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探鷹巢

    寒夜露濕,草梗細柔,一片寒意——

    安胖子有若喪家之犬的跨出了這家店,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情況下,他能那裹去?長長歎口氣,不禁站在風地裡發楞……

    他心中忖思道:「那丫頭我不能放過她——」

    當他正在忖思之時,眼前忽然出現了數十道人影,魚貫的朝這裡行來,這些人行動一致,俱身穿黑色衣衫,斜背長刃,疾行如風,瞬間已至跟前——

    當首者一聲沉喝道:「朋友,咱們黑鷹派今夜恭請敝派好友參與大典,請這位朋友站遠點……」

    安胖子拱手道:「原來是鷹派哥子們,在下安胖子……」

    那為首者抱拳道:「安爺,改日當門致謝……」

    安胖子連忙道:「那裡,那裡……」

    他深知派別中的忌諱,拱拱手剛要退下去。

    但見柳玉嫂和一個穩健的老者,自店裡行了出來,他雖不知該老者是誰,但從對方的步履間,可看得出一定是位武功甚高的高手……

    柳玉嫂一皺眉,道:「安爺,你怎麼在大風地裡涼快……」

    安胖子臉色微紅,道:「唉,一言難盡……」

    柳玉嫂一震,道:「怎麼?那丫頭很厲害……」

    安胖子苦笑道:「不是……」

    柳玉嫂道:「那我就不解了,憑安爺的武功竟會被一個丫頭片子趕到店外面涼決,這就不可思議了……」

    安胖子囁嚅地道:「唉,不說了。」

    他忽然覺得柳玉嫂的話語中含有椰掄和譏諷的意味,歎了口氣,扭頭就走。

    此刻那為首者躬身道:「敝派有請古爺……」

    那老者揮手道:「走。」

    這一群黑鷹派高手在那為首者的領導下,分立兩旁,俱肅默靜立,那老者和柳玉嫂並肩而行,在那為首者的領導下,一行數十人疾快的朝夜裡行去。

    正在這些人離去的剎那,從那店緩緩行出一個人影,他輕鬆的哼著小曲,輕輕把門關上。

    他在屋簷下站了很久,似乎在忖思著什麼?最後,他有了決定,毫不猶疑的在草屋裡放了把火……

    火苗子慢慢的蔓延開來,他大叫道:「失火了,失火了。」

    在這樣晚的夜裡,他的叫聲立刻響遍四野,店裡的人被這樣令人驚心的叫聲震醒了過來,紛紛跑了出來。

    火舌已燒上屋,救火之聲不絕於耳……

    頓時,四下大亂,人影重重,全店的人都出來了。

    有的提著桶,有的打著鑼,四野全是叫嚷聲……

    不知是誰大叫道:「店主兒呢?」

    阿貴急忙道:「我們掌櫃的不知道那裡去了?」

    真不知道麼?天知道,他恐怕比誰都知道。

    那人吼道:「店都快燒光了,你還不去找她來。」

    店會燒光?不會吧,那不過是間草屋。

    阿貴連忙道:「是,是。」

    他向半空的火焰輕淡的瞄了一眼,知道這把火不過是應個景兒,充其量不過是損失間草屋而已……

    一轉身,人已朝野外奔……

    身後,尚傳來話聲:「快點呀,夥計,貴掌櫃的不來店就燒光啦——」

    是的,店不過少了間草屋罷了。

    口口口

    沉迷迷的夜色,淒冷一片——

    霜白露珠,覆滾在草梗間,閃爍著一片晶光——

    離柳玉嫂客店的五里地處,一片蘆葦是此地唯一有河水的地方,今夜顯得似乎與往常不甚一樣,重重人影,將這條小小河溪之地,圍得有如銅牆鐵壁,閒雜之人,休想踏進這半里之地——

    離河百尺以外之處,一隻大黑鷹孤傲的站立在一棵枯枝上,瞪著一雙微紅的目珠子,在黑夜中搜索——

    呱呱呱——

    三聲長嗚,在夜中聽來,刺耳悚然,而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卻似如臨大敵般的在四野瞭望。

