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夕陽染紅了筆直的官道,也染紅了孫尚香白淨的臉。車行顛簸,馬快如飛。孫尚香四平八穩的坐在車廂中,其他人馬也縱韁疾馳在馬車兩旁,幾乎將寬敞的官道整個擠滿。
車伕老張揮舞著長鞭,不時發出興奮的呼喝。在他說來,縱馬飛馳顯然要比緩速慢行過癮得多。突然間,孫尚香抓起了劍。老張也將長鞭一卷,大喝道,「來了。」
只見官道盡頭陡然揚起了漫天煙塵。一片黑壓壓的騎影,潮水般的捲了過來。隨行在車旁的幾十名手下部個個視若無睹,仍在拚命的鞭馬。老張的長鞭也揮舞得更加起勁,好像硬想從對方大批人馬中衝過去一般。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轉眼工夫相隔已不及百丈。那片騎影突然停了下來,動也不動的擋在官道中間。孫尚香緊閉著嘴巴,一任車馬狂奔,直等到就要衝到對方身上,才喝了聲:「停1」
但見人呼馬嘶,車馬同時勒韁在那片黑壓壓的人馬前面。對方雖然人精馬壯,但仍不免面露驚慌,紛紛閃避。只有居中一名手持銀槍的老者原封不動的坐在馬上,冷冷的凝視著馬車裡的孫尚香。孫尚香也正在歪著頭打量著他,還不時瞄著他那桿雪亮的銀槍。
那老者忽然冷笑一聲,道:「我當什麼人如此狂妄,原來是『五湖龍王』的大少爺。」
孫尚香聽得似乎很不開心,道:「這個人是誰?」
車伕老張應聲道:「回大少的話,這位便是青衣第三樓的蕭樓主。」
孫尚香猛吃一驚,道:「『斷魂槍』蕭錦堂……蕭老爺子?」
老張點頭。那老者卻傲然一笑,手中的銀槍在夕陽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孫尚香登時跳起來,站在車轅上揮手喝道:「讓路!」
隨行的人馬立刻一字排開,退到路旁。馬車也連連後退,將去路完全空了出來。
蕭錦堂反倒楞住了,呆望了孫尚香許久,才道了聲:「多謝。」帶領著大批人馬,浩浩蕩蕩的走了過去,邊走邊回頭,愈看愈不對,陡然大喝一聲,所有的人馬又同時轉過頭來。
孫尚香和他那批手下居然原樣末動,彷彿早就料到他非回來不可。蕭錦堂果然緩緩的轉回來,緩緩的停在那輛雙套馬車的前面。
孫尚香哈著腰道:「蕭老爺子還有什麼吩咐?」
蕭錦堂強笑道:「不敢、不敢。我看你行色匆匆,只想問問你是不是出了事?我與令尊是故交,大事幫不上手,小事或可助你一留之力。」
孫尚香忙道:「多謝蕭老爺子關懷,我只想早一點趕到桐鄉,其他啥事都沒有。」
蕭錦堂道:「趕到桐鄉去幹什麼?」
孫尚香道:「找人。」
蕭錦堂道:「找什麼人?」
孫尚香道:「王長順,這個人,蕭老爺子有沒有聽說過?」
蕭錦堂想了想,搖頭。
孫尚香吃吃笑道:「你老人家經常在桐鄉走動。怎麼連王長順都不知道?他是有名的『鴿子王』,他的烤乳鴿絕對是天下第一流的。」
蕭錦堂沉下了臉。冷冷道:「你說你趕來桐鄉,只是為了吃烤乳鴿?」
孫湖香道:「是啊……還有個理由,只怕我說出來你老人家也不會相信。」
蕭錦堂道:「什麼理由,你說!」
孫尚香道:「我想遠離是非之地,不想惹上一身麻煩。」
蕭錦堂道:「你指的是不是敝幫和金陵沈家的事?」
孫尚香道:「不錯。」
蕭錦堂笑笑道:「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不過我曾經聽說過你跟沈玉門的交情不壞。
如今他正處在生死邊緣,而你卻跑到二百里之外來吃烤乳鴿,這件事未免太離譜了吧?」
孫尚香也登時拉下臉道:「第一,沈玉門活得很好,我料定他不會有什麼凶險。第二,太湖孫家不是我孫尚香自已的,我上有父母,下有弟妹,而且還剛剛討了個嬌滴滴的老婆,我得罪不起你們青衣樓。第三。我不喜歡金刀會的人,更不喜歡『絕命老么』盧九。第四,我這幾天胃口不開,非吃點對口味的東西不可。有這四點理由,你說夠不夠?」
蕭錦堂一面點頭,一面也皺起了眉頭。
孫尚香道:「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蕭錦堂招手道:「且慢,老夫還有件事想向你請教。」
孫尚香道:「請教不敢,有話請說。」
策錦堂道:「你真的見到了沈玉門?」
孫尚香道:「你最好不要提他的事。我雖然得罪不起青衣摟。卻也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蕭錦堂道:「我並沒有叫你出賣朋友。我只是覺得奇怪,如果你真的見過他,怎麼會說他活得很好?怎麼會說他沒有凶險?」
孫尚香笑而不答。
蕭錦堂繼續道:「不瞞你說,直到現在我還不太相信他還活著。就算那姓梅的醫道蓋世,也不可能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硬把一個死人給救得活過來!」
孫尚香道:「原來是梅大先生救了他,那就難怪了。」
蕭錦堂道,「這麼說,他真的還活著?」
孫尚香道:「梅大先生既已沾手,還會死人麼?」
蕭錦堂道:「就算他還有口氣在,傷勢也必定十分嚴重,怎麼可能活得很好?」
孫尚香道:「這種問題你又何必再來套我?你的手下想必有人已見過他,否則也不會放掉那個姓解的女人往回趕了。」
蕭錦堂-怔,道:「你怎麼知道我在追趕那個姓解的女人?」
孫尚香沒有開口。他那批手下卻同聲大笑起來。有的竟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掉下馬來。
蕭錦堂冷冷道:「我和孫大少談話,你們最好少吭聲。否則休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那批人立刻垂下頭去,似乎每個人對蕭錦堂都很畏懼。
孫尚香頓覺臉上無光。不禁冷冷一聲:「你老人家還是暫時把威風收起來等碰到金刀會的人再用吧!」
蕭錦堂也冷冷一聲。道:「你說你料定沈玉門不會有凶險。就是因為他身邊有那幾個金刀會的人麼?」
孫尚香道,「不是幾個,是一十八個。」
蕭錦堂道:「就是所謂的什麼『絕命十八騎』,對不對?」
孫尚香道,「沒錯。」
蕭錦堂道:「你說你不喜歡金刀會的人,對不對?」
孫尚香道:「沒錯。」
蕭錦堂道:「你說你更不喜歡『絕命老么』盧九,對不對。」
孫尚香道:「沒錯。」
蕭錦堂銀槍一抖,道:「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了,我包你今後武林中再也沒有什麼『絕命十八騎』這個字眼了。」
孫尚香笑了笑道:「蕭老爺子,我看還是省省吧。『絕命十八騎』不是豆腐做的,『絕命老么』盧九也不是省油燈。你要想一舉把他們消滅,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那簡直是在做夢。」
