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畏穿衣翻窗轉到包震天房中,扛了包震天就翻過了牆,他往林子那面奔去了。
至於和沈娟娟的那回事,免了吧。
君不畏並非是怕了誰,他在那種情況下能出面嗎?他最好是盡快地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他走得很吃力,這段路還真夠遠,少說也有十多里那麼長,而他又扛了個包震天。
包震天早就醒了,只不過他就是差那麼一口氣站不穩,如果真把他放在地上,他只有倒下去。
包震天站也站不穩,當然就更不能走路。
穿過那片林子,沿著小河邊往前走,遙遙地出現燈光一點,正在閃動,君不畏知道那正是苗小玉住的那間舊屋。
他還未走到舊屋前,已發現幾個漢子在抬東西了。
君不畏滿身汗,他對背上的包震天道:「包老,真累人呀。」
包震天道:「我知道,好老弟,你的這份情……」
「包老,你就別說了,到了。」
「就在前面嗎?」
「錯不了。」
就在這時候,忽聽得有人大叫:「小劉,我們先往船上去啦。」
屋子裡傳出話,道「盡快把船弄乾淨,該添的去辦,天亮我們就走了。」
君不畏聽得清楚,他愉快地對包震天道:「好像他們把船修好了。」
包震天道:「那是再好不過了。」
前面走來六個漢子,六個人發現君不畏來了。
六個人也看到君不畏背了一個人,便馬上接過手,其中就有胖黑在裡面。
「君先生,這人是誰呀?」胖黑吃力地往背上背。
天黑,胖黑還未認出是包震天。
君不畏道:「他不是別人,包老爺子是也。」
胖黑大叫,道:「君先生,你可真有辦法,包老爺子被打落江中,你也能救回來。」
君不畏抹抹額頭大汗,道:「也算巧了。」
一行人又回到舊屋外,消息早傳到屋裡面了。
真快,所有的人全迎出來了,當然苗小玉也出來了,還有幾位鏢師也在其間。
君不畏道:「原來你們都碰上面了。」
鏢師丘勇笑道:「君先生,還有更好地消息吶。」
君不畏道:「什麼更好的消息?」
丘勇道:「咱們過午不久,就用君先生支持資助的銀子,出價兩千兩,買了一條更大的快船,一切全是新的,三桅大船呢。」
鏢師文昌洪也接道:「總鏢頭與副總鏢頭今夜就已經住在大船上了。」
君不畏點頭一笑,他望向苗小玉,只見苗小玉雙目瑩瑩似有淚光。
「苗小姐,快弄個睡的地方,我與包老爺子都要好好地睡一覺,什麼話就留在明天說了。」
苗小玉立刻把小劉叫來,她叫君不畏睡她住的地方,她與黑妞兒寧願坐到天亮。
小劉當然照辦,一切加以佈置,便叫君不畏與包震天兩人睡在苗小玉住的地鋪上面。
君不畏果然累壞了,這一睡就睡到天大亮,清晨的太陽照得河面一片火紅的時候,苗小玉仍然守在君不畏的身邊,她甚至也不去吃早飯,就像個小婦人似的,苗小玉不時地想伸手去撫摸一下君不畏,但中途又抽回手。
君不畏是因一聲大吼才醒過來的。
那吼聲出自苗剛,他不知道君不畏正睡得香甜,他未進門就大聲叫:「嗨,我那位好兄弟君老弟呢?」
苗小玉想制止已來不及了。
君不畏睜開眼睛,他先是看到苗小玉在他一邊坐著,隨之又發現進來兩個大漢,苗剛與羅世人兩人都來了。
「哈……」苗剛笑開了懷。
羅世人上前看看,笑道:「妙,包老也回來了。」
包震天道:「老夫這趟任務,已是三次為人了。」
苗剛道:「包老爺子,第一次看你中人暗算,我未能插手;第二次我也不在場,聽說十分凶險,真不知你們的人誰才真的忠於北王?」
包震天道:「總鏢頭,正應那句俗話,知人知面難知心啊。」
苗剛走上前,低下身來,道:「包老爺子,你還打算再回小風城找石老爺子幫忙?」
包震天道:「本來想不去,可是聽了君兄弟的解說以後,茅塞頓開,我非再回小風城不可。」
苗剛笑笑,道:「既是君兄弟的指點,必然有其道理在,包老爺子,我這就著人抬你上船了。」
包震天道:「今天就出海?」
苗剛道:「今天黃道吉日,出門大吉。」
包震天道:「雖然損失兩條船,我們卻又買了一條三桅大船,這樣子我們的力量便容易集中了。」他伸手招呼鏢局子裡幾個趟子手,道:「弄個擔架,把包老爺子抬到我的大船上去。」
霎時間過來四個大漢,他們找來兩根扁擔一塊門板,這就要湊和著抬包震天了。
包震天急忙搖手,道:「不不,我仍然同君兄弟在一起,回程有個說話的呢。」
苗剛一笑,道:「包老,你還是同我一條船的好,我妹子的船上只能多一個君兄弟。」
包震天怔怔地道:「為什麼?」
苗剛似乎也豁上了,他直不楞登地道:「為什麼?君兄弟和我大妹子一條船,你說為什麼?」
包震天如果再多口,那他就是豬。
他當然不是豬,所以他立刻哈哈一笑,道:「應該的,我就與總鏢頭一條船,反正船上已無鏢銀,哪一條船都可以。」
於是大伙哈哈笑了。
苗小玉沒有笑,他正望向君不畏,只不過君不畏沒有表示什麼,如果真有什麼表示,那也只是聳動一下他那細而長的眉毛而已。
君不畏以為就這樣離開上海對沈娟娟而言有一些不太公平,雖然沈娟娟的作風大膽,但她對君不畏似是真心的,而不像是只限於大家玩玩。
君不畏很想去向沈娟娟道別,打個招呼或者直言,大家好聚好散。
君不畏就以為沈娟娟必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彼此分明,相互哈哈一笑,或者對未來再見面而有所設想。
但當他到了船邊的時候,發覺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找沈娟娟了。
兩條船上的人已各就開船位置,而且苗小玉所住的船還先開航。
苗小玉笑得十分可人地對君不畏道:「君兄,咱們上了船就出航。」
君不畏點頭道:「苗小姐,我仍然是客,一切仍然聽你的。」
苗小玉笑了,道:「如今我才發覺,船上有了君兄在,我反而更加安心。」她把手一讓,又道:「君先生,請上船吧。」
君不畏未上船先回頭。
他回頭遙看上海街,因為上海四馬路有一家沈家賭館,而沈娟娟就在沈家賭館後院住。
他不能忘懷昨夜的事情,君不畏心中在想:「如果要續前緣,不知何日了。」
他又聽到苗小玉的催叫聲:「君兄,走哇。」
君不畏一笑,抬腿舉步,多少帶著那麼一些無奈似的往那條剛修好的快船上走去。
等到君不畏上了船,他這才發覺他與包震天兩人住過的後艙前段,裡面重新加以佈置,一切被褥用具都已換了新的,艙壁也糊上彩色花紙。
艙裡有這樣設備,已經算是高雅的了,艙門上,黑妞兒已吃吃笑著對君不畏道:「君先生,這是我家小姐為你設計的,你喜歡嗎?」
君不畏笑了,道:「去對小姐說,很舒服,我很喜歡。」
黑妞兒再也不敢小覷君不畏了,她拿君不畏當神。聞得君不畏的話,立刻又道:「君先生,你歇著,想要什麼你只開口,我動手。」
君不畏道:「你不怕累?」
黑妞兒道:「我榮幸,嘻……」
君不畏斜身躺在艙中,他拉過棉被一角蓋上身,立刻覺得有一股桂花香味。
他會心地一笑,因為他明白這一切都是苗小玉的安排,苗小玉開始下功夫了。
浪子君不畏當然明白這些,因為他太瞭解女人的心了。
跨海鏢局的船再度把帆揚起來了,雖然看上去一條大一條較小,但航行的速度是一樣的。
兩船相距三里遠,大海上看去就好像半里遠,如果大聲呼叫,另一船就會聽得到。
至於君不畏,他為什麼如此大方地幫助苗剛兄妹,其實說穿了不值一文錢。
君不畏如果要殺大海盜田九旺,他免不了要出海,既然要出海就需要船,君不畏沒有船,他只是一個人。