    咚——

    這沉重的敲聲像巨雷樣的從那片樹林中傳了出來,守夜者的心神似乎同時一震,俱翹首望去。

    他們距離那片樹林大遠太遠,什麼也看不見……

    只聽一人道:「請問這位大哥——」

    當這幾個守夜老回首的剎那,在他們身後出現了一個像幽靈樣的人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他們旁邊,而他們猶未察覺,若非對方光出現……

    一個濃眉、鷹勾鼻子的漢子,人稱勾勾鼻,道:「你是幹什麼的?」

    不用說,這個人的出現大令他們驚奇和不安了,他們幾個自忖是江湖上的角色,可是,他們就沒發現這個人是怎麼出現的,這個瞼可丟大了……

    那人拱手道:「大哥你不認識我?我叫阿貴,是柳店主的……」

    勾勾鼻「噢」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阿貴道:「是,是。」

    勾勾鼻道:「店裡不待,跑到這裡幹什麼?」

    阿貴道:「大爺,小的要找我們當家的——」

    勾勾鼻道:「你們當家是誰?」

    阿貴道:「柳玉嫂呀。」

    勾勾鼻道:「她呀,在那邊——」

    阿貴道:「大爺,我去找她。」

    勾勾鼻道:「不行。」

    阿貴道:「我有急事呀。」

    勾勾鼻道:「什麼急事?是死了人還是失了火——」

    阿貴道:「正是失火——」

    勾勾鼻一呆,道:「怎麼?那店著火啦。」

    阿貴道:「我正是為這事來……」

    勾勾鼻沉思道:「依規定這裡不准有閒雜人進去,你是唯一的例外,不過不要亂跑,到前面去請別人給你通報一聲,也許能見著柳店主——」

    阿貴道:「是,是。」

    他拱拱手,目光迅快的在各處一掃,急行而去。

    甫一轉彎,陡聞一聲沉喝,道:「站住。」

    阿貴淡淡一笑道:「這位兄台有何指教?」

    說話者是一個中年漢子,鐵青著瞼,道:「誰叫你來的?」

    阿貴道:「朋友,我是柳玉嫂手下的店伙,今兒個因為店失了火,特地來告訴柳店主一聲……」

    那漢子哼聲道:「你知道今夜這裡在幹什麼?」

    阿貴搖頭道:「不知道。」

    那人冷冷地道:「敝派召集本地各路英雄有事協商,尋常人不准接近這兒,你別亂走,我給你通報一聲……」

    阿貴道:「勞駕了。」

    那個人正要起步,阿貴突然伸手點了他的穴道,那漢子吭都沒吭出一聲,便

    應聲而倒,阿貴用手一拖,把他拖到草叢裡,而他似一道輕風已斜飄而去。

    在那一大片樹林之後,兩間搭蓋已甚久的茅屋依河而立,是黑鷹派今夜聚會的老地方,這兩間看似不甚起眼的茅草屋子,卻是當年黑鷹派歃血為盟的發源地,所以,他們為紀念這個地方,每當有什麼重要聚會之時,大多數是在這裡舉行。

    兩間茅屋四周,站滿了守望暗哨,方圓三十尺內,就是隻老鼠,想混進去都不容易。

    阿貴繞了屋子一圈,居然沒有辦法摸進去,靈機一動,大步朝那兩間茅屋之前行去。

    立刻有人喝道:「站住。」

    阿貴充耳不聞,直行不停——

    那喝叫的人怒道:「他媽的你不想活了。」

    但見兩道人影自左右分撲而來,這兩個黑衣勁裝漢子功夫似乎不錯,錯身間已把阿貴擋住了。

    阿貴道:「你們要幹什麼?」

    在這節骨眼上,阿貴反先發制人倒頗出對方意外。

    左邊那個較年輕者,道:「你是什麼人?敢硬闖敝派重地……」

    阿貴道:「老哥子,我可沒闖呀……」

    那年青人道:「你到這裡幹什麼?他們怎麼放你進來的?」

    阿貴道:「哥子,在下是前面小店的阿貴,今兒個店裡失火,特地跑來這兒報信的……」

    那青年人一楞,道:「報信——」

    阿貴道:「不錯,敝主兒柳王嫂正在這……」

    那青年道:「等著,我進去給通報一聲……」

    阿貴拱手道:「謝謝老哥……」

    但見那青年人叩門入屋,許久才走了出來,道:「阿貴,有人請你進去。」

    阿貴行將過去道:「是店主兒……」

    那青年「嗯」了一聲,道:「你自己去看吧。」

    阿貴頓覺有點異樣,但是在這急切問,他又看不出所以然,凝重的望了對方一眼,轉身朝裡行去。

    只聽身後門扉一緊,「呀」地一聲關了起來,他朝屋裡一看,第一間屋子除了幾張桌椅之外,什麼都沒有,楞了一楞,暗中不禁冷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不信邪——」