蕭錦堂也笑了笑,笑容裡充滿了輕視的味道,道:「你認為『絕命老么』的身手,比『追風劍』郭平如何?」
孫尚香道:「你指的可是青城四刨中的郭四俠?」
蕭錦堂道:「不錯。」
孫尚香道:「以身手而論,應該是半斤八兩,不過郭四俠可比盧九那傢伙有人味兒得多了。」
蕭錦堂道:「現在他也沒有人味兒了,如果有,也只有鬼的味道了。」
孫尚香大驚道:「郭四俠死了?」
蕭錦堂道:「不錯。」
孫尚香道:「是你們殺的?」
策錦堂道,「不錯。而且我們殺的不止他一個,其他三劍也沒有一個活口。從此『青城四劍』在武林中已經變成歷史名詞了。」
孫尚香搖著頭,道:「你們也未免太狠了。你們難道就不怕青城派報復?」
蕭錦堂道,「我們青衣樓從來就不怕報復。凡是與我們為敵的,我們就殺。所以這次無論什麼人想救沈玉門,我們絕對不會放過。其中包括號稱神醫的梅汝靈和『干手如來』解進父女在內。」
孫尚香眉梢陡然聳動了一下,道:「千手如來』解進?」
蕭錦堂傲然道:「不錯。暗器第一名家,武林絕頂高手。最後仍不兔斷魂在我這桿槍下。」
說著,銀槍在手中打了個轉,看上去威風極了。孫尚香雖然沒說什麼,但那副肅然起敬的樣子,卻已完全顯露在臉上。
蕭錦堂繼續道:「至於那姓梅的,我還沒有出手,他就已嚇死了。」
孫尚香難以置信道:「嚇死了?」
蕭錦堂咳了咳,道:「當然,也許他原本就心臟不好,也許他……事先已服了毒。」
孫尚香道:「這麼說,梅大先生並不是你們殺的?」
蕭錦堂道:「算在我們頭上也無所謂。總之,這次幫助沈玉門逃生的,就只剩下了那個女人,不過她也跑不掉的,她的行蹤早已在我們掌握之中。」
孫尚香忽然乾笑兩聲,道:「青衣樓居然會為一個女人大傷腦筋,我想她的武功一定十分了得。」
蕭錦堂冷笑道:「她武功再強。也強不過她老子。只不過她生性狡猾,讓人難以下手罷了。」
孫尚香歎了口氣,道:「只可惜我從來沒見過那女人,否則……你老人家也許可以省點力氣。」
蕭錦堂神情一振,道:「如果你老弟肯幫忙的話。那就太好了,我正擔心那女人會逃到太湖去。」
孫尚香忙道:「等一等。我們孫家究竟要往那邊倒,可不是我能作得了主的,我得回去商量過再說。不過你老人家最好是先把那女人的名字、長相,以及容易辨認的特徵告訴我,也好讓我留意一點,以免她跑到太湖,被我那老於糊里糊塗的收了房,那可就麻煩了。」
蕭錦堂稍稍遲疑了一下,才道:「我也沒見過那個女人,很難說出她的特徵。我只知道她叫解紅梅,年紀總在二十上下,長相嘛,好像還過得去。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孫尚香皺起眉頭,道:「解紅梅,這個名字,我怎麼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蕭錦堂道:「她自小就跟著她爹東飄西蕩,從來沒有單獨在江湖上走動過,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孫尚香道,「武功路數呢?」
蕭錦堂道:「『千手如來』解進的女兒,當然是使用暗器了,而且聽說她的暗器手法非常高明。你萬一遇上她,可得小心一點。」
孫尚香道:「我好像聽人說過解進的刀法也不錯,不知他女兒如何?」
蕭錦堂道:「她的刀法如何我是不大清楚,不過她手中卻有一把極有名氣的短刀,據說鋒利得不得了。」
孫尚香神色一動,道:「什麼短刀?」
蕭錦堂道:「『六月飛霜』。這把刀,你有沒有聽說過?」
孫尚香點頭,又搖頭,過了一會,又點了點頭。神情十分怪異。蕭錦堂不禁疑心大起,目光霍霍的凝視著他的臉。這時,身後忽然傳來嗤的一聲,又是孫尚香的一名手下忍不住笑了出來。
蕭錦堂頭也不回,只大喝一聲:「替我掌嘴!」
喝聲未了,一名黑衣人已自鞍上躍起,對準孫尚香那名手下就是一記耳光,出手之快,疾如閃電,簡直令人防不勝防。孫尚香一怒而起,身在空中,寶劍已然出鞘,直向那出手的黑衣人刺去,動作比那人更快。蕭錦堂方想出槍攔阻,卻發覺一隻腳已被鞭子纏住,剛剛挑開鞭梢,身後已有人發出一聲尖叫,同時孫尚香也已翻了回來。依然挺立在車轅上,手上的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正在直指著他,劍尖上還挑著一塊血淋淋的東西,仔細一瞧,上面竟是一隻人耳朵。四周立刻響起一陣騷動,但很快就靜止下來,每個人都在緊盯著蕭錦堂的臉,似乎雙方都夜等候他的反應。蕭錦堂臉色一片鐵青,久久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孫尚香倒先開口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老人家能夠搞清楚,我孫尚香並不是繡花枕頭。我敢在江湖上闖蕩,絕不只是靠我老子的名頭做靠山,而是靠我自己這把劍。任何人想當面侮辱我,都得付出點代價。」說完,劍鋒一挑,那只血淋淋的耳朵已落在蕭錦堂的馬前。蕭錦堂手上的銀槍已在顫抖,眼中也冒出了憤怒的火焰。
孫尚香忽然語氣一緩,道:「但今天我忍了,只點到為止。因為我不願意壞了你蕭老爺子的大事……無論怎麼說,這些年來你老人家跟我們太湖孫家相處得總算不錯,我實在不忍心讓你老人家毀在我孫尚香手上。」
蕭錦堂昂首哈哈大笑,道:「就憑你這點人,就想把我毀掉?」
孫尚香道:「我這點人當然不夠份量。不過,你若想把我這三十幾個人吃掉,你自己至少也要死傷過半。到那個時候,你還拿什麼去對抗『絕命十八騎』?你還拿什麼去對抗石寶山?那姓石的可不像我這麼好對付,你就算不損一兵一卒,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蕭錦堂道:「你是說石寶山也服金刀會那些人走在一起?」
孫尚香道:「我沒說,你老人家可不要亂猜,免得到時候怪罪到我頭上。」
蕭錦堂冷笑道:「就算他們走在一起又當如何?你不要搞錯,這是在我青衣第三樓的地盤上,不是在魯東,也不是在金陵。」
孫尚香道:「所以你老人家還有機會……如果沒有任何意外損傷的話。」
蕭錦堂又是一陣大笑,道:「當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孫太少可比我想像得高明多了。
好,今天的事我們就此丟開不提,不過我不得不奉勸你一句,你最好能夠清醒一點。就算他們沈家聯上金刀會,實力也還差得遠。青衣上下十三樓。至少可以抵得上十三個金刀會。如果你們父子糊里糊塗的倒到那邊去,那等於是目尋絕路。我言盡於此,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吧!」說完,大喝一聲,率領著大批人馬匆匆而去,只留下漫天塵埃。
