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
「大爺,請饒了小的們的狗命!」
山仔咬著牙,清楚大聲地重複這句話.
司徒延生驀地哈哈大笑,猝然一腳將山仔踢飛撞上石壁,又砰地掉落。
山仔差點一口血噴將出來,他硬將到口的鮮血吞回肚裡,搖搖晃晃地攔在司徒延生他們面前。
「總捕頭……」山仔臉上掛著一抹僵硬的笑容,平靜道:「放過我羽叔吧!」
「滾開!」大捕頭奚雄輝巨掌一掃,卻被山仔扭腰閃開。
山仔依然擋在獨孤羽身前。
「不知死活的兔崽子!」
錢貴重哼一聲,揉身而上,三舉兩腿,外帶一巴掌,將山仔打得抱著肚子蹲下身去,順勢,錢貴大刺刺踹出左腿,想將萎蹲於地的山仔踢到一旁。
山仔咬緊牙根,探手如電扣住錢貴踢至的腳踝,一扯一送之下,硬將他摔拋而出,跌成個狗吃屎!
錢貴顏面大失地起身,怒吼著朝山仔衝去,恨不得將山仔撕成碎片。
此刻,山仔的肉體雖然早就精疲力竭,隨時可能潰倒,但是他不屈的信念正如一團烈火般,在他心底熊熊燃起,使得他流血的雙目,亦閃爍著宛如野獸般的灼灼精光,瞪視著撲身而至的錢貴。
「啊……」
山仔狂吼著,雙手猛然推掃,登時,一股炙人的勁流呼嘯撞出,將迎面衝來的錢貴震得口吐鮮血向後摔去。
奚雄輝怒斥著拋掌迎上山仔,冷冷道:「好個含有馭火神功的修羅魔手!看樣子,獨孤羽對你可未曾藏私,今天我這擒魂手可得和你好好印證一番!」
他嘴裡說印證,但出手卻是招招殺機,式式索魂,攻勢綿延不絕地直逼山仔各大要害。
山仔咬著牙,披散著發,滿臉血紅,目瞪如炬,狀似惡鬼一般,在奚雄輝的掌勁中辛苦地穿梭閃躲。
不過片刻的時間,山仔已如一個搖搖欲墜的陀螺般,在奚雄輝的掌勁中,顛三倒四地團團亂轉,顯得毫無招架之一力。
奚雄輝攻勢越緊,越急,同時陰惻惻地譏謔道:「傑傑傑……兔崽子,你累不累?疲不疲倦?不用多久,大爺保證,你不用再辛苦多久。很快地就可以回到你姥姥家休息一輩子!
傑傑傑……」
奚雄輝宛如貓戲老鼠般地捉弄著山仔,一旁觀戰的司徒延生也露出殘虐的嘿嘿獰笑。
他們全都得意的睨著山仔,以看著山仔做無謂的掙扎為樂事。
驀地——
奚雄輝喝吼一聲,雙掌劈出兩道宛若刀刃一般的銳利勁風直取山仔。
「砰砰!」連響!
山仔左胯和腋下登時出現一道長約三寸的平滑傷口,鮮血如噴泉般飛濺灑落!
隨著灑落的血珠子,山仔亦被強勁的掌力兜撞飛起,再次砰然撞向石壁,復又重重摔墜於地。
奚雄輝搓著手,猙獰道:「我操!這就是江湖中出名人物,病書生所看重的傳人?不過爾爾嘛!」
「呵呵……」山仔掙扎著自牆角的陰影裡站起,歪歪倒倒地走出來,啞笑道:「被你這麼一說,我不得不替羽叔撐點面子,充當一次九命怪貓!」
奚雄輝微訝道:「嘖嘖!瞧不出你挺挨得住打的,大爺這兩手居然沒擒走你半條魂……」
話聲中,奚雄輝寒著臉再次揚掌劈向山仔!
山仔強忍著傷口火辣辣的抽痛和陣陣暈旋,狂笑道:「憑你這撈子什麼狗屁掌法,要擒少爺的魂,還早得很!」
他驀地沉馬立椿,咬牙瞪目,聚集全身真力,在奚雄輝掌勁將至的剎那,豁然出手。
天!山仔的雙臂,此時就像燒得紅透的兩支鐵柱,閃著刺目的紅芒,在瞬間畫出一圈又一圈綿綿不絕的殷紅光影,迎向奚雄輝的擒魂掌!
「生死輪迴!」
轟隆一聲巨響,掩去奚雄輝和司徒延生的驚吼。
奚雄輝披頭散髮,衣衫盡裂,口角掛血地蹬蹬連退五尺,直到撞上一名捧著銀盤的黑衣大漢才被扶穩。
山仔卻像個滾地葫蘆,渾身皮開肉綻地灑著血滴滾到羽叔面前。
撲鼻的血腥味,在沉悶的地牢中,直令人覺得作惡,刺目的血漬,更增添了牢內的死之氣息。
司徒延生驀然變色吼道:「獨孤羽!你的山仔已經奄奄一息,你難道沒看見?」
他的吼聲迴盪在黝黯的地牢中,震得絕頂上的燈搖搖晃晃,但除了山仔和奚雄輝粗重的喘息,地牢裡沉默的可怕!