另一方面,君不畏的武功乃承襲當年干鏢行的神鏢將勝老英雄,情份上他也要幫苗剛兄妹。
再者,苗剛只要保鏢在海上,早晚會把大海盜田九旺引出來。
君不畏已去過魚山島,那上面至少也算是田九旺的一個海上基地,他如果真碰不上田九旺,也許有一天會獨上魚山島。
就眼前的情況論,那也算是水幫魚魚幫水,君不畏當然跟著跨海鏢局的人又回到海上了。
大海上的風光也有另一種情調,有人說「海是詩人的樂園」「海是智慧的搖籃」等。
只不過這對那些暈船的人自不相同。
苗小玉不暈船,當然,君不畏一樣不暈船,所以他們相依在船頭上看著海水下的月亮。
他們當然也看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不會動,而水中的月兒飄飄閃閃,便也把兩人的眸芒交互地斜扭橫纏著,苗小玉彷彿在海水中也看到人的影子似的,她那麼溫柔地半依在君不畏的肩胸上。
她似有感觸地、也是憂憂浩歎地道:「人哪,人的生命就如同水中的月亮閃閃忽忽,東飄西蕩,等到想要安定下來的時候,卻已走完了一生。就好像海水中的月亮那麼悠悠蕩蕩的,如果像天上的月亮那麼永恆,那麼規律自由,人生就美好無缺了。」
君不畏笑笑,道:「有句話說是『天地萬物以養人』,我卻以為『天地萬物消遣人』,天地養人又毀滅人,總不叫人有永生,其結果,人仍不免淪為天地之間的渣滓,我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我不求將來,只要現在。」
苗小玉半帶吃驚地道:「你……傳言你是個浪子,你……是在遊戲人間,是嗎?」
君不畏道:「這世間只有浪子才懂得人生,浪子的生命也有其高貴的一面。」
苗小道:「我一直覺得你是個高不可攀的山嶽,我想往山頂爬,卻又怕跌下來。」
君不畏道:「你打算要攀嗎?」
苗小玉道:「當我認定方向以後,我有了決定。」
「你放棄攀登高峰了?」
「不,我決定試一試。」
「從高峰跌下來的人是免不了粉身碎骨的。」
「我仍然要試。」
「你會後悔的。」
「只有吃虧上當才後悔,我會上當嗎?」
她的手緩緩往君不畏的面頰上摸著,也搔著君不畏那疏疏的鬍子。
她的臉上一片淡紅,胸口便也開始起伏不定。
君不畏卻淡淡地道:「休忘了,我是最標準的浪子,苗小姐,你要試一試是很危險的。」
苗小玉道:「這是你對我的警告?」
君不畏道:「我是個容易衝動的男人啊。」
苗小玉道:「那麼對我衝動吧。」
兩人坐在船頭,主帆遮住兩人的身影,前艙中傳來打鼾聲,掌舵的與另一了望的坐在船尾話家常,這光景就好像全船上的人都在為君不畏製造機會。
黑妞兒早就掩起艙門偷笑著睡了,她笑著人夢鄉,只差未笑出聲。
君不畏並非木頭人,他把自己打入壞人之列,他以為一個浪子如果稱得上是好人,就不會摟抱住人家姑娘的腰,把臉皮在人家姑娘的秀髮和耳根磨蹭了。
浪子也並非是非不分的人,如果能分辨善惡,那麼就算是浪子也無妨。
偶而地瀟灑一下,是浪子的作風。
當苗小玉努力地挺起俏臉往上看的時候,君不畏低頭吻了她。
苗小玉是不善於這一套的,但她甘願承受。
她與沈娟娟是兩種不同的女人。
沈娟娟十分浪漫,對於男女之間有一種既高貴卻又平淡的作風,這樣便形成了無所謂的態度了。
苗小玉不是那樣的人,她過去一直那麼單純,好像她不知道男女間是怎麼一回事,她把精神全部放在工作上,保鏢才是她熱衷的工作。
現在,當君不畏吻她、緊緊地擁抱著她的時候,她的心幾乎自胸膛跳出來了。
他們真的陶醉在愛的世界裡了,只是除了更進一步的行動,君不畏總算滿足了苗小玉的願望。
君不畏的表現,令苗小玉以為已抓住君不畏的心了。
但她卻真的忽略了,君不畏是個浪子呀!
苗剛算好丁時間,他率大船在夜間經過沈家門,他不打算再去沈一雄那裡拜碼頭了。
苗剛幹的是保鏢生涯,自然要遠離是非圈,當他聽到沈家堡與大海盜勾搭之後還真令他不敢相信。
大船上,包震天與苗剛、羅世人三人住在一個艙中,那包震天躺在艙內直歎氣,唯有一事能令他老人家開心的,只要……
只要提到君不畏,包震天的臉上就會笑意盈然了。
三個人坐在艙內閒話著,包震天對苗剛道:「總鏢頭,你如果想把君老弟拴住,只有一個辦法。」
苗剛一笑,道:「我心裡明白,如想拉住君兄弟的人,就只有靠我大妹子了。」
包震天一拍巴掌,道:「對,我也如此想。」他頓了一下,又道:「若想拉住他的人,唯有勾住他的心,我知道他無牽掛,將來可是貴局的好幫手。」
苗剛笑笑道:「我更明白,那也得緣份,我看得出,君兄弟是個不能套韁的野馬,他好像自由慣了。」
包震天道:「那就看令妹的手段了。」
羅世人一直未插嘴,他無聊地往船外看,不由得皺眉「噫」了一聲。
苗剛道:「怎麼了?」
羅世人道:「好像有船追來了。」
苗剛往海面瞧,他開口大叫:「是誰在了望?」
有個漢子大聲回應:「總鏢頭,是我,丁長根。」
「長根啊,你多注意左後方的來船。」
丁長根道:「早盯住了,他們比咱們的船快不到哪裡,兩下裡還有十來里呢。」
苗剛道:「咱們的快船呢?」
丁長根道:「就在右後方兩里不到。」
羅世人問道:「幾更天了?」
丁長根道:「四更剛過。」
「多留意了。」
「是!」丁長根就站在掌舵漢子一邊,直不愣地四下裡瞧著。
海水刷過船身發出清脆的響聲,三帆高掛,微風徐徐,正是海上太平時。
然而天才露白,正是斗轉參橫時,丁長根突然大聲地叫起來:「是海盜船呀,正向我們堵過來了!」
他這一聲叫,全船的人都跳出來了。
第一個奔出艙外的就是苗剛。他問:「在哪兒?」
丁長根指著左後方,道:「看,總鏢頭,他們加了划槳,快速地過來了,一共兩條快船。」
苗剛抬頭看,他冷冷地一笑道:「好像是姓丁的那兩條船來了,哼!這一回他什麼也別想,且看咱們怎樣收拾這傢伙了。」
便在這時候,附近的快船疾駛過來了。
苗剛一聲大叫:「落帆,兄弟們,準備殺!」
就在他的吼聲裡,三桅大船上十七人手腳快,「刷刷刷」桅上的帆落下來,有刀的拿刀,沒刀的什麼木棒鐵棍全取出來了。
他們原本都有刀,經過一次海難之後,一大半漢子的刀也沒有了,如今這是剛買的船,空船上面沒刀槍,竹篙木棒倒還有不少。
大船上的人準備拚殺了,附近的快船也駛回來,穩穩地靠在大船邊。
苗剛已高聲叫人了。
他當然叫的是君不畏,因為他如今唯君不畏馬首是瞻,篤定有加了。
很快地,君不畏與苗小玉匆匆跨過船,那掌舵的小劉也把快船鎖定在大船上,兩船合併在一起。
這就準備大幹一場了。
如今的苗剛,也不怕有人會劫他的鏢銀,兩船上空空如也,連辦什麼雜貨運回小風城都沒有,這時候如果有人找上他,也算這些海盜們倒霉了。
天亮了。
海面上只見東方泛白,那比之在陸上亮得快。
抬頭看,兩艘快船如飛一般地衝過來了。
兩艘船一前一後,船首貼著水面露出三尺長的尖錐。
那尖尖的錐子是用堅硬的木頭包著鋼皮,專門用來頂撞船身的。
那小劉一看便知道來者何人了。
「總鏢頭,是丁一山那幫傢伙!」
苗剛也看到了,他急忙大聲喊叫:「快!咱們要保持機動,不能叫他們把船撞個大窟窿。」
他這是剛買的船,船還未駛回小風城,自是不能在海上被人撞壞。
要保持機動,當然要快把那另一艘船鬆開。
於是,小劉叫人再奔回去,合力把船再移開。
果然來的海盜不是別人,「海裡蛟」丁一山已站在船頭上大聲地叫了:「搶天搶地不搶識相的,你們落帆是對的,哈哈哈……」
