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長鞭大漢嘴巴上掛了一把長鬍髯,風塵僕僕可也把他的鬍子染成了黃土色,連眉毛也黃了。
他在馬背上問楊香武:
「你叫什麼?」
「我叫楊香武。」
「誰問你叫什麼名字呀,我是問你,剛才你吼什麼?」
一笑,楊香武道:
「咱們三人要趕遠路,想買你的馬,賣嗎?」
大漢看看面前三人,真的是老的老過頭,小的不足二十歲,他笑問:
「三匹馬的銀子不是小數目,你們有嗎?」
楊香武拍拍口袋,道:
「當然有,咱們不會欠你的。」說著他舉出個金元寶閃閃發金光,又道:「夠不夠?」
大漢的雙目閃動著厲芒:
「夠,足夠了,你們等一等,我叫他們把馬群集中起來,挑腳程好的。」
他說完,指頭插入嘴巴裡窣窣打呼哨。
一邊的許九仙嘿嘿冷笑了。
他對楊香武道:
「我未來的徒弟呀,你給你未來的師父惹上麻煩了。」
楊香武道:
「惹麻煩?惹什麼麻煩?」
「不久你便知道了。」
丁玲咚這時拉過楊香武,她低聲道:
「我曾跟我娘走江湖,我娘說財不露白呀。」
楊香武吃吃笑了。
楊香武也明白財不露白這句話,但他心中可不是這麼想的,他的心中另有計謀。
最重要的計謀便是想辦法掂一掂許老夫的真功夫。
原來他是在為許九仙製造麻煩了。
果然不出許九仙所料,馬群中冒出六個大漢,他們拍馬疾馳,很快地聚在小丘一邊,只見那人對另外幾人指手劃腳地不知說了些什麼。
一瞬間,六個大漢子拍馬過來了。
只見為首的是個半百紅面粗漢,挾馬到了楊香武三人面前,先是上下的把三人看了一遍。
「你們帶了不少財寶吧?」
楊香武一笑:
「買你三匹馬沒問題。」
豈料大漢吼聲似旱雷般。
「統統拿出來。」
楊香武看向許九仙,道:
「師父,他們要打劫。」
紅面漢厲吼:
「要命把元寶交出來,小心挨刀。」
許九仙終於開口了:
「咱們遇上關外馬賊了。」
不料紅面毛漢仰天一個哈哈,道:
「咱們這些馬匹都是盜來的。」他鞭指南方又道:「只要運進古北口,咱們的人馬便是販馬生意人,哈……」
「哈……」另外幾人也笑起來。
猛然間,紅面毛漢收住笑厲吼:
「還不拿出來。」
許九仙歎口氣,道:
「行,那也得露兩手老夫瞧瞧。」
紅面毛漢手一揮,厲吼:
「殺了這個老東西,兩個小的逃不掉。」
從一邊閃出兩個賊,左右揮刀殺向許九仙。
楊香武忙拉了丁玲咚,二人縮到附近的矮樹下,光景還露出害怕的模樣。
那面許九仙舞動雙掌迎戰兩個馬賊。
兩個馬賊也潑皮,他們挨了掌拳也不逃,彎刀殺得更慘烈,還不住地叫罵。
許九仙本人閃縮在刀叢裡,突然一聲怪叱:
「撒手。」
「唷。」
在他右面的惡漢手中彎刀奇巧地被許九仙奪過來,反手一刀殺得左面的惡漢胸前衣衫破了,皮肉冒血,嚇得他就地滾開了丈外。
那紅面怒漢一聲吼:
「點子硬,圍殺。」
於是四個惡漢齊出刀,拿尖刀的人與受傷的三人持刀往草叢中殺過去。
他二人是想抓住楊香武與丁玲咚,然後逼許九仙束手投降。
許九仙的壓力大增,一時間他全力使出卻也勉強地維持住不挨刀。
草叢附近,兩個惡漢刀措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
「出來,想死不是?」
楊香武手指許九仙那面:
「快去,只要你們能打敗我的師父,我們所有的金銀財寶都是你們的。」
楊香武還自袋中摸出兩顆寶石,看得兩個馬賊流口水,這二人仰天一聲笑,其中一人刀指楊香武:
