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突遭暗襲

    「紅柳莊」莊主柳逸風,立令這人進入客堂,原來竟是那少莊主柳君達,手持一小柬,呈給其父。

    柳逸風瞪了愛子一眼,立即將柬原封呈給曉梅姑娘,曉梅根本不知道虛套,接柬即拆,看完之後,笑對兩位盟兄道:「好了咱們不用去金陵了。」

    雷嘯天濃眉一皺,明知故問道:「為什麼?」

    曉梅道:「我父親在接到『萬里金鷹』稟函之後,一面回示,一面已率人趕來此地,回示上說,要小妹在此等待。」

    雷嘯天哦了一聲,笑道:「看來伯父大人,真疼愛三妹!」

    仇磊石卻道:「這真太好了,伯父既然親自來此,小兄已無不放心的地方了,明晨愚兄與大哥就回杭州……」

    曉梅慌不迭地接口道:「這可不行,二位哥哥走不得!」

    仇磊石道:「為什麼?」

    曉梅道:「柳莊主多事,把小妹結義事,也稟函了家父,家父回示上說,要親自見見大哥二哥,還要謝……」

    雷嘯天卻接口道:「小妹上你二哥的當了,既是兄妹,焉有明知伯父大人將到,而不拜金面就先走的道理,他是故意嘔你的!」

    此言說得仇磊石一愣,繼之恍然大悟,道:「大哥這次可是有心幫小妹忙了!」

    曉梅把嘴一噘,道:「哼!今後二哥再說什麼話,我也不相信了。」仇磊石笑了笑,雷嘯天卻似有歉意的看了他一眼,事既已經決定,遂在柳逸風陪伴下,去安歇的地方。

    那個小巧的黃色暖樓,四面是綠油油的草茵,不遠處,有座紅樓,曉梅姑娘就暫居這紅樓之中。

    紅樓的外表和顏色,像極了仇磊石居留了十數年,在蘇州「石湖」畔的那座紅樓,因此他變得十分沉悶!

    雷嘯天錯當他對適才事情不愉快,含笑道:「二弟原宥愚兄,因二弟已經說出明晨要走的話了,我只好用這個辦法把話再調回頭。」仇磊石知道大哥誤解了自己,立刻搖頭道:「小弟不是為這件事心煩。」雷嘯天道:「那是為什麼?」仇磊石一驚,蘇州紅樓之變目下仍然沒到告訴大哥的時候,但仇磊石不善撒謊,只好歎息一聲,道:「是一種說不出的惆悵!」雷嘯天信以為真,一拍仇磊石肩頭笑道:「我相信,這是你脫離『長不大的孩子』一關時,必須經過的沉悶,不要緊,過幾天就會好的,現在安歇吧。」「長不大的孩子」這一句話,仇磊石記得十分清楚,那是在乍見到雷嘯天時,雷嘯天說過的。

    因為他已經成人了,但卻沒有和女孩子親近過,當時雷嘯天用這麼一句話來調侃他,終於結成朋友。

    他並不解釋自己惆悵之因,也笑了笑,一日步行,也有些累了,遂脫衣熄燈,臥床入眠。

    醒來,不知什麼時候,隔床上,已沒有了雷嘯天的影子。

    四處非常安靜,他好幾天沒有靜坐行功了,這是個好機會。

    立刻跌坐席上,真氣導穴,調順四肢百骸和各個經脈,瞬即物我兩忘!

    不知過了多久,心中突生警兆。按說,一個內功極高的人物,當他靜坐調氣,物我兩忘之際,無異三尺童子,任何人於斯時要想不利這人時,只要略微推動這人身軀,人立即真氣逆行而走火坐僵,僵在所在地方,輕則全身不能挪動分毫,重則吐血不止經脈裂斷而死,鮮有救應!

    自然,這人只要已入物我兩忘之境,除非在有人不利於他的前一剎那,適時醒來外,根本無警兆可言。

    但是仇磊石卻與普天下任何高手不同,乃師早就代他設想周到,自幼即嚴扎根基,終於修成「萬應心意」神功!

