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伯凝重的道:「秘魔劍法——」
這幾個字甫一說出,血手追魂楚一雄已是大驚失色,退後半步,全身竟起了一連串抖顫。
「秘魔劍法,秘魔劍法。」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耳朵,道:「紅面俠,你沒有說錯?」
阿巴伯搖頭道:「不會錯了,否則你也不會斷了手腕……」
石仁中楞楞地道:「阿田伯,怎麼回事?」
阿田伯凝重的道:「孩子,你已是劍道入邪的人了……」
石仁中一楞道:「劍道入邪——」
阿田伯慘笑道:「劍邪人魔,孩子,你不能留在江湖上……」
「劍邪人魔」這幾個字甫落石仁中耳中,登時讓他楞住了。他思索半晌,始終不解其意,楞楞地望著阿田伯。
血手追魂楚一雄捧著斷腕,立刻由人用藥止了血,此刻他雙目直瞪,面上竟閃著一種厲怖驚恐之色,猶比斷腕失掌尚令他難過……
過了半晌,他長長歎道:「紅面俠,這麼說老夫真是僥倖了。」
阿田伯道:「是很僥倖,如果斷腕之後,劍式再不收,那時你那顆腦袋想要保住,只怕都不可能……」
血手追魂楚一雄道:「我要傳警武林共擊邪人!」
阿田伯高聲道:「老楚,不可——」
血手追魂楚一雄怒道:「斷了一腕,我已僥倖,你難道還要更多人喪命,百年前的邪書異劍,在這小子身上出現,這不能說是巧合,顯然有點不平凡……」
石仁中楞楞地道:「阿田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簡直把我攪糊塗了,什麼劍邪人魔,你們說的是我……」
阿田伯凝重的道:「石老弟,你必須要跟老夫說實話,因為這件事對你對整個江湖都十分重要,有幾句話……」
石仁中道:「阿田伯,對你我無事可隱瞞……」
阿田伯道:「很好,這樣我們才能互相尊重,互相瞭解……」
說辭甚是嚴重,石仁中心中枰枰而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而惹得這樣嚴重,難道說斷了血手追魂楚一雄一隻手腕,會惹得武林……
石仁中道:「阿田伯,你問吧。」
血手追魂楚一雄緩緩站了起來,痛楚的道:「石仁中,這個仇欲解不能,只怕化不開了,你斷我一腕,咱們是利上加利,有朝一日我會找回來……」
他轉首朝阿田怕又說道:「紅面俠,你休想把他藏起來,江湖上絕不會放過他……」
說著在劉豹等人簇擁下,含著一股怨恨走了。
阿田伯長歎一聲,道:「這事只怕不會善了!」
他面上忽然起了一陣抽搐,一臉痛苦之色,石仁中一怔,急忙握著他的手,只覺他身上泛起一陣抖顫!
他滿臉焦急的說道:「阿田伯,你怎麼啦?」
阿田伯歎道:「血手追魂的陰掌真不含糊,他給了我一下暗算,那股陰柔之力在我體中起了作用……」
他長長吸了口氣這:「血手追魂沒看出我的武功已廢了,否則剛才他就不會找你動手了,老弟,你剛才使的劍法……」
石仁中「哦」了一聲,說道:「你是問這個!」
阿田伯凝重的道:「當然,這個對你太重要了。」
石仁中沉思這:「阿田伯,你認為劍法有毛病!」
阿田伯道:「正是。」
石仁中道:「阿田伯,請你先告訴晚輩,這劍法有什麼毛病。」
阿田伯長長歎了口氣,道:「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兩樁東西,攪得武林中動盪大亂,殺戮連連,仇怨滿天,使整個江湖日日血腥,夜夜斷魂……」
石仁中一震,道:「什麼東西能攪得武林大亂——」
阿田伯道:「那是一書一劍!」
石仁中接著道:「天下奇異神劍雖多,但能將整個武林攪得動亂殺戮!轟動整個江湖,這一書一劍定是不凡了!」
