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再挫賊鋒兩番定計

    矮金剛藍和要看看匪黨究有甚麼出類拔萃的本領,把鐵彈丸扣在掌中,見侯天惠和鑽天鷂子柳成已到了峰腰,自己也躡著他的後蹤。可歎這秦中三鳥的匪首,追風鐵翅雕侯天惠狡詐多謀,今夜是自信過深,毫未顧及暗中尚有人在,這就應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矮金剛藍和跟他較起來,武功機智,不過略勝一籌;再加侯天惠滿懷憤怒,氣一浮,更有些慮事不周了。他和柳成到了嶺腰下,二俠已到了嶺腰停身之處,正有一個石窟,二俠因是身形瘦小,依然可以遮蔽住身形。二俠停身查看,忽聽得「吱」的一聲胡哨,這夾谷裡發的回聲很大,跟著「吱」的又接了一聲,侯天惠和鑽天鷂子柳成全是先發暗器,後現身形。那侯天惠是三隻喪門釘,分向緊挨騾馱子的武師盧建堂和第三第四騎馱子打去。鑽天鷂子柳成卻是三塊飛蝗石,「颼颼颼」的向伍宗義、司馬壽昌和計筱川打去。哪知暗器出手,那矮金剛藍和竟自把鐵彈丸連珠式打出,是專找二匪徒的暗器,「叮噹」的全在半空中飛墜。兩騾夫總算是命不該絕,竟自脫過這場禍去!

    可是那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暗器發出,身形縱起,捷如飛鳥的落在了那兩個粵商的車頂子上。這時一般武師,聽胡哨聲一起,已聽出是匪徒又來邀劫。暗器聲到,已自然備亮兵刃戒備,匪徒所發暗器,全在半空飛墜,鄧謙和計武師全知有人暗中解救,可是當時刻不容緩的匪徒已現身形。飛縱到車頂子上。這時那鏢師伍宗義已經看見有匪徒在車頂上現身,和司馬壽昌,及盧建堂、計筱川、鄧謙各擺兵刃往上就圍。哪知來勢迅捷異常,那追風鐵翅雕侯天惠身形快逾猿猴,捷如飛鳥,往車頂上一落,跟著身形已自騰起。江南鏢客伍宗義一個飛身縱步,也躥上車頂,抖棒往那侯匪背上就砸,可是身形稍慢,棒已砸空。伍鏢頭深怕把車中客人傷了,一振腕子把桿棒撤回,才待腳下換力,再縱出去,可是秦中三鳥的鑽天鷂子柳成,竟自跟蹤趕到,身形如一陣風的已撲到轎車後,挺立尖刀向伍鏢頭背後就剁。伍宗義腳下換不過來,哪能躲閃,眼看著就要被這三尖刀戳上,突然左側暗影中有人喝了聲:「滾回去!」哧哧的破空之聲一起,三粒鐵彈丸連珠般打出來。那鑽天鷂子柳成,覺得暗器風聲已到,忙的一個斜身縱步,往旁躥出丈餘遠去。這麼急著閃避,尚被第三粒鐵彈丸打中右胯後,好在傷勢輕微,只覺一條右腿不大得力了。伍鏢頭被這暗中救應的人一緩勢,僥倖沒被三尖刀刺傷。那追風鐵翅雕侯天惠卻已飛墜到騾馱子旁,一雙鐵臂輕舒,右掌伸開,照定了捆綁紅貨箱的繩索一劃,「哧」的幾根繩子同時斷開。那司馬壽昌瞥見賊人武功卓越不凡,竟在眨眼之間,已撲到了騾馱子旁,司馬壽昌說了聲:「不好了!」雙足一頓,躥了過來,擺手中三才劍,向前攔劫道:「好賊子,已然栽在江南道上,還敢忝顏二次重來,你哪裡走?」司馬壽昌此時是拚命來的,身隨劍走,劍到人到。掌中的三才劍,「樵夫問路」,一劍照這位綠林巨盜追風鐵翅雕侯天惠的右耳輪後腦便斬。眼看劍光掃著侯天惠的脊背,這種名家的劍術,全有不同的身手,只要劍尖一遞上,立刻能一招分兩式,變化無窮,虛實莫測。這時追風鐵翅雕侯天惠,身手雖是矯捷,只是紅貨箱撈到手中,意在脫身,竟對追捕的鏢師疏於防範,眼看司馬壽昌這一劍已遞上,暗影中忽的又有人喝聲:「你著傢伙!」聲到暗器到,司馬壽昌只得往左一斜身,睹定了暗器,一顫劍尖,「嗆」的,把打來的暗器給磕飛。這次卻不是鐵彈丸鏢箭之類,竟是一塊石子被打出多遠,落在地上。這一緩勢,追風鐵翅雕侯天惠肋挾著紅貨箱,已飛縱出數丈外,眾鏢師紛紛用喑器追打,只是侯天惠捷如飛鳥,起落之間,已到了左首石壁之上。

