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雨腥風

    二月二龍抬頭,在北方,這一天還真有得熱鬧的,也許因為這一天是過年後的第一個節日,所以有許多地方,還有著送神迎神的慶祝,而放煙火,則是這個節日的高潮。

    原本這天一大早,玉柱子就要上山的,卻便被韓老頭給留下來。

    「過完這個節,陽春已臨,山上也就不會再碰到大雪了,你再往上走,你媳婦也會放心不少的。」

    這是韓老頭第二次把玉柱子與卓玉蓮二人,當成夫妻,而直玉蓮再次把頭低下來。

    桌上擺了一些山珍,有些玉柱子曾在高山崖穴的時候,「享受」過的,而韓大娘自己釀造的酒,也熱了一大壺,四個人就在一張四方桌上,各據一方,慢慢的吃喝著,小鎮不過才十幾二十家住戶,但卻把這個「龍抬頭」的節日,過得十分熱鬧,雖說小鎮上沒有放什麼煙火之類,但在黃昏的時候,每家門前還是放了一串鞭炮,連韓老頭的客店也沒有例外。

    一隻高腳蠟台,點了一隻過年時候剩下來的紅蠟燭,照得滿桌子菜飯,更具特色。

    「來!小兄弟,我們乾一杯。」

    玉柱子並沒有任何表示,隨手拿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雙眼卻看了卓玉蓮一眼,心中有著無比的苦澀,對於卓玉蓮,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個大姑娘家,毫無保留的對自己奉獻了一切,而我玉柱子,又能給予人家一些什麼呢?如果老天有眼,能讓自己手刃仇敵,而後再帶她回返京中,也許能有好的安排。再說西河鎮上的嬌妻蓮妹,她絕對不會容納這位卓家大妹子的,問題是大敵當前,他能把握戰勝她嗎?如果不幸失敗,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人心本來就是不穩定的,人的「情」,更難以捉摸,人世間道路崎嶇而難險,沒有高修為的人,是難以摸清的,而玉柱子這時候已是靈台—片混濁,除了充滿殺機之外,能夠懸掛在他心中的,除了面前這位卓家大妹子以外,就是西河鎮上的嬌妻蓮妹,但如果再讓他往深一層想,他就會想到嬌妻肚子裡的那塊肉,那是他的骨血,是男是女,且不去論斷,如果不幸發生在自己身上,最可憐的就是「他」或「她」了。

    空氣是沉悶的,因為玉柱子一直未開口,原因是他正難以理順他心中的死結。

    「自從你們二位到我這韓家店住下來,我就看得出你們有一肚子心事,你既非上山採參,也非找獵,如果要我猜,你們一定是去找人的。」

    玉柱子從老遠的思維中,「快馬加鞭」的回到了現實,拿眼角看看韓老頭,但並未開口。

    「你們找她有什麼事?」

    「誰?你知道我要找誰?」玉柱子一臉正色。

    「先別問我這些,告訴我你們是從黑龍寨來的嗎?」韓老頭雙目如電,直瞪著玉柱子。

    「是又怎樣,不是又如何?」

    酒無好酒,筵無好筵,氣氛已有些變僵的味道。

    「如果是黑龍寨來的,吃飯住店全免費,外帶派人送你們上插天峰去,如果不是,那得看情形另琢磨了。」韓老頭似乎已不是掌櫃身份。

    韓老頭的幾句話,鏗鏘有力,玉柱子心中已有了定奪。

    「請問黑龍寨與插天峰上的人,有什麼沾親帶故的關係?而你韓掌櫃的,又與插天峰上人,是個什麼三代扯不清的交情?」

    就著四方桌,韓老頭重重的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叭」的一聲,那沒喝乾的酒,濺了韓老頭一袖頭。

    只聽他嘿嘿一陣冷笑,額頭上的橫紋處處分明,兩目飛揚的咧嘴說:「黑龍寨是我們大小姐的婆家,從那兒來的人,一定就是來看我們二小姐的,我們當然要熱誠招待,至於我嘛……」

    又見韓老頭雙目精光暴射,目注玉柱子說:「乾脆我就告訴你吧!小伙子,在這小鎮上的十七家住戶,全都是我們二小姐的舊屬,十年前當我們聽到二小姐隱居在長白山的插天峰上時候,我們這些作為屬下的人,寧願拋棄田園家產,打老遠的地方,遷來這五龍口,為的就是給孤苦伶仃的她做個伴,她住高山,我們住山口。」

    韓老頭說的口乾舌燥,「咕嘟」一聲,又喝下一大口酒,就用衣袖一抹山羊鬍子,又道:「打從她自中原回來,如今算起來也有十多年了,從來就沒有人上插天峰去找她過,當然,除了黑龍寨的人。小兄弟,該說的我都說了,如今該聽聽你的了。」

