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經深夜一點多了,往常像「飛達」這類不以女色為號召的酒館,早到了打烊時候,可是今天卻依然非常熱鬧。
老闆娘依露,裡裡外外忙了一陣,抽空跑進酒台,親自倒了一杯酒,遞到白朗寧手裡,愁眉苦臉說:「白朗寧!你在外面又惹了什麼禍?」
「沒有哇。」白朗寧舉杯一飲而盡,蠻不在乎地回答。
「沒有?」依露又給他添了一杯,把眼睛一瞪,說:「趕快從實招來,免得酒瓶照顧到你頭上去!」
白朗寧笑了。
這幾年來,依露一直把他看成兄弟一般,照顧得無微不至,絕少擺過臉色,今天居然要用酒瓶對付他,倒是新鮮得很。
「什麼事這麼嚴重?」白朗寧笑著問。
「嘿,你倒蠻輕鬆,我這間酒館今天卻變成了聚英樓,港九名點子幾乎都到了,一進門沒別的,開口就是白朗寧在嗎?白朗寧來過麼?白朗寧到那裡去啦?嘿,我又不是白朗寧的媽媽,怎會知道這麼多?」
白朗寧端起酒杯慢慢喝著,瞇著眼睛瞧依露俏麗中略帶嬌倦的臉蛋,搖頭說:「依露,你越來越漂亮了,別說做媽媽,恐怕做姐姐都嫌太年青羅。」
依露被他逗得臉蛋一紅,忸怩了一下,忽然又皺起眉頭,問:「白朗寧,究竟出了什麼事?」
「放心,真的沒事。」白朗寧拍拍她的臂膀,安慰著她,一面接問:「哪些人來找過我?」
依露從酒台抽屜取出一張名單,在白朗寧面前一拍,說:「自己拿去看吧。」
白朗寧拿起一瞧,不禁問:「這些人都來找我幹嗎?」
「誰知道,」依露冷哼一聲,說:「看上去每個人都鬼鬼祟祟的,一定沒好事。」
白朗寧自我嘲笑的說:「警方第一高手蕭朋,九龍王孫老大孫禹,七海龍王解大勇,中環士皇帝丁景泰,再加上差點把我綁架走的北角龍頭楊文達,喝,我白朗寧的面子可真不小。」
「什麼?」依露臉色變了變,「楊文達竟想綁架你?」
「嗯。」
「為什麼?」
「他說他想請我去喝杯早酒,你相信嗎?」
「我當然不信。」依露居然冷哼了一聲:「那傢伙是個出了名的陰險人物,你可得多加小心啊。」
「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想約我去幹什麼。」
「想出來了嗎?」
「有點眉目了。」
「快說,究竟是為什麼?」
「我想那老小子八成是看上了你,想托我替他作媒。」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依露這才發覺白朗寧是在跟她開玩笑,忍不住在他手臂上狠狠扭了一把。
就在這時,亂烘烘的酒館忽然靜了下來,散座上的酒客幾乎站起了一大半。
依露臉色又變了,伸手推了白朗寧一下。
白朗寧頭也沒回,准知道一定是丁景泰去而復返,因為換個人在這段地頭上絕對沒這麼大聲勢。
果然,一陣熟悉的敞笑聲從背後傳過來。
「白朗寧,我們又碰上了。」
白朗寧勉強的笑了笑,心說:明明專程找尋自己,卻偏說碰上,這傢伙就是死要面子。
丁景泰走上來,笑哈哈的在白朗寧肩上拍了拍,朝一旁高腳凳上一坐,回身大聲對散座上站著的人說:「各位該喝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去啦,酒帳全算我的!」
三十名大漢紛紛稱謝,一個個走了出去,轉眼酒館已空下了一大半。
丁景泰從懷裡掏出厚厚的錢夾,隨便抽了幾張足可將酒櫃裡的酒全部買下來的鈔票,往依露手上一塞:「夠了吧?」
「連桌子算上也差不多了。」依露開心的回答,隨手取出杯子在丁景泰面前一擺,滿滿替他注了一杯。
丁景泰瞧了瞧酒色,又看了看酒瓶上的牌子,轉了問:「沒有再好的麼?」
「如果有好的,有白朗寧在座,還會不拿出來嗎?」依露含笑回答。
「對,對,只要在太平山下混過幾天的,那個不知道你依露和白朗寧的交情。」
說罷,高高端起酒杯,朝白朗寧一舉,說:「白朗寧能喝的酒,我丁景泰為什麼不能喝?來,乾杯。」只見他脖子一仰,滿杯酒喝了個乾淨。
白朗寧也隨他一乾而盡,把杯子往旁邊一推說:「我酒量到此為止,丁兄請自便吧。」
丁景泰怔了怔說:「我丁景泰就是欣賞你這一點,什麼事都知適可而止,比那些自不量力的傢伙高明多了。」
說話間,眼睛已經落在那張名單上,瞧了一會兒,呵呵笑著說:「可惜解超後來,否則我們太平山下四把槍都到齊了。」
言下之意,除了被黑道上頌為四把槍的蕭朋、解超、白朗寧和他丁景泰之外,根本未將其它人物放在眼裡。