阿田伯「嗯」了一聲,說道:「不錯,書為舉世八大奇書之一,劍為邪劍之首,兩樁神物,合而為一,其怪異的地方也就產生了。」
石仁中道:「什麼樣的怪異?」
阿田伯道:「『劍邪人亡,書邪人魔』這八個字足可形容一切了。」
石仁中自語道:「劍邪人亡,書邪人魔。」
阿田伯道:「昔年有丁君山者,崆峒派弟子,因與同門爭戀同一娼女,而演武打,事為崆峒掌門知悉,俱逐出門牆,丁君山惱羞成怒,殺人劫色,將娼女逼姦,中途又殺,棄屍荒田!」
石仁中喟歎道:「不恥之土,色膽朦心,不過,丁君山殺人劫色,娼女橫屍,這故事甚是平凡,怎麼又與這一書一劍扯上關係呢?」
阿田伯歎道:「唉,壞就壞在那個娼婦——」
石仁中一楞,說道:「一個娼女怎麼會……」
阿田伯道:「這個社會形形色色,每個人都在扮演著一種不同的角色,休看她不過是娼門中一個妓女,但她所引起的軒然大波,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石仁中道:「阿田伯,我更不懂了,你能不能說得更詳細點。」
阿田伯揮手道:「到屋裡去,咱們非說個明白不可。」
在暮靄四合中,這一老一少點燃了一盞油燈,兩盤小菜,一碟風雞。阿田伯雖然受了點傷,但興致很好,兩碗二鍋頭與這年輕人邊喝邊吃,侃侃而談!
阿田伯喝了口酒道:「小伙子,我說到那裡啦?」
石仁中說道:「阿田伯,你說到那個娼女!」
阿田伯哦了一聲道:「丁君山殺了娼女,自以為一切都已告一段落,殊不知那娼女身上一件古玉墜幾乎給崆峒派帶來滅派之禍。」
石仁中道:「古玉墜與崆峒派有什麼關係呢?」
阿田伯道:「唉,這古玉墜看似非值錢之物,但這墜子裡卻是大理段皇爺宮中之物,大理段氏,赫赫威名,王墜外露,立刻引起段皇爺的注意,特別派了六個使者來中原,查訪玉墜的來處!」
石仁中愈聽愈玄道:「一個玉墜竟然勾出大理段氏——」
阿田伯道:「大理段氏六使,都是大理一流高手,甫入中原即引起各派的注意,各派人士俱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大理段氏為一玉墜特派六使,殊不尋常,各派紛紛打聽這玉墜的玄秘……」
石仁中道:「那玉墜到底有什麼玄秘呢?」
阿田伯道:「先別談這個,應該先說那個娼女——」
石仁中訝異的道:「人已橫屍,還有什麼可談的——」
阿田伯笑道:「你要這樣想便大錯特錯了,大理段氏六使進入中原,表面上是為玉墜而來,骨子裡卻是檢驗那娼女的身份——」
石仁中歎道:「一名娼婦大多貧家之女——」
阿田伯搖頭道:「你又錯了,她是段皇爺身邊的貼身侍女——」
石仁中中呆這:「貼身侍女,這不可能呀!大理段家財富敵國,官中生活豪華瑰麗,能在段皇爺身邊做貼身侍女,更非簡單人物,不論才華、姿色、品德均須勝人一籌,否則……唉!她怎麼會放棄官中繁華,而幹這種行當——」
阿田伯道:「天下間事,十之八九,難以常情論,就拿這名段氏侍女而言,其行徑已不平常,而且——」
他嚥了一口氣,又道:「她身上尚有一段秘辛!」
石仁中一楞,說道:「她身上尚有秘辛!」
阿田伯說道:「當然啦,雖然她只是一個侍女,但她一樣是人。深宮十年,與花相伴,常鎖廣寒,她需要朋友,需要異性,也要解除那無盡的寂寞——」
石仁中道:「我懂了,她難耐*閨寂寞,而私逃了。」
阿田伯「嗯」了一聲道:「她和宮中的一名管事雙雙而走!」
石仁中點頭說道:「有情人理該成為眷屬——」
阿田伯道:「這名管事在官中享受慣了,乍在外面,兩人均帶不多銀兩,又怕段氏使者追殺,東藏西躲,在山窮水盡下,她和他,只有幹起了男盜女娼的無本買賣來……」
石仁中搖頭道:「其境堪憫,其志堪憐——」