苗剛從人群中站上船頭,也大聲地吼起來:「丁一山,你還認得我苗剛嗎?」
他這一聲叫,來的大船上,丁一山眼睛瞪得圓,叫聲變成厲罵:「操他娘,原來是保鏢的呀!哈哈哈,船上一定不少油水,兄弟們,今天大伙使把勁,殺光這群保鏢的人,便是兩條船也是咱們的了。」
「殺!」
船尚未碰在一起,海盜們便殺聲震天了。
這是氣勢,也是威風,直叫對方嚇破膽的意思。
便在這殺聲裡,突然一聲冷笑,君不畏自苗剛的身後站出來了。
君不畏站得正是時候,因為雙方的船就快碰上了。
君不畏雙手搖動著就好像同人打招呼一樣。
「喂!姓丁的,你請的那個糟老頭兒呢,我實在很思念他呀!」
丁一山的眼珠子幾乎自眼眶掉出來了。他的反應也真快,伸手向後面甩:「快閃開,快閃開呀。」
他那船上的大掌舵聞得他的指揮,腰桿一挺頂著舵把手,吃力地來了一個右滿舵。
啊!他的船幾乎要翻身子,只見海面上出現一個好大的半圓圈水跡,雙方的船幾乎撞在一起。
只聽得丁一山厲聲罵起來:「操你娘的臭皮,你小子也在船上呀!」
君不畏聽得清,他回罵:「姓丁的王八,你怎麼大海上撒鴨子,你突然龜縮活脫,不要臉的傢伙!」
丁一山雙腳在船板上用力跺,一邊大聲地道;「兄弟們,王八的氣難受哇,氣死我也。」
熊大海的傷早好,他在另一船上大聲叫:「當家的,那個小子怎麼在船上呢,咱們這是……」
丁一山大叫:「退!退!」
熊大海道:「當家的,兄弟們不服氣呀!」
丁一山道:「那小了一個敵十個,咱們有誰打得過?」他一頓又大叫:「退!退!聽我的,君子報仇十年也不晚。」
丁一山心中明白,如今對方有個君不畏,這個仗絕對不能打。
他心中想通一件事,上一回花銀子邀請來江湖上有名的「刀聖」洪巴,也沒在這小子的手上佔便宜,如今洪巴早已去了,雖然洪巴曾說過,他丟不起這個人,必定在最短時間之內找回來,可是眼前只是他們這些人,加起來也無法打過這姓君的小子。
丁一山有了怯意,這個海戰就免了。
他催著他的兩條船快快地閃開,卻聽得他的人在鼓噪,丁一山卻只裝沒聽到,一個勁地叫大伙撤。
於是,兩條大海盜船並駛著往另一方向撤離了。
苗剛哈哈大聲笑。
船上的兄弟們都拍手叫起好來了。
苗小玉叫剛離開的快船靠過來,她準備與她船上的人再回去,當然包括君不畏在內。
她還衝著君不畏送了個甜甜的笑。
君不畏沒有笑,因為他忽然指著兩艘剛去的海盜船,大聲地對苗剛道:「你看!」
苗剛看過去,只見兩條並駛中的海盜船,三里外忽然之間左右分開來了。
同樣的架式,船是急轉彎,不旋踵間,兩條船從左右兩邊對準「跨海鏢局」的船撞過來了。
這樣的變化太突然了。
苗小玉驚訝地道:「他們拚命了。」
羅世人道:「對,他們這是要拚命了。」
苗剛又是一聲大叫:「拼就拼吧,兄弟們,咱們不閃躲,兩條船並起來,殺他個結果吧。」
丁一山原本已經撤退了,但他的弟兄們仍然不甘心,就有七八個大漢同聲地大聲喊叫:「不就是那小子一人嗎?咱們幹的是什麼?咱們這是沒本生意呀!怕死回家抱老婆去,還出來混什麼?」
也有人大叫:「當家的,咱們再摸上去,你把那姓君的小王八蛋交給我們弟兄了。」
更有人道:「當家的,這一段是咱們的水路,如果不拚命,被傳揚江湖,咱們這臉丟大了。」
丁一山也聽到熊大海的話:「分左右撞過去,把他們的船撞沉,如果殺不過,咱們何妨也把船弄沉,大家就在水中分個高下吧。」
也只有熊大海的話令丁一山的退志動搖。
他只一想便點頭同意了。
是的,如果大家都下海,姓君的小子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了。
丁一山自小生長在太湖,水中的功夫一等一地高,他的外號「海裡蛟」,大海裡面的蛟當然水中功夫高,他對於上一回找到小風城的事就耿耿於懷,因為他的本事在水中,跑到陸上去找仇家拚殺,不正是捨長取短嗎?
丁一山每想及此,便以拳捶胸,好不懊惱。
如今經過熊大海的提示,他便決心一拼了。
丁一山在船上大聲地叫:「弟兄們,咱們去玩命吧,你們卯足了勁,上去就砍人,咱們不留活口,大不了咱們沉舟一搏。」
他把那板斧高揚,抖得光華一閃一閃地怪嚇人。
他那動作還真的應了誰說過的那句不要命的話:來個「破釜沉舟」。
兩條船分開來,大調頭地衝過來。
有人大聲叫:「他奶奶的,人爭一口氣,佛要一爐香,咱們手拿刀子還叫人嚇跑呀!」
也有人咧開喉嚨吼罵:「去他娘的,人生百歲也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不就他娘的命一條嗎?」
「對,打從跟了丁頭兒,老子就算準了命,命犯血腥不得善終,拼了!」
「他奶奶的老皮,人是活的,刀是死的,且看那小子能頂得住咱們幾個的圍殺?他三頭六臂呀?操!」
這幾個人豪氣大發了。
苗剛把船要並起來是有其用意的,他們有幾個人沒有刀槍,把人集中起來力量便也集中了。
這時候再看敵人分從兩個方向撞來,這是要毀船了,苗剛立刻大叫:「快,手上沒傢伙的分開來,合力用竹篙堵擋,千萬別叫船被撞破。」
船上分別奔去八個漢子,他們每人手上舉著長竹篙把守在船兩邊,直不愣地看著海盜船分成兩個方向駛過來。
君不畏對苗剛道:「總鏢頭,我收拾丁一山,他要死,我便成全他。」
苗剛道:「對,兄弟,擒賊要擒王,打蛇打在七寸上,我就把姓丁的交給你了。」
副總鏢頭羅世人道:「那個姓熊的是我的了。」
雙方就要接上手了,雙方都狂吼著「殺!」
君不畏站在船中,他早把丁一山看清楚了。
他的臉上從來沒見過那種冷漠的樣子,就好像他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人。
他是不樂意出手便要別人命的人。
世上的人都不喜歡亂殺人,君不畏更不想,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寧願掉頭而去。
他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他非動手不行。
於是——
「轟轟轟!」
「嘩啦啦啦!」
這種怪聲發出來,鏢局的人齊動手,生生把頂撞來的船弄了個蹭著船邊磨到兩邊了。
船差一點被撞個洞,但丁一山已舉手大吼:「弟兄們,殺過去呀!」
「撲嚕嚕……」衣袂飄動,一條人影拔身直飛,半空中一個漂亮的雲裡翻,只見一絲冷芒已沾上丁一山的胸上了。
丁一山再也想不到君不畏如此這般快地從半空中直撲向他而來。
丁一山不及揮刀,急忙來個鐵板橋,身子往後倒。
「嘶!」
一道血口子連著衣服也破了,丁一山就是不明白這一刀是怎麼挨的。
君不畏也暗點頭,丁一山果然反應快。
只不過他決心要丁一山死,他冷冷地笑也不笑,再一次往丁一山撲去。
「殺!」
「殺死他呀,我的兒!」
一共六個大漢,他們本來準備跳上對方的船,要找君不畏的,他們一直不相信君不畏是三頭六臂。
然而君不畏自他們頭頂殺過來,只半招之間便把他們當家的上了顏色。
於是他們六個人回刀殺回來了。
他們這一回殺,還真的救了丁一山。
丁一山見君不畏二次殺來,他連起身的機會也沒有,就那麼懶驢打起滾來了。
他一共側翻七次,才被六個人把君不畏擋住。
六個莽漢齊聲大吼:「殺!」