    這種無上的佛門奇奧絕學,自三百年前,一代奇人「天龍子」外,武林之中,再也沒人能夠修成,因為這種神功非但要能在任何噪雜中適應,並須具有可抗萬般誘惑的心神,及抵抗來自四面八方無形重壓的天賦,仇磊石幼得神丹,天賦已是武林第一,其父又暗將真力相贈,故能修成這罕絕人寰的「金剛不壞」神功,與同屬佛家最高上乘功力的「萬應心意」!

    懷此神功,幾乎誰也休想能暗算他,他非但能以一心一意馭馳真氣,仍按經穴調息,並可於此時分心對敵而不傷身!

    是故心中警兆一生,自然以神功應變!

    其實,仇磊石尚有三種凜人的神功,未曾練成,他自己深知仍須靜處苦修,但自出江湖,就難有暇時了。

    設若那三種神功再到竟成地步,十丈之外,任何人休想能靠近他,當然,他若是自願這人近前,又當別論!

    如今由警兆而提高了「萬應心意」應變,卻依然不放棄最後一周的真氣過穴,是故無人看出他神智清靈!

    耳旁,傳來細如蚊哼的聲音,這聲音,來自窗外,是兩個人,若非仇磊石而換上別人,這個耳語休想聽到!

    一個說:「為什麼只殺他?」另一個道:「少問,干吧!」前一又道:「他明明在收真氣調元,無知無覺,殺之不忍!」前一個微吁一聲,道:「為什麼叫我下手,那對高手太……」另一個哼了一聲,道:「你什麼時候學會反問的,有膽子去給那個主說!」前一個道:「你來幹麼?」另一個說:「看你打的准不准!」前一個很久沒有開口,卻傳來輕微的「卡簧」聲!

    另一個輕笑一聲,道:「那個主說,你這『萬蜂蝟集』不但過於霸道,並且奇準無比,今天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前一個似已準備妥當,道:「現在就下手?」另一個說:「隨你嘍,你要敢不下手也行!」前一個有些惱了,道:「你少刺言嘲語的對我,我只是偶覺不忍,再說,另外那個主不比咱們那個主好惹,弄僵了咱們同樣是死!」另一個一笑道:「這你可以放心,這個主比咱們那個主好騙多了再說你身懷這奇絕暗器的事,也只有咱們三人知道……」前一個插口道:「要不是因為這一點,殺了我也不幹這個事!」仇磊石聽了個膽戰心驚,他真想像不到,自己踏入江湖僅僅數日,竟已有人必欲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安了!

    自己滿懷仇恨,並無半絲洩露,踏入江湖數日來,除在「天下一家」店中與人動過手外,再無冤家!

    況「天下一家」店中的情形,自己是被迫為之,根本談不到結怨,又有誰會非殺自己不可呢?

    沉思難得內中原因,轉念自忖:「如今是起而捉住暗算自己的人呢,抑或是……」

    他得到了解答,立即全身佈滿「天龍子」昔日所留傳武林的「玄門罡氣」,依然故作不知!

    適時,一連兩聲「卡簧」響動,千百點烏絲碧芒,披頭蓋體罩下,蝟集仇磊石身上四肢各處!

    仇磊石厲吼出聲,這聲音可傳出數里之外,震碎窗欞暗算他的兩個人,怎敢再留,慌不迭地兔脫而去!

    仇磊石在窗欞乍碎,毒針碧芒臨體的剎那,已然認清了暗算自己的仇人面目,故作厲吼,有心驚走二人!

    那兩個人剛走,仇磊石料知大哥三妹必然來到,立即以「罡氣」震下所中之物,很快的收齊,妥置囊中。

    然後裝作無事,依然閉目入定,耳邊已聽到倉皇零亂的腳步之聲,由遠而近,匆匆緊趕到了門外!

    接著,室門大開,突然步履聲,驚呼聲,頓皆靜止!