「媽的,你是個二愣子,也是個二百五。」
「我不叫二百五,我叫楊香武。」
「那你別活了,你們先死。」
這二人使了個眼色,齊聲怪叫:
「殺呀。」
「殺。」楊香武出刀了。
楊香武只用了一招修羅十殺,這二人便張大了眼睛死在地上了。
丁玲咚冷冷地道:
「你二人才是大笨蛋。」
楊香武剛剛殺了兩個馬賊,早被奔殺中的一人看到了,他大叫:
「不好了,莫老八二人被殺了。」
原來其中一人叫莫老八,引得正自圍殺許九仙的幾人閃開來,轉頭往楊香武二人看去。
楊香武已呼叫,道:
「師父,咱們也聯手吧,殺光了他們幾個,這些馬匹便全是咱們的了,咱們進關販馬。」
那紅面怒漢奔向楊香武:
「我要吃你的肉。」
楊香武見這人來得猛,他忙把手一搖。
紅面惡漢刀舉半空:
「你也怕死?」
「我才不會怕死,我是為你呀。」
「你放屁。」
楊香武手指地上死的二人,道:
「我只一招半式,他二人便死了,你也免不了像他二人一樣。」
「你唬老子不是,殺。」
他揮刀疾砍,楊香武的身子動也未動地忽然一刀斜著切過去。
紅面惡漢頭一偏,左上臂已冒出血來。
他不殺了,暴退中厲叫:
「兄弟們,上馬走人吶。」
於是,呼哨之聲連響,群馬又開始狂奔起來。
於是,楊香武三人紛紛去攔馬匹,果然被他三人各騎上一匹。
這光景變成不花銀子的馬匹了。
只不過有馬無鞍,騎的人也很辛苦的。
楊香武三人拍馬衝出數十里,忽見前面一條河。
楊香武曾走過此地,當時船家不要他的錢,但楊香武最同情苦力人,他臨去拋了一兩銀子在船上,那是個大數目,船家要干十天才會存上一兩銀子。
楊香武三人在船邊下了馬,船家認識楊香武。
「少俠,你又回來了,可是……」
楊香武笑笑,道:
「是不是馬匹過不了河。」
船家苦笑,道:
「不是馬匹過不了河,是我這渡船太小了。」
「那行,咱們的馬匹不過河,人過河。」
「那這三匹馬呢?」
「咱們放生樹林裡。」
許九仙與丁玲咚二人也下了馬,果然三人拍打三匹無鞍馬,把馬趕進林子裡去了。
楊香武三人上了船,船家問楊香武:
「上一回說你去馬家溝,可你只在馬家溝附近溜了幾里又回頭,這一回……」
「這一回要進馬家溝。」
「少俠,你是去找幫手嗎?」
「也算是吧。」
船家邊撐船,暗中仔細看了許九仙與丁玲咚,還真的忍住笑了。
楊香武問船家:
「你笑什麼?」
「我以為你這兩位幫手不怎樣,看,一個是老掉牙的老頭兒,另一個卻又是個小姑娘,不用心計不暗渡,完全是『青石板上摔烏龜——硬碰硬』地大幹一場。」
船家二人不多說了,卻是盡露出懷疑的眼神。
很快地渡船頂在河岸邊,楊香武三人跳下船,又是一兩銀子拋船上。
只聽船家二人對話就令人哭笑不得。
撐船的先開口:
「這是財神爺,千萬不能一去不回頭呀。」
另一人支著竹篙看向楊香武三人背影,道:
「他們能每天過一趟河,過上一年咱們就發啦。」
於是渡船又撐過河對岸去了。
這時,楊香武拉了丁玲咚與許九仙二人匆匆忙忙地進入一片樹林中去了。
楊香武三人躲在一處林坡上,他手指遠處的一座三間房屋,道:
「你們看,那是馬家溝的外眼線,我曾差一點中了他們的毒計。」
許九仙呵呵一笑,道:
「我未來的徒弟很聰明,豈能輕易上當……」他頓了一下,又道:「梗在老夫喉中一句話,早想問問你。」
楊香武雙目一眨:
「什麼話呀,有話早問呀。」
許九仙拍拍楊香武的兩把刀,道:
「我未來的徒弟呀,這可是寶刀?」
「是呀。」
「你殺死殺傷那些馬賊們,那一招老夫未見過,看來很是管用。」
「天下武林總一家,差別就看比劃,普通啦。」
楊香武當然不會把他修練過的修羅十殺說出來,更不會把紅衣女俠說出來。
許九仙也在暗中犯嘀咕,這個小子有問題。
忽聽楊香武對許九仙,道:
「我未來的師徒不分開了,你走哪兒我跟哪兒,吃香喝辣你先嘗,天冷我給你老暖被窩,天熱我為你老打扇子,你看怎麼樣?」
許九仙早就笑歪了。
「好好好,你不是想變臉嗎?」
楊香武道:
「我是要你老變成我,小子我變成你呀,你……能嗎?」
「哈……太簡單了。」
楊香武手指自己頭頂,笑笑:
「我能變成滿頭白髮嗎?」
「能。」
「你老能變成個少年郎像我一樣?」
「我未來的徒兒呀,老夫乃天下第一變臉大王呀。」
「你天下第一?」
「當然,老夫可變九種面孔,更高的境界層次,便是老夫能改變發層,他人不能。」
這老人伸手拍拍背的一隻小袋子,又道:
「瞧,一切的道具盡在我的袋中吶,哈……」
他說著得意地哈哈笑起來。
楊香武一怔,笑道:
「你老還帶著道具呀!」
「你說吧,何時開始?」
楊香武已心中大樂,道:
「馬上行動。」他轉而對丁玲咚又道:「丁姑娘,你要看清楚呀。」
丁玲咚忽然一聲呵呵笑,道:
「師父呀,有一件事你老絕對無法變出來。」
許九仙又目一亮:
「什麼事情為師的不能變?」
「聲音,師父,你能變得同香武哥的聲音一樣嗎?」
楊香武也點頭,道:
「是呀,這聲音你老能變嗎?」
許九仙忽然伸手抓住了楊香武一臂,楊香武可就是沒有閃開,原來這老兒的絕活「摘星手」果然高明。
楊香武也習過楊得寸的絕活「神仙一把抓」,但楊香武以為比之這老兒的「摘星手」有遜色。
許九仙手指樹後對丁玲咚道:
「徒兒別過來,等著看為師的變戲法。」
他拉又拖的把楊香武拉到了大樹後,這二人也不知在樹後面幹的是什麼個古景,沒多久便又閃出來了。
這二人的表情不一樣,白髯老人呆兮兮,楊香武卻是哈哈笑:楊香武笑的聲音並未變,即是走起路來也輕快,當然,楊香武的一張臉更無任何破綻,叫人一看他就是精靈古怪的楊香武。
丁玲咚就上前拉住楊香武。
「香武哥,你變了沒有?」
「你看我變了沒有?」
「你……好像沒有變。」
那老者吃吃地笑了。
「徒兒呀,這你可以服氣了吧。」
丁玲咚的一雙美眸子定住了。
那是吃驚也是驚喜,好伸手拉住楊香武的白鬍子,笑呵呵地道:
「真的變了他也。」
楊香武如今是個白鬍子老人了。
他伸手摸摸老臉,還真的不簡單,面皮已貼緊了他的面皮,就好像以前丁玲咚的醜面一樣。
於是楊香武坦然一聲笑,道:
「走,咱們前去體驗我未來的師父的手段。」如今已變成楊香武的許九仙對楊香武,道:「我未來的徒兒,如今你已知道師父乃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了吧?」
「不錯。」
「話可是你說的,今天救你那干老子二人,他們救出來,你二人就要跟老夫回四川了。」
「當然,當然,那是當然。」
他手指三間大房子又道:
「你們看,要去馬家溝,那是必經之地,我知道那是個野店,可店主老夫妻二人卻又是馬家溝的外圍眼睛,上一回我差一點上當。」
丁玲咚道:
「香武哥,你今變成老頭兒,我師父變你,何不叫師父躲起來,我們兩個去買吃的。」
楊香武想了一下,道:
「主意很好,照計而行。」