只見六把砍刀舉得高,刀芒之中有「嗖」聲,就見君不畏突然間雙袖抖甩,右腿隨著平飛勁旋的身子踢出去,真玄,六把砍刀就是沒劈落下去,只聽得「哎唷」叫聲起處,四名大漢甩著鮮血淋漓的握刀手腕往外暴退不迭,另兩個漢子已被踢落海中。
時間上幾乎是眨眼之間的事情,可也足夠丁一山妥善加以利用。
丁一山站起身來大聲地吼:「撤!撤!媽的,你們不聽我的話,吃虧了吧!」
只不過他這叫喊似嫌晚了,因為另一邊的熊大海已同羅世人幹上了。
四個鏢師也沒閒著,攔住撲上來的海盜殺得吼罵連聲,再看苗剛與另外十一個趟子手們,各自找上對方,這就捉對廝殺起來。
君不畏擺平六個大漢,他抬頭看,只見另一條海盜船已用纜繩扣緊在鏢局的大船上,雙方已交手殺得激烈,而丁一山卻由這面直奔守在快船艙門的苗小玉。
他心中很清楚,包震天躺在大船船艙中,大艙門口已由黑妞兒手持鐵棍緊緊地守住了。苗小玉是奔向君不畏這面的,她當然最關心君不畏的安危,她發覺那麼多大漢圍他一個,便直奔過來,只不過才走幾步路,便見六個大漢被君不畏一招之間殺得狼狽不堪,她不由放下心來。
但丁一山衝著她奔來了。
丁一山發覺情況不樂觀,他叫退已晚了,心眼一動,便想到苗小玉了。
只要把刀架在苗小玉的脖子上,這一仗還有勝算的希望,當頭兒的心眼要靈光。
丁一山已經到了苗小玉面前了,他雖然肚皮上流著血,但緊要關頭也忍住了。
「嘿……小丫頭,我看你往哪兒跑?」
丁一山的刀隨著他的厲笑直往苗小玉頭上就砍。
君不畏看得很清楚,他卻突然間不動了。
他站在快船一邊雙手插入兩肋下,瀟酒愉快地看起熱鬧來。
苗小玉一聲清叱,道:「你找死!」
話聲未已,左手尖刀上架,右手尖刀已指向丁一山的咽喉抹過去。
丁一山當然識得厲害,墊步半側身,砍刀回阻,心中著實一驚。
他不是驚苗小玉的刀,而是附近站了個欲要他命的君不畏。
這局面很顯然,丁一山會顧此失彼。
丁一山不但要與苗小玉過招,他還得注意一邊的君不畏對他突然出手。
君不畏卻冷言冷語地開了腔:「叮噹家的,苗小姐早就要找你報仇了,你這是送上門來了,我看你是活不長了,真個的,你那肚皮沒破開吧,那好,再稍挑一下,大概你那五臟六腑就會一古腦的流出來了,你可千萬要小心呀。」
丁一山氣得臉成豬肝色,可又不能怎麼樣。
苗小玉雙刀使出一路刀法,丁一山就是難近她的身。
君不畏又開腔了:「我說丁頭兒,聽說你是太湖一霸,卻跑來海上闖天下,你這樣的武功,行嗎?」
丁一山突然哇哇怪叫,他好像要玩命了。
只見他十七刀一路狂殺,苗小玉小心力抵不退讓,兩個人一時間還真的半斤八兩難分軒輊。
君不畏偶爾幾句話,丁一山也只裝沒聽到。
再看另一面,雙方已有人落入海裡了,誰掉下海裡,自然沒人去看。
四名鏢師,徐正太與郭長庚二人交互支援,與鏢師文昌洪、丘勇二人相同,四個人把九個大盜堵在大船頭狂殺不已,一時間九個海盜難越雷池。
殺得最慘烈的,仍然是熊大海與羅世人,這兩人就在兩船之間干,忽而跳到海盜船,忽而又跳回鏢局的三桅大船,如果仔細看,羅世人手上的短刀不見了,只見他雙手抱長刀狂斬不休,光景已不按刀法出招了。
那熊大海也凶殘,厚背砍刀大敞門地砍,就聽得兩人之間打鐵似的「叮噹」之聲不絕於耳,兩人之間還灑著血,就不知是誰身上流出來的。
有個矮而壯的漢子,這人的武功不比丁一山稍差,這人與總鏢頭苗剛幹上了。
苗剛就奇怪,海盜中還埋伏有能人,再看這人的刀法,辛辣得很,往往突然神來一刀,逼得苗剛暴閃不迭。
苗剛很穩健,他的鋼叉有分寸,混戰中也看得清,這一仗他篤定贏。
有了這個念頭,苗剛便揮灑自如了。
丁一山殺得很窩囊,君不畏一直出他洋相,這個仗如果再打下去,他就是不折不扣的豬腦。
於是,丁一山打退堂鼓了。
丁一山大吼一聲如虎嗥,一刀逼退苗小玉,他便利用這機會,躍身而起直往他的大船奔去,就在他跨上船的時候,刀斷纜繩兩根,口中厲叫起來了:「撤……扯呼了!」
大海上的海流十分急,纜繩斷,兩下裡立刻分開來,苗小玉想追殺也不能。
君不畏一樣無法追,如果追上去回不來怎麼辦?
海盜們正殺得凶,忽聞得頭兒的聲音叫「扯呼」,一個個賣個身法便往自己的船上跳,有幾個跳得晚一步,便「撲通」一聲掉到海裡了。
另一面的大船也移開了;是那個矮壯漢子把繩子切斷的,這人原本與苗剛殺在一起,卻忽然間當先往自己的大船上奔去,苗剛就沒追殺了。
於是海盜們一個個地往自己船上逃,便是受了傷的幾個,也拚命地奔回船上了。
熊大海與羅世人拼得最為慘烈。
羅世人咬牙玩命,決心要殺掉姓熊的,他見雙方大船要分開,橫身攔住熊大海,二十一刀交叉著殺,光景形同拼老命。
熊大海的右上臂在流血,他見敵人殺紅眼,又見自己大船已離開,再不走就完命,不由得狂吼一聲沖天而起,他的刀已向羅世人的頭頂下劈,快如雷電一現。
羅世人大叫:「哪裡逃!」他叫著,舉刀上前。
「啊!」
羅世人一刀紮在熊大海的屁股上,殺得熊大海大叫一聲往下落,「撲通」!掉到海裡了。
熊大海掉到海裡,他便太平了。
兩船的人低頭看海面,怎麼熊大海不見了?
有人說,他被一刀刺死了。
有人說,他必定沉入海底了。
就在雙方越離越遠的時候,啊,海盜船的船尾有人在大聲叫:「拉我上去呀!」
掌舵的低頭看,原來是二當家熊大海雙手攀住舵在水面上抬頭望。
掌舵的大聲叫:「快來人哪,二當家在這兒哪!」
幾個漢子走過來,大夥一看拍手笑了。
「啊,二當家真有一套,從海底下走回來了!」
這是那矮壯漢說的話,他當先拍手叫好。
苗剛也看到了,他對熊大海的水性佩服不已。
熊大海傷得很慘,他連坐也困難,屁股上一刀入肉兩寸深,這要是刺在肚皮上,他就別活了。
海盜船來得快去得更快,丁一山的吼罵聲已聽不到了,苗剛這裡清點弟兄,傷了七八個,其中兩個重傷,所幸沒有再死人。
只要不死人,苗剛便安心多了。
鏢局的船又揚帆了。
苗小玉站在君不畏身邊未開口。
君不畏卻在自怨自艾:「都是我,我還以為姓丁的今天死定了,我把他交給你為的是叫你殺了他,也好出口氣,上一次他挾持你的樣子,至今我未忘。」
苗小玉道:「該怨我的武功太差。」
君不畏道:「這姓丁的不除,後患無窮。」
苗小玉道:「他今天並未討得便宜。」
君不畏道:「包老爺子不知怎麼樣了?」
包震天的傷重,他躺在大船的艙裡休養,外面惡戰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苗小玉道:「我派黑妞兒守艙門,應該不會出意外。」
果然,黑妞兒在後面笑道:「包老爺子沒事,有兩個傢伙想進艙,被我一輪好打。」
君不畏看看剛離開的三桅大船,道:「剛才我應該去探視包老的,忘了……」
苗小玉道:「再有兩天咱們就到小風城了,到時候希望包老爺子的傷好,唉,我們鏢局也真的元氣大傷,得好一陣子休養了。」
君不畏道:「我也以為,你們鏢局應該聘請高手助陣,現今天下大亂,朝廷自顧不暇,盜匪怕是越來越多地橫行在大海上了。」
苗小玉道:「如果我們有君先生這樣的高手,五湖四海沒有不能走鏢的地方。」
君不畏笑笑,道:「苗小姐,別把我捧得過高,當今之世,到處都有臥虎藏龍出現,而我,卻是個十足的浪子而已。」
苗小玉道:「你不是浪子,我心中明白。」
君不畏道:「苗小姐,我們該歇著了,就快過魚山島了吧。」
提到魚山島,苗小玉不由眉頭皺起來,因為她已明白,魚山島乃是大海盜田九旺的一個據點。
大海盜田九旺不在島上,聽說他率領著他的人往北去了,往北與捻黨勾結,而他與沈家堡也在暗中連成一氣,這海面上還會太平?
