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七娘說到這,卻帶著十分憤怒,雙道蛾眉往一處一蹙,那兩隻殺人不見血的媚眼,似乎在她有了生機之下,更加比平時晶瑩放光。往海鳥吳青面前湊了半步,兩下裡相隔僅只半尺,陸七娘這眼前面色上的情形,帶著十分著急、十分關心,和吳青真有生死相關之意,這種懇切情形是可以意會不可言傳。她竟伸手把海鳥吳青雙臂抓住,論吳青的性情,就是對她沒有仇視之心,可也絕不准她這麼放肆,無奈女屠戶陸七娘此時是一團正氣,一派親切關心,毫無邪念之容,何況吳青在她家中又居住年餘,這不比一個陌生人了。任憑吳青怎樣倔強,自己也不會不被她這種至情所感動,這正是女屠戶陸七娘厲害的地方,手段高的地方。因為在十二連環塢發生重大變故,雖則全沒身臨其境,以所聽到的這種不祥的聲音,瓦解冰消就在面前,任憑多麼不正大的人,多麼淫邪好色之徒,在這種生死關頭,絕不會再起邪心,再動淫念。陸七娘倘若用淫邪誘惑的手段,來對付吳青非失敗不可了,海鳥吳青就許立時翻臉,她竟能夠體會眼前的形勢,深知人的心情性格,她竟拿出這種至大至高的懇切、關心,真情美意來對付,吳青竟自絲毫不再拒絕。
女屠戶陸七娘在這時眼角更有一對淚珠,欲落來落,向海鳥吳青道:「吳師哥,我盼你趕緊的到天鳳堂一帶能夠隱身掩跡的地方,把真情實況看過明白,你可要趕緊回來,我還有關係你一生命運的話告訴你,現在你若真想報效武幫主,趕緊橫刀自刎,那算你真個的為鳳尾幫捨身全義;你若想著還能為鳳尾幫盡力,請問你有多大本領?多大能為?恐怕你這淨業山莊全闖不進去了。我不願意這麼冤枉而死,也不願意你這麼斷送在十二連環塢。快去快來,請你念在羅義救你之情,在眼前你要相信我的話,師哥你就快去吧!」她竟用力把吳青的雙臂一帶往外一推,陸七娘自己卻往神案前那個焚香所用接腳的木台階上一坐,把自己衣衫的下角撩起掩著臉吞聲飲泣。海鳥吳青竟自身不由己的被女屠戶陸七娘這一推往外走去。最可憐的是那值役的三個弟兄,全怔在那裡,對於他們的話,也有聽見的,也有沒聽見的,這就是身份太小,這種作小卒的,到了重大關頭,性命輕於鴻毛,命雖是自己的,卻得隨著別人生、別人死。
海鳥吳青匆匆走出刑堂,剛一出刑堂門,自己趕緊把身形掩蔽,轉到刑堂的轉角處,一縱身,竟自躥上了刑堂的屋頂。自己把身形伏下去,往四下裡一看,在黑沉沉的暗影中,雖是望不出多遠去,可是上天好似故意來完成這步劫運,隔不多大時候,閃電在天空,倏明倏暗之下,能夠把天鳳堂一帶所有的道路一覽無遺。只見這一帶,每一條道路上,全是貼著道旁的邊側,有許多人在疾馳飛縱,掩藏躲避,並且情形十分亂,有往東就有往西的,那種殺聲越發的近了。刑堂離著內港口,也就是不到一里遠,在這裡站在最高處,在電光閃動之下,依然能看到港口大船的帆檣。海鳥吳青不用往遠處去再查看了,就在他伏下身去的片刻間,在刑堂和天鳳堂的正東,那裡是一片高嶺,通著十二連環塢內,所有的陸地好像城牆一般。那一帶沒有道路,不能往十二連環塢外走,除了盤山磴道烏鴉嘴,這條道路是半明半暗。在總舵效力,沒夠上舵主的身份和內三堂、外三堂的親信弟兄不准走這條路,這也是從分水關到內壇的捷徑。可是此時這東嶺頭一帶竟自連續兩片紅光湧起,如同兩個迅雷一般,「轟轟」的這種爆炸之聲。尤其是有樹木近山頭的一帶,空中有雨氣蒸騰,煙硝的火光一發出來,火光不過是三四丈一片,可是被這種雨氣蒸起的地方,槍聲一響之下,足有好幾畝地的地方天空中,全是紅黃之光,尤其是這種先聲奪人,心有成見的情形,最厲害不過。這種抬槍,在當時清兵各處駐防的大營中,並不普遍的全有。