「該死!」
司徒延生已發現獨孤羽正在運功,他猛地跺腳射向獨孤羽,同時右手勾屈如爪扣向獨孤羽腦門!
「喝!」
原本寂靜不動的山仔,忽然如獵豹般自地上竄起,筆直撞向司徒延生。
司徒延生以為山仔已經昏迷,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他本能地想要閃避,但雙方的速度均是全力而發,距離又短,當閃的意念南現,司徒延生尚未應變時,山仔已然撲至!
司徒延生被迫改抓為拍,右掌以千斤巨力猛然壓向山仔。
這一剎那,司徒延生清清楚楚看見山仔的表情,在那張血污狼藉的小臉上,一雙燃燒著炯異光彩的眼睛,使司徒延生以為撲來的是一頭打算咬斷他喉嚨的獵豹,而那雙如野獸般懾人的眼眸正中,赫然浮現一隻閃爍著晶瑩紅光的血眼,犀利的瞪入他內心深處,引起他最原始的恐懼!
「哇……!」
司徒延生一掌擊中山仔,但他卻驚恐地脫口狂呼,倒掠三尺,身形不穩地落地,心頭猶自卜卜直跳,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總捕頭!」奚雄輝驚疑問道:「你怎麼啦?」
司徒延生強自鎮定道:「快叫人來!一定要殺了這個小鬼!」
奚雄輝一揮手,一名黑衣大漢匆匆躬身而去。
奚雄輝不解道:「要解決這小兔崽子,何必勞師動眾?而且,正點子不是這個姓獨孤的傢伙?他們都在咱們掌握之中嘛!」
司徒延生怒哼道:「你懂什麼?獨孤羽正在運功衝穴,待他解開縣爺加諸他的禁制,就危險了,而這小鬼……這小鬼居然擁有傳說中,代表復仇標誌的血眼,若不趁早了結他,待他將來有所成就,就是他索仇的開始!」
「他?!奚雄輝半信半疑道:「他會是個復仇之神?可能嗎?!」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錯放一人,上!」
一聲令下,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同時撲向已經變成血人的山仔。
山仔在兩人對話中,把握短短的時間,竭力調息翻騰的血氣,自然,他也將司徒延生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
山仔暗自苦笑一聲:「奶奶的!什麼狗屁血眼?復仇之神?那是少爺上回受傷的紀念品!因為馭火神功沒練到家,才會使疤痕變得特別顯眼,這下可好,保證為自己惹來一大堆要命的麻煩!」
傳說與風聲,就像血腥和殺伐一樣,都是江湖中很重要一的一部份。
傳說中的擁有血眼的人,就會引起江湖中最大的血腥和浩劫,這種人往往被稱為魔,注定要被武林兩道所追殺。
不願被殺的魔只好殺人,人殺多了,不是魔也算鬼,沒有人會認為這種人無辜,只有人會認為這種人倒霉!
山仔知道一旦被江湖中人認定的事實,就沒有解釋的餘地。
就像過去獨孤羽所遭遇的種種,沒有人會去探究因由,武林人只看得到結果,他們認為結果就是事實,不論這種事實是真是假,事實就是事實!
所以,山仔知道會這回自己不但是倒霉,而且百分之二百是倒了超級大霉。
唉!這個霉,還真的是很要命!
山仔匆匆瞥眼獨孤羽,見他仍未有收功的跡象,內心雖急,卻也只能趕鴨子上架———
—硬挺這遭啦!
他長吸口氣,豁然蹬地鏢射,宛如曳空流星般,撞向司徒延生和奚雄輝,一舉攔下功力高出他許多的這兩名捕頭。
司徒延生人在半空,身形不變,揮掌而出,冷聲啐道:「找死!」
「找屎要到毛坑裡去找!」
山仔嘻嘻謔笑,就在甫要觸及對方掌勁的同時,一陣潮紅湧上他的面頰,他忽而身如陀螺般急旋而起——
剎那間,地牢內勁嘯如旋,呼呼急轉,昏黯的燈光下,山仔彷彿一尊來自阿鼻地獄的恐怖修羅,自漩禍般的氣流中心,怪異地揮灑出無數幻著濛濛紅光的臂影和掌印。
「修羅幻現!」
司徒延生和奚雄輝早就喪膽於這招病書生最為酷厲的殺招之下,此時乍見山仔施展出來,那瑰麗眩目的紅影在他們眼中不啻是閻王的索魂名貼!
驚叫一聲,這兩位江湖聞名的黑道巨梟,不約而同剎身急停,反應奇快無比地撲落地面,朝大牢門口翻滾而逃!
山仔嚇退二人之後,幾乎是直墜落地,摔得他齪牙咧嘴,暗叫:「哎唷!我的媽!屁股摔成兩半啦!」
他臉色慘白地萎坐於地,喘息咻咻,心裡卻嘿嘿偷笑,忖道:「奶奶的!這招修羅幻現拿來唬人果然好用得很吶!」
原來,方才山仔雖是拚盡全力施展此招殺手鑭,但是以他目前的功力和體力而言,施出的修羅幻現卻是中看不中用。
ˍ用來擺個樣子唬唬人還過得去,若想傷人,那就像葡萄成熟時————還早得很吶!