君不畏遙遙看向魚山島,便不由得想起被大海浪沖上去的情況,島上有個大山洞,洞口還有暗設的機關,那個女人大概早已被救出洞外了。
想到魚山島上那女人,君不畏不由得想笑。
君不畏正自看著,忽見一條快船飛一般地往大海上駛來了,那船不大,只有一根桅桿,正滿帆往這面過來了。
苗剛也看到了。
他便把三桅大船往苗小玉的快船接近,為的是可以相互協助。
只不過自魚山島駛出來的船也僅僅只有一艘,而且也十分地快速。
君不畏已指著來船,道:「來船有人兩邊劃,難怪來得快。」
苗小玉立刻問道:「君兄,你以為他們想幹什麼?」
君不畏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不過來者總是不善,咱們應有所準備。」
苗小玉道:「如果僅只這麼一條小船,那一定是陰謀,君兄,我應該告訴我大哥。」
君不畏道:「這是應該的。」
苗小玉立刻命船上一個漢子,大聲地警告附近的三桅大船,這時候大船上的人早已握刀等候了。
來船就快到了。
船上的人也看清楚了,只見船上全部是女人。
一共有七個女人,六個划槳,一個掌舵,很快地便直往三桅大船靠過來了。
這七個女人真有勁,划船帶著「哼呀咳」的出力聲,乍聽起來還蠻好聽的。
那掌舵的女人真會靠,只一個半滿舵,小船便靠上三桅大船了。
苗剛守在船邊上,他手持鋼叉低頭問:「喂,你們是幹什麼的?」
船上有兩個女人舉勾篙,使力地把船勾牢,便見另外幾個女人把她們船上的五大籮筐掀開來了。
三桅大船上的人見小船上裝的是魚貨海菜類,大伙相視而笑。
苗剛指著島,問道:「喂,這不是魚山島嗎?」
船上女人笑得十分嫵媚地道:「是呀!老大哥,你們買些魚貨吧,便宜呀。」
苗剛笑笑,道:「聽說島上有海盜。」
那女人吃吃一笑,道:「海盜呀,海盜早就跑光了,各位如不信,這就上島上看看呀!」
苗剛半信半疑,問道:「還聽說大海盜田九旺住在魚山島上,你們難道沒見過?」
那女人想往大船上攀,卻被丘勇堵住了。
「你別上來。」
另一女人卻對苗剛笑笑,道:「別信人胡說八道。」
她指著幾筐魚貨,又道:「買了吧。」
苗剛在猶豫,另一女人問道:「你們這是什麼船呀裝的甚麼東西,往哪兒去呀?」
鏢師文昌洪道:「空船,什麼也沒裝。」
那女子道:「空船?」
便在這時候,掌舵的女子跳過來了。
她好像是頭兒,抬頭看看大船上的漢子們:「我們想和你們交換東西,你們運的什麼呀?」
一個漢子低頭道:「空船,什麼東西也沒有。」
那女子露出個媚眼,道:「我們是女人,又不會搶你們的東西,只是以魚貨換些使用的東西,便是油鹽也好呀,不要拒絕我們嘛。」
苗剛正在注意,快船靠過來了。
快船靠在三桅大船的另一邊,只見躍過來一個人。
不錯,君不畏跳上三桅大船,閃身到了船邊上,他只往下面瞧了一眼,便哈哈地笑道:「咳!你還認得在下嗎?」
那女的眼角一瞟,立刻面色大變。
君不畏哈哈大笑起來了。
便在這時候,小船上的女子大聲叫,道:「好小子呀,原來你是他們一夥的呀,可惡呀!」
君不畏不笑了,他眼睛一瞪,叱道:「你們這些強盜婆子,追上來想詐騙呀。」
苗剛急問:「兄弟,你們落難海島上,就是碰到她們這些人呀?」
小劉也走過來了。
小劉指著小船上的女人大叫:「強盜婆子,把爺們困在山洞裡,就是她們!」
小船上的那女子打出手勢,厲聲大叫:「走!」
她只一個「走」字,小船已在數丈外了。
真玄,只見小船上突然一支焰火升空,再看小船上,只見六個女人已自籮筐下面抽出鋼刀來了。
苗剛見火焰升空,立刻遙望魚山島,不旋踵間,只見一條雙桅快船飛一般地駛過來了。
苗剛一見厲聲大叫:「兄弟們,海盜來了!」
大伙往魚山島望去,見只有一艘快船馳來,這令船上各人放心不少。
再看那條小船上,女人舉刀哇哇叫,她們準備拚殺了,只在等候自己的快船衝過來,便合力再撲來了。
君不畏又跳回快船上了。
快船也立刻把帆升起來,這是準備走的樣子,只不過苗小玉的快船隻駛出一里遠,便又來了一個半圓把船頭調轉回來。
「跨海鏢局」的兩條船並不急於疾馳而去,那是因為兩個原因。
其一,鏢船上並沒有鏢銀,不怕海盜來搶。
其二,來的海盜船不多,苗剛這邊的人自然沒有快逃的必要,倒是要看看魚山島上的大海盜有什麼毒招使出來。
當然苗剛心中也篤定,因為他這裡還有個君不畏。
雙方的快船就快接上了,只見女人坐的那條小船上,那掌舵女人大聲喊叫了:「二當家,你們去攔劫大的,你把小的留給我。」
來船上不是別人,大海盜侯子正是也。
侯子正從上海回來以後,他的心中一直有一個人的影子在晃動,那人當然是君不畏。
侯子正在海上挨了君不畏一刀,他此生難忘,這以後由於他們老三文從武死在上海「沈家賭館」,聽說死在君不畏手中,令他忿而離開上海,且揚言要沈家堡負責。
侯子正回到魚山島已經幾天了,他在等著大當家田九旺從山東回來,卻在天色近午的時候,傳報海面出現一大一小兩條船經過,便在侯子正的稍作思忖下,設計出海攔船了。
小船上的舵很靈巧,而且這六個女人的力氣大,霎時間便駛近苗小玉的快船邊了。
船上的女人舉一上很有規律,每個人發出吼聲,聽起來好像一個人發出來似的。
「轟!」
小船撞上快船了。
有兩個女的用鉤搭牢快船,便立刻舉刀往快船上爬。
只不過快船上的人不好惹,他們操刀等著殺了。
七個女人跳上船,掌舵的女子刀指君不畏,道:「小王八蛋,那天你騙得老娘好苦呀。」
君不畏道:「我怎麼會和你在黑洞裡幹那種男女苟且之事呀?」
那女的咬牙,道:「可惡呀!」
君不畏笑笑,道:「雖然你們的目的可恨,但還是把我們招待在山洞中大吃一餐,所以嘛……」
那女的面色鐵青,道:「好可惡的小子,你可知道你把老娘的繩子抽走以後,老娘困在山洞裡一天一夜,我恨死你了!」
君不畏道:「你不愛我了?」
那女的舉刀直奔君不畏,她口中發出虎吼聲:「我愛你快快地死吧,我的兒!」
君不畏哈哈一聲笑,他雖然笑,但身法卻快得幾乎同沒動一樣,人已逼進那女的懷中。
君不畏的右手沒閃動,左手往上空疾托,女的尖刀已脫手掉入海裡了。
君不畏的左肘後撞,女的口中厲聲:「啊!」緊接著一連七步暴退,她的雙手捂在肚皮上,痛苦得幾乎掉下淚。
再看附近,啊,六個女人真潑辣,各人一個對象,殺得比男的還凶悍。
黑妞兒與苗小玉未出手,苗小玉遙看附近的海上,那面,兩條船已碰上了。
苗小玉對黑妞兒吩咐,道:「快去替下小劉,咱們趕往大船去,那面殺得好慘烈。」
黑妞兒舉著鐵棒跳過去,一棒直往那女人的頭上砸去,她口中大聲地叫:「小劉去掌舵,這個女人由我收拾她!」
小劉聞得黑妞兒的話,虛劈一刀便往船尾跑,苗小玉已吩咐小劉,快把船移往大船去支援。
別以為黑妞兒是個丫頭,兩臂力量比個男人還要強,大鐵棒一掄狂打,直把那女的打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君不畏看得也發笑了。
快船拖著那艘小船,很快地接近三桅大船,大船的另一邊頂著一艘海盜船,只見雙方已殺紅了眼。
君不畏抬頭看,他臉上一片嚇人的冷笑。
他這才發覺這艘海盜船他見過,好像是往沈家門去的那艘船。
他把雙肩一晃,人已接近苗剛了。
苗剛正和一個大漢搏殺,敵人的板斧劈得凶,苗剛的鋼叉被斧頭劈得難以施展開來,於是君不畏開口了:「嗨!才幾天,你老兄的傷就好了。」
他這一聲叫,使板斧的立刻退出三大步側轉頭,也立刻面色大變。
那人板斧虛空劈砍,怪聲大叫:「他媽的,原來你也在這船上呀!」
君不畏道:「我一直在船上,我說侯二當家的,你好像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你說再見面取我的命呀!」
「我一直想殺了你,背上那一刀令老子終生難忘!」
君不畏笑笑,道:「我就站在你面前,還等什麼?」
侯子正,不錯,海盜們的二當家,他自上海回來魚山島,便發現君不畏他們曾經來過,大好的機會他不在,卻想不到會在此刻遇上了。
侯子正聞得君不畏的話,他咬牙咯咯響,道:「奶奶的,你好像吃定你家侯爺了。」
君不畏道:「也得憑藉實力。」
侯子正哇哇怪叫道:「老子劈死你這狗操的!」
他的斧頭有絕活,平推一半又豎起,中途虛招送上去,快到敵人身上的時候立刻實招橫切。
但君不畏卻看得明白,他的身子打彎,左手已托住敵人手腕暗自用力一推。
「轟!」
侯子正一個踉蹌幾乎一頭栽到大海裡。
君不畏仍然站立在原地,臉上微微笑。
『侯子正身子猛一挺,「呱呱」叫著又撲上來了。
君不畏看得清,認得准,他出掌疾拍,巴掌拍在斧身上,啊,侯子正幾乎斧頭脫手。
侯子正忽地站在船邊上,他咬牙,道:「小子,你且住手!」
君不畏笑笑道:「不就是你一人在衝殺嗎?如果我出手,你早就躺下了。」
侯子正心中也同意君不畏這句話,但口裡說的不一樣,他咬著牙,道:「少吹牛,小子,我問你,你可曾住在上海四馬路的『沈家賭館』後大院?」
君不畏笑笑道:「有什麼不對嗎?」
侯子正怪叫連聲,道:「操那娘,果然是你下毒手殺害了我們的老三文從武了!」
君不畏道:「我不知道誰是文從武,只知道有個採花賊,他把人家沈大小姐捆綁在大床上剝得光,那種霸王硬上弓,害得沈家大小姐要自殺,姓侯的,你見了會怎樣?」
侯子正大怒,叱道:「放你娘的屁!他們兩人老相好,沈大姑娘會自殺?」
君不畏道:「姓侯的,咱們閒言少敘,別人在拚命,你卻站在這裡放閒屁,像話嗎?」
不錯,便是苗家兄妹兩人也加入了,苗剛同一個黑漢對干,苗小玉找上另一女子殺,看情形鏢局這面似已穩佔上風了。
侯子正當然明白今天的局面倒霉,單就一個姓君的小子就叫他頭痛。
他越想心中越發毛,難道今天自己要歸天?
