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嘯天退後半步,道:「在下有事拜候,未料尊駕未在房中。」
灰衣人道:「被莽漢吵醒,適正內急,有失迎接,裡面請。」
雷嘯天道:「深夜相擾,請恕冒造,尊駕先請。」
灰衣人道:「雖居客店,亦當禮存賓主,閣下請吧。」
雷嘯天不再客氣,推門而進。
灰衣人隨之而入,將手中燭火插放桌上,道:「夜深,茶水已涼,請恕簡慢。」
雷嘯天道:「在下居於對面五號房,茶水是現成之物。」
灰衣人一笑,道:「請坐吧,屋小,只有一把椅子,我床上坐了。」
雙方坐定,雷嘯天方始注意灰衣人,發覺可能是認錯了人啦,這人年紀二十五、六歲,白淨的一張臉,不似武林高手。
灰衣人這時卻已開口道:「閣下貴姓,有何見教?」
雷嘯天適才只顧心念敵蹤,認定不致有錯,也曾想過詢問的話語,但是現在卻為了難,不知怎樣開口才是。
灰衣人又叮問一句,雷嘯天只好一笑道:「在下姓雷,字嘯天,尊駕貴姓?」
灰衣人道:「我姓展,字翼雲,雷兄何事見詢?」
雷嘯天決定開門見山,遂一笑道:「十數日前,在下夜經『子午嶺』頭,曾見一灰衣朋友立於一座墳前,當在下到時,那人已去,地上……」
展翼雲不待雷嘯天話罷,接口道:「那人遺落了東西?」
雷嘯天道:「正是。」
展翼雲一笑道:「雷兄今見我身著灰衣,當成那人了?」
雷嘯天也一笑道:「明知可能有誤,卻忍不住拜問一聲。」
展翼雲道:「雷兄確實是認錯人了,我十天前還在故鄉。」
雷嘯天又是一笑,道:「說來在下是太冒失了,當時又未看清那人相貌,單憑灰衣怎不失誤,展兄莫罪,展兄仙鄉何處?」
展翼雲道:「洛陽!」
雷嘯天道:「古帝王都,好地方!」
展翼雲道:「山川靈氣已盡,寒家在洛陽城外的『白石鄉』。」
雷嘯天哦了一聲,當時並沒有多想,道:「在下不再煩擾,冒昧處尚情多原諒,告辭。」
展翼雲起身相送,拱手而別,但當展翼雲將房門關閉,雷嘯天步臨院中的時候,雷嘯天倏忽步止,自言自語的重複道:「白石鄉!白石鄉!對!對!
是白石鄉!」
仇磊石卻悄然自院中另一角落轉出,疾步到了雷嘯天身旁,正好聽到雷嘯天的自語聲,不由問道:「是他?」
雷嘯天下意識的道:「一定是!」
仇磊石道:「既是此人,不應放過……」
雷聞天這才知道答錯了話,道:「二弟,咱們房裡談。」
仇磊石點著頭,進屋之後,雷嘯天一笑道:「二弟問我話的時候,我正想著另外一件事情,所以不自覺的就答了話,此人不是我要我的。」
仇磊石道:「大哥聲聲說『對』,是指什麼?」
雷嘯天道:「這位灰友朋友姓展,叫……」
仇磊石一笑道:「不瞞大哥說,剛才小弟就在那間房的後窗外!」
雷嘯天看了仇磊石一眼,道:「深感二弟關懷。」
仇磊石道:「小弟份所當然。」
雷嘯天突然低下聲調,道:「展翼雲雖不是我要找的人,卻相遇有緣!」
仇磊石道:「此人文靜多智,值得一交!」
雷嘯天道:「二弟既已聽到一切,『白石鄉』自也聽清了?」
仇磊石道:「是這位展朋友的家。」
雷嘯天道:「可知『白石鄉』出過一位奇客?」
仇磊石道:「什麼人?」
雷嘯天道:「十君子中的『展朝陽』!」