江南水師大營跟緝私營兩淮統領,他們職權太大,鎮壓著地近長江一帶,不只於得監視著水面上販運私鹽,官家所謂梟匪,尤其是浙江省沿海一帶,海鹽太多,官兵的力量只要小了,不只於不能彈壓鎮撫,有時官兵反為所制,常常的鬧出百八十名弟兄被人擄掠。所以江南水師大營、兩淮緝私統領,全請求兵部,把別處不重要的地方的火槍營調集了兩營來,由緝私營、水師營分著統領。物以稀為貴,那時候凡是如這種機械的東西,多半出自海外,到後來,民間也能夠普遍的打造這種抬槍,那已經在二三十年之後了。人人心目中存著這種火器,是不能抵卸的殺人利器,所以十二連環塢,就這麼容易的毀於一旦,竟全就毀在二十餘桿抬槍上。攻打十二連環塢,一來是有得知連環塢水勢地利山形秘道的本幫人把維武揚賣了到底,就連攻進十二連環塢的一切步驟,也全是告密人的計劃。總算浙南緝私統領和水師提督官運享通,真要是十二連環塢形勢不穩,沒有西嶽派淮陽派淨業山莊群雄會,把鳳尾幫重要人物全絆住,就像官兵的計劃也未必得逞。以武維揚、歐陽尚毅、八步凌波胡玉笙、天罡手閔智這四個人的聰明機智,跟應付非常的能力,稍微容開他們緩手,十二連環塢的情形可就未必怎樣了。
雖然是秘密道路已然洩露在外人手中,浙南緝私營和水師營聯合陣線,非把連環塢挑了不可。天南逸叟固然是不能長期抗拒,可絕沒有當時這種慘敗的情形。這二三十桿抬槍威力雖大,龍頭幫主武維揚跟內三堂香主,沒有淨業山莊群雄會鬥的事,各自統率著所有的得力手下弟兄來應付,恐怕官兵方面抬槍手也得損失大半。一來十二連環塢聲勢太大,武維揚依靠它固若長城一般,認為有千八百名官兵也不易打進來。這些年來,排斥一般老人,樹敵太多,再加上要命郎中鮑子威、三陰絕戶掌羅義倒反鳳尾幫,也是武維揚的致命傷。就這麼四下裡機會往前一湊,十二連環塢在兩三個時辰內,官兵和幫匪正式對面之下,弄個不戰自亂,冰消瓦解。那一方面火槍只要一亮,煙火氣在陰雲中一閃,這一帶的幫匪立時四散逃命。主要的人,全在淨業山莊;山頭舵主們哪裡統率得了?自己跟自己就弄成不能再守下去,哪會不完?海鳥吳青眼中所看到,以及耳中所聽到,自己認為就是有回天之力,也難挽回眼前這步劫難了。
從分水關到內港口,這條水路的捷徑,官兵也能利用上。水師緝私營竟能像從天而降一般,船隊竟能在裡港發現,這還不毀等什麼!回頭再往裡一望,淨業山莊更湧起兩片火光,抬槍的聲音更比這邊厲害。吳青知道此時自己縱然以性命報效幫主,但是淨業山莊也成了這種局面,死亡逃散之下,自己還未必能闖過去;就是能闖過去,又哪裡去找幫主們?倘若遭到抬槍轟擊,自己雖有一身本領,輕身本領也沒有火藥的力量快,就這麼隨著,一般小卒們同歸於盡,可真有些冤枉。眼前的險象已成,海鳥吳青又完全信了女屠戶的話,他遂不遲疑翻身跳下刑堂房頂。這時可倒好,刑堂這裡真個清靜異常,本壇下的弟兄們,大約早已各自逃命。在大難臨頭之下,各本相顧。吳青也倒正合心意,匆匆進了刑堂,見那三個弟兄還在那裡站著,吳青恨聲說道:「你們倒是真忠心,還不趕緊逃命去吧,站在這裡等死麼!」這三個弟兄是真個冤枉,吳青平時那麼嚴厲,誰又知眼前變成這樣,被他喝叱著,三人這才趕緊走出刑堂各自逃命。
吳青匆匆來到女屠戶陸七娘面前,陸七娘粉面垂下,坐在神案下,手弄著衣角,似乎尋思著什麼。海鳥吳青立刻改了平時那種口吻,招呼道:「錦雲師妹,外面的情形真叫人痛心死了,萬想不到鳳尾幫會落到這樣結果,冰消瓦解就在眼前了。」
陸七娘這才霍然站起,抬起頭來,眼望著海鳥吳青,她卻上邊牙齒咬著下嘴唇,從鼻孔中緩了一聲向吳青道:「吳師哥,這個被屈含冤的師妹沒騙你吧,你要想像節婦殉夫,孝子殉父母,思忠心做鳳尾幫的弟子以身殉幫,以命報幫主,你趕緊橫刀自刎,死在刑堂,等到官兵進來,把你往後山一擲,你就算成了名,盡了節。」吳青不容她絮叨著說完,含怒說道:「錦雲師妹,你不要用話激我,難道我那位恩人作事就全對麼?」