    繼之,聽到小妹以低沉而嚴肅的聲調道:「我仇哥哥正在用功,你們都悄悄退下去,誰也不准出聲,樓梯不准響,一個一個走,快!」

    仇磊石要注意一下,那兩個暗算自己的人,是否有膽量混入了人群,更有心嚇他們一跳,遂長吐一口悶氣醒來。

    其實他早已知道,雷嘯天立於自己身前,正擋著自己。

    小妹在自己在旁相侍,但他故作不知,安詳的睜開雙目。

    雷嘯天背對自己,看不出神情,但從這種暗聚功力的站法看來,仇磊石深知大哥是在注意著任何一個人!

    這種純高深厚的友誼,使仇磊石既感且愧!

    曉梅姑娘,卻正面對著自己,她雙黛緊鎖,愁容滿面,關懷懸念之情,顯露無遺,也令仇磊石既喜又驚!

    他剛剛睜開眼,曉梅已迫不急待的長出一口悶氣道:「嚇死人了,磊石哥你怎麼啦!」

    這突出別人意外的事情發生,平空使曉梅對她仇二哥改了稱呼,一聲「磊石哥」,喊得仇磊石愣怔良久!

    雷嘯天也聞聲回顧了一眼,但卻沒有挪動,低說道:「三妹,可否請別人暫時出去?」

    曉梅立即寒著臉,對剛剛得知消息,一步踏進黃樓來的柳逸風父子,威凌而毫不客氣的說道:「這裡沒有事,你還不招呼閒雜人快走?」

    柳君達眉頭一皺,似有不愉之色,柳逸風卻立刻應是,揮手將所有聞聲而來的莊中高手,打發下樓。

    豈料曉梅姑娘卻白了柳逸風一眼,又道:「我所謂的閒雜人等,也包括賢父子在內!」

    柳君達雙目一瞪,道:「艾姑娘,我父子是好意……」

    話未說完,柳逸風已沉叱喝止,曉梅卻淡然說道:「好意心領,請吧!」

    柳君達忍不住,不理父親的焦急阻攔,冷冷說道:「不論艾姑娘與令尊大人,是家父如何好的朋友,也無這般強賓奪主的道理,別忘了紅柳莊是姓柳的……」

    話才說了多半,柳逸風霍地揮臂出掌,硬生生打在愛子的臉上,這一掌極重,竟將柳君達打倒,口鼻出血!

    柳逸風接著抬腿踢下,嚴厲叱道:「作死的小奴才,你敢對姑娘如此放肆,還把為父放在眼中嗎?打死你省得給柳氏家族惹滅門大禍!」

    此老果然心狠,足踢地方,竟是他愛子的「丹田」!

    柳君達已被老父一掌打傻了,此時竟不知躲避,眼見就要喪命在老父足下,人影一閃他已遠離險地到了丈外!

    那個就地上抓起他來,避出丈遠的人,竟是仇磊石!

    柳逸風怒瞪了愛子一眼,轉對曉梅姑娘祈求的說道:「蠢子糊塗,老朽也管教失嚴,方始得罪姑娘,適才得報,老人家今夜就到,至時尚祈姑娘遮蓋一二!」

    言語可悲,神色可憫,簡直不是當代大俠所應有者!

    仇磊石卻正色看了曉梅姑娘一眼,道:「小妹,你還認我是你的結盟二哥?」

    曉梅姑娘點頭道:「當然,此事已有天地為證,神鬼為憑!」

    仇磊石嚴肅的說道:「那你可聽二哥的話?」

    曉梅道:「聽,應該聽!」

    仇磊石頷首道:「我深信小妹適才的言語,出於無心,但卻說錯了,人應知錯而改。現在你應當向柳莊主父子道歉!」

    曉梅一愣,柳逸風急忙道:「使不得,仇老弟,這……絕對使不得!」

    仇磊石卻義正辭嚴的說過:「小可旨在教訓義妹,至盼莊主不要多言!」

    曉梅星眸連連霎動,偷窺仇磊石一眼,終於向柳逸風父子道了歉,但卻使柳逸風臉上變了顏色,倉皇攜子告退而去!