便在他半帶沉思半吃驚裡,就見兩個女的往大海中跳,女人跳進海裡,海水還冒紅色,當然是鮮血染的。
侯子正雙目通紅,斧頭橫劈直奔君不畏,他厲聲狂叫道:「死吧,兒!」
君不畏的身子往側閃,左掌剛剛沾上敵人的肩,侯子正卻藉著這股剛沾身的力道便一頭扎入海中了。
他的人尚未入水,口中大叫:「扯呼!」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侯子正不見了。
君不畏笑笑,明白侯子正的心意,姓侯的早就打算溜走,他虛張聲勢。
真快,大小兩條海盜船立刻錯開了,只見男的女的一窩蜂似的紛紛跳回自己的船上,有幾個跳得慢,只有往大海裡面跳。
這一場拚殺,霎時間結束了。
苗剛累得在甲板上坐下來,直喘氣。
如果現場只有他一個人,他可能抱頭大哭一場。
這才兩天,前後一共拚殺兩次,弟兄們又有幾個受了傷,如果保鏢每一回都像這一樣,他不幹也罷。
苗小玉比較堅強,她命兩船分開來,快速地往大海上航進。
君不畏去看過包震天,包震天的身邊放了一把刀,如果有海盜進大艙,他便出刀。
包震天拉住君不畏,道:「兄弟,大伙全仗你了。」
君不畏笑了,道:「包老,你安心養傷,咱們小風城再喝幾杯。」
包震天點點頭,道:「就這麼說定了。」
於是,君不畏回到快船去。
「跨海鏢局」的兩條船滿帆了,苗小玉站在快船上望著前方,她的眸子裡有著異於平時的光芒。
小風城「跨海鏢局」在過去走的鏢,多是往海東面的台灣,只有這兩次是沿海岸去上海,就想不到一次比一次艱險,兄妹二人撐著老父苗一雄留下來的這片基業,總想延續下去,如果都像這樣,實在叫人擔心。
君不畏已經躺在艙中睡下了。
苗小玉心中又想:「君不畏如果不是在船上,那麼跨海鏢局便完了,如果能把君不畏留在小風城,則跨海鏢局的前途仍然大有可為,怕的是他……」
他真是個浪子嗎?
君不畏如果是浪子,只要他願意留下來,便浪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苗小玉有了這種想法,對君不畏便有了包容之心,也漸漸地愛上君不畏了。
「跨海鏢局」的船沿著一道長堤外緩緩往小風城外的港灣前進,前面的三桅大帆落下了,大船上兩舷各站著三名大漢,他們手持竹篙頂堤岸,為的是怕碰撞。
大船繫在岸邊上,緊接著苗小玉的快船也靠上了,另有雙桅帆船四五艘也停在小風城,使得小風城這個不算大的港灣有些擁塞。
苗剛命人快回鏢局找大車,只因為船上有六七個受了傷的人行動不便。
倒是「坐山虎」包震天已能站起來了。
包震天連枴杖也不用就能走下船。
一個練武的人,只要傷情不要命,總是比一般人堅強許多,包震天就是這樣,他拉住君不畏哈哈笑了。
君不畏也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他應該開心,因為包震天能再回到小風城,石小開的八百兩銀子是他的了。
石小開在上海答應送他白銀一千兩,當場只給了二百兩,明的是叫他取八百兩欠銀,實則要君不畏回小風城,因為小風城乃是石不全的地頭。
石小開要在這兒整君不畏了。
包震天拉住君不畏,卻對苗家兄妹兩人道:「苗總鏢頭,我明白賢兄妹要君兄弟一同回鏢局。」
苗剛道:「君兄弟已是我苗剛心中的一家人了。」
他很想叫君不畏一聲妹夫,可是這時候他叫不出口,他說著話,卻用眼睛看向大妹子。
苗小玉大方地站在君不畏面前,道:「君兄……」
她沒再往下說,是因為包震天的一聲笑。
包震天笑笑,道:「苗姑娘,我保證君兄弟是你的了,只不過他得跟我去一趟「石敢當賭館」,完了我把他送回你身邊,你看怎麼樣?」
苗小玉半低頭道:「君兄……你……」
君不畏笑笑,道:「苗小姐,包老受了苦也受了罪,如果我不和他去一趟石家,他就慘了。」
包震天也跟上一句道:「苗姑娘,老夫這條命已不是自己的了。」
苗小玉道:「包老,我們只是要對君兄有所表示,當然不能誤了你老大事。」她又對君不畏道:「君兄,我們備酒等你。」
君不畏點點頭道:「我一定到。」他看著船上的弟兄們,又道:「別只為我準備什麼,先把受傷的進行救治,還有那死去的也要做好善後安排。」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海上遇強風,是誰也難以抵擋的,如果需要銀子,我會設法。」
苗剛道:「兄弟,你為咱們已花了不少銀子,還不知怎麼歸還你,哪能再叫你破費!」
君不畏道:「休忘了,咱們已是自家人了。」
苗剛立刻大笑,道:「對!咱們是一家人了,哈哈……」他老兄爽快地大笑了。
君不畏不笑,他對苗小玉重重地點頭,道:「回去吧,老太太一定牽掛著你了。」
老太太,當然是苗一雄的妻子,也是苗小玉的娘。
遙望著走去的君不畏,苗小玉自言自語:「他是一匹野馬,我怕是拴不住他。」
一邊的苗剛道:「妹子,家馬又是哪兒來的?當然要有一套馴馬馭馬的本事,這就得看你了。」
苗小玉道:「我的陽剛味太重了,男人是不會喜歡一個陽剛味重的女人,男人要柔弱的女人。」
苗剛道:「莫忘了,石小開與沈文鬥這兩人,他們快為你發狂了。」
苗小玉道:「我卻又不喜歡他們。」
苗剛道:「紈褲子弟,我也不喜歡。」
他哪裡會知道,君不畏還是個浪子呢。
包震天手拉君不畏不放手,光景就怕君不畏突然間從他的手中跑掉。
君不畏當然不會跑,但他裝做不想一同去「石敢當賭館」似的露出一臉無奈。
其實他心中正在想:「今天一定有好戲唱。」
君不畏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石小開真的不喜歡他這個人,因為他弄走石家白銀五千兩。
當然,更重要的乃是君不畏同苗小玉在一起,石小開為苗小玉已經下了不少功夫,當然視君不畏如眼中釘肉中刺,非拔不愉快。
尤其在上海,石小開專程率人追到上海,一大半理由便是殺君不畏。然而君不畏不是省油燈,石小開又吃了悶虧,而且還傷了石家幾個大將……李克發的腿傷至今還未痊癒,躺在床上。
包震天拉著君不畏,心中有一股篤定感受,他幾乎要把君不畏攔腰抱住了。
君不畏往台階上走,好像很勉強。
這兩人一路走進「石敢當賭館」,有一股鴉片煙的味道隨風送進兩人的鼻子裡,君不畏一皺眉頭未開腔。
包震天卻想著抽空先去抽兩口。
賭場已開,屋裡面擠了不少。人正在呼喝六,當然沒有人在抽大煙,但那股子煙味卻真的是大煙。
其實這並不奇怪,因為當時就有人把大煙捲成紙卷,很方便地抽,也有些裝在煙袋鍋中與煙草一起抽,如此才有精神,賭一夜也不覺累。
君不畏與包震天兩人一直往賭場後面走,二道門處有個大漢眼一瞪。
這人立刻吃一驚,轉頭便往帳房中奔去。
君不畏只裝未看見,但不多久,二門後有了人聲,這聲音君不畏一聽就知道是那個女的。
那個會使用迷藥的女子,她俏生生地走出來了。
真奇怪,其實也不奇怪。
這話怎麼說?