司徒延生等人自然不知道方才狼狽逃竄的德性,是被山仔擺道的結果。
他們驚魂甫定地站起身,猶自暗暗慶幸,能夠逃過這招號稱例無完魂的殺招。
司徒延生謹慎小心地盯著山仔,壓低嗓門道:「他媽的!沒想到這個小兔崽子居然也學會修羅幻現!咱們的人呢?怎麼到現在還不來?」
奚雄輝舔舔唇,乾澀道:「人大概快來了,難怪這小兔崽子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張狂!總捕頭,接下來該怎麼辦?」
司徒延生隱約聽見牢外有人聲斥喝著漸漸朝地牢這邊接近,他詭譎笑道:「自然是上去牽制,等人來接應。」
奚雄輝目光一閃,業已明白司徒延生之意。他當然也聽見接應的人就快到了,在這些人到達時,他們可得表現自己的盡忠職守!
於是,司徒延生和他一使眼色,兩人同時掠身撲去……
「哇……」
「呃……」
山仔愕然瞪著司徒延生他們。
此時,司徒延生和奚雄輝正冷冷地看著牢中自己的手下緩緩跌倒,而這些黑衣大漢,卻是死在司徒延生他們的手中。
山行怔然道:「你們為什麼殺了自己人?」
司徒延生詭異道:「是你殺了他們。」
「我?!」山仔指著自己的鼻尖,莫名其妙道:「你是說我殺的人?!」
牢外,喳呼的人聲更清楚。
山仔驀地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們兩個為了保持形象,所以將這些人幹掉,免得讓別人知道,你們剛才很沒面子地學小豬打滾!」
「你很聰明。」奚雄輝冷冰冰地瞅著山仔。
司徒延生自長袍下撤出一支精鋼打造的鐵筆,輕敲掌心,淡淡道:「可惜,聰明的人命都不長!」
山仔掃了兩人一眼,起身活動一番筋骨,露齒笑道:「我還年輕,身體還很行,想短命只怕閻羅王不會批准……」
「准」字還在山仔嘴裡打轉,他已騰身而起,卻不是攻擊司徒延生二人,反而掠向坤頂,摘下懸掛的氣死風燈,呼地砸向司徒延生他們的頭頂!
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兩人卻未竟料到山仔曾會有此一舉,匆忙中,兩人反射性地舉筆揚掌將油燈打落。
「乒乓!」聲中,只見燈碎油濺,火花隨之四竄飛揚!
司徒延生他們叱喝連連,忙不迭著扑打著濺落在自己衣袍上的火星子。
山仔凌空一記倒翻,頭下腳上,猛然蹬向坤頂,藉勢有如獵兔的蒼鷹般,氣勢洶洶地朝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兩人頭頂衝撲而至!
山仔戲謔地狂吼著提醒司徒延生他們二人.
這聲喝吼令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如臨大敵般,爭忙移換身形閃過山仔的攻勢。
但是,山仔卻在半途再一回折,身如剪水秋燕,巧妙地飄落於獨孤羽身前不遠處,瞅著緊張兮兮的二人,嘲謔地嘿嘿賊笑。
老實說,依山仔此刻的體力,他若有機會休息,巴不得能多喘二口氣,像主動攻擊這種浪費體力的事,豈是他會去做的笨事?
司徒延生他們擺定架式之後,這才發現原來竟被山仔所戲弄,他們兩人氣得咬牙切齒,就差沒有當場吐血。
於是二人再也顧不得面子或禮儀,宛似餓虎撲羊般,朝山仔瘋狂衝去.山仔故意火上添油地嘻嘻逗弄笑謔道:「哎喲喂!大捕頭,你們別生氣嘛!反正現在這個牢裡,除了我們就是你們,再也沒有其他人會知道你們被我調戲的事,於嘛發那麼大的火!」
盛怒中的司徒延生二人,只是悶不吭聲,一招接一招地朝山仔身上招呼。
山仔早已無力反抗,雖然仗著一身滑不溜丟的輕功勉強躲開,但是,仍然不時被打得像個滾地葫蘆般,滿地滾翻。
血和汗隨著山仔的翻滾浸濕原本就潮腐的地面,碎衣如蝶似的在掌風中一次又一次地市竄又散落。
此時的山仔,早就失去屬於一個人應有的模樣,那光景,已不是淒慘狼狽所能形容得出!
半響
大牢石門,再次由外響起「卡啦!」、「卡啦!」的絞鏈聲。
隨著這陣細微的聲響,堅厚的石門再度一寸寸地移開,牢外的人聲和燈光,亦從越啟越寬的門隙溢洩而入……
就在石門門口閃入第一個人的同時。
驀地
「嘩當!」鐵環崩斷聲中,獨孤羽如一抹幽靈般,掙脫束縛,猝然射向激戰中的山仔身旁。
「不好啦!病書生要逃啦……」
門旁一名黑袍壯漢的驚呼聲剛起,獨孤羽已單手逼退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左手拉著山仔,宛如百里流光,倏地閃向開啟的門口。
司徒延生驚怒地大吼道:「關門呀!你們這群死人,快把門關上呀!」他一邊追向獨孤羽。
但是,晚了!
石門關閉,同樣的也難關.