    雷嘯天始終沒有開口,此時大步走去樓外,左顧右盼了片刻,方始回來,順手關上了樓門。

    仇磊石卻正色對曉梅說道:「小妹,這頤指氣使的態度,今後要改。」

    雷嘯天看了曉梅姑娘一眼,對仇磊石道:「三妹為人不是如此,二弟錯怪她了!」

    仇磊石一愣,注目小妹,只見小妹星眸含著晶瑩珠淚,一個勁兒的在滾轉著,就是沒有滴落,始知錯怪了人。

    雷嘯天接著又道:「此處是三妹家中之友,竟有人意圖暗算二弟,二弟怎能怪三妹對柳家父子態度不好呢?」

    仇磊石劍眉微挑,道:「沒人暗算我呀!」

    曉梅哼了一聲,道:「那磊石哥你窮吼個什麼勁?」

    仇磊石無言可答,曉梅又一指破了的窗紙窗欞,道:「你當我是瞎子,剛才還好好的窗戶,現在怎會碎了,是你閒著沒有事,像頑皮孩子一樣撕破的?」

    仇磊石俊臉紅了,尷尬的看著小妹,難以答話。

    曉梅適時猛抬玉腕,柔荑向天棚連抬,手中早已多了十數根牛毛般細,通體問著碧藍光芒的鋼針,又道:「莫不成這些玩意兒,是天然就倒紮在天棚上面的,還是哪個老太婆有毛病,繡完了花把針往天棚上扎?」

    仇磊石已不容否認遭人暗算之事,立刻對小妹一揖道:「別生小兄的氣,實在是小兄既然沒有受傷,而又沒看清這人是誰,不願說出去使柳大俠難堪!」

    曉梅含情而嗔的說道:「那你就要給我難堪?」

    仇磊石又是一揖,道:「小兄這不是向你賠罪了嗎?」

    曉梅櫻口微啟,香唇一噘,道:「委屈冤枉了人家,施兩個揖就能算完?」

    仇磊石再賠小心,道:「施三個揖可好?」

    說著,果又一揖到地,這才使小妹由嗔轉笑雷嘯天早已發覺窗欞宣紙碎裂的事,當看出二弟未曾受傷之後,才緊守二弟身前,嚴防變故。

    但卻沒有發現天棚之上的淬毒暗器,這不僅僅是偶然的疏忽,也證明了他本身功力識見,差曉梅姑娘一些!

    此時他走近曉梅,道:「三妹給我看著這東西。」

    「你還不快把這身長衫脫下來,一身針眼,都染上了巨毒,稍不留心就危險萬分,脫嘛!」

    仇磊石感激的對曉梅一笑,脫落長衫,道:「走的匆忙現在……」

    曉梅接口道:「你不用愁衣服,這兒有的是。」

    雷嘯天適時濃眉緊鎖道:「二弟,你什麼時候和『蟠龍谷』結的仇?」

    仇磊石一愣,道:「沒有呀!『蟠龍谷』是個什麼地方?」

    雷嘯天道:「我也相信二弟不會和她們結仇,不過這『萬蜂蝟集』毒針,卻是『蟠龍谷』之物,不會有錯!」

    曉梅卻一笑道:「大哥知道的事真多。」

    雷嘯天心中一動,道:「三妹既然這樣說,想必也知道『蟠龍谷』了?」

    曉梅點點頭道:「是家父說的,蟠龍谷全名是『香鳳蟠龍谷』,谷中無一男子,是武林中一個特殊的門戶!」

    雷嘯天道:「三妹還知道該谷些什麼,可否說出來聽聽?」

    曉梅道:「還有兩件事,一是該谷以用毒配毒役使毒物毒蟲,又善設消息埋伏威震天下,再就是男子入谷三年必死!」

    仇磊石劍眉一挑道:「這是何原故?」

    曉梅粉臉突生春意,垂首道:「我怎麼知道,你可以問大哥嘛。」

    仇磊石果然要問,雷嘯天卻以眼色止住了他.道:「三妹說得很對,看來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以這種無比歹毒的暗器下手的人,是個女子!」