白朗寧一旁笑了笑,說:「丁兄,我白朗寧可有什度得罪各位的地方?」
丁景泰叫道:「別說沒有,就是你白朗寧開罪了他們,他們又敢將你奈何?」
「那就奇怪了。」白朗寧不解的問:「不知各位找我有什麼指教?」
丁景泰又乾了一杯,笑看問:「白朗寧,你我相識已經四五年了,憑良心說,我丁景泰待你如何?」
「丁兄對我一向不壞,就以這間酒館來說,如果沒得你丁兄關照,豈能如此太太平平的做生意。」
「白朗寧,別注我丁景泰臉上貼金了,這間酒館憑你白朗寧三個字,恐怕也沒人敢在虎口上找須,包括我丁景泰在內。哈哈……」
一旁依露聽得高興,又給丁景泰斟了一杯。
丁景泰又是一杯下肚,手掌搭在白朗寧肩膀上,說:「老弟,聽說你最近要走馬上任,走蕭朋的後路了,真的?」
白朗寧搖頭說:「警方有一個蕭朋已經差不多了,我何苦去湊熱鬧。」
丁景泰鬆了口氣,說:「對,我就一直不相信,憑你白朗寧怎會像蕭朋那麼沒出息,一個月為了區區幾千塊港幣而折腰?」
白朗寧歎息一聲,說:「人各有志,蕭朋能不顧一切阻礙,走上這條正路,也不失為明智之舉。」
「別人的事且不去管他。」丁景泰使勁抓住白朗寧肩膀,說:「老弟,到我這裡來如何?我丁景泰想了幾年啦。」
「到你那裡幹什麼?」白朗寧笑著問。
「幹什麼?」丁景泰藉著三分酒意,大聲說:「憑我手中的兩家貿易公司,三間戲院,兩個夜總會,七八家飯店,十來家酒館,再加上麻將地下賭場等,還怕養不起你白朗寧?」
「不錯,以你丁兄的財勢,足可把我養得又白又胖,可是我能替你做什麼呢?」
丁景泰把檯子一拍,說:「什麼都不幹,壯壯聲勢也是好的,太平山下四把槍,獨我丁景泰佔上兩把,任他警察總監,在我丁某人面前也神不起來了。」
突然,酒館最角落上發出一聲冷冷的譏笑聲。
「什麼人?」跟隨丁景泰同來的幾名中環幫弟兄大聲喝問。
散座緊靠裡首,有個年輕人慢慢的站了出來。
「你是在笑我們大哥嗎?」
「不錯。」
「我看你是活膩了。」
「不見得。」那年輕人衣襟一撩,烏黑的槍柄已從腋下露出來。
中環幫幾名弟兄正想動手,已被丁景泰制止住。
「你貴姓?」到這種時候,丁景泰居然還對他十分客氣。
那年輕人卻冷冷的說:「無名小卒,縱然我把生辰八字告訴你,只怕你也算不出來。」
丁景泰朝白朗寧看了看,白朗寧默不作聲,又朝依露看了看,依露微微搖頭,顯然都摸不清那年輕人的來歷。
「看樣子,你好像對我丁某人很不服氣。」
「你丁景泰的財勢當然沒話說,至於太平山下四把槍,我勸你還是少掛在嘴上為妙,免得讓人笑掉大牙。」
丁景泰這輩子還沒被人罵這麼慘過,不禁又驚又氣,大聲說:「你敢小看我丁景泰?」
「丁景泰,以你的聲望財勢,還不能滿足你麼?何必一定把自己硬湊在四把槍裡面,人家白朗寧、蕭朋、解超三人還都年青,身子依然矯健得很。而你呢?肚子大了,眼睛花了,手腳也慢了,拿什麼跟人家比?算了吧,乾脆把那個缺讓出來,免得教別人背後恥笑。」
白朗寧在丁景泰健壯的身上瞄了一眼,確實有點發福了,不禁有些替他擔心。
丁景泰嘿嘿一陣冷笑,說:「看來你對那個缺定然很有興趣了?」
「我雖不稀罕那虛名,可是你丁景泰一撒手,除了我還有誰敢接呢??」那年輕人傲然回答。
丁景泰慢慢面對那青年站了起來,平靜有力的說:「很好!憑本領來拿吧。」
丁景泰身後的依露急忙閃避,一旁相隔不滿兩尺的白朗寧卻動也不動。
那青年也站了出來,後面與他同坐的幾條大漢早已讓開。
那青年瞧了瞧白朗寧,說:「白朗寧!你不讓開嗎?」
白朗寧嗤地一聲,笑了出來,說:「憑這句話就夠了,我勸你還是回去再練幾年,丁景泰的身手不是你這塊料可以應付得了的。」
「何以見得?」那青年奇怪地問。
「你問我要不要讓開,想想看,如果你的子彈打中兩尺開外,你還有命在麼?更何況你的子彈恐怕連出槍瞠的機會都沒有。」白朗寧滿臉不屑地回答。
那青年冷冷一笑,說:「待我先料理了丁景泰,再向你白朗寧領教領教。」
白朗寧連看也不屑再看他一眼,轉首大聲朝那青年同來的同伴們說:「不論雙方勝負如何,如果有人從旁協助,小心我白朗寧槍下無情。」
這時,全酒吧間都靜了下來,靜得幾乎連彼此心跳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突然,那青年肩膀一動,丁景泰的槍快加閃電地拔了出來,「轟」然一聲巨響,跟著「噠」地一聲,那青年的手槍遠遠飛到牆邊去了。