阿田伯道:「那名管事將她押進娼門一溜了之,她珠淚暗彈,倚門賣笑,遭皮肉之苦,丁君山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和她認識的,因其貌美,爭寵者眾,丁君山獨佔其人,而使她遭殺身之禍,這就是紅顏薄命,禍延自己,唉,若非一念之誤,何以會橫屍異鄉,魂歸無處——」
石仁中歎道:「真想不到她還有這一段情史——」
阿田伯道:「大理段氏大使進入中土三月餘,便將這名貼身侍女的屍骨尋著,相驗之下,果為其宮中逃侍,但那玉墜卻下落無著,遍尋不獲,在這種情況下,崆峒派的麻煩也就接踵而來,幾乎遭滅派之禍——」
石仁中道:「這跟崆峒派有什麼關係?」
阿田伯道:「大理六使認定玉墜在丁君山身上,直上崆峒,請崆峒派交出了君山,崆峒派以丁君山被逐出門牆,已非門下弟子,自無再負責道理,雙方在各不容讓的情形下,大理段氏六使便和崆峒派大起干戈,殺傷無數,崆峒派竟元氣大傷,雙方仇怨因此而結,愈結愈深,段氏六使大鬧崆峒派並沒因此罷休,千里迢迢追捕丁君山……」
石仁中道:「崆峒派橫生奇禍,丁君山理應負責——」
阿田怕冷笑道:「姓丁的若是個人物,崆峒派便不會遭這種恥辱了。」
石仁中詫道:「丁君山難道逃了?」
阿田伯道:「他當然逃了,可是,沒逃出段氏六使的手掌,被捉住後,在嚴刑逼問下,丁君山始終沒有說出那玉墜的下落!」
石仁中道:「段氏六使逼迫玉墜下落,這玉墜到底有何玄秘?」
阿田伯道:「段氏六使追問不出玉墜的下落,便將於君山押回大理,而在這時,玉墜的秘密也傳開來——」
石仁中緊張的問:「什麼秘密?」
阿田伯道:「這玉墜本是大理段家祖傳之物,段皇爺身邊貼身侍女不過一、二人能進入段皇爺的寢房,這玉墜居然是這侍女偷出來的,她雖然握有這個玉墜,卻不知道這玉墜的秘密,但是段家卻緊張萬分,四下尋找,務必要尋回來——」
石仁中苦笑道:「阿田伯,你還沒說出那個秘密呢。」
阿田伯「哦」了一聲道:「江湖上傳言流傳得最快,當時江湖上有人說這玉墜原來是北天山一代人魔紅魔老祖的侍妾之物,他因為太寵愛這個小妾,而將自己本身的秘密刻在這玉墜上,交給這名小妾,以示寵愛,殊不知這名小妾早存逃亡之一意,她帶著這個玉墜而逃了,傳說紅魔老祖只求追回玉墜,別的一概不究,卻始終不知自己的一生秘密是落在大理段家——」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又續道:「段皇爺是一代武學宗師,對玉墜所載秘密雖未注意,但也不願玉墜流落外人之手,丁君山被帶回大理,堅不吐實,而這玉墜的下落也成了一個謎——」
石仁中道:「這故事到此該結束了吧!」
阿田伯搖頭道:「還沒有呢,丁君山在大理被處死後的第三年,一個青年人突然直上大理,謁兒段自王爺,說明要接了君山的屍骨回返故里,段皇爺老謀深算,盤問來歷,那青年不答,段皇爺赫然震怒下,命一使者與其動手,這青年招式怪異,劍器更邪,逢人便殺,連傷數人,段氏宮中竟然無一是其敵手,那青年狂聲而笑,責怪段皇爺不該遷怒崆峒,殺死丁君山,聲言此舉系為丁君山而來——」
石仁中道:「段家狂妄,此人並不為過——」
阿田伯「嗯」了一聲道:「大理段氏武學自傳,三歲童子也具有功夫,這青年手持一書一劍,連敗宮中使者數人,不禁自嗚得意,揚長而去,殊不知那數名使者在宮中不過是幾個官吏,僅是五流角色,段皇爺容他離去實有深意——」
石仁中一愕道:「什麼深意?」
阿田伯道:「段皇爺識得那青年武功路數,容其回返中原,定會給武林添上幾許殺劫,果如所料,這青年在中原道上未出一年,已連殺百餘正道高手,而名聲大噪,於是『劍邪人魔』之名不脛而走,為中原第一害,各派俱談劍變色,使人喪膽,雖曾聯手追殺,最後徒傷人命……」