獨孤羽撲向門際,瞧也不瞧揮著霸王錘砸向他的黑袍壯漢,右掌陡拋,噗地帶起黑袍漢子的大好腦袋。
當那股如注的鮮血射上半空時,獨孤羽已和山仔闖出大牢門外,殺向重圍。
司徒延生嗔目欲裂地嘶吼道:「攔住他們!給我攔住他們!」
牢外,是一條寬約丈尋,高有二人的通道。
此時通道上擠滿了江湖衙門的黑衣捕役,陣陣警鐘叮噹響個不停,還有更多的人影,正匆匆地朝獨孤羽和山仔他們這頭圍來。
「孩子,咱們將是武林中第一次自江湖衙門越獄而出的人。」
獨孤羽在混亂中,沉靜道:「據說,還沒有人活著走出江湖衙門,看來,咱們倆又將改寫這項武林紀錄!」
獨孤羽的語聲依然平靜如昔,但是緊隨其後的山仔,卻忍不住地想起獨孤羽所遭受的刑剮。
那張宛如厲鬼般的恐怖面貌,不住地浮現在山仔眼前,乍見獨孤羽被毀容時震駭與傷痛的情緒,也依舊在山仔心中劇烈地翻騰。
山仔終於明白噬心之痛的意義,那種剮心般的痛苦刺激著山仔的神志,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怨恨油然而生。
是憤怒,也是仇恨,熊熊如燃地煎熬著山仔的身與心,使他忘記自己的身體早已疲憊,他的氣力早就潰乏。
山仔毫無笑意地笑了笑,沒有感情道:「是呀!江湖衙門會很遺憾找上咱們的麻煩,他們接下這筆生意可要賠得很慘!很慘!」
獨孤羽冷然睨著逼近他們二人的黑衣捕役,肅殺道:「不錯,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他回首關心道:「孩子,你還支持得住吧?!」
山仔凜然道:「沒問題!我現在覺得渾身是勁,只想好好大開一場殺戒!」
獨孤羽深深地看了山仔一眼,在這一眼中,他彷彿看到山仔由一個不挺正經的小孩,在剎那間成長為一個了悟生死的殺手。
或許,山仔是在乍見獨孤羽被毀容、被拆磨的那一刻起,真正看清闖蕩江湖所需承擔的血腥和冷酷。
獨孤羽不禁暗歎:「孩子,你終於長大了,成熟了,雖然刺激你成長的代價是如此血淋淋,但是值得了!未來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
「走!」
獨孤羽驀然暴喝,他與山仔同時揚掌動手,雙雙切入人群之中,向通道另一端殺出一條血路而去。
頓時,通道中人影突奔,慘叫哀號不絕於耳。
他們二人宛若出押之虎,在狹長的走道裡一寸寸地挺進,將噴灑的鮮血和拋濺的殘肢斷臂留在身後。
這條走道像是地底下一條主要通路,寬不逾丈,兩旁各有三條更窄的通道伸展出去。
囚禁二人的石室便位於這條主要通道的底端,如今,他們二人已逐漸接近最近的一條通道。
司徒延生暴跳如雷地斥吼著,隨後追趕二人,但是由於通道狹窄,他反而被自己手下阻擋住,只能眼看著獨孤羽和山仔向出口接近。
「閃開!你們這群死人,除了找麻煩還會什麼!」
山仔咬牙根,瞪著佈滿血絲的雙眼,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殺!」的意念,雙臂機械式地揮舞。
對於黑衣捕役砍中他身上的傷勢,他已無感覺,甚至當他的掌風劈中對方時,也只是出於本能地吐勁施力,而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擊斃對手。
忽然,一股凌厲的冷風穿透山仔的神志,他猛地打個冷顫,一名尖嘴猴腮,目光冷酷的黑袍瘦漢,正以巧妙的身形,自數名黑衣大漢頭頂越過,凌空撲向他而來。
那股冷風,便是這名猴臉瘦子的掌風!
山仔方自覺醒,疾子已臨空而至,獨孤羽驀然回身,單掌接下這名瘦子的攻擊,極時化解山仔的危機。
但是,另兩名黑衣大漢竟趁機抱刀滾進噗地刺中獨孤羽的大腿和左腰。
山在狂吼一聲,揚腳踢翻傷害獨孤羽的二人,急聲道:「羽叔,傷的重不重?」
獨孤羽無視泉湧而出的鮮血,淡笑道:「還好!」
黑袍瘦子尖聲道:「獨孤羽,你休想活著離開江湖衙門的地牢!」
「是嗎?」獨孤羽冷冷地道:「鬼猴岳中齊,你這輩子壞事做絕,臨終撈個假捕頭的名義陪襯,倒也算是諷刺!」
「放你娘的屁!」
岳中齊狂怒地再度飛身撲擊,他不但身形滑溜靈活,招式更是詭異,剎時,便將獨孤羽纏住。
如此一來,反倒變成山仔領先開路,獨孤羽斷後。
他們二人行進速度頓時減慢。
山仔眼見走道盡頭就在咫尺,但是司徒延生和奚雄輝卻已越過人群趕上二人。
「散開,圈住!」司徒延生暴烈道:「由大捕頭級的人動手!」
於是,山仔他們便在距離盡頭大門不及三尺處被江湖衙門的人堵住。
山仔瞟了那扇沉厚檜木大門一眼,無奈地歎道:「唉!咫尺天涯就是這個意思!」
奚雄輝和另一名持龍鱗鞭的大捕頭三鞭追魂嚴無為,圍殺山仔。
奚雄輝冷冷啐道:「小兔崽子!這次我看你往哪裡跑!」
山仔嗤笑道:「笨!我當然是往那扇大門的外面跑,這麼簡單的事,你都問得出口,我真是替你們覺得沒面子!」
他故意閃身朝大門衝去,嚴無為連忙大喝著揮鞭阻止,但山仔卻在急衝之後,猛然剎車,反身撞向追擊而來的奚雄輝,嘿嘿怪笑道:「你上當啦。」
奚雄輝不及閃避,只好硬碰硬揚掌劈向山仔。
山仔早已蓄力以待,大吼一聲,含有馭火神功的掌力毫不客氣地全力推出。
「轟隆!」巨響,挾以一股熱流四竄!