如今扮成楊香武的許九仙卻嘿嘿笑了。
他老人家笑得很陰,令楊香武二人身上起疙瘩。
丁玲咚問道:
「師父,難道你不同意徒兒的主張?」
許九仙重重地道:
「老實說,師父我踏遍中州十八省,江南半河山,我就是為了找兩個接我衣缽的徒弟,如今一舉找到你二人,此生心願已完成,你二人被為師的視為至寶,師父豈能叫你二人去趟險。」
楊香武聽出老人話出狠毒,心中一沉。
丁玲咚道:
「我二人只是去弄來吃的嘛,何勞師父大駕。」
許九仙面上看不出表情,他手一攔,道:
「我去。」
丁玲咚想說什麼,早被楊香武攔住了。
楊香武對許九仙道:
「弄來吃的就成了,酒不要。」
楊香武上過當,他可也把開店的兩個老人幾乎幹掉。
他以為這一回許九仙出馬,不知店中會有什麼陰謀使出來,若想對付一位久走江湖的人,能成功嗎?
楊香武拉著丁玲咚,二人閃在附近的林子中了。
許九仙扮成了楊香武,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山腳下的那家野店,這時候野店中不見什麼兩個老夫妻。
野店中一共三個俏女子。
這位假楊香武剛走到店內,三個女人圍上來了。
這三個女子嘴巴甜,態度佳,六隻眼睛會說話似的,正面的女子伸手拉:
「少爺呀,快來坐,一路走你辛苦了,餓了吧,奴家去煮羊肉湯,喝了吧,天山參茶先上桌。」
左面的接口,道:
「少爺呀,你累了吧,累了我給你槌槌腿。」
只有右面的不說話,美眸只閃光,落在假楊香武的衣服上,上上下下地看,他出聲就是少年人的音:
「快把好吃的送上桌。」
「來了。」這一聲突如其來,抬頭看,二門走進兩個大腳婆娘。
她二人各自雙手捧大盤,熱氣騰騰的全是可口好吃的山味與包子。
在關外有個說詞,有麵條不吃饅頭,有包子不吃麵條,那盤包子有二十個,另一盤是兩張大油餅。
除了這兩樣,還有個大腳女人提了個大茶壺也來了。
假楊香武被三個俏女人拉得緊,三個大腳女人已到了桌子邊,這幾個女人會做作,好像是真心要侍候假的楊香武,一個個笑吃吃地高興得不得了。
假楊香武剛坐下,猛然間迎面手托包子的大腳女人厲聲吼起來:
「小子吃包子吧。」
什麼包子呀,包子裡面不是肉餡。
包子裡面是鐵蛋,一盤二十個就有十個鐵蛋。
這女人也凶悍,抖手便往假楊香武的頭上砸。
別看對方距離近,假楊香武的手法也嚇人。
只見他反手抓住身邊一個女子的頭髮,強力猛拉,聽得那女子一聲哎呀,頭破血流地往外倒去。
另一個盤子上的油餅早已被大腳女人托在手上旋轉起來,那可不是好吃的蔥油餅,兩把旋頭刀已往假楊香武的身上旋殺過去。
於是,這間野店中雙方殺起來了。
假楊香武也了得,閃展騰挪在幾個女殺手之間,他還不住地冷笑。
他也挨了鐵蛋三個,但他很會挨,挨在不要緊的地方,別看他只一雙肉掌,仍然打得幾個女子哇哇怪叫不已。
就在雙方惡戰中,附近傳來呼哨聲。
這一長聲呼哨響起,屋內的女子們不殺了。
女子們閃跳出圈外,有個大腳女子戟指假的楊香武,咧著大嘴巴,道:
「小子,你休逞能,咱們馬家溝等著你了。」
她說完又是一聲吼:
「咱們走。」
這幾個女子說走就走,紛紛奔入山林中不見了。
假楊香武並不追殺這些女子,他只是冷笑不已。
他怎知已被楊香武利用了。
假楊香武伸手拿吃的,忽又聽得遠處傳來尖聲叫:
「別想吃東西,屋子裡的水池有毒,哈……」
剎那間,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進門來了。