    他凝神以待,試著朝第二間屋子探去,誰知第二間屋子此刻鴉雀無聲,難道這裡根本沒有人……

    在第二間屋子的門檻停了下來,他正要推門,急切間又將探出的手縮了回來,高聲道:「掌櫃的,你在這裡麼?」

    只聽柳玉嫂道:「在呀,阿貴,什麼事呀?」

    阿貴說道:「掌櫃的,我有事要報告——」

    柳玉嫂道:「進來,我等著呢——」

    阿貴一閃身,單掌椎開了門,道:「掌櫃的,我……」

    冷厲的目光迅怏的在屋子一掃,但見男女老少不同的武林人物,俱貼身各坐牆中一角,屋子當中,正正方方的放了把椅子,也就是說,這屋子的人是繞著屋子而坐,當中那把椅子,卻不知道是給誰坐的——

    柳玉嫂坐在一角,招手道:「阿貴,進來呀。」巴

    阿貴道:「不用了,我在這裡向你報告一下就行啦。」

    只聽一個髮絲斑白的老者道:「這怎麼行?你是柳玉嫂的店伙,也就是我們黑鷹派的座上客,在這裡我們沒有長幼卑貴之分,來,來,你能進到這兩間屋子就是貴客,進來坐——」

    阿貴道:「謝老丈——」

    柳玉嫂說道:「這位是黑鷹派主七公公——」

    阿貴道:「參見派主——」

    七公公道:「罷了,進來坐下。」

    阿貴毫不畏懼的坐在當中的那把椅子上,目光在各人臉上一掃,發現神捕古董和疤老九霍然在座,心念電轉,頓覺眼前情況十分不對,無數的眼光,居然通通落在他身上……

    柳玉嫂道:「阿貴,店失火了?」

    阿貴道:「你知道……」

    柳玉嫂道:「你不是跟通報的人說過麼?」

    阿貴道:「既然掌櫃的已知道了,我就回去啦——」

    柳玉嫂道:「知道是知道了,不知道這把火是誰放的……」

    阿貴道:「我也不知道。」

    柳玉嫂道:「該不會是你吧——」

    阿貴苦笑道:「掌櫃的跟我開玩笑,我敢麼……」

    柳玉嫂道:「這可不一定,萬一你一橫心,放把火氣我——」

    柳玉嫂又道:「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麼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

    阿貴道:「我心唯天可表——」

    柳玉嫂道:「別表啦,再表尾巴都露出來了……」

    阿貴說道:「掌櫃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七公公冷聲接道:「你遠來是客,先敬茶……」

    話音一落,立刻出來一個頭挽髮髻、身穿綠襖的少女,雙手奉著一杯熱茶,遞到阿貴的面前。

    阿貴笑道:「在下不敢當。」

    七公公道:「不用客氣,朋友……」

    阿貴笑道:「七公公是一派派主,豈會與在下論交……」

    七公公道:「英雄不論出身低,年少出英雄啊……」

    阿貴道:「承蒙括愛,在下……」

    柳玉嫂道:「真沒想到敝店的夥計也會成為七公公的座上客!」

    阿貴道:「掌櫃的,咱們店……」

    柳玉嫂「嘿嘿」地道:「燒了兩間店能認識位大英雄,值得呀——」

    阿貴道:「掌櫃的,這話難懂……」

    難懂麼?只怕他心比誰都懂。

    柳玉嫂道:「不會吧,像你這樣高明的店二哥,我請不起呀。」

    阿貴道:「掌櫃的是要辭掉我……」

    柳玉嫂道:「請不起只好辭掉啦。」

    阿貴站起身來,道:「既然掌櫃的不要我,我只好捲鋪蓋……」

    他瞥了一眼站立身邊的少女,道:「姑娘的好一意在下心領了。」

    那少女道:「你不賞光——」

    阿貴道:「我自己已失業了,只怕心有餘……」

    那少女道:「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雙手奉著那杯茶硬往阿貴的胸前推來,這一招看似善意奉茶,實則她的手是撞向阿貴胸前的死穴——