仇磊石恍然道:「莫非這展翼雲和展朝陽是一家人?」
雷嘯天道:「白石鄉展姓只有一家!」
仇磊石道:「那太好了,咱們再去。」
雷嘯天道:「夜間豈不失禮,睡一會吧,天亮再去拜會不遲!」
仇磊石點點頭,這才熄燈安睡。
醒來,日近三竿,曉梅已起身多時,雷嘯天和仇磊石顧不得洗臉,一步就跨到展翼雲所住的房外。
適時房門洞開,店小二拿著雜物走了出來,雷嘯天和仇磊石傻了,互望一眼,雷嘯天問小二道:「展爺呢?」
店小二打個躬身道:「雷爺,展爺一大早就走了。」
雷嘯天失望至極,道:「可知展爺上哪兒了?」
店小二道:「展爺是到『金陵』,據說有通家好友壽辰,展爺前往拜賀,還帶著一盒很貴重的禮物呢。」
雷嘯天立刻道:「通知櫃上算帳,我們就要動身。」
店小二卻又道:「雷爺,你和姑娘的房飯店費,還有昨夜姑娘答應的那牆壁工本錢,展爺今早都代給了。」
雷嘯天濃眉一挑,仇磊石卻一笑道:「英雄相惺惜,大哥,咱們追,快馬加鞭!」
雷嘯天點點頭,匆匆洗了個臉,連點心都沒有吃,兄妹立即登程,果如仇磊石所說,快馬加鞭疾馳而奔!
曉梅一直莫名奇妙,連個問話的機會也沒有,胭脂寶驥馬中龍,棗花紅是千里駒,仇磊石所乘玉兔,追風趕電,一口氣,百里路趕過,不遠處正有鎮店,遂下馬打尖,並詢問有人見否一個灰衣客過去。
消息令人高興,灰衣的展翼雲,過去約有二十里路,曉梅這才知道追趕一個人,但仍不知為何追趕。
再登程,又是八十里路趕過,竟沒追上展翼雲,三人停馬道旁,前後觀望,曉梅適時道:「不會走上兩條路了吧?」
雷嘯天搖頭道:「這八十里路別無岔道。」
曉梅道:「那就是追過了頭。」
雷嘯天仍然搖頭道:「不至於,沿途我都在注意。」
仇磊石道:「大哥可是注意穿灰衣服的?」
雷嘯天哎喲了一聲,道:「二弟提醒了我,萬一展翼雲換了衣服……」
曉梅道:「他既去金陵,就不怕追不到他,咱們江邊等他!」
雷嘯天認為這是上策,遂飛騎前行,沿途遇有鄉鎮,則下馬拜問,但多無人知曉,只好一直前奔。
江口上,雷嘯天坐候展翼雲,渡江船,都在此地,雷嘯天不怕展翼雲肩生雙翼,飛過江去。
渡船處正對面,是家「大順店」,雷嘯天、仇磊石、曉梅姑娘,就住在「大順店」內的八、七號房中。
雷嘯天計算寶馬腳程,至少比展翼雲早到一天,渡船口,問過了所有的船老大,均皆搖頭,證明展翼雲未到。
因此自午間到達渡口之後,就坐守在渡船口旁,注意著過渡的任何男人,尤其留心身穿灰衣的少年。
但是自午後直到天黑,也沒有見他要等的人到,卻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不過雷嘯天因為心有專注,而沒發覺。
他尚恐夜間有船過江,詢問船家,船家的答覆,使他放了心,從現在到明天天亮之前,再沒有船去對岸了。
回到「大順店」,仇磊石和曉梅已令店家送飯菜,正好進餐,飯後,仇磊石藉故外出,久久始歸。
自午間雷嘯天渡口等人起,仇磊石先時曾相陪甚久,但到了上半天,卻突然離開再沒有前去。
雷嘯天若仔細想想,必然發現事不平常,因為仇磊石一向對雷嘯天恭敬而從命,決不會中途無故而退!