石仁中道:「中原道上難道沒有一個人能治得了他——」
阿田伯道:「在他弄得血雨江湖、腥風四布之際,隱居九龍谷的一名異人終於將他擊敗,自此那一書一劍與這青年同時失蹤,而江湖各派傳下旨令,不論何人、何時,江湖上一日再次出現這柄邪劍異書,絕對要聯手除害——」
石仁中道:「這事已有百年,各派只怕當作已是過往雲煙……」
阿田伯搖頭道:「不然,各派都認為那次血的教訓,是因為防範未然,事情雖已隔百年,但這件事依然令人心悸……」
石仁中道:「的確,那個人手段是毒了點!」
阿田伯說道:「你認為那個人的手段毒辣——」
石仁中道:「與人無點滴之仇,輕則傷,重則喪命,與人過招,刀必見血,這種人難道還不夠毒辣——」
阿田伯感喟的道:「你要是存了這種想法,那是大錯特錯了,據百年前各派留下的記載,那青年心本極正,無奈學了異書武功,配了邪劍所致——」
石仁中一愕,說道:「天底下有這種事?」
阿田伯點頭道:「千真萬確,絕無絲毫之假,天下事因果輪迥自有定處,那柄劍是為天下第一邪劍,相傳為九陰真鐵淬煉而成,鑄劍時劍爐不慎撞進一頭黑鴉,帶進邪氣,劍甫出爐,尚未沉入冰渣中冷卻時,鑄劍人即觸劍而死——」
石仁中道:「十口相傳即為古,這種事不可盡信。」
阿田伯道:「這些事流傳甚廣,其來處皆有痕跡可尋——」
石仁中這:「這柄劍現存何處?」
阿田伯苦笑道:「在你身上——」
石仁中一笑道:「阿田伯,別開玩笑,這柄劍名『穿月』,為西門家傳神物,絕不會是你所說的那一柄——」
阿田伯正色說道:「少年人!我阿田伯人雖老了,這雙老眼卻不老,剛才你拔劍出招,我一眼便看出來了!不是我阿田伯多嘴,這柄劍,會給你招來太多的麻煩——」
石仁中這:「阿田伯,你沒看錯?」
阿田伯道:「絕不會錯。」
石仁中道:「這柄『穿月劍』就算是你說的那柄邪劍,我只要能把持得定,絕不會妄殺一個無辜……」
阿田伯歎道:「只怕由不得你。」
石仁中一震,道:「為什麼?」
阿田伯道:「自古有雲,劍道即心道,劍邪心也邪,與人過招,一手持劍,一心對敵,心中便有一種衝殺的慾望,這股慾望愈聚愈大,而不能自制,非與對方拚個你死我活,否則不會罷手!這道理你可懂?」
石仁中道:「話是不錯,不過——」
阿田伯一搖手道:「別跟我爭辯,有幾件事我必須問問你。」
石仁中道:「晚輩無不可告人之事,你儘管問。」
阿田伯「嗯」了一聲道:「很好,你必須先告訴我,這柄劍是怎麼來的?」
石仁中道:「我不是說過,這柄劍是由西門前輩贈與……」
當下便把自己與西門洪的關係,如何在石洞中練功夫,那一劍一書的由來,全盤告訴了阿田伯。
阿田伯沉思道:「這麼說百年前的異書邪劍是落在西門洪手中了。」
石仁中道:「如果這異書邪劍真是我身上之物,那就不會錯了。」
阿田占凝重的道:「石老弟,你能證明這柄劍在在石洞中沒出現過——」
石仁中道:「據西門前輩告訴我,這柄劍已有百年未現江湖……」
阿田伯道:「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石仁中一呆道:「阿田伯,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
阿田伯冷聲道:「你認為我說錯了?石老弟,如果我料的不錯,這顯然是件陰謀,西門洪可能在利用你——」
石仁中又是一呆道:「利用我——」
他苦澀的一笑又繼績道:「阿田伯,我除了對自己的身世不甚瞭解外,其他的,我尚能明辨是非,絕不會黑白不分,西門前輩待我如何,我心裡有數,至於說他會利用我,那更是無稽之談,因為我沒什麼可利用的——」
阿田伯喚了口氣道:「孩子,你真不知道——」