    眾鏢師這次可有些迷惑了?從賊人一響胡哨,兩下裡就是各亮了兵刃暗器,可是暗中這人,在先本是接應鏢師這邊,可是明明看出只是秦中巨盜的瓢把子侯天惠和他手下一名得力的弟兄鑽天鷂子柳成,並沒有別人。可是司馬壽昌堪堪已經得手,暗影中竟有人給了自己一石塊,手勁既大,更打的準確,自己不是手裡有真功夫,幾乎被他把劍打飛了,這麼看來此人定為賊黨無疑了。其實全是矮金剛藍和,故佈疑陣,弄得鏢客賊黨全是惝恍迷離。這時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挾寶脫身,那鑽天鷂子柳成見瓢把子既巳脫身,自己何必再和他們戀戰,虛點一刀,說聲:「暫留你們這伙狗頭的狗命,大爺們不陪了。」一個燕子穿林,身形快若是星飛電掣,也緊躡著那侯天惠的後蹤,從壁立的峰逃去。這一來,一眾鏢師們空自拚命的追趕,哪裡會趕得上。這時後面護鏢的第二一撥的武師們,也因為發現敵蹤,空自追趕了一陣,哪有一毫蹤影?立刻仍然聚在一處。更聽得前面隱隱的發現胡哨的聲音,午夜緊趕行程,又在這種寂寂的空山裡,無須再避忌了。由太極柳逢春的主張,還是趕緊跟伍鏢頭會一處,出了天目山再分道為是。眾人遂不管這人墜石阻路,意存狙擊的可疑,遂各自策動胯下馬,追趕頭一撥鏢客。

    只這麼一剎那的工夫,這裡已變生不測;紅貨箱二次被劫,江南鑲客伍宗義竟欲奪劍自殺,自己說是:「實無面目再在江湖道上立足,業已折在石柱關,幸有燕趙雙俠仗義援手,這總算自己太以不爭氣,二次丟鏢,我有何面目再見二俠?」眾武師紛紛勸著,那兩粵商在先嚇得渾身只是顫抖,莫敢說話,連大氣全不敢喘。這時賊黨已走,兩人聽外面說話的情形,好似賊人又劫奪去紅貨箱,兩粵商可有些崩不住了。外面雖有燈籠火把,賊黨一露面,已經全熄。此時夾谷只仗星月之光,哪辨得出甚麼?乍著膽子,掀起車簾,招呼伍鏢頭。