可是雷嘯天一心在找展翼雲,所以根本就沒有去想這些事,如今仇磊石藉故外出甚久,方始引起雷嘯天注意。
既經注意,雷嘯天不由想起日間情形,頓覺事不平常,但因仇磊石似有心隱藏不言,雷嘯天只好暫不詢問。
初更過後,曉梅回到八號房中,雷嘯天正想找個借口詢問一番,不料仇磊石卻皺著眉說道:「小弟大概夜來受了涼,突然不適。」
說著很快的脫落衣衫,在靠外的一邊臥下,雷嘯天十分關懷,遂沒有詢問日間之事,立即熄燈並在裡床睡臥。
二更鼓響,雷嘯天早入夢鄉,聲言昨夜可能受涼的仇磊石,卻悄然而起,很快的穿好了衣衫。
接著,自衣囊中取出一紙字柬,輕輕壓在桌上茶碗下,隨即緩緩推開後窗,飄身疾射而出!
適時八號後窗開啟,曉梅姑娘勁衣背劍而出,正和仇磊石在後牆頭上相逢,仇磊石悄聲道:「小妹你……」
曉梅櫻唇緊靠在仇磊石耳旁,吐氣如蘭,道:「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仇磊石道:「調皮!」
曉梅一笑道:「你有多鬼,哼!」
仇磊石道:「沒想到瞞過了大哥,卻沒瞞的了你。」
曉梅嬌笑一聲,道:「你要我陪你在這兒喝風?」
仇磊石道:「此行十分危險,你要當心!」
曉梅瞟了仇磊石一眼,道:「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仇磊石劍眉一皺,正色道:「小妹,這玩笑開不得,假如你一定要跟著我去,必須事事聽我的話,否則我寧可也不去了!」
仇磊石道:「日間我發現有人暗中注意大哥,曾隨在那人身後,無心中發現了些極不平常的事,為求內情……」
曉梅道:「別說這麼多,我聽話就是,走吧!」
仇磊石道:「別忘了諾言,事事聽命喲!」
曉梅一伸舌頭,道:「你放心,天塌了有你在,我只看熱鬧。」
仇磊石不由被逗笑了,道:「瞧你這個調皮像,走啦。」
說走就走,身形展開,疾箭般朝鎮內飛縱而去。
鎮中左方靠後的地方,皆系深宏廣院的住戶,內中一家,佔地甚多,房屋建造的卻並不堂皇,但那座大廳可真大。
像是座大倉庫似的,高達三丈,長卻足夠十丈,寬也大丈出邊,裡面燈火輝煌,人有不少。
仇磊石和曉梅,就是到這戶人家而來,隱於大廳外暗處,仇磊石左顧右盼多時,悄聲對曉梅道:「你等在此地,別動,我去看看。」
話聲中,仇磊石一閃到了廳外左旁窗外,伏身簷頭,目下天寒,不敢點破窗紙窺看,只好貼耳偷聽。
仇磊石是以特殊功力,如「壁虎游牆」般,緊貼於簷下,他方才定當,疾風突襲,身旁多了一個人,正是曉梅。
仇磊石因室內人多,不能開口罰問曉梅,只好瞪了曉梅一眼,曉梅更鬼,吐吐舌頭算作交待。
仇磊石對她真是莫可奈何,來都來了,只好自已遇事小心,適時,廳內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道:「沿途消息如何?」
一個津沽口音的人答話:「屬下和老班始終沒『脫線』,在『小李集』店中,屬下和老班故意開打,點子也曾露過面……」
威嚴的聲音插口道:「後來呢?」
津沽口音的人道:「後來老班故作氣惱,清晨動身,直墜著點子,大概明晨或正午,點子就該到了,據……」
威嚴的聲音嗯了一聲,道:「很好,還有其他可向老夫稟告的嗎?」
津沽聲調的人道:「屬下沒有什麼事啦,石登龍石賢弟說,他有了發現。」
外面偷聽動靜的仇磊石,不由暗吸一口涼氣,「小李集」
店中,深夜爭吵至打鬥,原來內有陰謀!
仇磊石在江湖行走不久,自杭州分店發生「華惕」之事,對江湖險詐已有認識,如今更加深了一層。
誰也沒想到,蠻橫無理的津沽漢,似魯莽夫般的那個曹州人,卻是心如蛇蠍暗藏陰謀的江湖客!