孫尚香靜靜的在等,直等到塵埃落定,才向那剛剛被打了一記耳光的手下一指,道:
「你,過來!」
那人急忙翻身下馬,慌裡慌張的跑過來,道:「大少有何吩咐?」
孫尚香用劍尖指一指那人的鼻子。狠狠道:「你給我記住,下次你再敢替我惹禍,我就宰了你!」那人驚慌失色的望著鼻子前面的劍尖,連頭都沒敢點一下。
孫尚香道:「把胳臂抬起來?」
那人遲疑了半晌,才把手臂抬起了一點點。
孫尚香立刻把劍伸進了那人的胳肢窩,喝道:「夾緊!」
那人眼睛一閉,牙齒一咬,果真將劍鋒緊緊的夾了起來。
孫尚香猛地把劍抽出,似乎還不太滿意,又在那人肩膀上擦了擦,才還入鞘中,同時也換了副臉色,道:「你有沒有吃過『天香居』的鴿子?」那人這才鬆了口氣,一面擦汗,一面點頭。
孫尚香道:「味道如何?」
那人道:「好,好極了,好得不得了。」
說著,還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
孫尚香也不禁嚥了口唾沫,道:「你有沒有見過那個叫解紅梅的女人?」
那人搖頭道:「沒有。」
旁邊即刻有個人答道:「我見過她。」
答話的是個類似頭領的中年人,也正是曾說要陪孫尚香去闖閻羅王殿的那個人。
孫尚香瞇起眼睛,道:「那女人長得怎麼樣?」
那中年人抓著頸子,道:「我發誓她是我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孫尚香也忍不住用劍柄在頸子上搔了搔,道:「依你看,我們是應該先吃鴿子呢,還是應該先去救那個女人?」
那中年人毫不猶豫道:「當然應該先去救那個女人。鴿子隨時都可以吃到,那個女人萬一落在青衣摟手上,就完啦!」
孫尚香猛地把頭一點,道:「有道理。想不到你這張烏鴉嘴居然也吐出了象牙。好,你帶著他們往北走,一路上嘴巴嚴緊一點,千萬別把這件事洩漏出去。」
那中年人皺眉道:「往北走幹什麼?」
孫尚香道:「你沒聽蕭錦堂說那女人可能去投奔太湖麼?」
那中年人道:「那麼太少你呢?」
孫尚香道:「我當然得先到桐鄉去一趟。」
那中年人呆了呆,道:「喲,我們趕著去救人,太少自己竟要趕著去吃鴿子?」
孫尚香攤手道:「沒法子。你沒聽我跟沈玉門約好在『天香居』見面麼?吃鴿子事小,我怎麼能夠跟一個受了傷的朋友失信?」
華燈初上,正是「天香居」開始上座的時刻。往常到了這個時候,至少也上了六七成座,可是今天只有臨街那張桌子坐了四個客人,門前便已豎起了客滿的牌子。顯然是所有的座位都已被人包了去。燈火輝煌的樓上更是冷清得可憐,諾大的廳堂中,竟只有兩個客人。
一個是躺在軟椅上的沈玉門,另一個便是在一旁服侍他的水仙。樓下那四個人,正是石寶山和他那三名手下。菜一道一道的端了上來。樓下那四個人吃得津津有味,而樓上的沈玉門卻只每樣淺嘗一兩口,便將水仙的手推開,似乎每道菜都不合他的口味。水仙只當他在等著吃烤乳鴿,也不勉強他多吃。
誰知當那盤香噴噴的烤乳鎢端上來,他只嗅了嗅,便叫起來,道:「這鴿子不對!」
水仙嚇了一跳,道:「我試過了,沒有毒啊?」
沈玉門道:「笨蛋,我並沒有說這鴿子有毒,我是說它的火候不對,絕對不是王長順做的。」
水仙道:「不會吧?方才掌櫃的不是明明告訴我們是王師傅掌廚麼?」
沈玉門道:「廢話少說,替我把掌櫃的叫來J」
水仙只好輕輕拍了拍手掌。
掌櫃的立刻從裡面趕過來,笑呵呵道:「客官有何吩咐?」
沈玉門將他招到面前,低聲道:「王長順呢?」
掌櫃的神色很不自然,道:「在廚房裡……是不是菜有什麼毛病?」
沈玉門道:「這鴿子,真的是王長順親手做出來的麼?」
掌櫃的道:「沒錯。」
沈玉門道:「麻煩你把他請上來,我想見見他。」
掌櫃的道:「行,我馬上喊他上來。」
說完,還朝那盤乳鴿看了一眼,才匆匆忙忙的走下樓去。過了不久,那掌櫃的果然帶著一個年約五旬、身材矮小的老人走上來,那老人手裡抓著一條圍裙,邊走邊擦手,一副老廚師的模樣。沈玉門卻忽然皺起眉頭,道:「這人不是王長順……」水仙一怔,道:「你見過王師傅?」沈玉門道:「沒有。不過像王長順這種名廚,他一定懂得這一行的規矩,會見客人的時候,手上不可能抓著圍裙。」水仙眼神微微一閃,道:「少爺,你的傷口還疼不疼?」
說著,伸手就要去揭他的衣襟。沈玉門急忙閃避,不小心又扯動了傷處,不禁痛得大叫起來。
水仙即刻回首尖吼道:「快,快請大夫,我們少爺的情況不對。」
那掌櫃的登時縮住了腳,臉色也為之大變,但那抓著圍裙的矮小老人卻猛將圍裙一甩,手裡己亮出一對閃亮的金環,同時身形一躍而起,一隻金環匹練般的直向躺在軟椅上的沈玉門打來。水仙不慌不忙,只抬腿用足將桌沿一勾,那張飯桌適時覆蓋在沈玉門的軟椅上。
「砰」的一聲,桌上盤碎筷飛,那隻金環也鑲進了桌面。那矮小老人也在這時落在桌沿上。
只見他雙足猛然一蹬,身形又已騰起,同時飯桌也被他蹬得滑了出去。沈玉門和水仙兩人,剛好就在他的腳下。他手臂一伸,正想將另一隻金環抖出,卻霍然發覺腳下寒光一閃,只覺得小腿一陣劇痛,慌不迭的翻了出去。當他單足著地,忍痛俯身一瞧,不禁大吃-驚。原來沈玉門正手持一把短刀瞪著他,短刀上還殘留-血跡。
那矮小老人匆匆看了腿上的傷處一眼,冷冷道:「想不到你居然還能動?」
沈玉門沒有吭聲,水仙卻已吃吃笑道:「而且還能殺人。就算他的傷勢再重一點,殺你『子母金環』這種人,還是綽綽有餘。」
原來那矮小老人,正是名震武林的『子母金環』古峰,也是青衣樓極有名氣的殺手。
他似乎連看也懶得看水仙一眼,只凝視著沈玉門,道:「你也不要得意,你這條命我們是要定了,你絕對沒有機會活著回到金陵的。」
說完,矮小的身形又已撲出,目標卻不是沈玉門和水仙,而是鑲在桌面上的那隻金環。
沈玉門動也沒動,依然緊緊的握著那把短刀。水仙卻早已鋼刀出鞘,擋在他的面前。誰知古峰金環人手,竟頭也不回,直向後門衝去,顯然是想開溜。就在這時,毛森已一頭竄上樓來,陡見他軟軟的身體微微一晃,便已早一步將後門關起,然後轉身歪歪斜斜的靠在門板上,一面醉態可掬的看著古峰,一面還在抽空喝酒。
古峰駭然道,「醉鬼毛森?」
毛森舌頭都好縮短了一截,說起話來含含糊糊道:「你也不要得意,你這條命我是要定了,你絕對沒有機會活著離開這裡的。」
他口齒雖已不清,記性好像還沒有錯亂,居然把古峰方纔的話全都記了下來,而且連說話的語氣也被他模仿得維妙維肖。水仙又已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來。
古峰居然也哈哈一笑,道:「就憑你那幾招醉拳,只怕還留不住我。」