    一眾鏢師正在紛亂的當兒,見這客人答話,遂由太極柳逢春向大家一擺手道:「我們不要耽擱路程,匪徒們無理取鬧,好在於我們無傷,算不得甚麼。」說了這兩句話,那客人還在招呼伍鏢頭,太極柳逢春忙答道:「老客,不用跟著掛念,沒有事。這夾谷裡不是談話之地,我們有甚麼事出了天目山,到了山口外鎮甸上再細談吧。」太極柳逢春用這幾句瞞江過海的話,把兩個粵商的話擋回去。這裡一般人除了這兩個富商以外,全是久走江湖的鏢師武師,連騾夫夥計也全是精明幹練。太極柳逢春拿話這一攔,大家全明白,立刻關照騾夫夥計們趕緊起程。這麼多的人,沒有一個再提方纔的事。江南鏢客伍宗義也噤聲不再說甚麼。因為這兩個粵商,只是利徒,只知道圖利,甚麼場面過節全不懂,跟他們沒有話可講。此時經柳逢春用話一點自己,自己深知只要跟兩人一說實情,自己現在就得受兩人的一番侮辱,遂暗中附和著柳武師的話,趕緊的催促起程,自己滿腔怒火,強自抑制著。雙足一磕馬腹,隨即躥到頭裡。那太極柳逢春和鏢客鄧謙,全是各抖絲韁繩,趕到伍鏢頭身旁,低聲勸慰道:「伍鏢頭,事到如今急死也無益,人家給甚麼咱們接甚麼,遇上甚麼全得算著,又守著這兩個『空子』,犯不上在他們面前輸口,我們想法子挽回要緊。」伍宗義冷笑一聲道:「完了,我現在任甚麼話也不便說了,我要不能把鏢原回,僅這兩個客人就能要我的命。眾位仁兄賢弟實在拿我伍宗義當朋友,現在我遇上冤家對頭,跟我要鏢見個起落來,我不接也不成了。眾位相待之情,我將來再報。眾位替我把鏢護到獨松關,我們要立刻趕下去,不把這賊子追上絕不回來。眾位先行一步吧!」

    司馬壽昌也催馬趕到,伍宗義向司馬壽昌道:「二弟,我們不便再耽擱。賊子趕盡殺絕,我們叫他走脫了,有何面目再立足人間?把馬匹留下,我們走吧!」司馬壽昌更不答言,翻身下馬,伍宗義也要甩蹬翻身,突聽得道旁的叢草密菁中,有人說了聲:「你們把賊子看得太重了,不要盡自磨煩,趕到獨松關等我!」伍宗義正要往起行,哪知暗影中竟有人答話,伍宗義一按馬鞍橋,飄身落在道旁喝問:「甚麼人?」口中喝問著,身形已然縱過來,腳尖又一點地,已縱身到這峽谷的石壁上。哪知在那叢草裡一條黑影凌空而起,其疾如矢,自己哪裡敢再追,那條黑影眨眼無蹤。自己忖度是二俠暗中又和秦中三鳥較量上,自己不由十分感激,遂趕緊仍退到夾谷裡。經這一來,知道暗中有救應,心裡略略的放下。遂催促著騾夫們重整理騾馱,掌起燈籠火把,照著路往山口而來,按下這裡不提。

    且說二俠矮金剛藍和,把這一邊支撥的按著自己的意思,任憑賊人走開,自己這才飛身翻到峰頭,攏目光往兩邊看了看,只見順著夾谷往西南去的道路上,有兩條黑影若隱若現,正是來路,矮金剛藍和心說:「好猴兒崽子,你認為最後的勝負要叫你佔了便宜去,我枉稱燕趙雙俠了。」二俠腳尖輕點,從峰頭上縱躍如飛的追了下來。二俠身手既比他高著一籌,那侯天惠雖以小巧之技,馳名江湖;只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黨羽鑽天鷂子柳成,武功輕功可差的多,侯天惠反被他拖累得不能把全副輕功施展出來。二俠矮金剛藍和緊緊的追趕下來,只追出半里之遙,兩人竟在峽谷的道旁,把腳步放慢。二俠追近了,因為身在峰頭,下面說甚麼是絕不會聽清楚了。看情形似乎是要把那紅貨箱打開,那鑽天鷂子柳成更把背上斜背的小布包解下來鋪在石道上。二俠心說:「糟糕!這要容他們把紅貨箱子打開,我這戲法就全漏了。」仔細看峰頭上,沒有很大的石頭,最大的不過象斗大。二俠不暇揀選,遂把較大的石頭,捧起了兩塊,照定了下面的兩個賊子砸去。這石塊莫看只有二三十斤重,從高而下的連著一下來,就是兩三塊,也覺得聲勢洶洶。這位二俠可不敢過形輕視下面的敵手,在兩塊石頭出手之後,一聳身形,騰身飛縱,從偏東一帶繞下來,翻到對面的峰頭。這種輕靈的身形,雖有勁敵在下面,依然能夠隨心施為。那峽谷道上的侯天惠和柳成,早已避開飛石下擊。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把紅貨箱在柳成的手中一遞,說了聲:「好好看守,我倒要看這暗中飛石狙擊的哪個匹夫!」侯天惠身手也真快,只往外一遞紅箱的工夫,一擰身已經躥到西邊石壁上,冒著石塊往上猱升。將及峰頭,突然的東面峰頭有人低著聲音喝道:「你再嘗嘗這個!」侯天惠一回頭,瞥見一件暗器挾著勁風打來。侯天惠一揚頭,暗器已到面前。見暗器沒有鋒刃,鐵掌輕舒,接到掌內,竟是一塊拳大的石塊。