丁景泰把槍口提到嘴邊,輕輕吹了一下,慢慢揣入懷裡。
那青年臉色鐵青的站在原地,左手捧著右腕,鮮血一滴一滴的摘在地上。身後那群大漢,個個張口結舌的楞在那裡,沒有一個人敢動一動。
白朗寧說:「如何?你以為太平山下四把槍是好對付的麼?」
丁景泰取出手帕,一面拭手,一面平靜的說:「我因不願給老闆娘惹麻煩,破例手下留情,快點滾吧。」
那幾名大漢聞言,把青年一擁,匆匆擠出門去。
丁景泰拍了拍手,門外立刻衝進兩名大漢。
丁景泰吩咐說:「前後綴下去,不要追丟了。」
兩名大漢應命而去。
丁景泰咧開大嘴,對白朗寧笑問:「比起前幾年來如何?」
白朗寧大拇指一挑,說:「雄風依舊,我方才白為你的肚子擔心了。」
兩人都笑了,笑得輕輕鬆鬆,好像方才根本不是場生死決鬥,僅是陪小孩子玩玩而已。
丁景泰拉著白朗寧坐回原位,說:「白朗寧,我們言歸正傳,方纔那碼事如何?」
白朗寧含笑搖了搖頭。
丁景泰發急說:「白朗寧,我出你高薪,保證足夠你養三兩房小老婆。」
白朗寧依然搖頭說:「丁兄,以你的身手,有我白朗寧不多,沒我也不少,何必一定拉我幹嗎?」
丁景泰苦笑說:「就以方才來說,那小子太過稀鬆平常,如若換成蕭朋或解超,後果可能完全不同了。」
「別小看那小子,港九恐怕還找不出幾個能對付他的角色呢。」白朗寧說。
丁景泰歎了口氣,說:「那些事不提也罷。老弟,我丁景泰一再相請,難道你真的不屑一顧麼?」
白朗寧正容說:「丁兄的勝意我心領了!如在當年你丁兄打江山的時候,身旁多一把白朗寧,確是如虎添翅,可是如今你已名成業就,憑你丁兄和幾百名弟兄,坐守這片基業已經游刃有餘,我這時投靠於你,人家還以為我白朗寧窮得無路可走,到你那裡吃閒飯去了,豈非壞了我白朗寧大好名聲?丁兄,你我相處一向不錯,千萬不可害我。」
丁景泰若有所失的歎息一陣,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強求於你,不過我有個小請求。」
白朗寧忙說:「丁兄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出來,請求可不敢當。」
丁景泰說:「你白朗寧無論如何,不能與蕭朋或解超混在一起,如果要與四把槍會會,一定先來找我丁景泰。」
白朗寧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丁景泰鬆了口氣,說:「只要你白朗寧遵守諾言,我也給你一個相對條件,無論你白朗寧有什麼需要,隨時來找我,要人開口,要錢伸手,我丁景泰絕不含糊。」
白朗寧做夢也想不到竟有這種好事,嘴裡謝了一聲,心裡卻奇怪的很,弄不懂他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丁景泰開心地笑了幾聲,說:「你一定感到奇怪,為什麼我要阻止你跟那兩個傢伙混在一起,是不是?」
白朗寧含笑說:「正想請教。」
丁景泰把身子湊過來,神秘兮兮說:「我怕。」
白朗寧怔了怔,問:「天下還有值得你丁景泰害怕的事?」
丁景泰點點頭,把聲音放得更低,說:「如果你白朗寧跟那兩把破槍中任何一人聯手,我了景泰還睡得著覺麼?」
一旁的依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白朗寧也笑了,丁景泰笑得更厲害,也不知他是自我解嘲,還是真的開心。
突然一名大漢唸唸衝了進來。
白朗寧回首望去,認得正是方才丁景泰派出跟蹤的兩人其中之一。
「怎麼樣?」丁景泰站了起來。
「大哥,馬剛被他們架去了。」大漢喘喘說。
「什麼?」丁景泰怒吼一聲,說:「在我丁景泰地頭上,居然有人如此大膽?」
說罷,與白朗寧匆匆別過,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白朗寧也匆匆站起來,把身上全部財產,不滿二十塊錢港幣往台上一扔,模仿著丁景泰的口氣,問:「夠了吧?」
「連人一起算上也差不多了。」依露笑嘻嘻把嫣紅的臉孔貼了上來。
白朗寧在她的頓上輕輕擰了一下,笑罵聲:「越來臉皮越厚了。」
轉身也像一陣風似的跟了出去。
(二)
夜更深了,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白朗寧楞楞站在路邊,拚命思索著那負傷青年的來路問題。