    阿貴道:「使不得——」

    他是武術道上的大行家,焉有看不出這絕命招的厲害,身子輕移,笨拙的從那椅子上滾下來,而那少女用勢太急,身子被椅子一拌,一杯茶全灑了出去。

    「嘶」地一聲,茶水落處,響起一聲輕嘶,一蓬青煙冒起,那椅子居然被這杯茶水燒得焦黑一片。

    阿貴「哎呀」一聲道:「這茶有毒。」

    七公公持須變色:「不錯,它能穿腸燒肺,你很機靈呀。」

    阿貴佯怒道:「我和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七公公道:「誰下的毒——」

    那少女顫聲道:「我也不知道……」

    七公公怒道:「我只准許你試探他的武功,可沒叫你用這種手段——」

    那少女全身抖顫道:「啟稟派主,奴才確實不知——」

    七公公沉聲道:「拉下去。」

    「是——」

    立刻有兩個漢子奔了出來把那少女拉了下去。

    七公公歉然道:「朋友,受驚了。」

    阿貴道:「沒什麼,像這樣的毒藥我可喝不下——」

    七公公道:「本派主跟閣下保證,這毒絕非是我們授意的,至於下毒的事,本派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待。」

    阿蟲貝道:「沒關係,派主能讓我走,我已經很感激了……」

    七公公道:「朋友,你似乎不該裝下去了。」

    阿貴道:「七公公,我不解——」

    七公公道:「你是誰?」

    阿貴道:「這是笑話了,我們掌櫃的在這兒——」

    七公公道:「你不是阿貴——」

    阿貴道:「我不是阿央貝,那麼我是誰呢?」

    七公公道:「這要看閣下表示了。」

    阿貴道:「七公公不會逼我吧——」

    七公公寒臉道:「在這一畝三分地兒裡,還沒有人敢這樣不把我黑鷹派放在眼裡,而閣下,居然臥藏在這兒,連個招呼都不打,在道義上似乎說不過去。」

    阿貴道:「言重了。」

    柳玉嫂哼聲道:「閣下買通了阿貴,化裝臥底,到底是何居心——」

    阿貴淡笑道:「沒有柳掌櫃說的那麼嚴重吧。」

    「哼——」

    柳玉嫂似乎是急怒難耐,擰頭冷哼一聲,把臉朝向一邊,她雖是一介女流,這股氣可真不小……

    七公公道:「朋友,你不會硬退下去吧。」

    阿貴道:「當然,在下也沒那個意思。」

    七公公道:「好,這才是個江湖人物……」

    阿貴道:「在下來此,別無他意,只為了一個人……」

    這個「人」的份量很重,每個人的眼睛全瞪在他的身上,似乎想猜猜這被追蹤的人到底是誰?