    侯天惠本想原物還回,哪知對面的峰頭靜蕩蕩的沒有一點蹤影。下面那鑽天鷂子柳成,此時已把那紅貨箱用包裹包好,背在背後,掣三尖刀也縱身躥上亂石嵯峨的峰壁。兩巨盜空自搜尋了半晌,哪知敵人早已渺如黃鶴。追風鐵翅雕侯天惠一看,這一帶絕沒有隱避之地,只是稍一停留,不是亂草枯枝「唰唰」作響,就是那峰頭的石塊自行滾落。追風鐵翅雕見柳成已把珍寶箱背好,暗中有勁敵跟綴,搜索又搜索不著,只可悄悄關照柳成,立刻離開這夾谷,趕回青龍驛。

    且說矮金剛藍和,把這兩路全逼迫得背道而馳,自己順著峽谷峰頭翻山越澗的找到小俠祝龍驤,略略告知經過,小俠祝龍驤道:「師祖,現在既然把老賊打發的回轉舊路,我們何不趕緊追上了伍鏢頭等一行人,有師祖併力護鏢,諒不至再出差錯,師祖看怎麼樣?」二伏矮金剛藍和笑道:「龍兒,你過於藐視那秦中三鳥了。追風鐵翅雕侯天惠是綠林中怪傑,那鑽天鷂子柳成和玉面神采葉天來,全是足智多謀,狡詐百出。我們蒙騙他一時,跟著準得『醒攢』。也就是我們爺倆能這麼玩弄他,真敢動他弟兄的,北五省還真沒有多少位。我們用抽梁換柱,不過這一個時辰裡,說不定就許天明前再追回來。這次他必要出全力來要這水買賣,不到手絕不肯再回頭。這是我敢斷定的,所以,我也得以全力和他爭最後一著。這批貨物不趕緊移走,我哪展的開手腳?我把你送走,獨松關外,再和這猴兒崽子一決雌雄。我和他誰行誰不行,也就全認了命了。我與這猴兒崽子也不願結這種不解之仇,只是我們淮陽派的威名要緊,故此事既臨頭,哪好罷手?只好較量較量長短了。」

    小俠祝龍驤點頭稱是,立刻隨著師祖從這荒曠無人的亂山,施展開輕靈的身手,縱躍如飛的,沿著僻靜的山頭走下來。小俠祝龍驤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這種深夜中,走山道,已經盡多危險,何況現在走的全是輕易不見行人的亂山。峰巒起伏,崗嶺重疊,不時有那蟲蛇野獸的被這爺兩個的腳下帶得風聲驚起。這位二俠矮金剛藍和,躥高縱矮,登危崖,點荒苔,身手輕靈,仗著一雙夜眼,竟能分別哪裡能夠停身,哪裡能夠著足,不差毫釐。只是小俠祝龍驤可有些跟不上了,這種時左時右,忽高忽低,也無法計算走出多少里路。