毛森笑嘻嘻道:「我也認為不行,可是我們石總管卻硬說可以,沒法子,我只有硬著頭皮來試試,你賜招吧!」
古峰雙環一錯,匆匆回首朝樓梯口看了一眼。
毛森打了個酒隔,道:「你不要指望有人來幫你。你那批幫手,早就被我們石總管擺平了……」
話沒說完,水仙已叫起來,道:「小心,他要向那位掌櫃的下手:」
毛森冷笑一聲,道:「那他不過是枉費力氣。他可以用廚房裡那十幾條人命來威脅掌櫃的,卻威脅不了我們。他就算把天香居的人統統殺光,跟我們也扯不上關係。」
古峰本已衝到那掌櫃的面前,聞言陡將身形一折,又轉朝毛森撲了過去。他小腿雖已負傷,行動起來仍然其快如飛。
毛森可慢多了,只見他手忙腳亂的把酒囊往腰間一掛,步履踉蹌的匆匆迎了上去,還沒走幾步,陡然一跤摔倒,看似醉漢失足,但他的於掌卻忽然變成了利爪,直向古峰受傷的小腿抓去。古峰冷哼一聲,縮足出環,雙環分擊毛森的頭部和手臂,招式凶狠絕倫。呆立在橙梯口上的掌櫃的驚得登時叫了起來,擋在沈玉門前面的水仙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似乎早知毛森必有化解之策。毛森果然只將身子一蜷,便已輕輕鬆鬆的避過雙環,同時身形忽然倒立而起,單手撐地,足登古峰胸頸,另-只手又向他那只傷腿抓去。古峰只得倒退閃讓,但只退了兩步,便又舞動雙環,飛快的反撲上來。毛森這時也趁機搖搖晃晃的站起,搖晃間已閃過一隻隻金環,好像一時站腳不穩,又胡古峰倒了過去,一隻手掌也已習慣性的伸出,目標依然是那條傷腿。古峰這次早有防備,金環隨手一撈,已將毛森的手腕套住,緊跟著矮小的身體己自他肩頭翻過,結結實實的把他那條手臂制住。毛森好像已急不擇招,另一隻手竟然反擊而出,穿過另一隻金環,牢牢的把古峰持環的手臂把住,同時足根一記倒勾,剛好勾在古峰的傷處。古峰痛得猛一縮腳,矮小的身體不出整個懸掛在毛森高出他一頭的背脊上。而毛森就在這時霍然騰身縱上一張空桌,又從桌上一躍而起,兩個身子竟接近屋頂的高處,猛地同朝樓板上落去。只聽得「砰」地一聲巨響,兩人背部同時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同的是毛森的一隻臂肘已整個搗人了古峰的胸腔裡。古峰的慘叫之聲已被摔下時的巨晌所掩蓋,但一口鮮血卻已如利箭般的噴出,直噴得站在丈外那掌櫃的滿身滿臉都是。掌櫃向大叫一聲,當場暈倒在地。一向沉著的水仙,瞧得也不禁霍然動容。沈玉門「哇」地一聲,竟將剛剛吃下去的一點東西傘都嘔了出來,臉色也變得一片蒼白。
水仙急忙喊道:「快,酒!」
毛森一翻而起,醉戀盡失,慌忙將酒囊取下,遞到沈玉門的手上。
沈玉門猛喝了幾j口,才驚魂乍定道:「你殺人的手法,也未免太殘酷了。」
毛森笑了獎,道:「對付什麼樣的人,就得使什麼樣的手法。對付古峰這種人,不使用特殊的手法,想殺死他還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他說得理直氣壯,沈玉門神色邦很難看。
水仙急忙道:「其實醉貓的心地一向仁慈得很,除非逼不得已,否則他絕對不會使用這種手法的。」
她一面說著,還一面向毛森直打眼色。
毛森咳了咳,道:「對,對,方才實在被那傢伙逼得無路可走,不然我也不願陪上一條膀子,使出這種險招了。」
沈玉門這才發現毛森的一條手臂己軟軟的垂在一邊,而且指尖還在淌著血,不由沉歎一聲,隨手將酒囊塞還在他手裡。毛森脖子一昂,一口氣將剩下的酒全都喝光,然後抓起一塊乳鴿,在盤沿的椒鹽上沾了沾,狠狠的咬了一口,邊嚼邊道:「一條膀子又算得了什麼?只要二公子平安無事,就算把我這條命賠上,我也絕對不會皺一皺眉頭……」說到這裡,語聲突然中斷,所有的動作也同時靜止下來。過了不久,競有一道血蛇自嘴角淌出,整個身體也直挺挺的朝後倒去。水仙臉色陡然一變。
沈玉門也登時大叫起來,道:「醉貓,醉貓……」
毛森再也不回答他,顯然已經氣絕,果然至死都沒育皺一下眉頭。
沈玉門一時尚未弄清原因,一臉莫名其妙的朝著水仙,道:「他怎麼了?」
水仙黯然道:「死了。」
沈玉門駭然道:「他方纔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水仙指了指那盤乳鴿,道:「他中了毒。」
枕玉門道:「你不是說那盤乳鴿裡沒有毒麼?」
水仙囁嚅道:「我沒想到他們會把毒藥下在椒鹽裡。」
沈玉門大叫道:「你怎麼可以沒想到?你不是很聰明麼?怎麼可以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忽略掉?」水仙垂下了頭,吭也沒吭一聲。
樓下的石寶山好像已被他的叫聲驚動,匆匆趕了上來,一上樓便先大聲問道:「二公子怎麼樣?」
水仙道:「他很好……」
沈玉門截口喝道:「我一點都不好,人又死了一個,我怎麼還好得起來!」
石寶山四下看了一眼,道:「只要二公子無恙,死再多的人也沒有關係。」
沈玉門大吼道:「你沒有關係,我有關係。你們都走吧,不要再管我,我不能眼看著你們一個一個為我送命。」石寶山楞住了,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到水仙險上。水仙也正呆呆的望著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就在這時,孫尚香的嚷嚷之聲已在樓下響起,隨後便是一陣登梯的腳步聲。水仙登時鬆了一口氣,好像盼來了救星一般。
石寶山也急急忙忙的迎到樓梯口,道:「大少來得正是時候,我們二公子正在等你。」
孫尚香笑嘻嘻的定上來,一瞧上面的情況,不禁嚇了一跳,怔了好一會才道:「看來你們這頓鴿子吃得也並不安穩!」
石寶山苦笑道:「可不是嗎!『子母金環』古峰這老小子居然帶著人摸進了廚房,而且還冒充王長順來行刺我們二公子,你說危不危險?」
水仙緊接道:「幸虧我們少爺發現得早,先賞了他一刀,否則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死在醉貓手上了。」
孫尚香瞧著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毛森,道:「怎麼醉貓也躺下了?是不是喝醉了?」
沈玉門冷哼一聲,道:「什麼喝醉了,是被那盤乳鴿給毒死了。」
說著,還狠狠的瞪了水仙一眼。
水仙苦著臉道:「我們少爺正在為這件事難過。大少快來勸勸我們少爺吧!」
孫尚香哈哈一笑,道:「死個人有什麼好難過的。趕快通知廚房把菜重新換過,我要陪你好好喝幾杯。」
沈玉門立刻喊道:「我不要跟你喝酒,也不要你來陪我,你趕緊走開,順便把石寶山和這丫頭統統給我帶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們。」