    「你韓掌櫃的說了半天、我覺得你是『知有不言,言有不盡』之處。」玉柱子頭腦因一陣緊張,在聽完韓老頭的話後,反而覺得平靜了,而且平靜得特別出奇。

    「你說吧!你老弟想要知道什麼?」

    「那位住在插天峰上的人,也是你們的二小姐,她究竟叫什麼名字?」

    「卜麗芳卜二小姐。」

    玉柱子心如止水,連一點漣漪也不起,雙目似是陡然之間被遮擋一般,有著悵然若失的樣子,木然的望著桌面上的酒菜,而酒菜卻在玉柱子的眼中轉變,轉變成血淋淋的,殘無人道的殺場,那是三十五口之眾啊。

    「你們的二小姐,不就是十多年前楨王爺的麗貴人嗎?」

    「呸!」韓老頭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罵道:「媽拉巴子的,那是我們二小姐自我犧牲,要想達成她的心願,不做這種大的犧牲,怎麼會能成功的?」

    「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她如此的自我犧牲,而硬下心腸屠殺楨王一家三十五口?」玉柱子的聲音,仍然是那麼平靜,一點也沒有反應出他內心的熱血沸騰。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長話我可以短說。」

    韓老頭移動了一下身子,又道:「要知卜家在關外,原是武林世家,當年二小姐的爺爺,都曾為大清朝立過汗馬功勞,而卜家兩位小姐的父母,也都為朝廷而死於中原武林人物之手,十幾年前,奸王為了實施一項除武興文的政策,才聯手我們二小姐的姥姥,進入中原,成立天下第一堡,挑起中原九州,黑白兩道的火拚,然後再一舉肅清武林殘餘力量。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終於還是失敗了。」

    韓老頭望著發呆的玉柱子,冷然的歎道:「事情既然失敗,何妨從頭再來?卻不料那奸王在一怒之下,殺機頓起,在陡然之間,連起金剛指,先插入姥姥頭骨之中。小兄弟,你想到沒有,姥姥可是我們二小姐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想她會就此罷休嗎?她為了報此仇恨,連她那頭『黑豹子』都棄之不顧了。」

    這是令玉柱子莫名其妙的話,什麼「黑豹子」?

    其實,玉柱子哪裡會知道,「黑豹子」就是他的任大叔?也許這麼一來,事情就顯得單純些,如果他知道黑大叔就是卜家二小姐的情人,他該是個什麼樣的處境?

    「楨王即使做事有些乖張暴戾,就應該找楨王一人報仇雪恨,但楨王府中其餘的人,又與此事何干?非要殺盡,而後快意,甚至連個五六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而逼下滾滾的黃河之中。韓掌櫃,你不覺著有些太過份了?」

    嘿嘿一聲冷笑,韓老頭指著玉柱子說:「咱們彼此也甭再反穿皮襖裝老羊了,說句老實話,你小兄弟可就是那死裡逃生的娃娃吧。」

    玉柱子面無表情的望著韓老頭。

    而韓老頭卻對於玉柱子的這種表情,有著無可奈何的感觸。

    只見他輕搖著頭,心平氣和的說:「回去吧!看你年紀不大,妻子又這般美貌大方,為什麼心眼想不開?要知道怨怨相報,只是俗人的心胸狹窄表現,那並非是能留芳千古的行為,倒是在違背天意,做些喪心病狂的傻事。當然,如果你不是那個死裡逃生的娃兒,那就另當別論了。」

    玉柱子的臉色開始在轉變,先是紅的,像血一般的紅,然後由紅而白,白中透青。

    因為在他的心中;早已在狂吼著「放屁,簡直是在放屁!一千個,一萬個胡說八道。」只是他沒有發洩出來,他仍然保持紳士一般的外表,說:「韓掌櫃,如果死的是你姓韓的三十五口人,你又將怎麼辦?放棄不究?像個夾尾巴小狗一般,苟活在某一個見不得人的角落?」

    玉柱子陡然把聲音凝住,在韓掌櫃驚愕的臉上睃巡著,也在韓老頭的身上打轉。

    於是,他沉痛的又道:「你們的卜二小姐,她僅僅死了一個年邁蒼蒼的姥姥,就處心積慮的殺了三十五口人。我問你韓掌櫃,那時候你們怎麼不攔住她?勸勸她?你們沒有,但卻任其行兇,然後盡力的在她四周保護她,而我,喪失了全家三十五口親人,你們卻反而條條道理的想攔住我,難道你們真的把我玉柱子當成驢吊?」