    曉梅道:「這事好辦,紅柳莊女孩子不多,一查就知!」

    仇磊石卻正色道:「大哥三妹,這件事情聽我來安排如何?」

    曉梅霎霎眼,雷嘯天皺眉道:「二弟想怎麼辦!」

    仇磊石道:「此事最好暫時不提!」

    雷嘯天道:「為什麼?」

    仇磊石道:「身居客中,好在小弟並未受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鬧穿了對柳莊主和小妹,都不好看。」

    雷嘯天知道仇磊石設有說真話,但二弟既然堅持,不便不允,再說這暗施毒手的人也不容易查出,遂點頭道:「愚兄隨二弟作主就是。」

    曉梅卻道:「磊石哥,我可要查清楚這件事!」

    仇磊石道:「小妹,你生性本來忠厚,何不給人留個生機?」

    曉梅哼了一聲,道:「話是不錯,不過她這個膽子未免太大了。萬一磊石哥你不會『玄門罡氣』的話,豈不早已慘死!」

    仇磊石間言突然心中一動,雷嘯天卻有些驚駭,二弟明明是「哭笑禪師」顛僧的傳人,怎會「玄門罡氣」?

    仇磊石料到雷嘯天必已懷疑,遂對曉梅道:「小妹,這次你卻料錯了!」

    曉梅道:「怎麼,難道……」

    仇磊石不待曉梅再猜測下去,接口道:「小兄是少林俗家弟子,怎會三清一派的功力?」

    曉梅道:「那小妹是料錯了。」

    她並沒有追問,仇磊石是施展的佛門何種功力,這使仇磊石不致撒謊,進而也令雷嘯天消除了疑念。

    此事,就在互不再提之下,淡忘過去。

    有人謀殺仇磊石一節,也因仇磊石的堅持不究,雷嘯天和曉梅不對人言,故也無人知曉。

    午飯後,柳逸風親自前來恭請,飯後,柳逸風親自陪同雷嘯天和仇磊石及曉梅,漫遊全莊各處。

    就在他們漫遊到「紅柳林塘」時,半空中突傳金鈴串響,雷、仇二人並未注意,曉梅和柳逸風卻不由抬頭觀望。

    只見天空中,一條黑影帶著動聽的鈴聲投射下去柳逸風看看曉梅姑娘,曉梅姑娘道:「招它下來好了!」

    柳逸風點點頭,立刻仰頸輕嘯,音調奇特,令人極難仿冒,這嘯聲,才引得雷嘯天和仇磊石抬頭注目。

    那黑影已電掣而到,近前,方始看出,是只巨大紅灰色的蒼鷹。隨著柳逸風嘯聲,投落在柳逸風的臂上!

    雷嘯天和仇磊石,俱知這是武林中傳遞消息的快捷方法之一,凡以此速信,必屬機密,遂雙雙藉故先行。

    柳逸風本對雷、仇二人沒有好感,但自晨間,仇磊石仗義執言,柳逸風已變為欽敬,如今更加暗中贊服!

    他自蒼鷹爪上,取出信函,遞給曉梅姑娘,姑娘展讀之下,神色竟然一變,並未給柳逸風看,卻說道:「是我哥哥的,他今夜三更前到,你還是快吩咐人準備好住處和迎他的對馬,他就窮講究這些!」

    柳逸風道謝道:「多謝公主……」

    話未說完,曉梅看了行已十丈的雷、仇一眼,道:「你怎麼又忘了,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別看爹是什麼王,我哥哥是什麼太子,我可不是公主!」

    柳逸風自做自罰道:「是屬下一時忘懷,姑娘莫罪,屬下告退!」

    曉梅姑娘秀眉一皺,手一揮,柳逸風退身而去。

    別看這些事,是在仇磊石背後發生,但這舉動神態,卻仍被仇磊石看到,這原因只有仇磊石自己明白!