陸七娘立刻把面色一整,正色說道:「吳師哥,我父親倒反鳳尾幫,在別人或許譏誚他以福壽堂前輩的身份不該作這種事。你是老人家的近人,他這種情形是否武維揚逼成的?鳳尾幫毀於一旦,完全毀在武幫主一人的身上了。我們既然認清了不能作愚蠢的行為,送了性命,你還不作脫身的打算,等什麼?若等官兵把所有的道路把守住了,我們可就不易逃命了!我說句放肆的話,叫你聽著也是離間你和幫主的話,幸虧你遇見這個不爭氣的羅錦雲,咱兩人打個賭,淨業山莊的情形,咱兩人可不知道。我實告訴你吧,那個倔強頑固的老頭子,早就想對他不起。你不信看,只要我們在淨業山莊,准不被敵人所傷,剿辦十二連環塢的官兵任憑多麼厲害,武幫主準能不受毫髮之傷,安然脫險。只要這個話不應驗,我願意輸給你一指,我准用刀把左手剁去一指,以作無知婦女信口開河之戒。武幫主有一條秘密的道路,只有他和內三堂香主知道,尊為福壽堂的退隱前輩,他全不肯把臨難脫險的道路說與。吳青,這是共患難的弟兄所應有麼?快快走吧!傻小子,死了沒人知情。」
海鳥吳青聽陸七娘這番話,他可真動了心。這種闖蕩江湖的漢子,越是講義氣的人,對於無情無義,越是恨深惡絕。他自己不辜負入,也最恨別人負心。他忠誠護主,可是作主人的不能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對他仍然時有猜忌之心,這就叫逼好人走壞道路,這種人你教他一起了仇視之心,即沒法挽回。海鳥吳青心懷大志,得三陰絕戶掌一力提拔,獻身鳳尾幫。他認為天南逸叟武維揚和內三堂香主們,全是能成大業的英雄,自己正如同良禽得木,賢臣得主,把自己一身所學和一腔熱血,完全獻與鳳尾幫,也算是償了自己的志願。哪知道十二連環塢發生這次事情,對於天南逸叟武維揚在十二連環塢另有秘密道路的事,海鳥吳青過去也略有所聞,但是總歸是捕風捉影之談,不足為據,何況鳳尾幫在鼎盛之時,誰也想不到這些事。此時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他一看跟前的情形,淨業山莊就沒有逃出來的人。官兵雖是具有極大的威力,攻進腹心重地,但是要想真個的捕拿幾個為首的鳳尾幫主、內三堂香主,他們還沒有那麼大能力。淨業山莊是別無道路可走,外三堂又是咽喉要路,這般人要是往外退,自己身為刑堂香主,他們絕不會不知會一聲一同脫身,女屠戶陸七娘所說的情形,顯見不虛了。
海鳥吳青深為痛恨,自己平時對於鳳尾幫用盡心力,報效幫主,把偌大的一個十二連環塢整頓得井井有條,到了死難關頭,竟把我海鳥吳青置於不顧,從內三堂闖出分水關談何容易?陸七娘更在這時說了這兩句刺心的話,海鳥吳青一轉身哈哈一聲冷笑,向陸七娘道:「羅錦雲,你不要小看了海鳥吳青,他們能夠從秘密道路脫身事外,我海鳥吳青也照樣的有本領有法子安然脫險,和他們十二連環塢外面再會吧!」女屠戶陸七娘暗中慶幸,她最怕海鳥吳青那種百折不回的心情,就是叫他離開十二連環塢,他也是依然要以身報效武維揚,自己不只於想著從他身上脫身逃命,並且因為個人此後孤零無依,一個女江湖道就是有本領,沒有一些依靠,也不易在江湖道上立足。此時聽到海鳥吳青這種口吻,知道他對於武維揚實起了仇視之心、怨恨之意,自己只要出了十二連環塢,再以柔情動他,將來不會再逃出自己手去。女屠戶陸七娘是適可而止,見海鳥吳青動了真怒,絕不再往下多說。
海鳥吳青已經匆匆走進刑堂後面靜室中,把兵刃暗器帶好,把自己的積蓄打點了一個包裹背在身上,更找到了一口鋒利的撲刀,帶出來給女屠戶陸七娘作隨身的兵刃,到了神壇前,向女屠戶陸七娘道:「師妹,你怎麼樣,還能走些山路麼?我們現在就要闖過內港口一帶,姓吳的保你安然脫險。師妹,到今日叫你看出這個師哥不是無能之輩,不過你如不能再吃苦,那可就費了事。陸七娘鼓著勇氣向海鳥吳青道:「師哥,你也不要小看我,這個師妹在江湖上也這麼多年,刀山劍樹、大江大浪全見過。到了這種要命的關頭,比你們男人絕不會差了。形勢已緊,不要耽擱,趕緊走吧!」海鳥吳青遂引領著女屠戶陸七娘出了刑堂,這時外面已經在亂的如同沸水鍋一般,四下裡這種聲音聽著真怕人。水師營、緝私營,已經把各路口切斷,幫匪們想往外退,全不容易了。海鳥吳青向女屠戶陸七娘招呼了聲:「師妹,你這跟定我身後,不要離遠了,我們現在還得撲奔港口,找尋船隻。把膽量放大些,輕車熟路,十二連環塢內還可以任我脫身。」