孫尚香呆了呆,道:「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2」
沈玉門道:「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
孫尚香道:「這是什麼話?我是你的朋友,怎麼能丟下你不管?你現在傷勢未癒,就算你的刀法再厲害,也無法應付『斷魂槍』蕭錦堂那批人,我可不能讓你毀在他們手上。」
沈玉門道:「那是我自己願意的。如果我死了,能夠換得大家的平安,我死而無憾。」
孫尚香笑笑道:「你以為你死了,我們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麼?」
沈玉門道:「那當然。他們要的是我的命,不是你們的命。」
孫尚香哈哈大笑道:「玉門兄,我雖不懂醫道,但我敢斷言你這次腦袋一定受了傷,否則絕對不可能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水仙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石寶山雖然動也沒動,但神態間卻也浮現出一股頗有同感的味道。
孫尚香繼續道:「這兩年他們千方百計的想把你殺掉,就是想先除去他們心目中的阻力。如果你一旦死了,今後的武林就慘了。」
沈玉門道:「再慘也慘不到你太湖的孫太少頭上。」
孫尚香道:「那你就錯了。有你金陵沈家虎視在旁,他們不敢亂動;一旦你金陵沈家一垮,不出兩三年我們太湖也要跟著完蛋。」
水仙一旁道:「也許更快。」
孫尚香歎了口氣,道:「不錯,也許更快……除非我們父子現在就倒過去。」
水仙也輕歎一聲,道:「倒不過去的。」
孫尚香道:「為什麼?」
水仙道:「太湖孫家和金陵沈家一向是站在一條線上的,再加上你和我們少爺的交情,你想青衣樓會放心大膽的接納你們麼?」
石寶山淡淡道:「就算他們有這個膽子,你們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不了。」
水仙緊接道:「而且我敢打包票,你們日後的下場一定很慘。」
孫尚香道:「這麼說,我們孫家除了跟沈家共同進退之外,已經沒路可定了?」
石寶山搖頭道:「沒有。」
水仙連連搖首道:「絕對沒有。」
孫尚香笑瞇瞇的朝著沈玉門雙手一攤,道:「你聽聽,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為了護家保命,非跟著你走不可。」
沈玉門道:「你跟著我也沒有用。就算把我的命保住,我也救不了你。」
孫尚香道:「我並沒有叫你救我,我只要你活著。只要有你在,金隨沈家就垮不了。只要有金陵沈家在,我們太湖孫家就不會有問題,你懂了吧?」
沈玉門沉歎一聲,眼睛嘴巴同時閉了起來,連一直緊握著的短刀都隨手甩在一邊。
水仙一面將刀上的血痕拭抹乾淨,替他收進鞘中,一面在旁邊輕聲輕語道:「所以少爺一定要多加保重。為了這些朋友,你也非得好好活下去不可。」
孫尚香立刻道:「而且為了那些為你而死的朋友,你更死不得,否則你怎麼對得起他們捨命救你的一番苫心?」
石寶山神色一動,道:「大少所說的那些朋友,指的莫非是這兩天接連被殺的青城四劍?」
孫尚香道:「不錯,如今『青城四劍』、梅大先生和『干手如來』解進,都已死在他們手裡。看來這次凡是協助你們二公子脫險的人,個個在劫難逃。非被他們一個個殺光不可。」
石寶山愕然道:「你說『千手如來』解老爺子也死了?」
孫尚香道:「對,我這也是剛剛才聽蕭錦堂說的,據說就是死在他那桿斷魂槍下。」
石寶山難以置信道:「怎麼可能?蕭錦堂那套濫槍法,怎麼可能是解老爺子的對手?」
孫尚香呆了呆,道:「是啊,起初我也不太相信,可是看他那副得意志形的樣子,卻又不像假的!」
水仙道:「依我看是假不了。槍可以永不離手,而暗器卻有打光的時候。解老爺子再厲害,在敵眾找寡的情況下,也難免會失手,何況『斷魂槍』蕭錦堂那桿槍也並不容易應付,否則青衣第三樓的樓主寶座,怎麼會輪得到他來坐?」
孫尚香猛一點頭,道:「有道理。」
石寶山沉默片刻,才道:「太少有沒有聽說這次協助我們二公於脫險的,還有些什麼人?」
他問的是孫尚香,眼睛部膘著沈玉門。
沈玉門不聲不響的靠在那裡,動也不動,連眼睛都沒睜一下。
孫尚香也瞄著他,道:「好像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
水仙也悄悄掃了沈玉門一眼,道:「是不是那個姓解的女人?」
孫尚香道:「不錯。那女人也就是『千手如來』解進的女兒解紅梅。」
水仙鎖起尖眉,道:「解紅梅?」
孫尚香擺手道:「你不必傷腦筋,你過去一定沒有聽過這號人物,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位解姑娘的武功高得不得了,人也長得漂亮極了……比你還漂亮。」
水仙橫眼道:「你見過她?」
孫尚香道:「還沒有,不過快了。」
沈玉門陡然睜開眼,吃驚的望著他。
孫尚香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那位解姑娘在什麼地方?」
沈玉門沒有吭氣。水仙已替他道:「你說!」
孫尚香道:「現在還不能說。」
水仙道:「為什麼?」
孫尚香咳了聲道:「因為我現在也不知她在哪裡,不過她的行蹤卻已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有把握比青衣樓早一步找到她,你們只管放心好了。」
沈玉門終於開口道:「你找她幹什麼?」
孫尚香道:「當然是救她,她是你的女人,我怎麼能讓她落在青衣樓手裡?」
水仙聽得猛然一震,石寶山也為之目瞪口呆,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嚇住了。
沈玉門居然沒有否認,只默默的瞪著他。
孫尚香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道:「難怪你這次要單飛,原來是去偷會女人,如非出了事,我還被你蒙在鼓裡呢。你連這種事都要瞞著我,也未免太不夠朋友了,我今天非要好好的罰你幾杯不可。」
說到這裡,朝石寶山一擺頭,道:「石總管,你還等什麼?還不趕快叫他們把酒菜換過!」
石寶山不慌不忙的走到仍然昏睡在地上的掌櫃的前面,道:「天亮了,你老人家可以起床了。」
掌櫃的畏縮地爬起來,道:「英雄饒命。毒是他們下的,不關我的事。」