楊香武驚疑地道:
「怎麼變成幾個女人了。」
丁玲咚見假楊香武取吃的,忙搖手:
「千萬吃不得,她們叫說便是水也有毒。」
不料許九仙仰天一個哈哈,道:
「有毒無毒,豈能瞞過老夫。」
只見他自懷中抽出一根銀針。
只是一根銀針還不保險,又自袋中抖出一包藥粉塗在那根銀針上便順勢往幾樣吃的上面紮下去。
一共紮了七種吃的果然未見有毒,許九仙冷哂:
「老夫何許人也,吃。」
他當先拿了滷肉便啃吃起來。
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早已餓了,見許九仙吃,他們二人當然也吃。
許九仙欲吃酒,他低頭尚未張口,便把一罈酒拋出二門外,厲叱:
「酒有毒。」
楊香武一呆:
「我未來的師父呀,你未以銀針扎試,怎知那罈酒中有毒呀?」
「小子不信門外去看。」
楊香武還真走出二門外去看,他伸頭地上瞧,還真的嚇一跳,只見:只見地上死了許多毒物,都是自石縫中逃出來以後僵死在地上。
有山蟻,有毒蠍,有蜈蚣,還有兩條小毒蛇,有只八腳大蜘蛛逃到樹上也死了。
有了這個景象,楊香武回頭吃驚地道:
「我的媽呀,你老鼻子一聞就知道,太妙了,這個功夫我學定了。」
許九仙得意地道:
「更叫小子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吶,哈。」
於是,這酒是不吃了,肉食麵食吃個飽。
楊香武拍拍肚皮一聲笑:
「今天吃得真不少,三天不吃也餓不倒。」
許九仙拉住楊香武:
「小子,等老夫救出你的干老子二人之後,你就要跟老夫去四川,可不能失言。」
「絕不失言。」
許九仙看著丁玲咚,又道:
「真的是金童玉女呀,老夫此生何憾?哈。」
他樂了,丁玲咚也看著楊香武笑。
三個人也立刻笑哈哈地走出了這家野店。
三個人直奔馬家溝,這一段路上有凶險,楊香武就遭遇過兩次。
怪的是一路走了十多里,再也沒遇上攔阻他們的人,這是令楊香武也納悶的。
遠處已看到馬家溝山口了。
大石道的轉角處,有個老漢在堆馬糞。
這老人把馬糞往房頂上潑,屋子四周也鋪的是一塊一塊的馬糞。
楊香武三人剛走近,那老人忽的跳過來攔住三人的去路,他咧嘴不笑。
「吃不吃,吃不吃?」
已扮成老人的楊香武壓著聲音,道:
「老丈,你叫咱們吃什麼?」
「我這裡有什麼?」
「我看你這裡儘是馬糞。」
「那就吃我的馬糞吧。」
「什麼?你叫咱們吃馬糞。」
「吃馬糞有什麼不對?」
「馬糞能吃嗎?」
「能吃。」
「你吃給咱們看。」
「如果我吃了,你們就得吃。」
楊香武聽得一呆,這什麼玩意嘛。
他的心中一沉,隨口而出:
「行,你吃咱們就吃。」
那老人頭一抬,大聲樂道:
「真的不是?」
「絕不說假騙你老。」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他叫著突然拔身而起,那身利落功夫也令人吃驚。
只見他騰空在屋頂上,伸手抓起一塊幹不幹的馬糞,就在屋頂啃咬起來。
他啃吃得津津有味。
下面三人看得卻又是目瞪口呆。
老人吃了一大塊才跳下房來。
「你們吃,快吃。」
楊香武有些理虧與無奈,道:
「真吃呀。」
「不是開玩笑的,吃……」
丁玲咚已捏著鼻子往後閃開來。
楊香武笑呵呵地道:
「我們不吃,但送你銀子。」
「誰要你的銀子,吃。」