石仁中楞楞地道:「知道什麼?」
阿田伯道:「好吧,我告訴你。」
他長長吸了口氣,喝了口酒,又道:「三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七、八件血案,這八件案件俱是無頭之案,兇手不知是誰,但是,兇手雖然是以黑巾蒙頭,可是手上這柄劍卻被人認出來——」
石仁中道:「難道是我這柄劍——」
阿田伯道:「一點也不錯,正是這柄劍——」
石仁中道:「這不可能的呀,難道世上還有第二把同樣的劍——」
阿田伯道:「那倒不是,不過……」
石仁中道:「你是說這柄劍是血案的凶器——」
阿田伯道:「不會錯了。」
石仁中道:「『穿月』神劍百年末現,怎會……」
阿田伯道:「劍是死物,人是活的,我若料得不錯,有人用這柄劍而做出傷天害理的血案,這其中……」
石仁中楞楞地道:「西門前輩不會害我……」
阿田伯沉吟道:「老弟,人心隔肚皮,誰也測度不了。」
這話像針尖樣的戳進了石仁中的心窩,西門洪祖孫俱非惡人,這是不可置疑的,他們怎會故意干下無數血案而嫁禍自己,其中的曲折的確是大難猜測了!
石仁中正色道:「我不相信。」
阿田伯「嗯」了一聲道:「這件事換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但事實總歸是事實,這柄煞劍惹的麻煩著實太多了,你除了要替別人抵罪外,今後江湖你是寸步難行。」
石仁中道:「西門前輩祖孫都極正派,斷不會是殺人兇手……」
阿田伯道:「西門洪也許不會,難保別人也不會,據我看,這件事一定是有計劃的陰謀。目前,你先想辦法應付當前環境——」
石仁中堅毅的道:「我既已習得異書上武功,也擁有這柄神劍,絕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我只抱著『我不犯人,人別犯我』,否則,恕我出手無情——」
阿田伯是個老於世故、通情達理的人,他一見石仁中說得那麼堅定和認真,即知後個青年人說得出做得到,這樣倔強個性的人,若稍有把持不定,能為最惡,也能為最善,這完全要看周圍的環境是怎麼樣的影響他——
他「嗯」了一聲道:「老弟,劍道即心道,一個在劍道上能創造出最高意境的武林宗師,並非是劍術能達到某一境便為天下第一,最主要的在於心道,心至善,劍至高,劍心合一,才能第一,這道理你懂」
石仁中靈台一明,恭聲說道:「在下懂了。」
他的話音方落,阿田伯的身子一個搖晃,差點倒下去,在這剎那,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石仁中變色道:「阿田伯,你的傷——」
阿田怕苦笑道:「這點傷不會要了我的老命,你別瞎擔心!」
此刻天已大黑,這個小村已是寂寂靜靜,一老一少正談得津津有味,村頭,響起幾聲犬吠——
阿田伯揉揉傷處,道:「明兒我抓幾副藥準保沒事,咦,這裡一向清靜無事,今兒個怎麼狗叫得這樣厲害……」
那急促的狗吠愈來愈厲害,也愈來愈近,阿田伯朝窗外凝神望去,陡見窗外站著一個高大黑影,這道黑影站在那裡像半截黑塔,一柄長劍搭在肩上,劍尖上尚挑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阿田伯一震,道:「什麼人?」
他此刻負傷極重,中氣不足,喝聲一落,人已連著喘吁不已,額上冷汗直流,面上呈白——
那黑漢道:「崔三眼——」
阿田伯道:「崔三眼,這名字很陌生——」
崔三眼冷笑說道:「對你,我卻熟得很——」
阿田伯一楞道:「你認識我——」
崔三眼道:「你化成灰,燒成炭,我也認得你。」