清涼的風夜,像一益冷水般撥在他的身上,使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急忙翻起衣領,大步朝對街走去。
他匆匆穿過大路,又匆匆轉進狹街,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引擎聲,一輛無燈的轎車,像只箭似的直向他駛來。
白朗寧想也沒想,直向對街的一條小巷奔去。
剛剛躲進小巷,那轎車也「吱」的一聲,剎在巷口。
白朗寧拔出手槍,身子緊貼著牆壁,一點點朝外湊去。
車門慢慢打開了,裡面發出了一串嬌滴滴的笑聲。
那笑聲聽在白朗寧耳裡,使他汗毛都聳立起來,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般,把槍揣進懷裡,渾身沒勁地走了出來。
「大家都說你白朗寧英雄了得,在我看來,倒活像條夾尾巴狗。」
白朗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七海龍王的心肝女兒,快槍解超的寶貝妹妹,軟硬不吃的解大小姐解瑩瑩。
「瑩瑩,我已沒得罪你,何苦半夜三更來找我麻煩?」白朗寧苦兮兮問。
解瑩瑩冷哼一聲,說:「我才沒那麼大閒空專程來找麻煩哩。」
「那麼一定是太悶了,想叫我陪你散散心?」白朗寧不得不陪著笑臉。
「喲,你長得漂亮,害得我解瑩瑩睡不安枕,半夜二點多鐘來找你散心,呸,別不要臉了,我才不像那群女人那麼賤,看見你就倒胃口。」說完,還狠狠啐了一口。
白朗寧鬆了一口氣,說:「既然大小姐見了我就倒胃口,我這就走,免得惹您生氣,再見。不,最好永遠別見。」說罷,回頭就想開溜。
「慢點,說走就走,那有那麼容易?」解瑩瑩怒吼著。
白朗寧只好又轉回頭,苦眉苦臉說:「瑩瑩小姐,有什麼過不去,明天再找我算帳不遲,現在就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要走可以,先還我哥哥來。」
「我又沒見到他,如何還法?」
「他明明說來找你嘛。一定……一定是你把他謀害了。」解瑩瑩眼睛一翻,賴上了。
白朗寧被她弄得氣也不能,笑也不是,更不敢發脾氣,因為他知道得罪瞭解超還好辦,充其量面對面幹一場,可是開罪這位大小姐可就糟了,那四海龍王最維護她,一旦找起麻煩來,保證跳到海裡都落不到全屍。
在這種情況下,白朗寧只有忍氣吞聲,苦笑著說:「放心,我白朗寧如要謀財害命,一定去找丁景泰孫禹之流的財主,絕不會向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的解超下手。」
在港九黑道中,誰都知道七海幫景況不佳,整天鬧窮,白朗寧無意隨口道出,想不到卻惹出麻煩來了。
解塋瑩回手一抓,拿起她那只特大號的強力手槍,把後柄一上,像步槍似的端在手上,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鵝蛋型的臉龐,健美的身段。走起路來一扭一擺的,姿態非常高雅,活像選美台上的健美小姐,雖然黑了一點,看上去仍迷人得很,只可惜手上抓著把凶器。
白朗寧話一出口,就知道要糟,想收已來不及了,如今見她端槍走來,嚇得魂都沒了。
「瑩瑩,這玩笑可開不得啊!」
解瑩瑩把槍口對著白朗寧胸前,冷冷說:「白朗寧,別小看這把槍,比你那只威力可大多了。」
「瑩瑩小姐,你這是幹什麼?」
「不幹什麼!只想請你白朗寧先生檢查檢查。」
「檢查什麼?」
「看看我解瑩瑩有沒有穿褲子。」
白朗寧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朝她身上掃了一眼,見她穿著件迷你短裙,稍微安心些,說:「你不是穿著裙子麼?」
「裡面呢?」
「裡面?」白朗寧乾咳兩聲,說:「裡面當然穿著內褲了。」
解瑩瑩冷哼一聲,說:「不見得,也許七海龍王真窮得連女兒的三角褲也買不起了,我看你還是查查看吧。」
白朗寧忙說:「不必不必。我方才不過隨口說說,你怎麼認真起來?」
「少廢話,」解瑩瑩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瞪,說:「非叫你見識見識不可。」