楊香武無奈地道:
「我多送你銀子呀。」
「好吧,但他必須吃,他給再多銀子我不要,今日他非吃一塊馬糞不可。」
這老人手指的是許九仙。
許九仙假扮的是楊香武。
老人猛力突然一把抓,他抓住了許九仙的衣衫。
「你小子非吃不可。」
他把許九仙當成了楊香武,而馬家溝的人也正在千方百計地要收拾楊香武。
許九仙本來想發火,但他突然仰天哈哈笑了。
「老小子,你可惡。」
老人聽了更火:
「你吃馬糞吧。」
許九仙沉聲:
「行,我吃馬糞。」
他掙開老人的手,低頭抓了一塊馬糞舉在二人之間,呵呵一聲怪笑又道:
「你個老小子,來吧,咱二人分吃這一塊馬糞,你一口我一口,你先啃。」
那塊馬糞真臭,臭氣薰人。
許九仙把馬糞往老人的口中送去,老人甩頭一邊閃,他還大叫:
「老夫在屋頂上已啃吃過了,你自己享用吧,兒……」
許九仙也叫:
「你多吃一口又怎樣,吃。」
他展開了身法,如影隨形地那塊馬糞幾乎已碰上老者的白鬍子。
老者忽然暴踹一腿,反手抖出一隻叉子來,那是一雙三尖鋼叉,平時就是拾馬糞用的。
但此刻在老人的舞紮下,呼呼生風,銳氣逼人,旋身側扎,錯身橫掃,端的了得。
許九仙不退反進,一雙肉掌比之鐵板還厲害,有拍有拔,有切有抓,逼得老人哇哇怪叫。
真的楊香武拉了丁玲咚二人一邊看熱鬧。
楊香武對於許九仙的武功頓覺好奇。
楊香武以為,許九仙不只是個變臉奇人,他必然是個武林中了得的人物。
只不過楊香武未在江湖上聽到這號人物,他的年紀,他的閱歷,實在太嫩了。
就在楊香武沉思中,忽聽許九仙一聲大吼:
「撒手。」
真聽話,老者的拾糞鋼叉已落到許九仙的手上。
那老者尖叉未逃走,他就地馬糞上翻滾,也就地拾起馬糞當暗器,一個接一個地撲向許九仙。
許九仙以鋼叉阻擋,立刻發覺打來的馬糞包著石頭,這個真叫陰險。
許九仙暴吼如虎:
「三招之內取你狗命。」
豈料老人一彈而起,心中大叫著:
「跑啊,快跑啊。」
只見這老人跑得真叫快,他越過了房頂往樹林中奔,跑了個不回頭。
許九仙氣呼呼地罵:
「龜兒子的,玩這種把戲,老子不上你的當,小心老子再遇上。」
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迎上來了。
楊香武懷疑地問:
「我未來的師父呀,你真打算同那瘋小子合吃馬糞?」
「他不會吃的。」
「如果他吃了呢?」
「扎死他也不會吃的。」
「可是他在房頂上已經吃了呀。」
「那不是馬糞。」
「什麼?不是馬糞。」
「你小子不會上房去看看就知道了。」
楊香武當然要看,他拔身上了房頂。
「都是馬糞。」
「胡說,你聞到臭了嗎?」
楊香武聞了幾下,道:「不臭。」
「不但不臭,還帶著甜香味。」
楊香武拾了一塊再聞,笑了笑下來了。
他托了一塊走近許九仙,道:
「什麼玩意?」
許九仙道:
「曬乾的雜面地瓜餅,外表看就同馬糞差不多,可全是晾曬在屋頂上,哈,老傢伙拉了我,早被老夫聞出地瓜味道來了,他想叫老夫吃馬糞呀,他先吃。」
「哈」楊香武笑歪了。
丁玲咚也笑笑,道:
「咱們差一點上他的大當了。」
楊香武道:
「看上去這老傢伙瘋瘋顛顛的模樣,很難叫人以為他還有一身的武功。」
許九仙道:
「我忽然發覺到一件事情來了。」
「什麼事情?」
「我未來的徒兒呀,我發覺這兒全是馬家溝的人,他們的目標找的是你呀。」
楊香武心中一個緊,這老東西有頭腦。