石寶山道:「我知道不關你的事,不過這次酒菜裡若是再出了毛病,你可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掌櫃的連忙答應,匆匆跑下樓去。
石寶山向樓下掃了一眼,道:「大少帶來的人呢?怎麼還沒有進來?」
孫尚香道:「我已經派他們趕著辦事去了。」
石寶山道:「為什麼不叫他們吃過飯再走?」
孫尚香道:「那怎麼行?救人如救火。如果為了吃一頓飯而比青灰樓晚到一步,那豈不造成你們二公子的終身遺憾?」
石寶山吃驚道:「這麼說。太少已經發現那位解姑娘的去處了?」
孫尚香笑瞇瞇道:「是啊,我不是說過她的行蹤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麼?」
他一面說著,一面兩眼還不停的在沈玉門臉上瞟來瞟去,那副神情,簡直已經得意到極點。
水仙忍不住道:「這個消息,莫非也是從蕭錦堂那裡得來的?」
孫尚香輕聲細語道:「不錯,你現在是不是有點佩服我了?」
水仙道:「我對你孫大少一向佩服得很……不過我只是有點奇怪,像如此重要的消息,蕭錦堂那老狐狸怎麼可能會洩露給你?」
孫尚香道:「他當然不是有意洩露的,那是因為本大少用了點小手段,逼得他非要把這些消息吐出來不可。」
水仙滿臉狐疑道:「那就更怪了,他既然知道那位解姑娘在那裡,何不自己去抓?還等著你孫大少派人去營救?」
孫尚香又咳了咳,道:「那是因為他至今還沒摸準地方,只知道她極可能去投奔我們太湖而已。」
水仙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沈玉門原本還在擔心,這時不禁鬆了口氣,忽然喝了聲:「石寶山!」
石寶山忙道:「屬下在。」
沈玉門道:「你把人都安置在什麼地方?」
石寶山道:「回二公子的話,屬下巳通令各路人馬,明日午前在此地會合,路程比較遠的,後天也會直接趕到嘉興。」
沈玉門道:「很好。不過你最好是撥一批人出去,趕到北邊去救人。」
石寶山答應一聲,轉身就要下樓。
孫尚香一把將他抓住,道:「不必,有我那三十幾個人,已經足夠了。」
沈玉門搖著頭,道:「你不要搞錯,我叫他去救的不是解姑娘,而是你那群人。」
孫尚香楞住了,緊抓著石寶山的手也登時鬆開。石寶山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縮佳腳。水仙也正滿臉驚愕的呆望著他,似乎對他的措施都充滿了疑問。沈玉門再也不開口,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孫尚香陡然哈哈大笑道:「我猜得果然不錯,你的腦袋鐵定受了傷,而且傷得還不輕。」沈玉門依然沒吭聲,只翻著眼睛瞪著他。
孫尚香一副傲氣凌人的樣子,道:「我那三十幾個人,拚命的本事雖然比不上『絕命十八騎』,逃命的功夫卻是一流的,你難道連這件事都忘了?」
水仙急忙道:「不錯。他那批人逃起命來,的確別具一功,很少有人可以追得上。」
石寶山也接口道:「而且此地距離太湖不遠,只要他們撒開腿,只怕神仙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沈玉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的瞟著水仙,道:「瞧你長得一臉聰明相,怎麼竟笨得像豬一樣。你有沒有搞清楚那三十幾個人是去幹什麼的?」
水仙囁嚅著道:「是去救人。」
沈玉門道:「不錯,是去救人,而不是逃命。他們的腳程再快,又有什麼用?」
水仙道,「可是一旦救到人,就有用了。」
沈玉門道:「如果救不到呢?那些人為了向他們大少有個交代。是不是非去攏青衣樓要人不可?」水仙點頭。
沈玉門道:「如此一來,是不是又要跟青衣樓的人馬發生衝突?」水仙又點了點頭。
沈玉門道:「既然發生衝突,就一定會有死傷。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為我而死,不論是孫家的人。還是沈家的人。」
水仙為難道:「可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怎麼能夠不死人呢?就算我們派出去再多的人去支援,也難免會有死傷的。」
沈玉門道:「你錯了。想救解姑娘困難,要救孫太少那批人卻易如反掌。只要攏到他們,很容易的便可把他們送回太湖,怎麼會有死傷?」
水仙道:「可是……把他們送回太湖,解姑娘怎麼辦?」
沈玉門道:「解姑娘自有她自己的辦法。據我所知,她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人發現的。
如果連那三十幾個人也能輕易找到她,那她早就落在青衣樓手上,哪裡還能活到現在?」
水仙道:「這麼說,解姑娘根本就無須我們派人去營救?」
沈玉門道:「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那些人跑去不但幫不上她的忙,反而在幫青衣樓逼她現身。如果她真在北邊。那就遭了。」說完,還朝著孫尚香歎了口氣。
孫尚香即刻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派人趕去支援?我隨便叫人通知他們一聲,叫他們罷手就行了。」
沈玉門搖頭歎息道:「笨哪!你們這些人也只能在江湖上打打殺殺。如果把他們放在廚房裡,只怕連什麼時候該放鹽巴、什麼時候該放胡椒都搞不清楚。」
孫尚香呆了呆,道:「這話怎麼說?」
沈玉門道,「你那三十幾個人的行蹤,是否已經落在青衣樓的眼裡?」
孫尚香道:「那當然。」
沈玉門道:「青衣樓發現之後,會怎麼想?」
孫尚香想了想,道:「他們一定以為我派人趕著給我老子送信去了。」
沈玉門道:「如果連沈家的人馬也同時朝那邊趕呢?」
孫尚香乾笑兩聲,道:「那就好玩了,他們一定以為你在那邊出現丁。」
沈玉門道:「如果你是蕭錦堂,你會怎麼辦?」
孫尚香道:「這還用說,當然是調動人馬圍剿。」
沈玉門道:「如此一來,咱們這邊是不是可以輕鬆不少?」
孫尚香恍然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原來你想趁機會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過去?」
沈玉門道:「這也叫做廢物利用,你懂了吧?」
孫尚香一怔,道:「什麼廢物利用?」
沈玉門道:「你想想看,你派出去的那三十幾個人,我不叫他們廢物,還能叫他們什麼?」