    正往前走,只見數丈外一座高峰阻路,這位二俠矮金剛藍和隨即向小俠祝龍驤一點手,說聲:「隨我來。」立刻騰身縱躍,飛奔峰頭。小俠祝龍驤頗有些不能支持,只是當著師祖面前,只要能夠稍稍支持,絕不肯說出不成來。這麼勉強的到了峰頭,已經力盡筋疲,氣喘吁吁。二俠矮金剛藍和,依然是氣不湧出,面不改色的向祝龍驤道:「小小年紀,就這麼不濟?你看前面這段亂山過去,就是那外山飛鷺蜂。過了飛鷺峰,就是楓樹坡,那就到了獨松關的西北了。只是眼前這片道路,諒你不易再走,我帶你一程吧!」小俠祝龍驤面含愧色道:「弟子無能,師祖這般年歲,武功輕身術依然還這麼精湛絕倫,實令後輩愧死!」矮金剛藍和道:「要學驚人藝,須下苦功夫。你看我現在能有這般造詣,就仗著當年受藝師門時肯吃苦,肯耐勞,才能樹下根基。你現在雖是出了藝,可是全仗你自己的能為鍛煉,以求精進。還得虛心若谷,處處向高人多求教益。你的武功進取,誰能限定?所以師門口傳心授是有限的,個人的鍛煉是無窮的。你把我這話休當等閒,你要記住了。」說話間二俠用左手往祝龍驤的腋下一叉,喝聲:「隨我走。」這個走字脫口,立刻身形騰起,縱躍如飛,踏上陰沉崎嶇的山路。這小俠祝龍驤雖是二俠的再傳弟子,可是一切武功多半是師祖所授,在燕趙雙俠面前頗得青眼相看。這時二俠這一施展開這種飛行的身手,祝龍驤實出意料之外,想不到這位師祖武功火候,已經造詣到這種地步。自己被架著,本還想著不過藉師祖之力避免深澗巨穴,自己還得隨著施展那輕功縱躍;不料簡直成了御風而行!直走得目眩神迷,經過了好大的工夫,漸漸覺得一陣陣寒風撲面。那矮金剛藍和倏然到了一處峰頭,停身止步。小俠祝龍驤饒是沒怎麼費力,只是被拖帶著。這時站在峰頭抬頭往前一看,只見這時天已微明,前面是一帶斜往下去的山道,只能看到十餘丈。再遠了立顯著煙樹迷離,蒼茫一色。回身往來路一看,只見亂山重疊,東方漸觀曙色,白雲一片片從身旁飛去,自己的疾裝勁服,被山風吹得透骨生寒。師祖依然是長衫,風吹得衣襟「噗嚕嚕」的一片風聲,可是這是夏季裡,這山頂上黎明時竟會這樣涼,真是異事。這時二俠矮金剛藍和用手向下面一指道:「龍兒你看,我們立身之處的下面,就是楓樹坡了。」祝龍驤道:「那麼這峰頭可就是飛鷺峰麼?」二俠道,「正是,這是東邊山的最高處,這飛鷺峰還不是我們站的這裡,還再往北去十幾里外。那裡漫說是人,就是猿猴也不易上下。」