    玉柱子話一落,猛然把面前的一杯酒,全灌入肚子裡。所謂:酒是膽,飯是鋼,玉柱子酒膽一起,豪氣干雲的說:「韓掌櫃,這碼子事,咱們說到此處為止,趕天一亮,我這位大妹子還是照舊住在你這兒,你也照舊做你的店掌櫃,我則朝著插天峰上翻,誰也不攪和誰,誰也不用替誰去瞎操心。」

    一面,從懷裡換出一個金元寶,往桌子上一放,然後推向韓老頭,又道:「算是這十來天的房飯錢,掌櫃的,你收起來。」

    「小兄弟!你錯了,我仍然希望你好好考慮一晚上,趕明兒你想通了,說不定你會同你這位美麗的妻子,打道中原,到那時候,不要說是這個金元寶我不收,甚至我同這裡的十幾戶人家,還會送你一點程儀呢。」

    一面,韓掌櫃的又把個金元寶推回玉柱子。

    玉柱子心想:這下子大家心裡都已經雪亮,要上插天峰,那是明早的事,今晚可不能得罪這姓韓的老頭,而這一夜,自己還得好好的養足精神。

    心念間,玉柱子微微一笑,又把個金元寶收入懷裡。

    韓掌櫃似是極為滿意玉柱子這個動作,立刻舉杯對玉柱子與卓玉蓮二人一揚,道:「我敬二位賢夫婦。」

    雖只在一起才有一個月多那麼三四天,但卓玉蓮早已摸透了玉柱子的個性,他不會輕言丟棄復仇的念頭,相反的,他卻在胸中「老謀深算」,是福是禍?他根本不會去考慮的,他所要考慮的,只是如何才能殺得痛快,殺得乾淨利落而過癮,也可以說,他已染上了殺人狂。

    當玉柱子與卓玉蓮二人,一同返回房中之後,關上門,玉柱子才恨恨的把牙齒咬的「格格」響。

    「他媽的,我能回頭嗎?老實說,我活著就是為了明天,三兩句話就想把我玉柱子打發回頭,門都沒有,媽的,做你的黃粱夢吧!」

    玉柱子一面罵,人也倒頭睡在床上。

    卓玉蓮面對這個她心裡極愛的男人,有著說不出的滋味,怎麼辦?她有些方寸大亂的感覺。

    但是,在卓玉蓮本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著玉柱子,不被人所暗算,而盡量的讓他休息,所以卓玉蓮拿了一張椅子,就坐在房門邊。

    雖然是二月初了,但天色仍然亮得很慢,直到雞叫第三遍,山峰頭上才露了那麼一點光出來。

    客房中的玉柱子也在這時候醒過來,但當他橫著右臂摸了一把,卻不見卓玉蓮在身邊,一驚之下,坐直了身子,這才發現卓玉蓮卷在一張棉被中,人就坐在門後面。

    玉柱子並非只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他也有癡情的一面,這時候一見卓玉蓮這般的替自己護駕,心中甚是感動。

    於是,玉柱子緩慢走近閉著雙目的卓玉蓮,暴抻雙手,輕輕把她托了起來,慢慢放在床上。

    而卓玉蓮卻只是「嗯」了一聲,又熟睡起來,顯然她是一夜沒有好睡。

    玉柱子望著卓玉蓮蘋果似的臉蛋,忽然有了一種滿足感,人的一生,能真正遇一紅粉知己,就算是不虛此生了,而玉柱子卻一連獲得兩個貌美如仙的紅粉知己,老天也算是對他的一連串不幸,有了補償,難道還要怎麼才能滿足?如果認真的說來,恐怕只有大仇未報,內心難安這個事了。

    看著熟睡的卓玉蓮,玉柱子想得很多,不過,有許多事情,對他來說,必需要做一個完善的交待。

    玉柱子心念及此,就伸手把卓玉蓮拍醒。

    「玉柱子哥,是什麼時候了?」

    「五更將盡。」

    「你怎麼打算?」

    「有些事情,我要你牢牢記住。」

    「我不要記任何事情,因為你不會有事的。」

    「未來的事情,是上天所安排的,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出事。」

    於是,卓玉蓮沉默了,她款款的把頭埋在玉柱子的雙手中,而且有著抽搐的樣子。

    玉柱子已覺察到卓玉蓮埋在自己巴掌中的嫩臉,是潮濕的,也是顫抖的。

    於是,他慢慢把卓玉蓮抖顫的面龐,扶起來,盡量含著安慰的語氣,說:「三日內我沒有返回來,你就騎馬離開此地,到西河鎮去,找到我妻劉蓮,要她好好活下去,更把這裡發生的事,找到你大哥,轉告給福安,該怎麼辦,隨福安的安排了。」