    曉梅迎上兩位盟兄,伴遊已畢,恭請盟兄駕臨她所居的「紅樓」,用些茶點,在盛情難卻下,齊登紅樓!

    仇磊石踏上紅樓,心頭即起了一種難言的悲澀和惆悵。

    神色竟爾也憂鬱起來,使曉梅芳心為之不安。

    香茗細點,由侍奉曉梅的兩個丫頭端上,曉梅揮走侍女,慇勤勸用,在談過幾句閒話之後,曉梅突說道:「大哥二哥,小妹有幾句話要拜問,但卻有個條件,就是大哥二哥非但有問要必答,中途並且不能反問……」

    話未說完,雷嘯天已含笑道:「這是哪一國的律條?」

    仇磊石心情沉重,是故雖覺小妹不近人情,卻未開口,曉梅神色肅穆的說道:「因為事關重大,故此小妹始有這種不近情理的要求。」

    雷嘯天這才感覺嚴重,注目仇磊石,突見仇磊石似失魂落魄般,雙眉深鎖,不由問道:「二弟,小妹有要緊的事情發問,你怎麼說?」

    仇磊石道:「好嘛,隨小妹問就是。」

    曉梅始終目注仇磊石身上,這時聲調微揚,道:「二哥,你在想什麼心事?」

    仇磊石苦笑一聲道:「沒什麼。」

    曉梅道:「小妹要問的事,十分緊要,二哥可得細心聽。」

    仇磊石摒除心中雜念,道:「好好,小妹請問。」

    曉梅道:「大哥和二哥,在杭州是住在什麼地方?」

    雷嘯天和仇磊石俱皆一驚,深知小妹突作此問,內中必然是有了文章,既結同盟,自無相欺之理,雷嘯天遂答道:「是住在一家名叫『天下一家』的店中,不過這家店房,非武林中人不收,並不取分文。」

    曉梅神色開朗了些,道:「住什麼等級?」

    說到等級,雷、仇不由深自警惕,暗中忖念:「怎地小妹會清楚『天下一家』店,有等級之分?」

    忖思儘管忖思,答對仍須答對,雷嘯天道:「住『武』字樓第一號,小妹怎知……」

    曉梅嫣然一笑,道:「大哥忘了?中途不能反問!」

    雷嘯天默然微笑,道:「記住約信是不容易的事,好,大哥不問。」

    曉梅神色更見明朗,道:「大哥二哥可是結伴一道去的?」

    仇磊石這次答道:「不,小兄後到,有幸結識了大哥,『水月酒家』又結識小妹,定盟金蘭,這是小兄生平最欣慰的事。」

    曉梅神色恢復原先那樣寧靜,嬌笑一聲,道:「磊石哥和侯騰雲打了一架?」

    仇磊石搖頭道:「小兄不承認此事,那是按該店規矩試技!」

    曉梅咯咯一笑道:「技服毛猴是試手,點封華惕穴道呢?」

    仇磊石道:「華惕是北五省某一大幫中的叛徒,身犯武林大逆的弒師罪行,並欲利用小兄,因此,不得,難道……」

    仇磊石突有所悟,才說出「難道」二字,卻又記起承諾不反問的事情,因之停下話來。

    豈料曉梅卻含笑道:「磊石哥猜對了,華惕從前,也許是北五省某一大幫中的弟子,但他這十年來,卻是歸屬了天下一家店!」

    仇磊石哼了一聲,道:「小妹點我醒來,始知華惕是和宇文顯勾結,商量好了,以被捕盜金賊之名,有意探查小兄之意!」

    曉梅道:「對。一點不錯!」

    話鋒微頓,接著又問道:「磊石哥可是『顛神僧』的弟子?」

    仇磊石道:「神僧授藝,但堅持不准拜師!」

    這句話,仇磊石是為了給自己預留退步,他所知神僧之事,極為有限,若經高明人套問,必露馬腳!