海鳥吳青遂撿著那黑暗之處縱躍如飛,道路熟,比較著容易掩蔽形跡。從天鳳堂繞過來轉出內三堂重要之地,已離港口不遠。海鳥吳青見那賓館一帶,和前面松林大路,已經一片燈火之光,官兵大隊陸續往裡撞。海鳥吳青對於這一帶的地勢,尤其是瞭若指掌,因為他平時是掌管著鳳尾幫的風紀秩序,雖說是幫規嚴厲,但是人多是良莠不齊,所以在平時凡是稍微隱僻的地方,海鳥吳青全十分注意,恐怕各壇下不法的弟兄,仗著十二連環塢地勢大,作出違法犯幫規壇戒的事來。所以十二連環塢內,幾年無論什麼地方他沒有沒走到的,此時可用著了。經松林前這片大路,斜奔西北,轉奔左邊松林後,這種道路不知道可不敢走。賓館對面,樹林後面就是一帶山嶺,嶺根下是一人多高的葦草,這種陰沉黑暗,真叫人不敢著足。可是海鳥吳青,毫不遲疑,分撥著葦草,往前穿行。從這裡走毫無阻擋,別說官兵到不了這裡,就連本幫壇下弟兄,也沒有從這裡走的。吳青帶著陸七娘一路穿行繞越,競自出了金雕堂,到了內港口,遠遠望去真是觸目驚心。港面上二十八宿護壇船隊,已經全被官兵打散,船隻也有被燒的,人也有逃散的,也有還在拚命抗拒的,水面上比陸地上形勢還險惡。海鳥吳青仗著身形活潑,沿路一帶就是遇到了本幫逃竄的弟兄,在此時各不相顧之下,吳青和陸七娘又故意躲避著一般幫匪們,所以始終並未被人認出。
這兩人順著港口邊上,往東出來不遠,此時水面上漂流的船隻很多,吳青竟找到了一隻快艇,連招呼全沒有打,騰身一縱落在艇心,把快艇連蕩了幾下,貼近江邊,向陸七娘低聲招呼道:「師妹,死活在此一舉了。」陸七娘答了聲:「好!」在岸上腳尖一點地,騰身縱起,輕輕落在艇後。
海鳥吳青這些年來,十分注意水面本領,綽號海鳥之名,也是入十二連環塢才得的。手底下木槳動處,艇頭調轉,並且招呼要陸七娘把身形伏下去,不要抬頭,海鳥吳青也緊伏著身,這快艇如飛的往前衝過來。仗著艇身下水面上黑,雖則有水師營緝私營的燈火之色,和被燒船隻的火光照著,但是這麼大的港面哪能全照到了?海鳥吳青手底下又俐落,快艇走起來,如同箭頭子一般,盡搶那黑暗處,如飛疾馳,竟被海鳥吳青闖出港口一帶。才一入前面正式的水道,水面上可有官兵的船隻陸續往裡放,船頭上全有了箭手,但是海鳥吳青善於閃避,竟被他連闖過幾處險要的所在。此時女屠戶陸七娘心中暗想:真要是憑著快艇硬往分水關闖,恐怕前途上阻礙尚多,遇到了大隊的官兵船隻,把守水路的要路港口,快艇雖則輕快,也不會飛越過去,受到阻擋,依然不能脫身。
哪知海鳥吳青蕩著這只快艇走出來沒有多遠來,竟自斜穿進一條很高蘆葦的港汊子,所行的地方,有時竟自沒有道路可走,快艇完全硬穿葦塘,只有半箭地,竟自貼近了壁下.海鳥吳青向女屠戶陸七娘哈哈一笑道:「師妹,現在是海闊天空任我飛。你來看天南逸叟武維揚自以為足智多謀,自私自利,在勢力正盛之時,早留退路,這時是大人物的本領;可是他心術不正,只為自己打算,把一般曾經為他賣命的弟兄置於不顧,他有這種心術,鳳尾幫哪會不失敗?實告訴師妹你吧,我海鳥吳青早看出他這二年心性一變,終為取禍之道。姓吳的也留了心,留了道路。我在平時,十分注意著十二連環塢內各隱僻之地,我早發現了一條比較盤山磴道還近的道路,僅僅是在臨出分水關旁時費些手腳,通共不過三四里的山道就可脫險。總算師妹你我命不該絕,隨我來吧!」女屠戶陸七娘此時欣幸萬分。海鳥吳青施展開輕身提縱術,飛縱上前面這片山壁,三四個縱身,已然翻上這段亂嶺。雖則吳青說得這麼容易,但是也夠十分危險的了。因為這場雨,始終沒停,這一帶又是久無人跡的地方,山壁上全是鮮綠的苔痕,再被雨這一淋,腳登在上面,一個力量拿不穩,就容易摔倒。陸七娘雖是鼓著勇氣隨他逃去,但是陸七娘入福壽堂起,就沒得了好,已經折騰得筋疲力盡,現在再走到這種道路,一連兩次失腳,險些摔傷。