白朗寧急了,他一向知道這位大小姐最任性,說什麼是什麼,萬一真的非逼自己動手,叫解超知道了,不在自己後腦上開個洞才怪呢。
「白朗寧,」解瑩瑩突然露個笑臉,嬌滴滴叫了聲,說:「聽說你對女人衣飾最內行,穿穿脫脫更是拿手好戲,怎麼連撩撩裙子也不會麼?」
白朗寧嚥了口唾沫,急聲說:「別聽人胡說,我……我一向都很莊重,怎會對那些事情內行。」
解瑩瑩冷笑幾聲,說:「既然白朗寧先生不屑自己動手,我只好自己來了。」
說著,解瑩瑩真的慢慢將裙子撩了起來,白朗寧著眼一瞧,急忙眼睛閉上,暗叫聲:「天哪!」那算什度三角褲,簡直是塊透明的紗罩。
「怎麼樣?」那聲音更柔和了。
「又高級、又美觀,漂亮極了,買起來一定很貴。」白朗寧嘴上一番恭維,心裡卻念著阿彌陀佛。
「算你眼睛不瞎,倒還識貨,以後不會再說我解家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了吧?」解瑩瑩高興了。
「以後再也不敢了。」白朗寧急忙回答。
「這次便宜了你,下次再聽你胡說,哼,別怪我解瑩瑩對你不客氣。」嘴上雖然饒了他,槍卻依然端在手上。
「瑩瑩,這槍……可以收起來了吧?」白朗寧急聲哀求。
「收搶不難,只要你還我哥哥來?」還是一句老話。
白朗寧正被她纏得無計可施,突然破空傳來幾聲槍響。
想起瑩瑩嘴裡的解超,白朗寧急忙把發呆的解瑩瑩一挾,打開車門,像丟行李似的把她朝後座一推,自己跳到駕駛座上,油門一踏,直朝槍聲方向趕去。
(三)
車子在一條暗暗的路邊停下,兩人跳下車子,矮身奔到街口,槍聲彷彿就在耳邊。
解瑩瑩取出紅外線瞄準鏡,正想按裝在槍上,白朗寧已一把搶過來,對好距離,朝暗街上望去。
只見快槍解超正伏在地上,四周已被二三十名大漢團團包圍住。
白朗寧估量情勢,把紅外線瞄準鏡還給解瑩瑩,說:「掩護我,注意左首那三個人。」
解瑩瑩舉槍看了看,點了點頭。
白朗寧伏身衝了進去,一時槍聲四起,幾名大漢在白朗寧及解瑩瑩一輪快射之下,紛紛倒在地上。
白朗寧衝到離解超不滿十尺的牆角處隱住身形,大聲問:「解超,沒事吧?」
「白朗寧,你跑來幹什麼?」
「湊湊熱鬧。」
「趕快走,這幾個人我還應付得來,用不著你來幫忙。」
「我才沒胃口幫你忙呢,被人打死活該。」
「那你就快點滾吧。」
「可惜我身不由己。」
「為什麼?難道還有人逼你不成?」
「不錯,是你那寶貝妹妹拿她那只破槍硬把我逼來的。」
解超一聽妹妹到了,有點沉不住氣了,急聲問:「她在那裡?」
「街口。」
解超急得抓了抓腦袋,口氣也軟下來說:「白朗寧,這裡我足可應付,請你回去照顧瑩瑩吧。」
白朗寧正想退回去,忽然發覺十幾條黑影偷偷摸上來。
那十幾個黑影分成兩批,一批從左首圍攻解超,另一批從右邊貼牆湊過來,想暗襲白朗寧。
白朗寧估量情勢,索性裝做未曾發覺,暗中卻緊緊盯住,把那群人行動看得清清楚楚。
解超見白朗寧動也不動的倚在牆邊,毫無去意,不禁急聲說:「白朗寧快走,這裡讓我自己對付,瑩瑩那邊要緊。」
「少吹牛,命要緊。」白朗寧冷冷的回答,看也沒看他一眼。
「白朗寧,別忘了,小看我解超等於小看你自己。」解超怒吼著。
「算了吧,憑你選的那塊只能挨打,而不能打人的地方,太平山下四把槍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居然還敢厚著臉皮次大氣。」
解超急得恨不得把地上泥巴啃一口,可是想到街口的寶貝妹妹,又不敢跟白朗寧發脾氣,只好忍氣說:「就算我選錯地方,死了算我解超活該倒霉,絕不會怪到你白朗寧頭上。」
白朗寧眼睛沒工夫看他,卻不停的搖著腦袋,說:「不成,太平山下四把槍叫起來又順口又好聽,萬一死掉一個,變成太平山下三把槍,多難聽?」
「白朝寧,算我解超求你幫個忙好不好?你再不走,我沒被槍打死倒先急死了。」
「好吧,那就快點死,等替你快槍解超收了屍,再回去不遲。」白朗寧有意開開解超的玩笑,也有意讓那群摸上來的黑影聽聽,好分散他們一些注意力。
解超伏在地上,前面有東西掩護,根本不知內情,被白朗寧逗得再也忍不下了,破口大罵說:「混帳白朗寧,你他媽的再不滾回去,老子先賞你一槍,到時可別怪我解超不夠朋友。」
白朗寧聽得心裡一驚,急忙把脖子縮了縮,因為他深知快槍解超的子彈一向專找對手腦袋,深恐他真的突然賞自己一下。
這時街口的解瑩瑩籍著紅外線瞄準鏡,正好發現了左首的敵人,尖聲呼喊著:「哥哥小心,六個。」