阿田伯微微一笑道:「你只怕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崔三眼哈哈大笑道:「我若認錯了人,這雙招子便挖下來。」
這莽漢說得堅定異常,雖然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阿田伯「嗯」了一聲道:「好,那你說說我是誰?」
崔三眼恨聲道:「紅面俠,你好健忘呀。」
當年渾號被崔三眼叫了出來,的確使阿田伯嚇了一跳,他顧不得自己負傷,極其目力,在一這個大漢身上打量,想在他身上找出幾許回憶。
可惜,他失敗了,因為這個半截塔的漢子太年輕太健壯了,與他年輕時那股子朋友相去太遠了……
阿田伯歎道:「也許老夫太老了,『紅面俠』這三個字早已不用多時,崔老弟,有仇有怨,盡可說出來,老夫認——」
崔三眼道:「好漢子,果然與我娘說的一樣——」
阿田伯道:「令堂是——」
崔三眼冷然的道:「崔燕燕——」
阿田伯身上似中針戳,說道:「那你是——」
崔三眼冷冷道:「我沒有父親,是隨母姓——」
阿田伯激動的道:「令堂可好。」
崔三眼忽然暴怒道:「好個屁,早被你折磨死了。」
阿田伯一震道:「我——」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滿腹心酸自心底湧上來,雙目之中.竟隱隱透出一條淚痕,一層層往事在眼前飛逝……
崔三眼恨聲道:「當然是你,我娘臨死前還說過,負心漢是你,害她的也是你,該殺的也是你……」
阿田伯長吁一口氣,說道:「你娘沒說錯。」
崔三眼大吼道:「既然沒錯,你納命吧。」
阿田伯面如死灰,道:「崔朋友,這裡面怕有誤會——」
崔三眼冷然的道:「誤會?我崔玉眼早已問清楚了經過,你沒有一樁事情對得起我娘,殺你也是我娘的意思。」
阿田伯全身直顫道:「是燕燕叫你殺我——」
崔三眼道:「不錯,我娘臨死前告訴我,世上共有兩個男人該殺,一個是紅面俠,一個是吳士海……」
阿田伯搖頭道:「吳士海該殺,我倒未必一該殺——」
崔三眼淡淡地道:「吳士海也是這麼說,他說殺紅面俠可以,殺我吳士海卻可未必。反正兩人都可殺……」
阿田伯全身一震,道:「你見過吳士海了……」
崔三眼不屑的道:「那個老東西經不起我一劍——」
頭微微一晃,長劍陡然自肩上飛了起來,劍尖挑著的那顆人頭隨著滾落在地上,血淋淋的……
崔三眼冷澀的瞄了地上人頭一眼,隨著大笑起來。笑聲略歇,道:「你瞧瞧這老傢伙是不是吳士海——」
阿田伯楞楞地說道:「這……這是吳士海——」
崔玉眼道:「你不認得了。」
阿田伯心弦直顫,窮其目力,在那顆血淋淋的人頭上,尚依稀能追憶出吳士海那副奸邪之像。他顫聲道:「是他,是他。」
崔三眼說道:「我說的話,豈會有假——」
阿田占道:「你仇也報了,也該滿足了。」
崔三眼冷笑道:「還有你——」
阿日伯道:「你真不放過我——」
崔三眼道:「母親遺命,在下不敢不從。」
阿田伯慨然的道:「好,你過來動手吧。」
崔三眼站在屋外,冷冷地道:「躲在屋裡,是什麼樣的英雄?」
阿田伯道:「我出去。」
他額上冷汗直流,面色灰白,別誤會,他並非是貪生怕死之輩,死在他來說並不可懼,令他疼痛者,乃是崔三眼那尖酸刻薄的語聲。他身子一起,推門欲出。
石仁中一拉他!道:「阿田伯,你送死去?」
阿田伯道:「我本來就是送死。」
石仁中道:「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
阿田伯黯然的這:「欠人家的總要還給人家——」
石仁中道:「話是不錯,債有先後,先到為先——」