    柳玉嫂道:「誰?」

    阿貴道:「柳掌櫃的這樣追根究底的問下去,有欠妥當吧。」

    柳玉嫂冷笑道:「飛來的鴨子掉進來的雞,你能逞到幾時——」

    阿貴說道:「在下知道柳掌櫃的厲害。」

    柳玉嫂冷冰道:「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休想能走出去。」

    阿貴道:「在下沒打算回去……」

    七公公道:「朋友,你年紀甚輕,往後還有的是出路。耍狠,大可不必,既然大伙都亮了底,你也該交待啦。」

    阿貴道:「在下已說過,為的是一個人……」

    七公公冷聲說道:「此人可在和屋子裡?」

    他微微一掃屋中每一個人的瞼上,但見每個人俱是神色泰然,並無激動難安之色。

    阿貴道:「我不否認,在。」

    七公公道:「你可否指出來?」

    阿貴道:「他肚中早已明白,根本無須我說……」

    那犀利凌寒的目刃在柳王嫂身邊的那位灰衣老者臉上淡淡一掃,僅這輕描淡寫的一掃,已令他心寒膽顫了。

    那老者站起身來,道:「石老弟,你說的是我……」

    阿貴道:「我們三天的時限已過,在下要遵守承諾……」

    灰衣老者抱拳道:「七公公……」

    七公公道:「古兄,有什麼事儘管說,我們黑鷹派的哥子們向來不惹事,但有了事,我們也不怕事……」

    灰衣老者感激的道:「謝七公公大力支援……」

    柳玉嫂開腔道:「古兄的事也就是我柳王嫂的事,誰要是動姓古的一根汗毛,我柳玉嫂自不量力首先要討教。」

    阿貴冷冷說道:「柳掌櫃的,你真夠朋友……」

    柳玉嫂冷聲道:「江湖道上的朋友理該如此。」

    灰衣老者道:「在下古董,非常感激諸位好友的仗義執言,也非常感激諸位本諸道義上的愛護。但是,這件事說穿了與各位風馬牛不相及……」

    那黑疤老九吼道:「古大哥,這是什麼話?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玉嫂道:「對,有事咱們大夥兒挺——」

    古董大聲道:「好,有這多位好朋友願替老夫挺下去,老夫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可是,老夫的一己私事,而連累大家替我擔驚怕險,老夫著實過意不去。」

    七公公道:「別說這話,在老夫這裡沒有人敢對你怎麼樣——」

    古董抱拳道:「謝七公公——」

    阿貴道:「七公公,你是黑鷹派的主兒,在下來這裡並沒有與貴派過不去的意思,今兒個你一手攔在自己身上,硬要插上一腳,道義上似乎說不過去……」

    七公公道:「這裡是我的盤面兒,古老弟既然到了我這兒,就是我七公公的客人,誰要想動他一下,自然是先要問問我了。」

    阿貴道:「這問題就複雜了……」

    七公公道:「有什麼複雜的?」

    阿貴道:「這還不簡單麼?原來只是我和古董的事,如今貴派硬要架一這梁子,這不是變複雜了麼……」

    七公公冷冷地道:「年輕的朋友,江湖上本來就沒有單純的事,老夫是為朋友插刀,而你……」他雙目陡然一寒又道:「你至今還沒告訴老夫你的大名——」

    阿貴「哦」聲道:「七公公,你是真不知道麼?」

    七公公道:「聽下面的人說過,沒聽清楚……」

    阿貴道:「在下石仁中……」

    七公公呵呵地笑道:「你就是石仁中呀……」

    言下大有輕視之意,聽者俱會熱血沸騰,放手一搏,而石仁中在這方面的修養的確高人一籌,不但未生氣,臉上反而笑盈盈的……

    他含笑道:「七公公請指教——」

    七公公道:「小小年紀,狂妄成性、恃武凌人,自以為已可天下無敵,便不把我輩武林人物放在眼裡——」

    石仁中道:「七公公,此言欠妥。」

    七公公道:「你認為老夫說的不對?」

    石仁中道:「在下雖然年少,卻也知道持重,絕不憑藉武功爭強鬥勝,在下與古先生的事,尚請七公公明察秋毫——」

    七公公道:「老夫請閣下放手……」

    石仁中道:「這……」

    七公公道:「不願意?」

    石仁中道:「恕難從命——」

    七公公道:「你是不願和解了……」

    石仁中道:「正是。」

    七公公沉著臉,道:「你想過這後果沒有?」

    石仁中道:「不瞞你說我想過——」

    七公公道:「怎麼樣?」

    石仁中道:「一句話可概括一切——」

    七公公一怔道:「什麼話?老夫倒要聽聽——」

    石仁中冷聲說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七公公哈哈大笑道:「年輕人,你的心可大著呢——」

    石仁仲道:「不瞞你說,在下也很仁慈,並不願兵刃相向,無奈幼時家遭慘變,顛沛流離,終日在逃命的情形下過日子,這種生活絕非一般人能想像,而家父一班生死朋友,因保護在下,先後遭屠,在下身為石家後裔,自要與那些奸邪周旋到底……」