山仟砰地撞上木門,口吐鮮血。
奚雄輝已蹬蹬連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倒於地,臉色一片慘白,顯然傷得不輕。
數名捕役連忙將奚雄輝扶下去。
嚴無為揮著龍鱗鞭,喳呼道:「可惡!好狡猾的小鬼!」
「劈啪!」暴響聲中,山仔被長鞭抽得滿地滾翻,衣碎血濺。
他那一身血污狼藉,早就分不出身上究竟還有沒有一片衣衫足以蔽體,反正,此時他全身除了血紅淋漓,已看不出其他。
司徒延生與岳中齊聯手攻擊獨孤羽,他們並不正面和獨孤羽抗戰,只是採取游擊的手段消耗獨孤羽的體力。
司徒延生陰險地笑道:「嘖嘖!我看那小兔崽子就快沒命了,獨孤大俠,你心不心疼?
你想不想去救他?」
「用不著你擔心!」山仔語迸自齒縫道:「只要……少爺……還有一口氣……還能自救!」
彷彿要證明自己的話,山仔背靠著木門,顫微微地站起身。
嚴無為冷笑一聲:「躺下!」
他揮鞭抽去。
山仔忽然探手,以臂纏住嚴無為的鞭梢,嘶啞狂笑道:「要我躺下……還早得很!」
他隨著嚴無為收鞭之力,飛蕩而起,直撲嚴無為!
嚴無為大吃一驚,急忙棄鞭出掌,像打沙包一般,將山仔砰地兜高三尺,復又畫著弧度摔落地面。
山仔甫觸地面,即一浪翻半跪而起,手中長鞭已然劈啪揮出,將近身的嚴無為逼退。
嚴無為兵刃被奪已是狼狽萬分,這下又被自己的鞭子逼退,簡直是丟臉到家,氣得他哇哇跳腳大吼!
獨孤羽冷淡開口道:「總捕頭,現在你該知道你的激將法實在是幼稚愚蠢兼而有之了吧!山仔不如你以為的那般無用!」
山仔呵呵喘笑道:「就是嘛!總捕頭老兄,你這麼看不起我,實在有夠沒程度!你是不是想多叫些人進來幫忙呀?我可以讓開一點,好讓你們的人開門進來!」
「做夢!」司徒延生怒道:「你以為還有第二次相同的機會好讓你們逃脫?」
獨孤羽慢慢向山仔身旁移動,他淡淡道:「這麼說,我們可得自己想辦法打開這扇門嘍!」
司徒延生未曾察覺獨孤羽的企圖,狂妄道:「想開這扇門,你下輩子再試吧!」
「是這樣子的嗎?!」
獨孤羽驀地閃向山仔身後,面對木門,他佈滿刀痕的臉上泛起一股湛然的神色。
司徒延生驟覺不妙,急喝道:「快阻止他!」
他與岳中齊、嚴無為三人同時猛烈撲前!
山仔奮力揮鞭阻攔,大笑道:「別激動嘛!」
就在此時——
獨孤羽雙掌已貼上木門,同時雙目精芒大熾,只聽見他「嘿!」地一聲沉喝,通道內溫度突然驟升,一股炙人的熱力迴盪而起,令所有的人汗流浹背!
司徒延生等人在這股熱力的逼迫下,不自覺地退後幾步。
忽然,一股冷風貫入,司徒延生等人精神一振,但是當他們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禁「啊!」地脫口驚呼!
山仔和獨孤羽已然鴻飛沓沓!