海鳥吳青此時對陸七娘,饒沒有仇視之意,反而有同情之心。見她一個女流,能這麼咬著牙的好強,雖是連番險些摔傷,可是絕不口頭上說上一些示弱的話來。吳青看著實不忍,遂向女屠戶陸七娘道:「師妹,現在遇到這種危難生命關頭,我吳青也不敢再顧忌那些授受不親,瓜李之嫌,我助你一臂之力吧!」女屠戶陸七娘巴不得的他有這種自動的舉動,可是仍然故意矜持著,「-」了一聲,向海鳥吳青道:「吳師哥,我這麼連累你於心何忍?你不要理我,到了不能掙扎著,那時命該如此,你自己逃命吧!」說這話時已帶悲聲。海鳥吳青伸手把陸七娘的右臂抓住,口中說著:「師妹,沒有那麼些說的了,好不容易逃出內港口,苒有一里道路,就可脫險,隨我快走吧!」
吳青這麼攙架著陸七娘,果然減去了許多危險。好在所走的道路決沒遇到人跡,又走了半個時辰,已到了分水關旁。海鳥吳青向陸七娘招呼著,各撿了一塊乾淨石頭,坐下歇息了半晌。吳青詳細告訴女屠戶陸七娘:「眼前是二十多丈高的懸崖峭壁,好在上面遍長著荊棘籐蘿,我們又有一身功夫,足可以下去;只要一到下面,再沒有阻難,把氣力緩足了,咱們趕緊離開是非地再作打算。」
歇息了半晌,精神氣力緩足,二十多丈高的懸崖峭壁,雖說危險,可比方纔所走的一段道路容易的多了,這兩人竟安然脫險。從這懸崖峭壁中,竟找到一處只有兩丈寬的水道,憑著輕身功夫縱身過去,穿著一處孤立的亂葦塘。這一帶儘是水面突起的孤汀,走出兩箭多地,已經找到了正式的陸地。海鳥吳青和陸七娘從這裡竟自逃奔鳳凰廳附近一個小村中匿跡藏形。雖然吳青離開浙南向北奔,要想離開天南逸叟武維揚勢力下另創事業,但可惜的是海鳥吳青意志不堅,一個有作有為、志向遠大的英雄,竟為這一淫蕩多謀的女子所惑而身敗名裂,連姓名全斷送在臨榆縣。至於兩人逃奔北方的情形,全詳載於《子母離魂圈》中,這裡不再敘述他。
筆者再追敘到淨業山莊的情形。淨業山莊天南逸叟武維揚這一撤退下去,和鷹爪王等一班俠義道正相離已遠。這時活報應上官雲彤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以及西嶽俠尼慈雲庵主,也分頭探查回來。那上官雲彤縱躍如飛,首先的闖到近前。這時天黑了,上官雲彤高喊著:「赴會的人,趕緊先向北面花棚下退。」上官雲彤這一喊嚷,所有隨著赴會的一班老少英雄,雖說是在江湖上全見過陣勢,但是現在遇到這種情形,人人未免膽顫心驚,茫然無主。因為這種情形,實在是太以不利,鳳尾幫那邊是認定了和官兵是一體,但是自己心裡全明白,群雄赴會完全是江湖上的恩仇事,和官家是沒有一點牽連。何況來到浙南,連赴會時全是謹慎著行藏,在十二連環塢這種隱秘的匪窟裡,竟有這般湊巧的事。官兵大舉剿山,手段這麼厲害,來的這麼神速,地理這麼熟悉,動手這麼周密,漫說是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對這種事,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就連那足智多謀、俠義相助的活報應上官雲彤,以及夙具智慧的慈雲庵主和那擅於應付非常的續命神醫萬柳堂,這幾位成名的人物,全如墜落在五里霧中,一個個驚惶萬狀,被上官雲彤招呼著退入北面花棚中。
鷹爪王此時十分急怒,所以連武維揚最後和自己所招呼的話,自己全沒答應他。群雄這一動手,自己這邊已經有輕重傷的五個人,因為天色在這種黑暗中,倉卒間也分辨不出受傷的全是何人。鷹爪王卻急切向上官雲彤問:「上官老師,我們在這裡躲閃,可不是事,這座花棚可擋不了火槍的威力,已到了這種地步,還顧忌什麼?你看幫匪們尚梟合在抱月迴廊中,我們此時還有什麼顧慮,已經是要和鳳尾幫弄個同歸於盡,索性我們也衝上抱月迴廊,和他們拼一時是一時吧!」上官雲彤忙說道:「王師兄,你不要慌張。這裡還可以略避一時,不過到不得已時,我們也只好先顧命要緊,說不上什麼國法。官兵不容我們退,我們也只好闖了。你看幫匪們還要有意外的舉動。」跟著從正面「轟轟」的連著四聲震天皆響,一陣濃煙帶火,西片煙火直往抱月迴廊這邊打來。上官雲彤道:「怎麼樣?這花棚內還比較安全麼?」