    他慷慨激昂、義正辭嚴的說將出來,心底下有種舒暢難平之憤,但這也是一種藉機的試探,他要看看說出話後,到底會引起什麼樣的反應

    七公公神情微變,道:「年輕人,你不要別人活著,別人也不會要你活……」

    石仁中昂聲道:「不錯,在我四周正有許多恨我入骨的人,他們像豺狼虎豹一樣的環伺在我的四周,隨時都會咬我一口,但我不怕,也絕不妥協……」

    七公公歎了口氣,道:「好剛烈的年輕人……」

    古董霍地站起道:「在下與石仁中的事,承黑鷹派大力鼎助感激不已,不錯,老夫當初是曾千里追蹤,逼得他無處容身,不過老夫是受雇,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仁中冷笑道:「古董,除非你願說出誰是雇你的人——」

    古董道:「快意堂——」

    石仁中冷冷道:「我問的是人……」

    古董不屑的道:「恕難奉告,這是商業道德——」

    石仁中緩緩走上前去,道:「你不願說,我不勉強,主使你的人是那些,我日後自然會查出來,三天的逍遙時間已過,現在你納命來吧。」

    古董怒道:「你欺人太甚。」

    作勢欲出,柳玉嫂和疤面老九雙雙站了起來。

    七公公一擺手道:「別激動。」

    他的話果然有幾分威信,柳玉嫂和疤面老人雙雙又坐了下來,可見七公公在地面上真有幾分力量。

    七公公歎了口氣,道:「年輕人,你知道老夫愛才——」

    這話多和藹,任誰聽了都會不自禁的身受感動,但在石仁中耳中聽來,卻是尖芒在刺,太不調和了,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七公公說出這樣不著邊際的話,有二種可能的情況出現,一是真是愛才,不忍下手,二是虛情假意,客套一番,而後者的成份居大多數——

    石仁中道:「在下感謝你抬愛——」

    七公公面上忽然一寒道:「石老弟,老夫可不是嚇你,在這屋子裡,在座的幾位,全是頂尖的人物,他們每個人都代表著一派的絕技,老夫只要一聲令下,你恐怕難出這茅屋一步……」

    石仁中道:「這話我承認,不過……」

    七公公適時的接口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石仁中沉思道:「七公公的意思是——」

    七公公溫聲道:「放棄前嫌,修言歸好——」

    石仁中道:「七公公,放棄前嫌,這不容易呀……」

    七公公搖頭道:「你不接受我的勸告,老夫也無能為力——」

    石仁中淡淡地道:「七公公,你是代表黑鷹派……」

    七公公道:「不用說,黑鷹派今夜和你是敵對的。」

    石仁中道:「在下早已料到了。」

    他目光朝四週一掃,繼續道:「在下有件事先要弄清楚——」

    七公公冷聲道:「什麼事?」

    石仁中說道:「貴派中有誰認識家父……」

    茅屋中,或坐或倚,每個人都是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七公公「嘿嘿」冷笑,一捋白髯,道:「你應當問問老夫——」

    石仁中說道:「不錯,我應當唯你是問——」

    七公公叱道:「無禮——」

    疤面老九陡然走了出來,道:「七公公,屬下有一事相求——」

    七公公道:「什麼事?」

    疤面老九怒聲道:「在下有一七哥,人稱疤面老七,為人雖不十分正派,但也無甚大惡,而這位姓石的,卻幾乎使他喪命——」

    石仁中冷冷地道:「能留下半條命已是得天獨厚了。」

    「呸!」

    疤面老九怒聲道:「我七哥僥倖活命,那身武功卻報廢了,他報仇無方,曾懇求我代他行道,在下身為小弟,當然是義不容辭,所以……」

    七公公道:「長兄如父,你這種義行並不過分——」

    疤面老九跪在地下,道:「請七公公准許在下和他放手一搏——」

    七公公道:「老九,令兄非我派中人,本派自不好替他尋仇,不過你是他的兄弟,理所當然可以要求與對方過手,但本派的人沒辦法幫助你,因為這是你個人的恩怨……」

    疤面老九道:「屬下知道——」

    七公公道:「你可以放心,令兄不是本派的人,你卻是本派的弟兄,假如你有個三長兩短,水派自會替你報仇……」

    疤面老九激動道:「屬下心領——」

    他站起身來,狠厲的瞪了石仁中一眼,一跺腳,長劍已撤在手中,怒沖沖的走了過去。逍遙谷掃瞄齊名OCR逍遙谷連載

《血劍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