而原先那扇足有半尺厚的沉重木門,竟被獨孤羽的掌勁焚為灰燼,此刻只剩下一圈焦黑的外框。
一時之間司徒延生被眼前這景象所震攝住,他心有餘悸地呢喃道:「馭火神功!馭火神功!無堅不摧的至陽神功!」
直到地牢外面傳來人聲叱喝和慘叫聲,司徒延生方始猛地驚醒,大吼道:「快追!」
司徒延生掠出地牢通道,正好來得及看到獨孤羽和山仔突圍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迷濛的月光,映照出江湖衙門翠瓦朱簷、樓台櫛比的遼闊庭園,然而,也同樣映照出庭園中頹傾的欄杆,摧折的花木,還有滿地斷肢殘骸及刺目的血漬。
司徒延生看著滿目瘡痍的庭院,不自覺地顫聲呢喃道:「逃了!逃了!竟然就這樣叫他們逃走了……」
兩名黑衣大漢扶著一名六旬以上,面容清瘦,天庭飽滿,雙目如鳳,挺鼻方唇的斯文老人緩步走來。
這名老人不但面色慘澹,他頷下那撮已見花白的長髯,也染著斑斑血漬。
司徒延生快步上前,恭敬道:「師爺……你老也受傷了!」
江湖衙門的師爺慕容不孤黯淡道:「唉!這回咱們的跟斗可栽大了!沒想到早已重創纍纍的獨孤羽竟有如此大的能耐闖出去。我雖然賞他一記截脈指,卻也吃他一掌,好在他舊疾復發,掌勁不足,否則……我這條老命可得就此結束。」
司徒延生低歎道:「是屬下無能,沒能阻止他進出地牢。」
慕容不孤搖了搖頭,喟道:「不!是我們低估他們二人的功力,尤其是那個叫山仔的小孩,如果先將他廢了,就不至於落得如此結果。」
司徒延生報聲道:「沒錯,下回再叫我有機會,我要先對付那小兔崽子!」
慕容不孤感慨道:「誰會想到呢?所有的事,居然是壞在一個小鬼手中。」
司徒延生忽然道:「對了,師爺,那小兔崽子,居然是血眼!」
「什麼!」慕容不孤微驚道:「你確定?」
司徒延生篤定地點頭道:「百分之百確定!』」
慕容不孤皺眉道:「我得趕快通知縣爺這件事,如果那小孩是血眼,我們就得好好計劃,如何在他尚未成氣候之前除掉他!」
他將處理善後的事情交給司徒延生發落,自己在黑衣捕役的扶持下,匆匆地朝前屋走去。
司徒延生心中微微慶幸慕容不孤的受傷,如此,他失職的罪可就減輕不少。
如今,再搞個血眼的事件讓這位師爺忙碌一番,他就能安心繼續當他的總捕頭了。
想著想著,司徒延生不禁暗自得意,畢竟,在這種只講現實和利害關係的組合中,他可得為自己多打算才是正經事!
司徒延生仰頭看著天色,東方已經有些微白,再環顧—番四周,這名梟雄冷冷一哂,交待手下好好收拾,他退自走向華屋之中的一棟,那裡是他的寢居所在,折騰一夜之後,他也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至少,在師爺慕容不孤想出如何對付獨孤羽和山仔之前,他還能偷空休息……
長春谷。
依舊長春。
盛開的花朵,依舊綻放。
忙碌的彩蝶,依舊翩翩飛舞。
吱喳爭鳴的蟲鳥,依舊熱烈地叫喧。
只是,陣陣嗚咽如泣的淒涼簫音,破壞了谷中原有的寧靜與祥和。
那幽怨哀絕的旋律,宛如斷腸人的傷心血淚,使得這座原本充滿歡樂和生命力的深谷,憑添一抹黯淡和淒然。
蕭聲正是起自屋後,那一片荒塚所在之處。
那裡,埋葬著獨孤一族全部的屍骨。
是的,全部的獨孤氏都已長眠於此。
其中,自然包括了曾經縱橫江湖,令人談之色變的一代武林怪傑————病書生獨孤羽!
山仔神色木然地跪坐在一座新墳之前,哀傷的蕭聲就是由他垂首吹奏的一管竹蕭流洩出來。
曲子,正是那首他在破廟中,第一次聽見獨孤羽於雨中吹奏,令人聞之為之心碎的曲凋。
淚,不知不覺地滑落山仔的臉頰,沾濕他胸前大片衣襟山仔早已遺忘自己究竟吹了多久的洞蕭,也不知自己還會繼續吹奏多久。
此刻,時間對他已失去意義……
往事隨著蕭聲,一幕幕浮現在山仔的腦海,層層思緒也隨著陣陣蕭聲翻騰起伏……
那一夜。
那一個有著濛濛月光的晚上,他們闖出江湖衙門的地牢,迎面而來的,是一輪又一輪的箭雨。
獨孤羽為了破牢而出,耗力過巨,再度引發舊疾。
當他帶著山仔掠出牢門,已是不住地喘息和咳嗽,對於應付飛蝗般的利箭,已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山仔拚命舞動自嚴無為手中奪來的龍鱗鞭,護著獨孤羽向前突圍。
不多時,山仔手腳四肢已中數箭,獨孤羽強行抑制體內亂竄的勁道,突兀地急撲面出,一口氣震翻隱藏於暗處的數十名弓箭手,總算稍稍阻抑那陣無止無休的箭雨。
山仔則由地面掩進,掄鞭抽翻舉刀衝來的捕役。
眼見二人就要脫出重圍,江湖衙門的師爺,慕容不孤正好趕到,輕易地攔下了山仔,獨孤羽乍見慕容不孤修長的手指詭異地變成雪白時,心中閃過寒冰截脈指的念頭,這種三陰至寒的指力中者血脈立斷。
馭火神功雖然正是此種指勁的剋星,但是山仔的功力,並不足以抵抗。
幾乎未曾多想,獨孤羽回身以最後的餘力代山仔接下致命的一擊。
慕容不孤雖然擊中獨孤羽一指,卻也被獨孤羽回敬一掌,在兩敗俱傷的情形下,江湖衙門裡的人忙著照顧他們的師爺。
山仔也背著獨孤羽逃之夭夭!