    曉梅問雷嘯天道:「大哥是哪個門戶?」

    雷嘯天道:「終南,可惜所得不多。」

    曉梅一笑,神色一變,道:「小妹僅僅還有一問了,此問之後,任憑大哥二哥反問小妹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仇磊石這:「小妹快問吧,小兄存在心中反問的話,已在蠢動,大有不經我意,聯珠而出之勢了!」

    曉梅喜歡透了她磊石哥的這份幽趣,故意道:「言而無信則非君子,小妹刮目以待,這小人行徑的『聯珠而出之勢』,是怎樣的不經磊石哥之想法!」

    雷嘯天打趣道:「小妹是愚兄和二弟共有的盟妹,應對愚兄和二弟,一體待遇,否則豈非是心有所偏?」

    曉梅一愣,道:「小妹何曾偏心過?」

    雷嘯天道:「心有所偏而不自知,實誠令愚兄不解!」

    曉梅急了,說道:「大哥您明講好不好?」

    雷嘯天道:「好呀!這可是小妹你要我說的,說出來不准怪我!」

    曉梅道:「小妹不敢。」

    雷嘯天道:「君子不分男女,小妹別忘記喲?」

    曉梅一跺腳道:「大哥快點說嘛,真急死人啦。」

    雷嘯天一笑道:「就說啦,別急,小妹我問你,你怎樣稱呼愚兄?」

    曉梅道:「大哥呀……不!也是嘯天大哥呀……」

    她聰明的透了頂,剛說出「大哥呀」三個字來,已知受了調侃。立到改口,加上一句「嘯天大哥」!

    雷嘯天哈哈震聲大笑,道:「好,大哥永遠是大哥,自不能免去這個『大』字,二哥叫來不順口,那『二』字真是多餘,哈哈……」

    曉梅玉面頓成紅桃,羞、帶著俏,嗔、含有喜,嬌中有三分醉人的嫵媚,看傻了這英俊的奇男子仇磊石!

    曉梅久久方始白了雷嘯天一眼,道:「大哥,您好意思的這麼嚷?」

    雷嘯天仍然哈哈笑著,道:「本應不好意思,這次例外,下次……」

    曉梅急了,道:「大哥!您還有下一次?」

    雷嘯天道:「愚兄認為至少還應該有一次,小妹認為不對?」

    曉梅一時間沒能解過此意,仇磊石雖已知道大哥所指,是未來洞房之日,但卻不能挑明,只有任小妹苦思。

    雷嘯天似有不忍,又道:「小妹若想不明白,不要想了,到那一次來的時候,愚兄咬咬牙,忍耐過去也就算了。」

    他這樣一描,何異畫龍點睛,曉梅頓時又紅雲飛起!

    仇磊石實在急欲知道曉梅的最後一問,遂說道:「笑談歸笑談,正事是正事,小妹最後一問何事?」

    提到正事,曉梅恢復了自然,道:「大哥,二哥,決不會有心在『天下一家』店中生事,那大哥二哥寄居『天下一家』,究為何事?」

    雷嘯天道:「愚兄和你二哥不同,愚兄浪跡天涯,一事無成,悟及雙木始成林的道理,才寄居該店,旨在交結知友,然後作一番大丈夫當作的事業。」

    他交友是假,尋父是真,相若能順便結下幾位知己賓朋,自也是他十分希望而願意的事,故而說來毫無虛飾。

    如今輪到仇磊石了,仇磊石慨然道:「小妹你是要聽實話。小兄就實說,但卻有個條件,不論何時,或對何人,現在小兄說的,小妹要守密不言!」

    曉梅毅然道:「小妹願守此約。」

    仇磊石道:「小兄身世可憐,父母皆被仇家所殺,因念『天下一家』店,是藏龍臥虎之地,或能在無心中,有所發現,方始投宿該店之中!」

    曉梅姑娘連連點頭,半晌無言,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瀟湘子掃瞄Rayman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

《黑石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