語聲方住,她那只初速每秒三百五十尺的強力槍聲,刺人耳鼓地響了起來。
白朗寧也突然竄出來,幾響密度驚人的槍聲,槍槍打在對手的手臂上。
「白朗寧,照頭打。」解超大聲呼叫。
那幾名傷臂大漢,有的已取出尖刀,不要命地撲上來。
白朗寧迎上去,一掌劈落當先撲來的大漢手中尖刀,抓住對方衣襟,一聲暴喝,硬把那大漢朝十尺外的解超擰去,嘴裡叫著:「要打頭自己來。」
那大漢正好毫無偏差的落在解超身邊。
解超舉起槍柄,狠狠在頭上敲了一下,那大漢哼都沒哼一聲,就已昏死過去。
這時第二名大漢的刀已被白朗寧踢落,身子像火車頭似的衝過來。
白朗寧借勢一送,那大漢收勢不住,直向解超衝去,身子還沒站穩,解超的槍柄已敲在他腦袋上。
「白朗寧,再來幾個。」解超高聲大喊。
第三個第四個接連飛了過去,解超身邊又多了兩個伴,四個昏睡的大漢,正好給他做了個堡壘,增加他不少安全性。
「再來,再來。」解超連連催促著。
白朗寧打得起勁,也想再來幾個,可惜那重大漢已被他銳不可當的威勢鎮住,一個個連滾帶爬的退了回去,白朗寧既不敢冒險追上去,也不願再補他們一槍,也就任他們去了。
左首幾個人早被解瑩瑩幹掉,其他人乖乖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白朗寧見解超危機已解,也不再戀戰,邊退邊喊著:「下次再來吧,我要回去照顧你那寶貝妹妹去了!」
「好,快滾。我掩護你。」
又是一陣密密的槍聲,子彈在白朗寧耳邊頭頂亂竄,正當他衝到解瑩瑩藏身的牆角處,腳下突然被一條軟東西格了一下,一時難以收步,身子直翻出去,還好他精於柔道,脖子一縮,雙手用力一拍,身子四平八穩的仰在地上,總算免去了狗吃屎之災。
白朗寧翻身伏地一瞧,原來方纔那軟東西是解瑩瑩故意伸出的玉腿。
白朗寧涵養再好,也不禁惱火,恨聲挖苦說:「解瑩瑩!如果真喜歡我睡在你身邊,儘管隨時來找我,用不著明擺著臉孔暗施手腳。」
解瑩瑩氣得把腳一跺,委委曲曲說:「人家怕你被槍打中,好心救你,你怎麼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等會我告訴哥哥,叫他評評理。」
白朗寧一聽蠻有些道理,火氣登時平了下來,聽說她要告訴解超,不禁有點發急,匆匆爬起來,趕上去笑臉說:「瑩瑩,是我錯怪了你,請你原諒,千萬可別對你哥哥說啊。」
解瑩瑩看他那付急相,忍不住噗嗤一笑,回身拚命開槍,再也不理會他。
餅了一陣,槍靜止了,遠遠傳來車子發動聲,顯然對方已經撤走。
快槍解超大步衝出來,見解瑩瑩好好站在那裡,才放了心,大聲對白朗寧說:「白朗寧,我解超又欠下你的人情債了。」
解塋瑩即刻說:「一點不欠。」
白朗寧怕惹麻煩,忙說:「對,一點不欠,一點不欠。」
解超個性剛強,人窮骨頭卻硬,從來不願受人滴水之恩,有幾次白朗寧無意中替他解圍,他總是想盡辦法償還回去,雖然有時過於不講道理,但恩怨卻分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聽了妹妹的話,不以為然責備說:「大丈夫恩怨分明!白朗寧替我解圍,又受我之托照顧你,我們怎能不感謝他?」
「他罵人家嘛!」話是對解超說的,眼睛卻瞟看白朗寧。
解超怔了怔,哈哈一笑說:「一定是你不聽話,想逞能去救我,對不對?」說話的神態,好像哄小孩子一般,由此可見他平日對妹妹的寵愛。
白朗寧一旁連使眼色,解瑩瑩狠狠白了他一眼,恨聲哼了哼,算回答哥哥的問話,也算對白朗寧的示威。
白朗寧生怕節外生枝,急忙開口問:「解超,方才圍攻你的是那一路人馬?」
解超搖頭說:「我本來想去飛達找你,忽然聽到槍聲,不久衝出幾個大漢,其中一人還掛了彩,我正在奇怪什麼人吃了豹子膽敢向你白朗寧挑戰,突然酒館追出兩個人,先後綴了下去,我因一時好奇,也跟蹤下來,沒想到連人家是那一路還沒摸清,自己反被包圍了。」
說到這裡,望了望白朗寧,奇怪地問:「槍都比過了,難道你還不知道對手底細麼?」
白朗寧搖頭說:「那人不是我傷的。」
「不是你?」解超驚疑的問:「除了你誰還有在千鈞一髮中取對方腕子的把握?」
「丁景泰。」
「哦,」解超點了點頭,說:「那就難怪了。」
解瑩瑩一旁問:「那人難道不知對方是丁景泰嗎?」
白朗寧笑著說:「人家是專門去找丁景泰要太平山下四把槍那名號的。」