    一面說著,玉柱子伸手在懷裡,摸出一個荷包,那是在他離開西河鎮以前,西河鎮上的人,送給他們的花魁女的,就在玉柱子攔截搏殺英山幫主的那天早上,劉蓮悄悄把那只荷包塞入他的衣袋裡,而荷包是吉祥物,她希望丈夫能平安。

    如今,玉柱子又把荷包送給卓玉蓮,一面又道:「玉蓮妹,這一路來,你對我的情愛,是出於純真的,我看得出來,也因此,我覺得對你有所虧欠,收下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事情做了一個交待,玉柱子似乎心情好多了。

    但代之而來的,卻是一個了無牽掛,而只視死如歸的戰場勇士,十多年的苦練,所為的就是這一刻,他要像個武士,甚至一個王子的威武,勇敢的走向插天峰,走向他的強敵面前。他要大聲的告訴麗貴人:黃河的洪流,並沒有把他的小命要去,上天早就安排好的,你麗貴人該要死在我的劍下。

    天已經大亮了,這個十七戶的小山鎮上,突然起了陣陣的腳步聲,但玉柱子並不放在心上,他只是輕輕拍著卓玉蓮的肩頭,用衣袖試去卓玉蓮的淚痕,一面故意輕描淡寫的說:「你長得很美,尤其笑的時候,美中帶甜,讓人看了,有如炎夏冷飲,想不到你哭的時候,更叫人既憐愛又陶醉。」

    帶著淚痕,卓玉蓮笑道:「這時候你還有心開玩笑。」

    當二人走出房門,店裡不見韓掌櫃夫婦二人,但方桌上卻擺好了碗筷,一盤滷肉,玉米湯外帶一盤白面饅頭。

    二人找不到韓掌櫃夫婦,卻也覺得,既然已擺上吃的,那一定是為二人所準備。

    卓玉蓮走了幾年江湖,似是很老練的樣子,拔下一隻銀簪子,就在飯菜中試了一下,二人這才放心大膽的吃喝起來。

    沒有人開口說話,基至對望一眼也沒有,就好像兩個陌生人,湊巧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一般,誰也不理誰。

    然而事實上正好相反,因為在他二人的心中,正有著千言萬語,而這些千言萬語,卻也正在互相如電一般的交流著,也就是靈犀相通,再開口就有些多餘的了。

    就算是「最後的早餐」吧!二人刻意的的享受著,慢慢的吃著,對於外面的一些動靜,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玉柱子吃的很多,因為他要把食物盡量往肚子裡塞,塞到滿肚子的思想被擠出來。他不要再有多餘的思想,他要一心一意的打贏這場仗。

    而卓玉蓮卻吃的並不多,看上去她也是不停的吃,只是真正嚥下去的卻很少,因為她心中塞滿了玉柱子的囑托,她怕吃多了,會把某一件重大的事給忘掉一般。

    當玉柱子放下碗筷的時候,卓玉蓮也急忙放下手中筷子,且又擠出一個淺笑。

    而玉柱子已站起身來,把嬌妻劉蓮為她縫製的雙蓮花白綢披風,披在身上,繫緊了帶子,他什麼也沒有帶,連那十來個小金元寶也沒有帶,甚至那面長江水幫的無上權威的小黃旗,也交給卓玉蓮,長長的披風下面,只在腰間掛了那把「龍泉寶劍」。

    二人走向門邊,玉柱子伸手摟緊卓玉蓮,只是那麼深長的看了眼。

    「不要哭,那會使我對敵的時候分心,你知道分心的後果嗎?」

    卓玉蓮點點頭,立即強忍著滿眶的熱淚。

    於是,玉柱子一挺胸,大踏步走出這「韓家客店」,而卓玉蓮,則手扶門框,看著這個她心中的愛恨交織的人離她而去。

    是暫時?還是永遠的離去?她實在難以知道,只有現在的身影,即將消失的時候、多看上幾眼,直到玉柱子的身影,消失在小鎮以外。

    當玉柱子大踏步邁向對面的這個長白山最險惡的插天峰的時候,東邊的日頭,像個燒紅的大銅板,擱在峰上一般,而西面的山峰上,卻正聚集著層層的雨雲,於是,就在這一輪紅日的照射下,西邊出現了一道彩虹,一道七彩霞光的彩虹。

    七彩是代表了什麼?它能代表人生嗎?

    美麗的彩虹,卻是那麼的短暫,就像玉柱子這位小王爺一般,他今年尚不足二十,卻如彩虹般的人生,已讓他嘗盡。

    如果人生就如同彩虹,那麼生命又何其之短。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的生命,他們連彩虹的生命都不如。

    所以,一個充實的人生,並不是論其活的久遠而定,而是他們是否活得充實,活得有意義。如果是活得既充實而又有意義,雖生命之短如彩虹,又有什麼值得歎惜的。

    也因此,彩虹的七道色彩,正代表了人生中的七昧,那就是:酸、甜、苦、辣、鹼、淡、臭,古人誰能否認他沒有經歷過這七味的任何一味?

