佑就是立馬粉身碎骨,也沒有憾恨了。」
太子見他這般誠心摯意,心下甚是感動:「表弟何不早說?此事倒也不難辦。這樣吧,我讓我的衛士帶你過碧華閣一趟便是。」
尉遲公子原想離開太子之後,龍潭虎穴也要冒死闖一遭碧華閣的。再沒料到,太子竟肯如此成全自己。再三謝過之後,隨太子的一名貼身衛士來到公主所居的寢殿。
夕光淡盡,黃昏如夢。
望著面前悄寂無人、綠蔭覆遮的碧華閣,尉遲公子不僅眼睛一熱。因天色已黯盡,尉遲公子也不敢多延耽,因有太子的貼身侍衛帶路,倒也無人阻攔。進了正門,太子的侍衛留守在大門外,尉遲公子跨過二門,人已來到了院中。
尉遲公子行至殿前的小徑時,兩個正在澆花的小宮女偶一抬頭,見院中突然進來一位陌生的青年公子,一時嚇得竟楞在那裡了!
其中一個小宮女一下子跳出花圃,當面攔著他:「咄!你是何人?竟敢私闖公主殿堂?」
聽到小宮女的呵責,很快又衝來了丙名帶刀衛士,尉遲公子望著他們微微一笑,將一小簍鮮果雙手捧到小宮女面前:「大司馬尉遲迥之子尉遲佑進宮覲見陛下和太子殿下,路過碧華閣,請求覲見賀公主,煩勞二位小姐姐替我傳稟一聲。」
那小宮女聽這位舉止優雅、嘴也挺甜的青年公子是尉遲家的人,又見門前果然有太子東宮一位熟識的衛士守在那裡,臉色一時便鬆和了,接簍子時,臉色卻驀然大變:這些日子以來,碧華閣裡有誰不知附馬郎的名字尉遲佑的?
小宮女失急慌忙地提著裙邊、轉身往正殿跑去。
尉遲公子此時最怕的公主避而不見,或是乾脆令人把自己趕走。等了約有半刻鐘的光景,還不見小宮女出來時,尉遲公子便心急如火,正要硬闖進去時,一身湖青襦裙、滿臉憔悴的公主走出殿門、站在台階上。
尉遲公子站在那裡,兩眼定定地望著公主,直覺得天地萬物都凝固了!
公主神色冷漠地望了他眼說:「你來做什麼?害我還不夠麼?」
尉遲公子聽了此話,直驚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即刻覺著委屈得鼻子發酸。原準備了一肚子責問公主的話,一時全都忘完了。
尉遲公子沉默許久,抬眼望著公主那雙憂怨的眸子說:「公主!尉遲對公主並沒有惡意,更沒料想到公主竟會因為我之故受苦……」
尉遲公子說著話,便覺手腳發顫、聲音哽咽,頓了一下,強忍著沒讓自己流出淚來:「公主,尉遲今天冒闖碧華閣,是想告訴公主,尉遲決不是衝著宇文氏的皇權榮華才求慕公主的。若公主因尉遲眼下的平庸而感到恥辱,寧可終生禮佛以拒尉遲之念的話,尉遲自可上奏陛下辭退姻聘,公主大可不必因此苦了自己。若公主肯給尉遲三年時間,尉遲自會證明給公主看,尉遲絕非等閒之輩。」
公主聽他如此說,又見他嘴唇發抖,神情憂戚,不覺少了些怨恨、多了些疑惑來。又想起自己的斷髮拒婚,其實根本就是另有原委,自己原也沒有理由去怨恨他,如今見他這樣,反倒有些與心不忍了。沉默了一會兒,又不知怎麼答話才好,叫了聲「佑哥哥……」,便卡在了那裡。
尉遲佑乍聽見賀公主用兒時的稱呼叫自己,心內一熱,眼睛一酸,好容易才忍著才沒讓自己掉下淚來。
「佑哥哥,請到屋內略坐一坐。」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宮女也點亮了四處廊下的八角宮燈。碧華閣的景物顯得朦朦朧朧的似夢非夢,這景致令尉遲公子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的。
尉遲公子步上台階,眼下情勢的逆轉,真令他腳下飄飄乎乎,不知醉裡夢中。隨賀公主
進了碧華殿,迎面見殿內的案幾上端端正正地擺著釋迦牟尼和觀音菩薩好幾位菩薩的塑像,還有些香爐、鐘磬、木魚和蒲團之類。不像是公主的居處,倒更像一處寺堂。
望著這些法物,尉遲公子突然覺心內一陣憐惜得發痛。
他看出來:眼前這些法物決不只像一時半會兒的擺設,莫非公主她果真一直都在修信佛教?
可是,他分明記起元宵節那天在園子裡遇到她的情形。那天的她,那般任性快活,無論是俏皮的流眸還是發怒的眉鋒,一笑一嗔隨處透出皇家公主的活潑和高傲。他不信,時日不久,怎麼就會突然判若兩人了?