解瑩瑩滿臉不屑的哼了一聲說:「自討無趣。」
從神態言詞上看來,解瑩瑩對太平山下四把槍的槍法,懷著無比的信心和崇敬。
解超突然充滿敵意的瞪著白朗寧,問:「白朗寧,你跟丁景泰勾搭上了?」
白朗寧心想,又來了,臉上笑了笑,乾乾脆脆回答他:「放心,我如要找四把槍其中一人聯手,一定先來找你解超,免得人家罵我白朗寧勢利。」
解瑩瑩插嘴說:「不怕穿不上褲子麼?」說著,手掌在短裙上摸了一把。
白朗寧想起那塊小紗罩,一陣心跳,緊緊閉著嘴巴,連哼都沒哼一聲。
解超冷笑說:「我解家太窮,拉不起你這種硬角,以你白朗寧的身手,到那裡都有得混,我勸你千萬不能入他中環幫,免得吃冷槍。」
「吃冷槍?」白朗寧吃驚的問。
「不錯,一對一我解超沒必勝把握,用不著冒險逞英雄,暗殺你卻有點自信,我四海幫得罪不起幫大人多的丁景泰,可沒把你這孤孤單單的一把槍看在眼裡。」
白朗寧歎了口氣,把槍往懷裡一瑞,回頭就走。
「白朗寧,我用車子送你回去吧?」解瑩瑩有點不忍心的呼喊著。
白朗寧卻頭也不回,就好像沒聽到一樣,腳步跨得更大更快,恨不得背上長出翅膀,趕緊離他們遠點,免得惹上無妄之災,做了他們勾心鬥角的犧牲者。
(四)
白朗寧回到家裡,已經快天亮了。
他小心朝身後察看,才摸索著踏上一條「咿呀」作響的樓梯,伸手插進玻璃早已脫落的空窗格,扭轉門鎖,把房門推開,閃身切進房裡。
一路上越想越氣,回家把一肚子怨氣都發在衣服上。
脫一件甩一件,甩到什麼地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把衣服甩光了,好像氣還沒消,抬腳把房門「碰」地一聲踢緊,連身子也懶得沖洗,氣呼呼就想往被裡竄。
突然一聲尖叫,把白朗寧嚇得翻身滾到床下,匆匆忙忙爬起來找電燈開關,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戶。
電燈一亮,白朗寧四周看了看,一點不錯,正是他住了幾年的老窩,只是床上的被子鼓了起來。
「白朗寧,你這人太不懂禮貌了。」聲音從被裡傳出來。
白朗寧被罵得楞住了,心說:人到倒霉的時候,什麼事都能碰上,侵佔了自己的床,還敢罵自己沒禮貌。
他正想走上去,掀開被子跟那人理論一番,忽然發現床頭掛著一套筆挺的警察制服,不禁軟了下來,大聲說:「你們警察怎麼也不講王法?佔了別人的床位,還敢罵人家沒禮貌,成什麼話?」
一陣銀鈴似的嬌笑,慢慢從被角露出一個紅的像蘋果似的臉蛋來,當她看見白朗寧那付凶神像,急忙又縮了進去。
「白朗寧,快把衣服穿起來。」
白朗寧隨手抓了件睡衣穿上,怨聲說:「你不在家裡睡覺,跑到這兒來幹嗎?」
「找你呀。」
白朗寧笑著說:「想不到你張佩玉也熱情起來了。」
張佩玉翻身坐起來,抓過上裝住身上一披,說:「別想的太美,我是為公事來的。」
「公事?」
「嗯。」
「我們之間會有什麼公事?」
「別忘了,我是警察,你是流氓,說不定我是來抓你的。」
白朗寧立刻湊上去說:「那就拜託你快點把我抓起來吧。」
張佩玉急忙往後縮了縮,說:「別不正經,我還有事情要跟你談呢。」
白朗寧只好在一旁坐下來。
張佩玉整理了一下頭髮,擺起一付警察面孔說:「今天下午,侯先生突然派車把我接到他的辦公室。」
「接你去幹嗎?」
「理由是談話,實際上我一句話都還沒說,他就狠狠的打了我一頓官腔,你說過不過份?」
「太過份了,那老傢伙怎麼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張佩玉白了他一眼,繼續說:「後來我實在氣不過,便把我帶去的一袋資料狠狠摔在他的桌子上。」
「什麼資料?」
「警方機密,不宜洩露。」
既是警方機密,白朗寧當然不便追問。
張佩玉笑了笑,又繼續說道:「他打開那袋資料一看,立即眉開眼笑,態度馬上變了,不但狠狠的誇獎我一番,而且非要我借調到他們組裡去不可。他說像我這麼有靈氣的人,留在警署簡直是在暴殄天物。」
白朗寧噗嗤一笑,說:「你答應了嗎?」
「我當然不肯答應,你也應該知道我對他們那種蠻不講理的單位,一向都討厭得很,可是……」她瞄了白朗寧一眼,「可是後來他竟把你搬出來,他說你正在替他辦理一件案子,叫我做你們的連絡人,你想既是你白朗寧的事,我能不管嗎?所以我只好答應下來。」
「承情。承清。」