    懷中抱著「龍泉」,玉柱子現在的心情,是苦辣中帶著淡淡的味道,因為,他要強迫他自己,必須在這短暫的一刻,對他的生命負責,對他的天職負責,而那個天職,就是他心中的良心。

    雜亂的思維,並未因彩虹的消失而消失,但也正在他潮思起伏的時候,突然問,他愣住了,只見前面距離山腳的一處平坦地方,站了三十多個男女,他們手中俱都拿著鋼刀,一副等候搏殺的情形,而這三十多人的後面,正是逼向後面插天峰的入山小徑。

    最前面的一對老夫婦,不就正是韓家店的韓掌櫃的夫妻二人嗎?

    望著玉柱子大踏步走來,韓老頭急步迎上前去。

    「你終於還是要決定上插天峰了。」

    「不錯!」

    「你可知道我們的決心是什麼嗎?」

    「那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

    「錯了,只要你回身轉去,我們會拿你當成英雄,真正的英雄般看待。」

    「如果我回頭,只有你們三十幾個人當我是英雄,但普天下的人,卻必然拿我玉柱子,楨王惟一的骨血,當成了狗熊。」

    「明理講義之人,不一定非要動刀槍,難道你只有聞到血腥,看到遍地死屍,才覺得自己是英雄?」

    「如果我不了斷這一段發霉生銹的仇恨,天下之大,我玉柱子又何處能容身?」

    「我再告訴你,你縱然搏殺我們三十多人,但你仍然無法到達插天峰上,這一點你可知道嗎?」

    玉柱子一愣,一把抓住韓老頭的衣領,沉聲喝道:「你快說,我為什麼不能攀上插天峰?」

    韓老頭幾乎雙腳離地,只得垂著兩手,右手的單刀,刀尖著地,但卻心平氣和的道:「你不會現在就殺了我吧!」

    玉柱子一窒,鬆開抓住的老頭的手。

    整一整衣袖,韓老爹止住身後三十多人的衝動,這才對玉柱子說:「如果你能衝上插天峰,中間必須經過一條斷腸溝,有一條索橋,連攔在這個十丈寬的斷腸溝上面,我老實告訴你,關外卜家唯一的大力士——哈克肥,就長年守在那條索橋上,如果你想衝過去,我敢保證,你走不到一半,哈克肥就會把索橋弄斷,而你,年紀輕輕的,就跌入那飛鳥都不能經過的無底溝中。」

    玉柱子一聽,心中不由火冒三丈,暗罵一聲「他媽的」,一手推開韓老頭,就要往山徑上攀去。

    但站在他面前三十多個男女,都是面無表情,閉嘴瞪眼的,望著玉柱子。

    「讓開!」

    三十多人,就沒有一個動的。

    玉柱子不由得內心激動,心想:「他們關外卜家,是用的什麼方法,讓這些人甘願為其效死?」

    難道這些人都不知道,生命是自己的?

    為什麼?

    玉柱子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退讓,也許是他對這三十多個男女的忠義之舉,大義凜然的自然表示,就算是一種崇敬吧。

    其實玉柱子已到了騎虎難下的階段,因為他無論如何,決不能就此回頭。

    於是,他也展開了遊說的方式。

    「各位,我玉柱子是為了一家三十五口的滅門大仇而來,各位這種表現,對卜家而言,已經是仁盡義至,就請讓開,賬總是我與卜二小姐中間的事,早晚都得解決的。」

    他微微一頓,又道:「如果今天不解決,往後她卜二小姐的日子,不一定會過得舒坦,而我玉柱子,也像個縮頭烏龜,見不得人。各位想想,好好替你們二小姐想想,也替我這喪家人想想。」

    「扳指算算,我們的二小姐,也算是你的姨娘,你這種追殺親人之舉,就不怕天下人咒罵你?」

    玉柱子笑啦。

    只見她雙眉一挑,說:「如果她是我的姨娘,她怎麼會動手殺了自己全家?如果她是我的姨娘,怎麼會把我追殺到滾滾的黃河中,仍不罷手?我看見了!別拿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來唬我了。」

    突然自人堆中步出一位看上去年紀是最大的老者,走到玉柱子面前,凜然的對玉柱子說:「老朽張正,六十年前,爹娘給老朽的這個名字,大概他們是叫我長大以後,去伸張正義的吧。可是老朽庸碌一輩子,但卻只有一件事,值得告慰老朽父母於地下的,則是一個『忠』字,所以老朽活得心安理得。」