經過將近一個多月的躲躲藏藏,山仔他們終於在一個星期前,回到長春谷中「……孩子,羽叔無法親自帶你進入魔林和鬼湖宮,你仔細記住羽叔的交待……」
山仔強顏歡笑道:「羽叔,你的醫術天下第一,你一定能治好自己的。」
獨孤羽虛弱道:「傻孩子,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早在一年多前,我……咳!咳……
我的功力就開始逐漸減弱……消失……」
「我將一切希望放在你身上,羽叔已經事先替你打通全部穴道和經脈……你按照羽叔教你的方法練功,一定能事半功倍。咳咳……」
「其他的……」獨孤羽喘息接道:「等你進入鬼湖宮,有秘笈和……圖譜,你要用心學,基礎最重要……羽叔教你的,全是打基礎……不要偷懶,還有……一定要先找到……找到雪魂靈珠,懂嗎?」
山仔含著淚點頭,哽咽道:「我知道,羽叔,你放心,我會找到雪魂靈珠,練成鬼湖宮的功夫。」
「很好……」獨孤羽甚感安慰道:「將這件事……當成挑戰,證明鬼湖絕學的……最高境界!」
「我會的!」山仔忍不住抽噎著。
獨孤羽撫著山仔的頭,輕輕道:「傻孩子,要記得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人生自古誰無死,不需要難過。現在,我要你仔細聽著……」
交代完有關鬼湖宮的一切事項之後,獨孤羽含笑而逝,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心願已經有人繼承了。
山仔擱下竹簫,手指輕輕觸撫著新墳前的墓碑,碑上赫然刻著「義父獨孤羽之墓」墓碑的下款竟是「不肖男獨孤山立」。
山仔手撫字跡,低聲喃喃道:「義父!爹!你安心去吧!其他的事就交給我,我會找到雪魂靈珠,我會學成鬼湖絕學,我會找回你的寒玉簫和血影劍,我也會叫江湖衙門還清欠咱們爺倆的債!我會的,我發誓我一定會的!」
他臉上刻滿沉痛和堅決的表情,彷彿已為這些誓言寫下血的保證!
山仔最後再看一眼獨孤羽的墳墓,毅然決然地大步走向山谷的出口,不再回頭,不再留戀。
他暗自下決定,這次出谷後,若不能完成獨孤羽的心願,他將不再回來這座美麗的山谷了!
七天後。
山仔披散著一頭長髮,身著一襲青布長衫,腰間垂繫著一管竹簫,儀態瀟灑,卻又鶴立不群地出現在宜昌城內的酒樓中。
他這身打扮,顯然引起不少人的注目和議論,而他對自己引起的騷動宛若未覺地自斟自酌。
離開長春谷後,山仔便決定將所有的哀傷深埋心底,真正做到流血不流淚。
他選擇和獨孤羽過去相似裝扮,做為邁向未來的第一步,然後,他得找回昔日的四小龍,一起去尋找雪魂靈珠。
想要要回古董等人,他勢必要先到洞庭湖走一遭,找丐幫幫主理論一番。
他想到能夠解救古董他們脫離苦海,心裡就忍不住高興地想笑。
「不知道古董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山在視而不見地盯著手中酒杯,微笑忖道:「我離開太原都快兩年,他們一定等得很不耐煩吧!狗頭那小子會不會欺負他們?」
忽然,酒樓門口出現一陣騷動,打斷了山仔的冥想。
「老化子,悅賓樓這種高級的地方不准你來討錢!」
「不能討錢?那我要飯總可以吧!」
「不行!你少在這裡找麻煩,出去!」
「哎呀!掌櫃的,你何必這麼霸道嘛!」
老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唱起蓮花落,想引起樓中人的注意。
店裡夥計七手八腳,想將這名老乞丐趕出門,老乞丐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賴著不走,他口中的蓮花落可沒停過,惹得酒樓裡的食客,個個哄堂大笑。
山仔打量這名年約七旬的老花子,雖然已是滿頭白得泛黃的頭髮,人長得瘦小乾癟,還有點佝僂,但目光中卻是精神十足。
ˍ山仔忽然心中一動,他再仔細看著這名老叫花,雖然兩手空空,沒拿破碗或打狗棒,可是那身破爛衣裳,全都是用麻布袋當補丁。
山仔呵呵一笑,踱步上前,拉開夥計,朝掌櫃的笑道:「老闆,做人要懂得敬老尊賢,你怎麼可以對老大人這麼沒禮貌?」
他扶起老乞丐,拍拍胸脯道:「老花子,今天你遭到貴人啦!我請你吃飯,別理這些勢利眼。」
山仔不容掌櫃的分辯,拉著老乞丐入坐,問道:「你想吃什麼,儘管叫,別客氣!」
老花子瞄眼道:「有貴人請客,我當然不客氣!」
他一口氣點滿一桌全席,外帶一罈好酒,果真不客氣地狼吞虎嚥開來。
山仔咂嘴笑道:「乖乖!我平常都捨不得吃這麼好,既然叫了,不吃白不吃!」
他老兄也不客氣地舉筷如飛,存心和老花子比賽誰吃得多!