這時,廳內一個尖聲尖氣的調門,道:「屬下奉令在渡口注意,雖沒發現那姓展的點子,卻看到了另一件可疑的事情,似乎……」
威嚴的聲音道:「石登龍,點子就是點子,別提名道姓的,今天是老夫問你,要是換了當家的,哼!」
石登龍慌不迭的說道:「屬下知錯了。」
威嚴的聲音道:「你發現了什麼事?」
石登龍道:「點子身懷奇寶的消息,大概洩啦……」
威嚴聲音哼了一聲,道:「這是你說的?」
石登龍道:「屬下確有實據!」
威嚴的聲音冷笑一聲,道:「說出來老夫聽。」
石登龍道:「屬下監視渡口,發現一個大漢,自午間坐於渡口木樁之上,直到天黑,一雙賊眼……」
「石登龍,你今天大概『貓尿』喝多了吧?」
威嚴的聲音,無情的叱斥!
石登龍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了,那津沽人接口道:「二爺擔持石賢弟些,他未經大事,說話顛三倒四的,這件事屬下也知道,請容屬下稟陳。」
威嚴的聲調道:「說!」
津沽朋友道:「屬下在『小李集』和老班故意打鬥之時。
曾見過另外三個人,一個大漢,一個小白臉,一個小妞……」
威嚴的聲調道:「看到了小妞,趙長春,你還有命嗎?」
津沽朋友趙長春,嘻嘻一笑道:「二爺這是什麼話,我趙長春喜歡小妞兒是不假,但要分什麼時候,分什麼地方,決不誤事!」
威嚴的聲調道:「說正事吧!」
趙長春道:「石登龍在渡口,發現的那個大漢,就是和點子同住『小李集』的那一個,可能也是為了點子而來!」
威嚴的聲調道:「這大權住在何處?姓什麼?什麼來歷?」
趙長春有心使石登龍出頭,故意道:「這些大概石賢弟知道。」
石登龍不待發問,已開口道:「這大漢等到天黑之後,問過渡口上的船家,知道今夜沒船再開,才放心的去了,屬下就跟在他的背後,親眼看他走進『大順店』,這人姓雷,叫什麼名字可不知道,是從徐州一直跟著姓展……不,那點子來的!」
威嚴的聲調道:「不錯,你能觀察入微,很不含糊,趙長春,咱們在『大順店』不是安有暗樁嗎?是誰?」
趙長春道:「夜鷹子杜楠杜賢弟!」
威嚴的聲調道:「通知他,要格外注意那姓雷的!」
趙長春答應著,卻轉對石登龍道:「石賢弟,這功勞交給你啦!」
威嚴的聲調又道:「你們現在聽仔細,當家的自徐州前站開始,就追躡點子身後,傍晚有消息來,點子已到了渡口!」
廳內眾人無不驚呼出聲,尤其趙長春,竟開口道:「二爺,這……這……」
威嚴的聲音道:「這不是癡人說夢!」
趙長春道:「那……二爺,老班呢?」
威嚴的聲音道:「當家的消息上沒提到他!」
趙長春道:「這不可能呀!」
威嚴的聲音道:「什麼事不可能?」
趙長春道:「老班按理也到啦,怎麼沒來呢!」
威嚴的聲音道:「當家的立刻就到,你們候著吧!」
外面偷聽的仇磊石,和曉梅打個招呼,雙雙悄悄自簷下飛身後方,在暗影中停步,曉梅道:「二哥,咱們管不管?」
仇磊石沉思片刻,道:「此事大哥准管!」
曉梅道:「那為什麼?」
仇磊石道:「大哥和那位展朋友,是通家世好。」
曉梅道:「既是非管不可,小妹有個主意。」
仇磊石道:「什麼主意?」
曉梅道:「二哥可識水性?」
仇磊石一笑道:「略通,大概沉不了底!」
曉梅卻道:「我可不會水,大哥也不會……」
仇磊石又是一笑,道:「你怎麼知道?」
曉梅道:「我猜!」
仇磊石道:「說吧,你是有什麼主意?」
曉梅道:「咱們這兒有船!」
仇磊石大喜道:「當真?小妹你怎不早說?」
曉梅道:「若無必要,坐渡船多好玩。」
仇磊石搖搖頭,道:「這是什麼時候,你只顧好玩。小妹,我正為船著急,既然咱們店裡有,事就好辦多啦。」
曉梅道:「該怎麼辦?」
仇磊石道:「你主理船上事,將船在渡口偏右地方停靠妥當,然後必須盡快的叫雷大哥,到船上等我!」
曉梅道:「你要幹麼?」
仇磊石道:「我推測展朋友今夜必有意外,現在不到三更,還來的及接他,快些小妹,其餘事船上解釋可好?」
曉梅嬌笑一聲,道:「你作的不會有錯,用不著解釋,我去了,你記注,咱們那艘船上,掛著個很大的燈籠,上面有個紅色的『艾』字,船身也十分奇怪,通體是黑的顏色,很好找,別上錯了船喲!」
話聲中,曉梅飛身而起,黑夜中一閃而去!