水仙聽得又想笑,卻沒敢笑出來。石寶山吭也沒吭一聲,便已溜下樓去。
孫尚香卻絲毫不以為憾的哈哈一笑,道:「好,好,你居然還能繞著圈子損我,足證明你的腦筋還管用,這一來我就放心了。」
沈玉門道:「可是我卻有點不放心。」
孫尚香胸膛一挺,道:「你有什麼不放心?有我們這些人在,誰能把你怎麼樣?」
沈玉門歎了口氣,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人在,我才不放心。長此下去,我就算不被青衣樓殺死,也要被你們活活氣死了。」說著,又狠狠的瞟了水仙一眼。
水仙居然也跟著歎了口氣,滿臉不開心的瞪著孫尚香,道:「也難怪我們少爺會生氣,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可以草率決定!至少在採取行動之前,也該先跟我們少爺商量一下才對。」
孫尚香怔怔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說我?」
水仙道:「除了你還有誰?這次幸虧我們少爺當機立斷,即時做了補救措施,否則一旦你那些人有了閃失,這筆人情債又要記在我們少爺頭上。我們少爺已經被接二連三的人情債壓得透不過氣來,如果再加上你這一筆,你教他如何承受得起?」
孫尚香又怔注了,過了很久,才哈哈大笑道:「水仙姑娘,你真有一套,我算服了你了。」
水仙道:「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還請大少不要見怪才好。」
孫尚香道:「我不會怪你,可惜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因為你們二公子氣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想用移花接木的手法栽給我也沒有用。」
水仙一臉茫然之色,道:「不可能吧?我又沒有賴他偷會女人,又沒有怪他不夠朋友,也沒有糊里糊塗的派人幫青衣摟逼解姑娘現身,他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生我的氣?」
孫尚香苦笑了半晌,才道:「要不要我告訴你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水仙道:「大少請說,小婢正在洗耳恭聽。」
孫尚香道:「那是因為你失寵了,你難道還不明白麼?」
水仙怔怔道:「我不過是個伺候他的婢女,又不是他的女人,怎麼談得上失寵?」
孫尚香也怔了怔,道:「你說直到現在。你還只不過是個伺候他的嬸女?」
水仙道:「是啊。我的身份早已注定,不但現在是,將來也是,除非他把我趕出沈府。」
孫尚香咳了咳,道:「我想那還不至於。」
水仙道:「我想也不會。我也許長得沒有那位解姑娘標緻,但我卻是個很忠心、很能幹的人,我不僅替他掌理財務,可以讓他永遠過著富豪般的生活,而且我對他的交往人物也知之甚譯,隨時都可以提醒他應對之策……」
孫尚香截口道:「他與朋友間的交往,何須你來提醒?」
水仙偷瞄了沈玉門一眼,道:「大少有所不知,我們少爺最近糊塗得很,有時候連朋友的名字都會記錯。」
孫尚香道:「有這種事?」說著,也不禁難以置信的看了看沈玉門。沈玉門竟然呆坐在那裡。吭也不吭一聲。
孫尚香只笑了笑,道:「還有呢?」
水仙道:「還有,我對各派武功的路數也略有所知,既可陪他練功喂招,又可以幫助他推陳創新,像我這種人,你想他如何捨得趕我走?」
孫尚香神色一動,道:「這麼說他新創出來的那套刀法,莫非也是你的傑作?」
水仙一怔,道:「什麼新創出來的刀法?」
孫尚香道:「就是適合使用短刀的那套。」
水仙急忙點頭道:「那當然,還有海棠和丁香那套聯手刀法,也是我跟少爺絞盡腦汁才創出來的。」
孫尚香大喜道:「那太好了。等到了太湖之後,你練給我看看,也好讓我知道你有多聰明。」
水仙連連搖頭道:「那可不行。」
孫尚香道:「為什麼?」
水仙道:「我這個人還有一個長處,就是對我們少爺絕對唯命是從。無論任何事情,除非經他許可,否則一切免談。」
孫尚香道:「可是你也應該知道,我是你們二公子最好的朋友啊!」
水仙道:「再好的朋友也沒有用,我只認他一個人。」
孫尚香冷笑道:「那就怪了,你既然有這麼許多長處,他為什麼還要氣你呢?」
水仙道:「所以我說他氣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不過這一點還請大少不必放在心上,因為我們少爺不但身上帶著傷,而且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餐,再加上旁邊躺著兩個死人,情緒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大少既是我們少爺的好朋友,一切就謂你多多包涵吧。」
她一口氣道來,就像已確定沈玉門氣的是孫尚香一樣,讓人連一點辨駁的機會都沒有。
孫尚香聽得不禁連連搖頭,連一直未曾出聲的沈玉門都忍不住歎了口氣。水仙卻像沒事人兒般的走到樓梯口,嬌聲歎道:「石總管,你忙完了沒有?」
石寶山立刻衝上來,道:「二公子怎麼樣?」
水仙道:「他已經餓極了,正在發脾氣呢。」
石寶山忙道:「請二公子再稍忍片刻,我已經交代好了。這次絕對是王長順親自掌廚,保證合乎二公子的口味。」
水仙道:「小心點,別讓人再動了手腳。」
石寶山道:「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守在旁邊,絕對錯不了。」
水仙道:「還有,你叫幾個人上來清理一下,把屍首也搬走。毛森麼……想辦法張羅塊地把他埋掉。至於這姓盲的,交給他同伴帶走就行了。」
石寶山為難道:「可是……他的同伴也全都死了。」
水仙跺腳道:「哎唷!你怎麼又胡亂殺人?你不知道咱們少爺討厭這一套麼?」
石寶山怔住了,身旁那兩人也一聲沒吭,全都怔怔的望著她。
水仙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那麼就派人去通知青衣樓的人一聲,叫他們自己搬走,千萬不能把屍首擺在這裡,免得給天香居惹麻煩。」石寶山只好點頭。
水仙又道:「還有,派人去找間舒適一點的客棧,今晚請少爺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起程。」
沈玉門忽然道:「等一等。」
水仙回首道:「少爺莫非想連夜趕路?」
沈玉門道:「不錯。我在車上休息也是一樣,越早趕到嘉興越好。」
孫尚香詫異的望著他,道:「你急著趕到嘉興去幹什麼?」