一桌全席在兩人埋頭大干之下,不消片刻,便已杯盤狼藉,看得一旁伺候的夥計暗叫:
「媽咪呀!」
老花子酒足飯飽之後,一抹油嘴,打個飽嗝道:「好爽!好久沒吃得這麼過癮了!」
山仔摸摸鼓脹的肚皮,哈口酒氣道:「難道你的徒子徒孫們不曾好好孝敬你?」
老花子瞇起眼道:「你認識我?」
「不認識。」山仔搖搖頭。
老花於哼聲道:「不認識我怎麼知道我有徒子徒孫?少年仔,年紀輕輕不要學說謊!」
山仔眨眨眼道:「我既不知道你姓啥名何,也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怎麼會認識你。至於你有徒子徒孫的事,只要有眼睛的人,用膝蓋也猜得出!」
老花子感興趣道:「你是說你著出來的?嗯!看不出你小小子有點兩步七!」
山仔乍聞如此鄉土的說話方式,頗有他鄉遇故知的興奮,他不禁像哥們式地拍著老叫花的肩膀,哈哈大笑!
「老大人,想不到你也會這一套,真是黑瓶子裝醬油(看不出來)!呵呵……」
老花子聞言頗樂,嘿嘿笑道:「我老大人過的橋比你少年仔走的路還多,會這些玩意兒有什麼稀奇。倒是你小小子居然懂得也不少,挺合我胃口的,我問你,姓獨孤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何仿冒他的招牌?」
山仔瞅眼道:「你和姓獨孤的又有何關係?你憑什麼說我仿冒?」
「呵呵!」老花子有趣道:「你這是以子之矛,攻於之盾嘛!好吧!我先透露一點消息,免得你說我老人家欺負你年輕。」
「我說你仿冒,是因為這樣子的打扮,是病書生的獨家專利;至於我與他的關係,看到我,他還不敢擺臉色給我看!」
山仔輕哼道:「天底下還沒有病書生不敢的事!由此可見,你對他並不瞭解,關係自然也就不深,對不對?」
老花子咧咧嘴道:「深不深只有他心裡有數。你呢?和他有啥芝麻綠豆大的屁關係?」
山仔神秘道:「如果我說,我姓獨孤,你相不相信?」
「你?」老花子指著山仔,懷疑道:「你說你姓獨孤?哈哈……」
老叫花爆笑道:「我不信,哈哈……」
山仔聳聳肩道:「不信就算了!既然你不信,其他的也不用多說。」
老花子止住笑聲,半信半疑道:「瞧你正經的模樣,你真的姓獨孤?」
山仔越是懶得辯解,老叫花反而相信他。
老花子正色問道:「你叫獨孤什麼東西?」
「獨孤山!」
山仁笑得非常愉快,他很高興有機會用到這個令他感到驕傲的名字。
「獨孤山?!」老花子搔著白髮,喃喃自語道:「奇怪!獨孤小子沒有兒子呀!」
「義子可不可以?」山仔提示道。
老花子恍然大悟,拍著額頭道:「哦!你就是最近和病書生混在一起的山仔?難怪你叫獨孤山,有理!說得過去!」
老花子接著皺眉問道:「獨孤羽呢?這小子跑哪裡去了?我聽說他栽在江湖衙門手上,卻在離開江湖衙門時,整得對方雞飛狗跳,現在江湖衙門可發出江湖拘捕令,要格殺你們兩人!」
山仔淡然反問:「你是誰?」
老花子眨眼道:「我?!敢情你真的不認識我呀!」
「廢話!」山仔道:「知道我還問你幹嘛!」
老花子呵呵笑道:「聽過湖裡青龍沒有?」
山仔訝然道:「你是乞丐頭?太老了點吧!」
老花子黠笑道:「我以前曾經是乞丐頭,現在就如你說的,太老了點,所以改行做乞丐頭的師父!」
山仔嘿嘿笑道:「原來你是被篡位下台的老乞丐頭呀!」
「胡說!」老花子佯怒道:「憑我逍遙丐仙胡一吹的本事,誰能篡得了我的位!」
山仔眨眨眼道:「胡一吹?原來你的本事是……胡吹?!那當然沒人能篡位!」
老花子胡一吹瞪眼道:「少年仔,說話要懂得敬老尊賢!」
山仔扮個鬼臉道:「開玩笑的嘛!你生什麼氣,不過,你為什麼要下台,不干乞丐頭?」
胡一吹淡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這老頭子年紀大了,若不退位,豈不是影響年輕人的發展。更何況,我只想做個逍遙神仙,乞丐窩裡那些大小瑣事,自然就交給我寶貝徒弟去處理,我才能樂得清閒吶!」
山仔謔笑道:「你倒是懂得摸魚!」
胡一吹笑道:「還好啦!至少沒摸到過螃蟹或甲魚就是。現在你可以放心告訴我獨孤小子的下落了吧!還有,你請我吃這頓飯可是有什麼目的?」
山仔神色自如道:「義父在長春谷,以後就由我代替他辦事。」
胡一吹並未想到山仔話中別有涵意,點點頭道:「連江湖衙門的地牢都闖得出來,難怪他放心你一個人在江湖上四處遊蕩!」
山仔拋開落寞的情緒,搓手笑道:「我請你吃這頓飯,本來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居然中的頭獎。既然你是乞丐頭的師父,這件事找你可就更好辦!」
「什麼意思?」
胡一吹閒閒地剔著牙,揚起眉頭詢問似的瞥了山仔一眼。
山仔輕鬆道:「我要找丐幫理論,要你們還我一個公道,如果堂堂天下第一大幫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就要篡你徒弟的位,換我來當乞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