奇怪的是那個二十七八的美女人變了,變得那麼地可人兒,哪裡像是要人命的女羅剎。
她俏生生地迎上來,嘻嘻哈哈地把手抬,口中還咿呀唉地道:「你們才到呀,後面吃酒吧。」
這也不奇怪,那就是江湖上沒有永遠的仇人,江湖上只有永遠的是非。
那女的並非別人,正是「石敢當賭館」三侍女之一的蘭兒。
蘭兒曾在上海與石家的兩個殺手潛入「沈家賭場」的後院中刺殺君不畏。
如今雙方見了面,她像沒事兒似的招呼著。
君不畏也是笑呵呵的模樣,大方地打著哈哈,他也像過去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衝著蘭兒點點頭。
這哪裡是敵人,比個老朋友還和氣,蘭兒對包老爺子笑呵呵地道:「老爺子,我們老東家這兩天正叨念著你老,不知是否平安地把二十萬兩銀子送去北王那邊了。」
包震天歎氣又搖頭,他沉聲道:「老爺子呢?我得馬上去見他。」
蘭兒道:「不急呀,先到後面去坐坐,吃點喝點說說話,我們少東家剛抽了煙睡著了。」
她提到少東家,那當然說的是石小開。
她說石小開抽煙,八成就是鴉片煙。
包震天道:「石少東在後面?」
蘭兒道:「剛剛累了幾天,他在休養。」
包震天道:「累了幾天?幹什麼去了?」
蘭兒看看君不畏,淡淡地道:「也沒什麼啦,只為了一個小癟三,包老呀,你看,如今這江湖世道全亂了,牛鬼蛇神之外,還增添了不少牛頭馬面,癩蛤蟆全成精了,這江湖上的規矩他們也不管,到處裝人熊賣弄那些自以為了不起的功夫,我家少東氣不過,這才……」
包震天道:「你說的一點也不錯,全不按牌理出牌,你爭我奪,天下難太平,好人哪,誰是好人哪?」
他老這是有感而發,只因為他已經兩次上當,悲哀的乃是他至今還不知玩他的人就是小風城的石不全。
包震天如今又來請教石不全了。
對於蘭兒的話,君不畏只衝著蘭兒扮了個鬼臉,他什麼話也不說。
蘭兒俏嘴微翹,一副賣弄地又道:「倒是忘了一件事情要對君先生說了。」
君不畏這才開口道:「何事呀?」
蘭兒貼近君不畏,道:「我的那個小妹子翡翠呀,她可是為你害起相思病了,過去每餐兩碗飯,如今只吃小半碗,茶不思睡不著,夢裡還會哭醒過來,問她究竟怎麼了,你猜她說什麼?」
君不畏道:「她說什麼?」他見蘭兒用眼瞟他,不由又道:「我以為她病了。」
蘭兒道:「對,病了,她害相思病了。」
君不畏一笑,道:「她想誰?」
「你。」
「我?」
「不錯,除了你難道還有別人?」
「她對你說的。」
「她在夢中叫你,她叫君先生。」
君不畏哈哈笑了。
蘭兒道:「你不信?」
君不畏道:「如果你是翡翠我就會高興了。」
蘭兒道:「你馬上就會看到翡翠了,你也會知道我的話是多麼誠實。」
包震天搖頭歎氣地道:「真可悲呀!」
君不畏道:「什麼意思?」
包震天道:「我在悲我的歹命,我已年邁蒼蒼,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早已時不我與了。」
只這麼幾句話,三人已越過二門來到後大院了。
君不畏抬頭看,啊,正屋中間坐著石小開,他醒了。
他是聽到聲音便立刻走出來的。
君不畏如果相信蘭兒的話,那麼石小開的出現是令人吃驚的,誰向他報告的?
石小開拍著巴掌站起來,他笑得雖然不太好聽,也不自然,但那還是笑,也有笑的味道。
包震天急走一步走進門。
「少東啊,老夫再世為人了。」
石小開扶住包震天,道:「老爺子一路辛苦了,快請坐下說話。」
他對君不畏一抱拳,點點頭,道:「君兄,你真乃可攀交之人也,坐,坐。」
君不畏道:「石兄,我是個說一不二的人。」
石小開道:「我相信,哈……」
不旋踵間,只見兩個姑娘雙手捧著點心進來了。
兩個姑娘中就有翡翠姑娘在。君不畏對翡翠看一眼,他發覺翡翠也在看他,視線接觸一場喜,兩個人的臉上有了笑。
蘭兒小聲道:「君先生,我沒騙你吧!」
君不畏沒開口,翡翠已把吃的往他面前擺,石小開招呼兩人吃點心,他對君不畏道:「君兄,上海怎麼又會出同樣的事?太過份了。」
君不畏看看包震天,心中真想笑出來。
石小開也想笑,因為石小開明白君不畏果然沒有把他父子兩人的陰謀拆穿。
石小開這幾句話也正是對君不畏的一種讚賞,君不畏一聽便知。
他呵呵一笑,道:「石兄,我什麼也不知道,誰知道東王會在暗中搗鬼。」
石小開道:「還是君兄俠義心,又把包老護送回來,我爹那裡得對君兄一番感謝了。」
君不畏淡淡一笑,道:「我這個人不貪心,該我的我拿,不該我的半分不取,哈……」
他這一笑,石小開也跟著笑,但石小開心中在開罵了:「你個王八蛋,老子沒有忘了你的白銀八百兩。」
君不畏的話也是這個意思,姓石的只需把欠的銀子拿來,他們就兩便,至於包震天,由他們父子兩人想怎麼利用就怎麼整吧。
包震天道:「石少東,老東家還要等多久能來?」
石小開道:「我爹在街後家裡,等一等我帶老爺子去見我爹。」他看看包震天的模樣,又道:「包老爺子,恕我多口,為什麼北王的人轉而投靠東王,而你老一點也不知情?」
包震天道:「少東家,你還不知情呀,不過我一說你便會明白了。」
石小開道:「我領教。」
包震天道:「咸豐登基那年,洪秀全被舉為天王,當時的王位乃最高爵位,而王與王之間又分等,東王楊秀清與西王蕭朝貴同列一等王,南王馮雲山與北王韋昌輝列二等,翼王石達開列三等,以上各王均受東王節制,東王勢力大,早為各王不服。」
他頓了一下,又道:「北王乃金田村人,附近有一大山,我當年就在山中當山大王,後才跟北王出征,至於東王,他這人奸詐異常,他不過是個燒炭工人,就因為他會騙人,他才攀上一等王,如今各路人馬遇阻,北王與東王暗中在較勁,且看誰的力量大,唉,想不到於文成他們叛變了,我也差一點沒命。」
這段話說出來,只證明一件事,那便是君不畏確實未把上海江邊發現的石不全大陰謀對包震天透露。
石小開愉快地又笑了。
君不畏就等那八百兩銀子了。
石小開開心地笑過以後,低聲地問包震天,道:「包老爺子,既然發生這種意外不幸,你打算怎麼幹?而北王那面,你得為我爹說個實情吧。」
包震天道:「那是當然。」
石小開道:「包老如何打算?」
包震天道:「我與石老當家的交情親密,而石老當家也與北王有緣,這件事也是我的錯,我不敢再找老東家送我銀子,只求老東家寫一封信,把實情寫在信紙上,我這就快馬加鞭去見北王。」他雙目凶芒一現,又道:「於文成啊,還有那鐵大山與林懷玉,這三人我絕饒不了他們。」
石小開道:「對,我贊成包老這麼做,你老放心,我一定叫我爹寫一封信給你老帶身邊,至少也是個證明,證明包老未把銀子吞掉。」
只有最後兩句話才是說進包震天的心裡。
包震天再回小風城,目的也正是為了證明他並未吞掉石不全捐的白銀。
他拍手一笑,道:「少東家,你真是一位明白人,善於體諒你包大叔呀,哈哈……」
「哈哈……」石小開笑得比包震天聲音更大。
君不畏沒有笑,因為他發現一縷冷芒凶焰閃自一旁站立的蘭兒眼中。
他也發現,自己還真的有危險了。
就在這時候,有個漢子奔進來了。
那漢子走到門口往屋內施禮,道:「少東家,車已備好了。」
石小開這才站起來,他又笑了。
他對包震天與君不畏道:「兩位,咱們到後街我家去,酒席已備好了。」
君不畏能去嗎?
嗨,他老兄還真去,他在點頭。
包震天道:「剛回來就叨擾老爺子,真是過意不去。」
他哪裡知道,石不全早一天就在等他了。
石不全不但等包震天,更重要的是等君不畏,道上橫著肩膀走路三十年,豈能被這後生小子巧取豪奪地弄走他白銀五千兩?
套句石不全的話,一紋銀子也不行,因為他丟不起這個人,萬一有一天傳揚江湖,那是笑話。
他決心要教訓君不畏了。
當石小開自上海慘敗而歸,石不全就火了。
現在……
石小開與包震天兩人先登上車,君不畏卻與趕車的漢子坐一起。
別以為只不過小段路,那也得用車來代步,這不是省不省的問題,派頭不能沒有。
君不畏心中就冷笑,什麼玩藝兒?