    只見這張正一面撫著花白鬍子,面有得色的又道:「本來我活得好好的,也還想活個三幾十年,不過自從小兄弟你到了我們這個小村鎮以後,第二天我們就在揣摩你小兄弟的來路,還真有幾個人,把你給猜對啦。你是來尋仇的,可是我們有許多殺你的方法,但我們卻沒有用,小兄弟,你知道為什麼嗎?」

    玉柱子沒有回答,只怔怔的望著面前這個義態從容的老者。

    只聽老者又道:「是我們的二小姐,她告誡我們,只要是為報當年汴梁府滅門大仇的人找來,只管放他上山,不可加以阻攔。她還說,如果真有一天,有人會找來,那也是天命,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屬於誰的,別人即使強拿也拿不走,如果應該償還的債,就算是死了,也要變牛馬以還。」

    玉柱子依然僵立在老者的面前,木然的不表示什麼,因為他想的就是老者所說的,該他的,他是來討債的。

    老者神情開始在轉變,突然,他義正言詞的追問:「當你兩手血腥的完成了你的報仇心願以後,你又是個什麼心情,難道真的活得快樂嗎?」

    只見老者把手中的一把單刀,在自己面前一橫,尚未開口,玉柱子已雙目精芒暴露,射人的目芒,逼視著老者。

    只聽老者極為溫婉的說:「為了能息事寧人,更為了不讓你白跑一趟,老朽願意雙手心平氣和的奉獻出生命,你收下吧?」

    他「吧」字剛落,人已在冷芒打閃中,手中鋼刀快逾打閃般,劃過咽喉,一股鮮血,濺出五步多遠。

    玉柱子神情為之一窒,又倒退了一大步。

    但當他再看向面前一堆人的時候,更是一栗,他發覺沒有一個人看一眼倒下去的老者,但他們手中的刀,更為握的緊,胸膛挺的也更高了,就好像那死去的老者,與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突然,韓老頭一手拉著他的老伴,緩緩的走近玉柱子,雙目含淚的道:「小兄弟,你怎麼說?」

    玉柱子面無表情,冷冷的說:「老先生的就義,只能增加卜二小姐的罪孽,我覺得他死得不值。」

    韓老頭搖搖頭,有些淒涼的說:「小兄弟,你不懂,我們這些人,都是世代追隨卜家,可以說已經算是卜家一家人了,如今卜家為朝廷,為地方,喪失了男人的生命,留下的也只有卜二小姐一人,你想我們會再讓卜家這唯一的一個女兒,也死於非命嗎?」

    低頭看著手中的單刀,又道:「就算是張正的命不值那麼多,如今再饒上兩個,小兄弟,你就收下吧。」

    還真夠快的,也夠有種的,老夫妻倆,竟然也在刀光打閃中,倒了下去。

    地上的三個淌血的人,原本是活蹦亂跳的人,卻為了救主,而甘願喪失自己的生命,只要往他們漸漸轉白、轉青的臉上看去,你就會知道他們死得那麼從容,因為在他們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痛苦的跡象出來。

    突然,一個女的聲音,說:「夠了吧!小伙子,你不費吹灰之力,就撿走了我們這兒三條命,這該夠了吧!」

    玉柱子很痛心,他實在不懂,別人捅的漏子,惹的禍,為什麼要他們來補償,就好像一個強盜,他殺了人,也搶了人,如今被殺的家人或執法的人,找上了門,卻平白走來一堆這強盜的親人,要替這強盜償命還債,這可以吧?如果可以,這又成了個什麼世界?

    玉柱子心念及此,他不由的輕搖搖頭,淡然的說:「各位這種義行忠心,玉柱子很感動,但三十五口人命,不是各位所能替償得了的,就算是再死個十個八個,也動搖不了我上插天峰的決心。」

    玉柱子話剛說完,突聽其中一個年青的揮刀叫道:「我早說過,他能在大雪天找了來,決心已顯,除了武力以外,別無對策,你們卻偏不信。」

    玉柱子一眼望去,那年輕人的年紀,似是同他自己差不多,除了沒有他高大之外,身體也是壯壯的,一把單刀,在他手中掄起來,就如無物。

    「大夥一齊上!」

    那年輕話一落,首先揮刀衝向玉柱子。

    於是,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戰,展開了。

    只見玉柱子面前一眾人等,發一聲喊,舉刀向玉柱子殺來。

    看上去,似乎是衝鋒的樣子但在接近玉柱子的時候,其中有幾人,舉刀劈砍的架式,顯現出他們武功也並非泛泛之輩。

    才一開始,玉柱子並未把這些人,視為「皆可殺」的對象,但一經他揮動帶著劍鞘的「龍泉」,在一陣撥打之後,面前圍的這些男女,不但沒有退走的跡象,反而像是中了邪一般,一個個奮不顧身的撲向玉柱子。