仇磊石沒了後顧之憂,重又回到左窗上鐵簷下,他剛剛附身站穩,下面步履聲動,廳門啟響,有人來到。
仇磊石料系所謂當家之人來了,果然,廳中一片起座聲響,接著是那被稱為二爺威嚴聲調道:「大哥回來了,這裡事已準備妥當啦。」
隨著二爺的話聲,一個蒼老而冷漠的聲音道:「有勞二弟,點子落在西街『長順棧』,班朋在監視他,咱們四更天動手,再遲怕要橫生枝節!」
二爺答應著,道:「大哥說得對,石登龍和趙長春在此發覺可疑人物,一共三個人,為首的姓雷,住『大順店』……」
蒼老冷漠的聲音插口道:「哦!是他們!」
二爺道:「曾隨點子住過『小李集』。」
蒼老冷漠的聲音道:「我知道,那姓雷的曾和點子當面朝過面,說了些不甚相干的話,此事十分討厭,姓雷的非常扎手!」
二爺似是一愣,道:「很有來頭?」
蒼老冷漠的聲音,說了些什麼,仇磊石已經聽不到了,因為仇磊石在「很有來頭」此字之後,也離開了簷下,以無與倫比的迅疾身法,飛身向西街的「長順棧」,先一步招呼展翼雲去了!
近四更,「長順棧」三號房中的後窗,悄悄支開,兩條人影飛出了窗外,向渡口馳去!
渡口右方,停靠著一隻大船,船身通體漆黑如墨,沒有半點雜色,高桅上,掛著一盞「氣死風雨」的燈籠,大若巨水缶,上面以紅漆漆著個斗大的「艾字」,正是曉梅姑娘所說的船!
兩條自「長順棧」飛出來的人影,到了渡口,停步在岸上,一是仇磊石。另外那人,正是展翼雲!
仇磊石一指黑色巨舟道:「就是這條船,展兄請稍候,小弟請雷大哥相迎。」
豈料展翼雲搖頭道:「且慢,我看看這條船!」
仇磊石不便致辭,只笑了笑,展翼雲卻又說道:「怎是一條黑色的船?」
仇磊石道:「船乃小弟小妹所有莫非展兄從前見過?」
展翼雲霎霎眼一笑,道:「沒有。」
仇磊石也一笑道:「小弟去請雷大哥……」
展翼雲搖手道:「仇老弟大可不必,我若不放心的活,隨仇老弟說些什麼,我也不會聽信,既已相信老弟,隨老弟由『長順棧』前來,則無所疑,咱們上船吧!」
仇磊石道:「理應由雷大哥相迎,才是待客禮貌,既是展兄這樣說,小弟恭敬不如從命,為展兄帶路了!」
黑色巨舟過大,停離渡口岸邊三丈以外,必須飛身而過,話聲中,仇磊石拔身而起,縱落船頭。
船艙適時拉開,雷嘯天和曉梅出現,迎展翼雲登舟入艙,曉梅立即吩咐開船,然後進艙相陪。
艙中早備茶點,相敬後,雷嘯天首先開口道:「展兄可要在下釋疑?」
展翼雲一笑,搖頭道:「小李集店中,雖只匆匆一面,交談數語,翼雲卻已看出雷兄乃性情中人,翼雲如今在四面楚歌聲中,蒙雷兄接引,何疑之有,何釋之有?」
雷嘯天哈哈一笑道:「展兄快人快語,不愧是『朝陽神叟』的公子!」
展翼雲沿途頻頻遭遇意外,卻未變色,如今聽了「朝陽神叟」四字,竟陡地色變,驚駭不已。