阿田伯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石仁中道:「你我相認,貴在為友,要殺要剮,我也有一份,這位崔三眼朋友欲置你於死地,至少也先打聲招呼——」
崔三眼聞言叫道:「好小子,你要架樑——」
石仁中冷冷地道:「不錯,這件事我管了。」
崔三眼「嘿嘿」地道:「很好,我崔三眼在江湖上混也非一日之事,比你厲害難纏的人物,我也不知見過多少,閣下要架樑定有了不起的藝業,來,咱們先分個生死,再找那老東西算帳……」
他倒蠻像個人物,說著橫劍而立,目似銅鈐,斜卷濃眉,一看便知,此人還有幾分功夫。
石仁中微微一笑道:「阿田伯,你先歇著——」
阿田伯突然全身抖顫,道:「不准傷他——」
石仁中一怔道:「為什麼?」
阿田伯這種超乎常理的舉動,的確是出人意外,石仁中百思不解,心中不禁沉重至極,他雖不知其中恩怨如何?卻知道這是一件錯縱複雜的案子。
阿田伯搖頭道:「別問原因,我只求你……」
石仁中頷首道:「我盡量——」
他方欲抽出腰中長劍,阿田伯突然按住他的手,顫聲說道:「求求你,別用這柄劍——」
石仁中訝異的道:「阿田伯,你今天怎麼啦?」
阿田伯悲涼的道:「這柄劍太邪,不發則已,一發則傷,他……」
石仁中暗暗一歎道:「阿田伯,你難道不擔心他傷了我……」
阿田伯一呆道:「這……」
他忽然被這句話問住了,老臉蒼白,一絲歉然的神色掠過那蒼白的瞼上,令他十分的過意不去。
崔三眼大叫道:「老東西,你自己不敢動手,叫別人替你送死——」
阿田伯一搖頭道:「罷了,罷了,我自己欠的債我自己還——」
他一推開門,踏著沉重的步子,緩緩朝崔三眼行去,石仁中卻緊隨他的身後,暗中留意崔三眼——
崔三眼道:「這樣才像個英雄。你比起吳士海的確是強多了,記得我要殺他的時候,他幾乎要跪下——」
阿田伯冷冷地道:「你別作夢,老夫豈會向你跪下。」
崔三眼笑道:「怪不得我娘說你雖壞,做事卻是個英雄,咱們是英雄惜英雄,我一劍下去,絕不讓你多受痛苦——」
說來頗有把握,彷彿他的劍術真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這個壯漢口氣甚狂,卻不知手底下虛實如何——
阿田伯聽他忽然說起崔燕燕,心湖便像洶湧的江海翻騰起伏,無法靜止,他震顫的道:「崔朋友,你娘可告訴你,我們之間的恩怨——」
崔三眼搖頭道:「沒有。」
石仁中冷冷地道:「好個糊塗蟲,連事情內幕都不知道,便找人報仇,你與你娘也未免太糊塗了——」
崔三眼舉劍過頭,冷聲道:「你敢批評我娘——」
石仁中冷笑道:「你又非三頭六臂!有何值得狂——」
崔三眼怒道:「好,殺了那老東西後,我再找你算帳。」
他轉首瞪著阿田伯道:「老東西,你準備好了麼?」
阿田伯冷聲道:「還有什麼可準備的,我孑然一身,生死不懼,禍福早定,你要動手,盡可出手……」
崔三眼道:「咱們這是公平相搏,你先亮兵器——」
阿田伯說道:「我一雙內掌,足可應付。」
崔三眼道:「老傢伙,這是拚命,你可不要客氣!」
阿田伯道:「誰跟你客氣。」
崔玉眼好像忽然想起什麼東西似的,道:「喂,慢點,我有話問你。」
阿田伯道:「有屁快放——」
崔三眼瞪了一下,道:「我娘為什麼要殺你?」
阿田伯道:「你娘都沒說,我也不需要告訴你。」
崔三眼道:「你不敢說,怕人家知道你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阿田伯怒道:「胡說,我紅面俠一輩子做事,沒有一件不可告人。」
崔三眼道:「我母親例外……」
阿田伯長歎一口氣,道:「你母親,是我唯一抱憾的人——」逍遙谷掃瞄齊名OCR逍遙谷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