跟著鳳尾幫那邊已經退出抱月迴廊,竟分兵兩路,有幾名身形矯捷的縱越如飛向淨業山莊莊門的所在那排假山上撲去,跟著槍聲震耳,見所衝過去的幫匪竟有兩名倒在地上,可是其餘的已經撲上假山。那上面已有官兵佔據,一陣喊殺凌亂的聲音,火槍尤其是連聲震響著,挨上假山的幫匪,又被打下兩名來,大約其餘的人已經衝出淨業山莊。內中是否有武維揚和內三堂香主,鷹爪王可就不得而知了。
那一班幫匪全向抱月迴廊後淨業山莊的後面逃去。這種情勢下,先不管幫匪怎麼樣,赴會的群雄,反倒身臨絕地,想退出淨業山莊真不容易了。鷹爪王在花棚下頓足說道:「我們難道以一班良民百姓,和鳳尾幫一班幫匪落個玉石不分、同歸於盡麼?現在顧不了許多,我們也只可先往外闖,無論如何,也得跟定在內港口飛鷲船隊集合一處。」這時慈雲庵主忙答道:「王師兄這種辦法不行。我們比不得幫匪,我們現在已經剩下兩條道路,一方面是落在官家手內,有死沒活。他們不顧一切的往外闖,死中求活,能夠這麼拼,我們要是照他們那樣去作,官兵是玉石不分,我們是動手不動手?我們一個清白良民,為什麼叫官兵逮捕?何況那一來,我們準能闖出淨業山莊的能有幾人?」
說這話時,情勢越發緊急,那座假山上,似乎有大隊的官兵繼續的攻上去,燈火也比以前多。這時兩邊的情形也是步步逼緊,似乎已有官兵趟了進來,喊殺的聲音,漸漸逼近。萬柳堂向掌門人道:「王師兄!事已至此,我們劫難當頭,回天乏術,該著我們全在這十二連環塢中送命,那也就無法。依我看,我們現在不能再遲疑,應該作孤注一擲,作最後的掙扎。我想和庵主闖上假山,由掌門人和上官老師都闖到南北兩面山頭上。他這每處所進來的官兵,必有帶兵的官兒督率著,向他們說明我們是淮上的良民,來到十二連環塢中是和幫匪尋仇報復來的,適逢其會的趕上官兵剿山,請他保護一切。這種情形可是來必準成,不過情勢危險到現在的地步,別無他法。」
活報應上官雲彤說了聲:「萬堡主的計劃很好,就是這樣辦。不過咱得換換地方,兩邊的峰頭,我嫌它太黑,我怕冤冤枉枉的送了命。我們和王老師奔假山這裡,這一面上交給我們四人,請萬堡主、慈雲庵主分頭阻止南北兩頭的官兵。不過山莊後面還窩著一班幫匪,人可不少,他們萬一衝出來時,不能和他們摻在一處。這座花棚現在是我們護命之地,也許就是大家葬身之地。幫匪只要再闖出來,只要他往這裡一闖,大家要把所有的暗器盡量的使用它,盡量下毒手,無須再留情。但是官兵若是立時衝進來,那只得各自為戰,能走的走,不能走的就算遭劫在數。」
上官雲彤說到這,突然抱月迴廊後蘆笛一陣響,從抱月迴廊上和兩邊箭道內,衝出來有二十多名。內中有幾個身手矯捷,率領著一班幫匪舞動著兵刃,沿著南北的花棚前掩護著往前去。上官雲彤向大家一揮手,齊跟向花棚的裡邊,各把暗器扣在掌中,預備和這班幫匪一拼。可是所衝過來的這班幫匪,絕沒往花棚裡注意,他們是向淨業山莊的出路撲去。先前幫匪們全是沿著兩邊花棚前隱蔽著身形,趕到貼近了那座假山,這才齊往山上撲去。上面的官兵似乎在以前還沒有大隊的幫匪攻過來,趕到發覺他們蹤跡時,頭裡幾個身手矯捷的已攻上假山。可是火槍的威力雖大,在那時清兵中還不是普遍的隊伍,這種火器營非得夠上一個師旅,才可以有這一營,可是這種最厲害的火器,也是能打遠而不能打近。所衝出去這班幫匪中,看他們身形矯捷,全是鳳尾幫中好手,然則假山上面轟轟的連響了幾槍,煙硝瀰漫中,倒也死傷了不少。因為攻進假山的幫匪們,上面燈火亮已能看見,從上面連翻下七個來。上面聲音此時也十分的雜亂了,喊殺震天,幫匪們已和官兵交了手,這種情勢非常的危險。