雷嘯天接著又道:「其實,在下只為早些見到展兄,以慰思忱罷了,若說展兄四面楚歌,那是太客氣了!」
展翼雲變的十分小心起來,道:「雷兄不要小覷那群東西,彼等的來頭不小呢!」
雷嘯天一笑道:「但當彼等知道,追躡之人是『朝陽神叟』的公子時,恐怕早已嚇得張口結舌逃遁不迭了!」
雷嘯天兩次提到「朝陽神叟」,展翼雲不能再故作不解或不理,暗中戒備著,表面卻含笑道:「雷兄請恕翼雲眼拙,莫非曾識家父?」
一聲「家父」,證明未認錯了人,雷嘯天一笑,道:「令尊大人在世之時,曾在敝堡作客甚久,出進送茶斟酒,皆繫在下為之,只惜沒見過展兄。」
展翼雲一愣,雙眉微皺,似在默思些什麼,但苦於想它不起,雷嘯天又是一聲哈哈,道:「和展兄打個四謎吧,在下是『平地一聲』,展兄乃……」
展翼雲神色開朗起來,喜形於色道:「原來是雷大哥!」
雷嘯天含笑著爽朗的微笑,道:「述及通家世誼,我可要討個大了,來來來,展大弟,見見我盟二弟仇磊石,四盟妹艾曉梅。」
大家重新見禮入座,和剛才就不一樣了,不過仇磊石卻另有了心事,那就是雷嘯天說過的話:「平地一聲」!
什麼是「平地一聲」呢?「小李集」乍見展翼雲,雷嘯天曾幾乎拿展翼雲當作仇家,如今……
雖然仇磊石多件小心事,但更多了件大喜事,他早有存心,訪求「十君子」後人。
原因有兩個,一是多結昔日通家世誼為友,再就是,殺親、殘師的陰謀兇手,是「十君子」之一!
現在的展翼雲,既是「朝陽神叟」展朝陽的公子,正是結納的目標,展老俠功力錯失而亡,自不是昔日陰謀殺人的兇手,結之為友,共行江湖,將前人「十君子」之譽,換諸今朝,豈非佳話?
想到這些,仇磊石遂將小小心事放落,與雷嘯天、展翼雲縱談起武林中事,和江湖風雲。
話題很容易的轉到展翼雲身上,雷嘯天經驗不少,自展翼雲登舟,根本不問展翼雲所攜何物。
仇磊石為人一向坦爽,人攜之物與已無關,不管是什麼東西,既未存他心,自也想不起要問。
不過曉梅姑娘就不同了!她真稚無邪,生性慈愛而遇事好奇,想到就說,要問,就觸及了那件東西。
曉梅笑著對展翼雲道:「這怎麼稱呼展……反正都比我大,大哥稱呼你世弟,我就叫你世兄吧,展世見,你怎會惹了這多仇家?」
展翼雲當知雷嘯天是誰人之後,就想談及所攜之物,但因雷、仇二人始終不問,竟無說明機會。
如今曉梅詢及,正中心懷,立即一笑道:「艾女俠就是不問……」
曉梅搖頭道:「世兄何不稱我世妹?」
雷嘯天和仇磊石想解釋,世兄世妹須有世誼,但知曉梅不在乎這些,一笑作罷,展翼雲已點頭道:「也好,小兄此次所攜之物,並不值錢,但卻另有用處,它能夠換起七條人命,自難怪有人必須劫取!」
此言不由引起旁聽三人的興趣,紛紛追問其詳。
瀟湘子掃瞄Rayman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