尉遲公子覺得事情不大對頭。
「公主!如果是因為尉遲的緣故,害得公主如此灰心沮喪、遁入佛門,尉遲真是萬死不劫啊!」尉遲公子突然悲慼難奈地說。
公主見尉遲公子如此,忙道:「佑哥哥……說實話,賀妹妹修信佛法、斷髮拒婚與哥哥也並無太直接的關礙。其實,就是沒有佑哥哥,父皇若把我聘給別人,我也一樣要吃齋念佛,一樣抗婚不嫁的!」
尉遲佑望著公主那張清麗動人卻神色寧靜的臉,迷惑不解地問:「賀妹妹,我雖不信佛教,卻也清知,大凡出家修行者,多是為紅塵俗世的五苦所累,或是俗身肉體不堪重負,或是心智魂靈傷困太甚,因而才會遁入空門、以求解脫。像妹妹這般性情,又有何為難不能了卻?怎麼也會生出厭世嫉俗之心來?」
「佑哥哥哪裡知道,至高無上的帝王之家,碧瓦黃頂的皇宮大殿,並非只有榮華富貴和歌舞歡笑。其實不過是個更大的籠子罷了!個中原委妹妹也不便細言。妹妹今天突然想求哥哥成全妹妹一件事,不知哥哥肯不肯答應?」公主望著尉遲公子那雙碧潭似的眼睛說。
「即令是刀山火海,只要公主吩咐,尉遲萬死不辭。」尉遲公子道。
「佑哥哥,實不相瞞,賀妹妹自上次突厥逼親之後已看破無常。只想修信禮佛,清靜一生。可是父皇卻時時相逼,妹妹本當蓮台剃度、出家修行,只因一點凡心,掛牽母妃,故而才未離宮。妹妹求佑哥哥念在你我兄妹情份上,上奏辭退了這門親事,如此,不僅哥哥可早日另聘他人;妹妹也不致因無路可走而遠離母妃、出俗寺院了……」
尉遲佑聞言,驟覺自己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般,當他抬眼望著公主那雙祈求無助的眸光,又看了看殿堂內裊裊的香煙和佛像,一面咬牙忍著心碎,一面故作平靜地說:「賀妹妹放心,只要妹妹開心,尉遲情願為妹妹做一切事的……」
賀公主這裡聞言,一時禁不住淚流滿面:「佑哥哥!真是難為你了。妹妹希望佑哥哥能盡快娶回府上一位賢良溫柔的好嫂嫂,以安慰年邁的皇姑奶奶和舅父舅母。」
尉遲佑淒然一笑:曾經滄海,除卻巫山。他想,自己這此生此世恐怕是會再談婚娶了。他微笑著說:「妹妹,我現在身為大周武將,隨時都有身死疆場、馬革裹屍的可能,娶了親豈不等於害了人家。妹妹放心,我回去就上表陛下、推辭聘約……」
賀公主眼望著他,心內卻甚是感念:沒料到他原來竟是這般一位重情重義的公子,想要說些感激的話,又覺得說什麼都輕飄飄的,便素性流淚無言了。
尉遲公子心內痛楚難忍,更不忍再看公主的淚臉,他怕自己最終管不住自己,會在公主面前露出自己的絕望和心痛,便強作微笑起身告辭:「賀妹妹,我走了!妹妹……保重……」
話未落音,人早已大步衝出殿門、下了台階,身影消失在殿外的暮色中……
公主怔怔地望著尉遲公子離去的背影,驀然覺得莫名的無言酸楚和沉重驀上心間。
尉遲公子一俟離開公主的碧華閣,淚水再也抑不住噴湧而出了!
出了掖宮,他常常的歎了口氣:至少,眼下他已明白,公主並非因為輕蔑他的原故才斷髮禮佛、抗拒婚嫁的。如此,其實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這次見到公主後,他雖說情願為了公主的緣故上表陛下,請求推辭婚聘,然而他的心內卻是愈發深切地思慕公主了。
其實,天性不屈的尉遲公子哪裡就會輕易退卻的?相反,此一見,倒是更激起他的男兒血性來。他決計要為宇文氏的江山社稷建下奇功偉勳。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終有一天公主會被自己感動的。
尉遲公子出宮來,擔心自己主動上奏請求辭婚的事情告訴祖母之後,越發引起祖母的痛苦。再沒想到,當他把得知公主堅心禮佛,因此要奏請陛下准予辭卻與公主婚聘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訴祖母時,祖母竟是出乎意料的拿得起、放得下。
大長公主說自己原也是信佛之人,曉知公主斷髮抗婚之後後,每日擔心孫兒會因此出會意外。如今見佑兒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不堪一擊,倒有些如釋重負似的連聲合十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賀公主自小瘦弱,當是佛門中人。既然如此,孫兒又願意放棄這門親事,那就早些上奏辭婚另擇人家就是了。」
其實,尉遲公子不知,祖母大長公主得知賀公主在宮中斷發拒婚的實情後,當時便開始後悔了:這樣一位脾氣的皇家公主,就是硬娶回家來,只怕也不是佑兒的什麼福份!如今佑兒自己提出要辭婚,正好去了這塊心病。
此時,大長公主望著尉遲公子說:「佑兒啊,我聽人說,上柱國長孫覽將軍家有個孫女,人生得跟下凡的仙女一樣。想來一定能配得上我孫兒的。還有前幾天我去純王府時,純王
的愛姬說她的郡主眼下尚未定下人家,我見過那丫頭,那張臉兒若是藏牡丹園子裡,你乍一下真不知哪朵兒是花團、哪朵兒是人面!辭了公主,咱立馬聘定一位,奶奶可是急著抱重孫子了。」
尉遲公子一笑道:「祖母,眼下一時我還不想談婚娶。想出去為國家朝廷做些事。再說了,祖母你老膝下的孫子重孫子那麼大一群了,只怕你老都認不全了,還不夠祖母你抱的嗎?再說了,一大堆娃娃,若都要你老疼受,這個來拉你老一身,那個也來撒你老一身的,只怕你換衣裳都來不及,那時看你老煩也不煩!」
祖母見說,心內如釋重負,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