可是就在這時,兩邊的火槍完全已衝進淨業山莊,因為業已看見正面假山一帶,官兵和幫匪交了手,南北兩面全從這懸崖絕壁上用火槍掩護著,用長繩和荊條連接在一處,衝了下來。這兩邊在往當中擠,東、南、北,三面全有剿山的官兵往抱月迴廊後衝去,更不知道後面盤踞著多少幫匪。這一來四面受敵,花棚下無法立足了,活報應上官雲彤向鷹爪王招呼了聲:「王老師,我們無法再行耽延,趕緊照方才說的話辦理吧!」上官雲彤操動子母離魂圈,頭一個闖出花棚。這位風塵異人,此時因為關係數十人的生死,實不敢再存輕視之意,也施展開輕功提縱法的絕技,倏起倏落。只見一條黑影,疾如飛隼,撲向假山。鷹爪王也只好聽從他的招呼,只向身後的群雄囑咐了聲:「各自留神,用兵刃隱蔽身形。」也跟著上官雲彤的後蹤,緊跟撲了過來。西嶽俠尼慈雲庵主和續命神醫萬柳堂,也遵照上宮雲彤的囑咐,撲奔南北兩面,叢林後的斷壁懸崖。這正面假山這裡就在這剎那之間,情勢大變。因為上面攻進來的官兵,對於這淨業山莊,因為它是鳳尾幫重要之地,十分重視,這一來官兵損失也就重了。所攻上去的一群幫匪,內中頗有許多能手,現在他們已到了死裡求生的地步,哪還有一點顧忌?在這時假山上完全是緝私營的官兵,由統帶督率著。
這群幫匪一攻上來動手之間,已死傷了一名營官、兩名哨兵、六七名官兵。衝上來的幫匪也被打下不少去,這內中就有禮堂師閃電手薛庸,他是奉命趕奔天鳳堂,和萬勝刀周明、雙手金鏢羅信、小張良肖俊,他們是奉龍頭幫主之命,要闖出淨業山莊,頭一次出去的。青鸞堂番主、天罡手閔智和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他們是在第二次衝出去的幫匪中,已經安然衝出淨業山莊。現在這一隊人多勢眾,可正趕上緝私營統帶親自統率著查剿進來,這一來兩下裡傷亡愈多。官兵雖多,火槍手雖有威力,沿著假山外直到莊門一帶,官兵可是一隊跟一隊往裡撞。只是闖出來這班幫匪,此時頗有些視死如歸,絲毫沒有再顧及什麼,他們是稍一得手,立下毒手。這時正趕上萬勝刀周明和小張良肖俊,兩人是從當中翻上來的,在官兵火槍轟轟之下,兩人的武功雖好,可也被鐵沙子傷了幾處,雖不是重傷,也疼痛異常。這一來更激怒了他們,兵刃展動,連傷了三四名官兵。這時他一眼望見在上面最高處的草亭子中,正有一名武職官,站在亭子口指揮所部圍捕上來的鳳尾幫幫匪。小張良惡念陡起,向萬勝刀周明一打招呼:「周老師,我們先把這丑翅子劊了,這伙官兵蛇無頭不行,我們把他們殺退,這淨業山莊還是我們的呢!」這就叫聰明人一樣作糊塗事,小張良肖俊素日足智多謀,此時不知道他怎麼會把靈機蒙蔽,竟自妄想還要守淨業山莊?可是他這種糊塗的想念不要緊,這位緝私統領就叫厄運當頭,遇上這兩位瘟神太歲。那小張良肖俊話聲一落,掌中刀揮動,衝開前面阻擋他的官兵,「颼颼」的一連兩縱,已到了草亭前,喝了聲:「你這狗官跑這裡來送死了!」遞刀就扎。
這位統領身旁兩名親信的弁勇,手底下還是真快,一見情勢不好,兩人不顧一切的齊舉腰刀,奮不顧身,連刀帶人向小張良肖俊的身上撲來。這一手還是真夠厲害的,兩人全是破出死去與匪徒拚命。小張良肖俊見來勢太猛,往左一撤身,右邊過來的那個刀剁空。他掌中刀順勢往左邊這把腰刀上一震,把刀給他打落,隨著往外一展,斜肩帶臂,削在這名弁勇的肩頭上;右邊那個一刀扎空,二次奮身向小張良肖俊撲擊。萬勝刀周明也已經跟蹤趕到,手底下略一展動,也把這名弁勇投在山坡上。那小張良肖俊已經猱身而進,躥到那緝私營統領的面前,一刀扎去,這位統領逃是無法逃,躲也沒那麼快。他雖是一個武職官,只有弓刀石、馬步箭下過功夫。這種形如飛賊的幫匪,手底下多凶多快,已經到近前,他哪還逃得了活命?但是官兵中盡有手底下利落不怕死的,眼前看著小張良肖俊的刀已扎到統領的胸膛上。在草亭子中,尚有統領許多親信的兵弁,全在調撥著下面的隊伍往裡闖。