沈玉門冷冷道:「也許解紅梅正在嘉興等我,你相不相信?」
孫尚香哈哈大笑道:「你少唬我,那女人剛剛才把你推給石寶山,這時忙著逃命還唯恐不及,哪裡還有閒情逸致來跟你幽會?」
沈玉門道:「那可難說得很,也許她認為跟我見面比逃命來得更加重要。」
孫尚香道:「就算她想死你,非急著見你不可,至少出該約在揚州成是金陵,怎麼可能讓你帶著傷,冒著風險,連夜趕到幾百里之外的嘉興?」
說到這裡,還回首望著石寶山,問道:「石總管,你說是不是?」
石寶山笑而不答,水仙也急忙別過頭去,似乎都不想表示意見。
孫尚香歎了口氣。道:「奇怪,你們兩個怎麼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非帶我們繞這一趟的理由?」
石寶山笑笑道:「我們二公子不是已經把理由告訴你了麼?」
孫尚香道:「連你也相信他到嘉興是為了會見那個女人?」
石寶山道:「二公子說的話,我當然相信。」
孫尚香道:「我卻不信,你要不要服我打個賭。我認為他這次超到嘉興,絕對不是為了這件事。」
石寶山忙道,「石某的膽子小,一向不敢胡亂跟人打賭,太少想賭,還是找別人吧!」
孫尚香目光登時轉到水仙的俏臉上,道:「你怎麼樣,要不要跟我賭一賭?」
水仙笑瞇瞇道:「何必為這種事打賭,大少的好奇心既然這麼重,為什麼不自己猜一猜?」
石寶山立刻接道:「不錯,大少經常與我們二公子同進同出,對他的心意,多少總可以摸出幾分才對。」
孫尚香翻著眼睛想了想,忽然一笑道:「我想起來了,你對城東八仙酒坊的『神仙一壺倒』一向很感興趣。你是不是想去大醉一場?」
沈玉門不屑道:「『神仙一壺倒』各處都可以買得到,我又何必為了那種三等酒兼程趕到嘉興?」
孫尚香又想了想,道:「有一種東西別處買不到。」
沈玉門道:「什麼東西?」
孫尚香色迷迷道:「『怡紅軒』的紫霞姑娘。我看你八成是想躺在她懷裡休息幾天。」
沈玉門冷冷道:「你孫大少除了酒色之外,腦筋裡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孫尚香皺起眉頭道:「除了酒色之外,嘉興還會有什麼東西……我知道了,馬回子的脆皮牛肉餅,這次不會錯吧?」
沈玉門急忙道:「你千萬別提那種東西,我一想起來就想吐。」
孫尚香又想了半晌,才遲遲疑疑道:「你莫非想去吃『正興樓』的荷葉蒸魚?」
不待沈玉門開口,水仙已先皺眉道:「大少肚子裡裝的怎麼都是吃喝嫖賭?道你就不能想出點更重要的理由?」
石寶山也接:「水仙姑娘說得很對。依我看我們二公子也不可能為了吃一條魚而趕幾百里的路,我相信嘉興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處理。」
沈玉門卻揚手阻住他們的話,凝視著孫尚香,道:「你說的『正興樓』,可是南大街騾馬市口的那家老正興?
孫尚香道:「不錯,你曾經說過那家的荷葉蒸魚很有點火候,絕不在金陵的『一校春』之下。」
沈玉門道:「那當然,『一枝春』的侯瞎子怎麼比得上醉老六?」
孫尚香愕然道:「醉老六是誰?」
沈玉門道:「醉老六就是杜老刀的第六個徒弟,也是我的……說到這裡,忽然把話頓住。
水仙立刻接道:「也是你的好朋友,對不對?」
沈玉門歎道:「不錯,他跟我的交情非比尋常,過去曾經幫過我不少忙。」
孫尚香一怔,道:「咦!你怎麼又冒出一個好朋友?過去怎麼沒有跟我說起過……」
沈玉門沒等他說完,使喚了聲:「石寶山!」
石寶山忙道:「在。」
沈玉門道:「你對那一帶的環境熟不熟?」
石寶山道:「熟得很。」
沈玉門道:「那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正興老店』?」
石寶山想也沒想,便道:「不錯,就在『正興樓』的斜對面。」
沈玉門道:「好,今天晚上,我們就住在那裡。」
孫尚香急忙道:「慢點,慢點!」
沈玉門皺眉道:「閣下又有什麼高見?」
孫尚香道:「高見是沒有,我只想提醒你一聲,那裡千』萬住不得。」
沈玉門道:「為什麼住不得?」
孫尚香道:「因為那間店是曹四傑開的。」
沈玉門道:「是曹四傑開的又怎麼樣?」
孫尚香道:「曹四傑是青衣樓嘉興分舵舵主洪濤的把兄弟。我們糊里糊塗的位進去,豈不是等於羊入虎口?」
沈玉門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我怎麼看你也不像一隻羊嘛!」
水仙嗤嗤笑道:「我著倒活像一頭老虎。」
孫尚香咳咳道:「你們不要搞錯,我是一點都不怕,我只是擔心你們這位寶貝少爺睡不安穩而已。」
水仙道:「我倒一點也不擔心。」
孫尚香眼睛一翻一翻的瞟著她。道:「為什麼?」
水仙笑嘻嘻道:「有你孫大少這好朋友走在一起,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何況『飛天鷂子』洪路那七把飛刀雖然很唬人,還能唬得住你孫大少麼?」
孫尚香忽然垂下頭,沉吟著道:「說得也是……」
水仙細聲道:「你是不是很怕他身邊的那六個弟兄?」
孫尚香冷笑道:「笑話,我連『飛天鷂子』都不怕,怎麼會在乎那群小鴿子?」
說著,就想去抓盤裡的乳鴿,但一看毛森的死相,又急忙把手縮回來。
水仙道:「那你還遲疑什麼?」
孫尚香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調動我老子的人。」
水仙道:「你想趁機會跟他們大幹一場?」
孫尚香道:「不錯,反正遲早我們總是要跟青衣樓翻臉的。」
水仙反倒遲遲疑疑道:「可是這一來,恐怕又要死傷不少人。」
孫尚香道:「那當然。洪濤雖然不足為懼,但他與那六個弟兄配合,七七四十九把飛刀同時出手,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想不死人,只怕比登天還難。」水仙不講話了,只眼睛-眨一眨的瞟著沈玉門。
沈玉門歎了口氣,道:「難道你們就沒有辦法讓我太太平平的在嘉興住兩天麼?」
石寶山即刻道:「有。」
孫尚香吃驚的望著他,道:「你有什麼辦法?」
石寶山道:「洪濤雖然是條鐵錚錚的漢子,但他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孫尚香呆了呆,道:「你指的莫非是水道橋的曲二娘?」
石寶山道:「不錯。只要我們把曲二娘制住,那四十九把飛刀,保證會同時失了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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