    人太多了,就算他玉柱子會揮打倒幾個近身男女,但你無法衝向上山的小徑,即使他也雙腳連環,踢翻幾個武功不若的男女,但他們卻仍能強忍著疼痛,翻身起來再戰。而在奮力防衛中,玉柱子幾乎也遭受刀刎,幾次,他都聽到打從韓家店的那個方向,傳過來卓玉蓮的驚呼聲,甚至於他也曾抽空拿眼看過去,卓玉蓮就站在一棵尚未發芽的枯樹下觀望,猴子就蹲在她的身邊。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復仇者的心胸,更是認準了一個死角。

    眼看的情勢,似已到了明朗化的階段,因為眼前的這一群不男不女,顯然就是卜家的一群死士,如果他們中間有一個人生存,都不會眼看著著玉柱子,走向插天峰的,當然,除非玉柱子硬下心腸。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有道是「成仁得仁」,這些人已沒有第二條路選擇了,因為,他們已深深體會到,即使他們全體都跪求在玉柱子面前,也無法打動玉柱子報仇的決心,基至再有十個八個人,死在玉柱子面前,他也連眨巴一下眼皮都不會。

    迎面高峰上的紅日,漸漸的消失了,它不是滾到山峰下面,而是被一層急速滾去的烏雲給遮住了。

    於是,那道七彩艷麗的彩虹,也在瞬間消失了。

    當彩虹消失的時候,隱隱的還聽到一聲閃雷,在遙遠的天邊響起來。

    這在平時,人們在開春一聽到雷聲,就別提那股子高興勁了,所謂「春雷一聲啟新正」,那是豐收年的開始好兆。

    但如今,卻沒有人再去注意這聲鄙視的雷聲;因為,人們正在做出違背「上蒼有好生之德」的仁慈之心,而在這蠻荒似的長白山插天峰前小鎮上,互相砍殺呢!

    山峰上的紅日消失了,七彩的一道長虹也不見了,但這些自然而美麗的霞光,卻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倒是玉柱子的「龍泉寶劍」在「嗆」的一聲,彩紅暴漲的同時,一股龍吟之聲,就在眾人的耳朵中,歷久不去。

    這是一種懼人心魄的聲音,有似魔界走的勾魂使者,所搖動的懼魂鈴一般,令人心悸。

    但奇怪的是這些圍殺玉柱子的人,不但沒有被逼走的跡象,甚至更加緊的向玉柱子衝殺過來,好像要拿自己的生命,做為第一個祭刀者一般。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而雙方廝殺,總是魔與道的拚鬥,但目前雙方,究竟誰是魔?誰又是道?

    有道是:人心乃天堂之梯,人心亦為地獄之門。

    眼前的形勢,以道而論,應都是違背了天理的。

    所謂: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生養萬物。

    但人們的拚命搏鬥,正就是違背了天道,而違背天道的結果,終必陷入阿鼻地獄。

    玉柱子的「龍泉寶劍」,在他的「幻幻步」配合之下,有如彩雲中乍現的游龍一般,不過雲中的飛龍,帶起的是一陣陣,一朵朵七彩祥雲,而玉柱子的「龍泉」,所帶起的是一股股飛濺的血。

    一開始,玉柱子並非奪人之命,但他發覺面前這些悍不畏死的人,都是一樣臉色,一個動作。

    臉色是堅定的,果敢的。

    而動作也是威猛的,以死相拼的。

    因為,地方沒有傷中要害,他不但不逃避,不躺下,甚至撲殺的更為厲害,更為潑辣。

    於是,玉柱子雙瞳一變紅色,牙齒也開始格格作響,而手中的「龍泉」,不再是點到為止,加上他也想及當年仇人能一舉狠心搏殺他全家三十五口之眾,他又為何不能報之以「泉湧」?

    終於,玉柱子大喝一聲,把奪命叉的招式,再一次運用在劍術的招式上。

    立刻,圍在他四周的五六個年輕的,肚皮腸流而死於當場,他們沒有哀號,更沒有哭泣,似乎死的心安理得的樣子。

    對於一個含恨的殺手而言,殺一個與殺十個,是沒有太大區別的,而玉柱子就是有著這種感覺。

    當他一陣衝殺之後,仍未能攀上插天峰的山道時候,他似已喪失了人性,因為,他似是以為,自己就是主宰這些人生命的上天,既然他們敢違抗天命,那就叫他們死吧,他們這是自己找的。

    於是,「龍泉寶劍」的光華,由淡藍的冷芒,一變而為耀眼的紫紅,令擋者披糜。

    當三十多人全部躺在亂石堆中的時候,突然間,龍泉的光華收斂了,一切又歸於平靜,死寂與沉沉。

    也就在這時候,突然一聲閃雷,緊接著峰頂上一道金黃曲扭的黃光,玉柱子似是全身一震,就聽不遠處一聲「吱」,玉柱子猛然回頭看,只見那只一再救過他的那隻猴子,縱跳飛躍般的投入附近的大山中。

    「回來,回來!」玉柱子高聲叫著,同時也伸出手去,向奔逃而去猴子招手。但見那隻猴子,一邊逃,一邊回首驚悸的望著玉柱子,它好像不再認識玉柱子一般,它只是一味的往山林中逃,就恐玉柱子追來一般。

    玉柱子有些發愣,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連那只與他相處十多年的猴子,也棄他而去,為什麼?