    說話間天色也漸漸的亮了,遠遠的往坡下一望,只見一片煙雲繚繞,可著山坡的楓樹,雖是沒到了紅的時候,也是一片紫碧色,煙雲漸斂,看的也清晰些。這位矮金剛藍和用手指著山坡下說道:「你看山居的農民獵戶,全起來了。你看他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入山樵獵,耕種勤勞。這班人雖是庸庸碌碌的,可是樂天知命,與人無侮與世無爭。這種安居樂業,令人可羨!我很想早早的歸隱深山,跳出是非場,也找個這麼美景無邊的地方,終老是鄉,於願足矣!」小俠祝龍驤見師祖在這時忽的想起歸隱的事,自己不敢笑出來。因為自己深知兩位師祖是生具俠肝義膽,熱骨俠腸,一生不為己,專為他人忙,爭名負氣,比少年人還要豪興!這時看到這山民的樂天知命的情形,又想起歸隱來,豈不是笑話麼?自己含笑不答。二俠向祝龍驤一揮手道:「我們走吧!」立刻順著那峰頭往下面走來。只見那農民們晨起早炊,炊煙縷縷,散漫開,跟那裊裊的白雲隨風飄散在空中,更增了無窮的美景。這一帶全有盤旋的磴道,走下一半來,山下的柴扉石屋,茅舍竹籬,雞犬桑麻,歷歷如在目前;這種世外桃源似的,連小俠祝龍驤竟也把少年爭名奪利的心一泯,對這種清幽的安樂土起了愛戀之心。矮金剛藍和道:「龍兒,我們偏著西邊的山道快走吧!我們形狀十分扎眼,更兼我們在上面露了形跡。這裡的居民,許多是常進山採樵的,對於這楓樹坡和飛鷺峰的道路形勢,一定比我們還清楚。我們雖不怕甚麼,倘或他們一起疑心,我們就要多了一番麻煩,好在僅僅有一二里就到了,奔獨松關的路口,那裡茶棚酒棚全有,盡可歇息歇息。」小俠祝龍驤對於師祖的話當然唯命是從,遂答應著,立即斜奔西山坡繞下山來。果然走了沒有二里地,前面已有了通行的道路。這爺兒兩個轉到大路上,果然遠遠已經看見獨松關巍然雄峙。這條副道上,靠著一排竹林下,擺著茶棚酒棚,這爺兩個就在這裡飲茶歇息吃了些酒食。祝龍驤想多歇一刻,矮金剛藍和,看了看東方太陽已經高懸晴空,忙催促祝龍驤付了錢即時起身。這二位俠更不言語,只是緊走,離開這片茶棚,趕到離獨松關已近,身旁沒有車馬行人,二俠低聲說道:「把包裹解下來給我吧!關口有人盤查,我不耐麻煩,過了獨松關到腳程口上等我。」說罷二俠提著紅貨包一轉身,閃往道邊旁竹林走去。

    小俠祝龍驤趕關口,果然這裡因為發捻猖亂,盤查來往行旅,只要有行李的,全要被檢一番。只祝龍驤空身一人,毫無留難的過了獨松關。往前走了不遠,見道旁也有兩處茶棚,更有許多趕腳的聚集在那,兜攬客人。祝龍驤來到切近,只見師祖矮金剛藍和竟從腳夫叢中走出來,向自己點手。祝龍驤十分驚異,就憑在光天化日之,私下越關城,依然走在自己頭裡來,師祖的武功機智,實在絕倫!這時矮金剛藍和道:「我已給你雇好了腳程,千萬不要耽擱。你從這裡騎驢,順著大道走,趕腳的並不跟隨,二十多里到徐家塘。那裡有腳夫,有人給你換驢,再一站是四義鎮,再換一次腳程,到盤龍圩再換一次。盡一日之力趕到餘杭北關裡,逕投沙家店,等候伍鏢頭到了,再把這件貨交付他。中途不得停留,餓了時買些食物,走著吃。這趟道可遠著二十里另有小道,不准你貪圖抄近,繞走小路。你若不聽我的話,有了舛錯,可沒有人接應你。你若不按著我所說的去作,我把你逐出門牆,可休怪我無情。」小俠祝龍驤暗暗咋舌,好厲害的罰約!我這師祖可算倚上壓下,不說理。我核算起來,把這千斤重擔壓到肩上,落得個飢渴累乏,算是無罪,只要一有閃錯,我是準死無疑!口頭上不敢說甚麼,聽師祖吩咐完了,也是不大高興。矮金剛藍和把那紅貨包裹令祝龍驤背好了,腳夫牽一匹健驢,二俠拍了拍視龍驤的肩頭道:「小子,賣賣精神,把這件事辦好了,我有獎賞!」祝龍驤嘻的一笑,當著腳夫不便跪下磕頭,只請了個安道:「謝師祖,這回准把四煞分筋手教給我了,您可別說了不算!」二俠從鼻孔中哼了聲,祝龍驤見師祖居然這麼容易答應把「四煞分筋手」傳給自己,真是高興得眉開眼笑的。祝龍驤謹聽訓言,他逕自循著大路走下去。矮金剛藍和也離開腳夫們,把身形隱起,等候暗中再綴著鏢客們,要和秦中三鳥較最後的輸贏!

《風塵俠隱鷹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