「現在我到這裡來,就是侯先生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
「什麼事?請說。」
張佩玉忽然收起警察面孔,雙手抱著膝頭,臉蛋斜枕在膝蓋上,笑瞇瞇說:「侯先生說你白朗寧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材,只是太好色了。所以要想抓住你,僅是跳跳舞,拍拍拖一定不夠,必要時非得上床不可。」
「真的?」
「嗯。」
白朗寧當然知道張佩玉是在開玩笑,他也索性裝糊塗,一頭衝上床去,剛剛把被子掀開,突然吃了一驚,又乖乖的退了回來。
兩條雪白如玉的大腿,當然不足以使白朗寧驚成這件模樣,使他吃驚的是膝頭上那只亮晶晶的嶄新白朗寧。
白朗寧乾笑兩聲,說:「原來你這麼愛抱白朗寧。」
「金屬的。」張佩玉笑瞇瞇說。
「很漂亮,什麼時候買的?」
「侯先生今天才送給我的。」
「無緣無故送只槍給你幹嗎?」
「侯先生說有頭色狼太過厲害,讓我小心防範,免得被他咬一口。」
「嗯,年歲大的人。確實想得比較周到。」
「就是嘛。」
白朗寧把手一伸,說:「讓我看看。」
張佩玉把身子往後縮縮,高高舉起持槍的手,嬌聲說:「白朗寧,別打歪主意,槍裡滿滿的八顆子彈,足夠射殺四對大號色狼,千萬別拿性命開玩笑。」
白朗寧雙手一攤,重重歎了一口氣,身子慢慢轉過去,背對著張佩玉,就在張佩玉稍一疏忽間,突然上身前撲,伸腿朝後踢去,竟用腳根把槍踢了起來,那只亮晶晶的手槍,就像長了翅膀,飄飄越過白朗寧頭頂,正好落在他早已伸出等待的掌心上。
張佩玉被白朗寧熟練巧妙的驚人動作給嚇呆了,一雙大眼睛直直盯著那只亮晶晶的槍,搞不清那只槍為什麼那麼聽白朗寧的話。
槍到了白朗寧手上,就好像遊子歸家似的,高興得大翻觔斗,槍身耀出閃閃的光芒。
出人意外的,那只槍在白朗寧手上翻了一陣,又脫手而出,直朝張佩玉飛來,槍柄不偏不斜落在她一直未曾挪動過的手裡。
白朗寧輕輕鬆鬆笑著說:「回去告訴侯先生,就說這只槍唬唬小色狼還可以,應付我這種頭號大色狼就沒用了。」
張佩王楞楞的看看手上的槍,又看看白朗寧,詫異的問:「你真不怕?」
白朗寧笑著說:「一隻沒子彈的空槍,有什麼可怕?」
張佩玉急忙朝槍柄一瞄,突然慌裡慌張跪起來,滿床亂爬。
渾圓白膩膩的一雙大腿,狹小的尼龍三角褲幾乎包不住的豐臀,在白朗寧面前漫無節奏的搖幌著。
白朗寧把雙眼瞇成一條細縫,仔細欣賞著這份上帝的傑作,嘴裡「嘖嘖」作聲,不時發出由衷的讚歎。
張佩玉找了半天,依然沒有找到,不禁有點焦急的說:「彈匣怎麼不見了?」
白朗寧瞧她那付模樣,忍不住高聲笑了起來。
張佩玉回身一看,白朗寧右手的拇指與食指間,有個黑黑的東西正在不住地旋轉,轉得好像個急馳中的車輪。
張佩玉睜大眼睛仔細一瞧,一點不錯,正是自己遍尋不獲的彈匣。
「咦,這東西怎會落在你的手上?」
「難道你連老朋友是什麼人都忘了麼?」白朗寧得意的說。
張佩去也不禁讚歎的說:「難怪侯先生非弄只白朗寧送給你不可了。」
「送給我?」白朗寧楞住了。
張佩玉點點頭,隨手一甩,那只槍又落在白朗寧手裡,彈匣也同時裝了上去,既沒動手,也沒著眼,顯然動作熟練的已經成了習慣。
「白朗寧,」張佩玉輕輕呼喚一聲,赤足走下床來,蔥心似的柔荑搭在白朗寧肩上,溫柔無限的說:「白朗寧,快去工作吧,別拿自己的事業前途開玩笑了,整天晃來晃去有什麼意思,讓人家愛你愛得都不能安心。」
白朗寧倒從來未曾想到這點,不禁癡癡地瞧著張佩王。
張佩玉被他看得雙頰一陣發熱,伸手把他一推,飛快的抓起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轉眼便已穿戴整齊,看上去更增添了幾分俏麗。
「公事全部交代完畢,本官要打道回衙了。」張佩玉說。
「私事呢?」白朗寧笑問。
「什麼私事?」
「關於上床的事?」
「跟你開開玩笑,別當真嘛。」
「唉,」白朗寧歎息著說:「聽你說要上床,我還信以為真,原來你又虛幌我一招!」
張佩玉只遠遠的給了他一個飛吻,打開房門,一道輕煙似的溜下樓去,轉眼消失在淡淡的朝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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