    也就在他正愣然的不解的時候,突然間,聽到蹄聲「得得」,立刻把他由茫然中,拉回到現實。

    猛然間,他看到卓玉蓮,手拉絲韁,端坐在馬上,木然的望著他,但那匹卓玉蓮的坐騎,卻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慢慢的走去。

    他沒有叫住她,因為他發覺那匹馬上,好像並非坐的卓玉蓮,而是一尊聖潔的,有如仙女般的美麗之神,她高貴的氣質,美麗的形象,使他不敢開口。雖然,馬上的聖女,仍不斷頻頻回首看他,但他仍不敢衝上前去打一聲招呼,甚至說一聲「再見」。

    因為,玉柱子覺得,他已滿身血腥,他已是污染不堪,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甚至包括他的內心,也是髒臭不堪。

    於是,他開始在內心中,產生另一種激盪,而實際上也是一種反抗。

    「滾他媽的,我玉柱子仍然是玉柱子,我本來就是一個孤苦伶仃的人,你們要離開我,就趕快走吧,我玉柱子不稀罕,都走吧!甚至那野畜牲的猴子,也給我滾的遠遠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如果你膽敢回來,小心我扒了你那張猴皮,敲碎你那個猴腦袋。」

    「卓玉蓮,你也棄我而去,去就去吧。咱們本來就不是夫妻,天底下的露水夫妻多的是,而露水夫妻有何情?」

    玉柱子這時候的心中,完全充滿了恨,塞滿了仇,他已失去了本性,更失去了理性。失去本性,就不會認清自己,但若失去理性,那何異禽獸?

    於是,他揮動手中滴血的「龍泉寶劍」,狂吼如猛虎般,向著長白山的插天峰上衝去。

    插天峰,實際上是在群峰中最高的一個鋼錐一般的尖峰,峰巔上,一年有八九個月的時間,都是白雪遮頂。顯然,卜家二小姐並非是住在插天峰的峰頂。

    玉柱子長年在深山嵩峰上生活,高山危崖,自是難不住他,只要人走過的山徑,他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雖然,這時候的山徑上,有些地方仍然被雪所掩蓋,雖然,更有些地方亂石雜草,與懸崖擋道,但玉柱子憑其對山巒的認識,也很輕易的研判出山的來路與出處。

    也不過才翻了三道高峰,已花去他一個多時辰,這對一個失去理性的人來說,時間的煎熬,更激發了他的獸性,也因此而使玉柱子恨不得立刻趕到的心情,不停的吞食著他的心田,於是,他會揮動手中「龍泉」望天空怒吼著。

    崎區難行的山徑,對他來說,與平地的官道差不多,所以他一直是在奔跑與跳躍,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隻狂怒的巨猿一般,如飛的向高峰縱去。

    也就在他怒吼狂奔中,突然面前一道裂溝,擋在前面,遙望對岸,懸崖突石,夾纏在雜草中,令人有恐怖的感覺,站在崖邊向下面望去,除了有雲的地方,白皚皚一片之外,再要往深淵中看去,除了層層雲霧之外,就是灰濛濛、黑洞洞的一片,那不只是令人恐怖,簡直就是讓人覺得,那不正是阿鼻地獄的所在麼?

    就在玉柱子的腳下面,正有兩條鋼索,夾纏在極粗的麻籐之間,形成一條臂粗的橋索,一條網狀,帶有一塊木板的軟橋,低垂在玉柱子的腳下,那垂在下面的一頭,有一根繩子繫著,顯然的,如果想利用這個軟橋,必須對面崖上有人,把連在對岸的一根繩索拉回去,然後才能把另一端的軟橋,搭在對岸的懸崖上。

    面對這個寬逾十丈的溝壑,玉柱子怔怔的望向對岸,而對岸,正有一個高逾七尺的巨人,雙手插腰,像一隻碩大的頑熊般,怒視著玉柱子。

    那傢伙大概就是叫「哈克肥」的巨人了吧?玉柱子心中在盤算著。

    啊!斷腸溝!

    啊!哈克肥!

《七彩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