但楊香武也有他的一套,他點點頭,笑笑:
「我未來的師父呀,就因為如此我才為師父著想呀。」
「你這話怎麼說?」
「我這話很明顯。」
「說來聽。」
楊香武乾咳一聲半帶笑,道:
「我未來的師父,你不是說過嗎,我與丁玲咚乃是你找了許多年許多地方才發現的奇葩吧。」
「不錯。」
「那不就結了,如果我被馬家溝的人殺掉或坑死,你老人家就會遺恨終身了。」
「不錯,你這話有道理。」
「所以你老扮成我。」
許九仙重重地道:
「也罷,咱們這就去闖馬家溝。」
丁玲咚道:
「我二人自當師父後盾。」
許九仙道:
「你二人能夠自保也就令為師的高興了。」
三個人開步走,走向馬家溝。
楊香武很注意這一路上的動靜,因為他遇上過三次幾乎上了敵人當。
他心更明白,這一路上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隱藏著極其危險的殺機。
丁玲咚已聽楊香武說過,所以她表現的很緊張。
許九仙心中明白,自己也許上了楊香武這小子的當,可是憑他在巴蜀武林地位,他絕不會有所反悔。
人們如果當真以為他許九仙只是個變臉人物,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人們如果認為他真的叫許九仙,哈,那更是錯得離了譜。
楊香武與丁玲咚才多大呀,他們更不會知道許九仙的真實身份。
丁婆子也不知道。
丁婆子只認為許九仙是個冷酷的變臉老人。
此刻,許九仙笑對楊香武,道:
「怎樣,老夫的改變易容之術你服了吧。」
楊香武回答得妙,他吃地一笑,道:
「已服氣三成了。」
「什麼叫已服氣三成?」
「我未來的師父,咱們只遇上馬家溝的下層人物,什麼拾糞老人,什麼丫頭片子的,他們怎麼會瞧出你老的這套把戲,雖然已瞞過去,只能說是三成而已。」
「三成而已呀,小子,要如何才能十成地佩服?」
楊香武手指馬家溝道:
「等去了馬家溝,無人識得出來你是我來我是你,而且又能救出我的二位干老子,到那時才算完全地佩服你老真正的有一套。」
「然後呢?」
「然後我與丁姑娘二人如影隨形地跟著你老人入川,安安分分的接你老的衣缽了。」
「哈……」許九仙哈哈笑起來了。
楊香武忽然手指遠處,道:
「你們看,前面是幹什麼的?」
沒多久,忽聽得三眼子沖天炮響三聲,又是鑼又是鼓,又是大旗有唱道,中間一頂大花轎。
光景這是娶親的呀。
誰也會以為今天馬家溝辦喜事了。
許九仙對身後的楊香武與丁玲咚二人,道:
「明知咱們來,他們這是幹什麼?」
楊香武微微笑,道: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這不是娶親,他們這是陰謀。」
「你是說,他們要來對付咱們了。」
「不是對付咱們,是對付你。」
「我?」
「不錯,因為你是我,你是他們欲殺的楊香武。」
「哈……我們應如何應付?」
楊香武露出個奸笑,他手指一邊的高山,道:
「逃呀。」
「胡說,逃了如何去救人?」
「那麼,打吧,殺吧。」
就在這時候,忽地娶親隊伍四十多人過來了。
楊香武不等雙方接近,他拉了丁玲咚就吼叫:
「快逃啊,他們人多,咱們打不過呀。」
他與丁玲咚二人發足往山上跑,這可有兩個好處。
其一,看對方的反應。
其二,看許九仙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