這時已有一名緝私營管帶瞥見統領已落在匪人的手中,急切間營救是來不及了,他竟用力的把他手中一柄腰刀甩了過來,手底下還是真準,這刀翻轉著,竟向小張良肖俊的右肩頭下剁去。小張良肖俊往左竭力的閃避,手中刀略微的慢了一些,那位緝私營統領也在一翻身,肖俊的刀削著統領的右肩頭後扎去,可是小張良肖俊也被剁過來這把刀劃傷臉。草亭子裡面的人一把將統領攙住,一個人在拚命逃生之下,往往身上有多重的傷,當時也不覺得。這位統領被人這一攙架,往亭子裡努力的閃避,萬勝刀周明可已趕到。也是這統領命不該絕,就在這時猛聽得頭頂上有人高喊了聲:「萬惡匪幫,竟敢戕殺朝廷官吏,你是活得不耐了。」人隨身下,從半空中掉下來,整落在萬勝刀周明的背後。萬勝刀周明也是個江湖能手,此人一發話,這種聲音來的地方就十分詫異。因為他們所落腳的地方,已經是假山上面,再往高處去,又沒房屋牆壁,喝喊的聲音完全在頭頂上。萬勝刀手中的刀哪還敢往外遞?左腳往右一撤,身形半轉,把刀反往背後一探,橫截背後來的人,可是身軀隨著往右一撤,避開正鋒,萬勝刀周明的身手不算不快,勢子變化的也算疾,只是來人哪容得他再這麼施為?右肩頭突然一發麻,已拿不著掌中刀,「噹啷啷」的已摔下山坡,更被來人在「氣俞穴」點了一指。可憐萬勝刀周明,成名江湖的人物,竟往山坡下倒去,並且是頭朝下摔下去的,口鼻全被搶破,嘴啃地的再不能動轉。
那小張良肖俊的右頰雖然受了傷,而且傷痕甚重,他又把統領扎傷右肩下穿透。肖俊此時真有點手狠心毒,這名營官,這一飛出這柄腰刀,劃傷了他,他豈肯再容這營官走開?往前一探身,已把這營官劈在刀下。這草亭子並沒有多大的地方,統領被傷逃進草亭子,營官遭了他毒手。就在萬勝刀周明被人點倒的同時,肖俊他也聽到有人接應緝私營這邊,可是他絕不肯稍錯開這種時機,也不管萬勝刀死傷,很快的追進草亭,二次用刀向這緝私營的統領劈去。背後一聲輕叫:「萬惡的匪徒,還敢逞兇!」小張良肖俊覺得背後撲過來這人的口吻十分狂妄,並且聲音也到了腦後。他扎出去的刀,猛然藉著鷂子翻身的式子,翻過來向背後劈去,刀才翻轉來,腕子已經被人罩住。小張良肖俊見這驀然現身的竟是一個窮老道,年紀倒是不小,瘦骨-峻,但是他這種面貌上卻不知怎麼個原故,眉目口鼻之間,滿含著一股子銳氣,尤其是二目的神光威稜逼人。一件破舊的棉道袍,一條褪了色的黃絲絛,身背後背著一口劍,並沒有亮出來。小張良肖俊右手腕被他左手抓著,卻如五個鐵鉤,抓得自己痛徹了肺腑。小張良肖俊猛然把左掌用全力向這窮老道的胸前劈去,可是哪容他再行施展,這個道人竟一聲冷笑道:「你還掙扎!」往起一提他這條右臂,這道人一橫身,已把他這身軀帶著往高處拔;同時道人的右掌往小張良肖俊的右肋下一叉,往起雙臂一舉,已把小張良肖俊整個的身軀掄了起來。
這道人,這一轉身往山下一瞥之間,見由山坡上正闖上來三四名幫匪,道人卻哈哈一笑,喝聲道:「全部給我下去。」這小張良肖俊的刀始終沒有撒手,這時被這道人把他整個的身軀往下擲去。這所上來這幾名幫匪算是被砸個正著,有一名匪黨,竟被肖俊的刀紮了個前心穿後心。那幾名幫匪也被他身軀砸下去,全滾在山坡下,但是卻便宜了肖俊,他身體被他本幫的這幾個人一擋,他竟保住性命,並且還沒有多重的傷痕,不過已經被震得暈了過去,滾在山坡下。假山這一陣亂,這名老道這一衝上假山,竟自生龍活虎。除去已闖出假山的幫匪,算是逃了活命,所有在裡面才衝上來的,全被這位道人赤手空拳,打下假山。這時外面增援的官兵,更有一大隊湧上假山來。統領受傷,險些送命之下,竟得這意外的救援,不僅是救了這統領的性命,這緝私營的一班武職官也少死了多少人,因為全是保護著這統領身旁,統領遭到了這種危險,性命不保之卞,誰還敢顧自己的生死,誰不想拚命的殺賊?老道這一現身,把大家的性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