這是一座宏偉大宅院,單是門樓子就有五丈那麼高,台階十五層,門兩邊臥著兩頭青石大獅子,張牙舞爪地要撲人的樣子。』君不畏走過石獅子,他還拍拍獅子的頭,也伸手摸一下獅子口中的大圓石球。
大車馳走了,石小開陪著包震天與君不畏兩人,登台階進大門,只見院子裡又是假山又是花圃,有棵大樹上還掛了五個鳥籠子。
青石鋪的小道,從大門到正屋前面大廊下,然後又是五層台階,舉首看,只見四盞琉璃燈掛在屋簷下,五顏六色的真好看,如果是夜晚燃上燈更美。
君不畏與包震天剛剛走到大廊上,便聽得屋內傳來粗濁聲音,道:「包老弟回來了?」
石小開快步奔進大庭內,道:「爹,包老爺子吃了大虧又回來了,爹,咱們捐給北王的銀子又到了東王之手,這真叫人可恨呀!」
包震天大步跨進門,幾乎要掩面痛哭了。
他的模樣就好像一個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見了自己老爹似的帶著些許可憐相。
「石老哥呀,包震天當真老了,栽的觔斗可大了,老哥哥你要救我呀!」
石不全坐在一張虎皮椅子上,黯然神傷的樣子,拍拍一旁的椅子,道:「老弟過來坐在我身邊,你告訴老哥哥,到底又發生什麼事了?」
包震天立刻走過去,很聽話地坐下來了。
石不全再看看君不畏,道:「年輕人,你做得很好,老夫十分欣賞你。」
君不畏淡淡一笑,他心中當然明白石不全的話是什麼意思,石不全就是要他別把實情告訴包震天。
但包震天卻會錯了意,他指著君不畏,道:「石老哥哥,如果不是君兄弟出力,我早就死在大江裡了。」
石不全點頭,道:「所以我很喜歡這個年輕人。」
一邊的石小開一直未開口,直到這時候他才低聲地對他老爹道:「爹,酒席設在客堂上,何不一邊吃酒一邊再細說?」
石不全哈哈——笑,道:「對,對,咱們邊吃邊聊。」
石小開雙手互擊,接著進來兩個大漢,這兩人走到石不全身邊左右站,便把石不全抬起來了。
石不全獨目一閃,看了一眼君不畏道:「小兄弟,咱們客堂吃酒去。」
君不畏自然要去,他心中明白,這兒不是安樂窩,這兒乃是名實相符的龍潭虎穴。
君不畏很欣賞石不全的屋內擺設,大概有幾件很值銀子的古董,牆上的名畫也不俗,姓石的乃一方霸主,他當然弄來不少值錢的東西。
君不畏只看一半,這就跟著一齊走出這大廳,轉了個彎,偏房內已飄來酒菜香。
包震天與君不畏兩人剛走到偏屋門外,包震天的雙目猛一亮,他幾乎不走了。
包震天指著客室回頭道:「有客人呢?」
是的,客屋裡面正端坐著一個紅面老人。
君不畏也看到了。
他只不過眼角稍瞟進去,便淡淡地一笑。
包震天舉步走進屋內,石不全已哈哈笑道:「包老弟呀,我得先為你做個介紹。」
他指指坐在桌邊的紅面老者,又道:「這位乃我的摯友,他姓任,任一奪。」他對姓任的老者又道:「這位包震天也曾在山中為過王,如今北主麾下辦事。」
包震天又怔住了。
他的面色也變了,吃吃半天未開口。
石不全指著君不畏,對姓任的道:「任兄,這位就是我曾對你說過的,他年紀小武功高,『刀聖』洪巴也敗在他手下,你老兄多認認了。」
任一奪粗聲一笑,對君不畏看了個仔細。
便在這時候,包震天才驚呼出聲,道:「你……老兄就是江湖上人人怕的『閃電刀』任一奪?」
姓任的哈哈撫髯一笑,道:「不敢!不敢!」
君不畏卻拉把椅子坐下來了。
他才不管你什麼閃電刀。
石小開挨住君不畏坐下來,兩個女婢在掌酒,大伙舉杯,誰也沒有把酒剩下來。
君不畏放下酒杯點點頭,道:「好酒!」
石小開道:「酒是好酒菜更佳,君兄,你盡可以坦然地吃個酒醉菜飽,因為……」
他呵呵一笑,看看包震天,又道:「因為你的表現太令我爹滿意了。」
包震天立刻笑笑,道:「對,對,君兄弟的表現,實在不失少年俠客作風,太好了,哈……」
君不畏知道石小開說話的含義,他明白那是因為他在包震天面前守口如瓶,沒有洩露出石不全設下的陰謀。
但對包震天的話,卻心中一樂,這老人真可悲,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還不知道他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物。
石不全對君不畏點點頭,舉杯道:「來,老夫敬君兄弟一杯。」
君不畏也不客氣,舉杯就干,他相信這一餐應該不會被石家父子動什麼手腳。
他以為有了包震天在場,他父子不會,除非他們不再利用包震天。
君不畏漸漸注意一個人了。
君不畏本來不把姓任的老者放心上,但當他發覺姓任的老者對他直冷笑,他不得不去留意了。
他斜目一瞥,拿起桌上酒杯對任一奪晃晃,道:「老前輩在下君不畏,敬你老一杯。」
真的不客氣,任一奪舉杯一飲而盡,好像君不畏早該敬酒給他似的。
這一餐吃得並不舒坦,別以為每個人不時地哈哈笑,但骨子裡卻各賣詭詐,各有陰謀。
「閃電刀」任一奪對著半帶醉意的君不畏笑笑,道:「君兄弟能出手擊敗『刀聖』洪巴,著實令人欽佩,老夫見獵心喜,不知是否有機會領教一下你老弟的絕學。」
君不畏道:「老實說,我也是被逼的,動刀動槍的事總是有干天和,你老以為呢?」
任一奪哈哈一笑,道:「老夫從不這麼想,我等既然在刀上修行,當然為的是血腥,否則刀這玩藝兒就失去應有的尊貴了。」
真是另一番可怕的道理。
君不畏就似乎從這老者身上嗅到了血腥。
他並不愚蠢,已漸漸明白任一奪的前來,必是受到石家父子的邀約,前來對付他的。
有了這種想法,君不畏反而坦然了。
他淡淡一笑,道:「你老說的也是,在下沒話說,等以後有機會,定不讓你老失望。」
君不畏的意思是:「我接受你的挑戰了。」
果然,任一奪哈哈一笑,道:「得,你老弟真乾脆,咱們這就說定了,哈……」
他得意地笑了,就好像他的那把合金打造的利刀已經刺進君不畏胸口上似的。
君不畏並沒反應,但包震天一哆嗦,他那樣子真的像被人刺了一刀般,急道:「君兄弟,你要多加考慮呀,任老的刀,與一般的不同呢。」
君不畏笑笑,道:「刀就是刀,刀的用處就是殺人,你可曾聽說過,刀是死的,人是活的,用刀在人,關鍵在於誰能把刀與心合一罷了。」
包震天道:「任老早已刀心合一了?」
君不畏道:「那麼,也正可以學一學任老先生刀法的奇妙之處。」
包震天愣住了。
他無法再勸下去了。
君不畏並不想接受挑戰,但他卻明白,如果不接受,石家父子是不會罷休的,那麼,為什麼不痛快地接下來,也免被人以為自己怕他了。
石不全到了這時候才對君不畏豎起大拇指,讚道:「真有種,果然英雄出少年,那麼咱們定個時間吧。」
他這算火上澆油,送君不畏上刀山了。
任一奪哈哈一笑,道:「越快越好。」
君不畏道:「我沒意見。」
石不全又笑了。
石小開道:「爹,我以為先把包老的事趕辦完之後再決鬥也不遲。」
他有用意的。
石小開的心眼比他老子的還精明。
石小開怕君不畏吃了敗仗以後不顧一切地把他父子兩人的大陰謀告訴包震天就壞了大事了。
小心總是有益處的,石不全也點頭同意了。
石小開對他爹道:「爹,咱得先給包老寫封信,叫包老帶在身上作為證明,證明包老是清白的,銀子全被人劫去東王那面了,爹,咱們有義務為包老洗刷冤枉呀。」
這一番話全說到包震天的心裡面了。
包震天就是要這封信,而且君不畏也以為這信很重要,才勸包震天又回來的。
包震天十分感激,幾乎掉下眼淚來。
君不畏看得不忍。
他卻又不便說什麼。
酒筵差不多吃完了,石小開對君不畏笑笑,道:「君兄,怎麼樣,可有意去賭幾把?」
君不畏道:「那麼,何時決鬥?」他看向石不全,又道:「全憑石老一句話了。」
他老兄好像迫不及待了。
哈哈一聲笑,石不全道:「明日過午,你兩位就在我這前面大院過幾招吧,如何?」
任一奪重重點頭,道:「就這麼說定了。」他轉而看向君不畏又道:「君兄弟,回去好生休養精神,這賭也就免了。」
君不畏哈哈一笑,道:「我非賭不可,只有賭才會令我有殺人的意念。」
任一奪雙眉一挑,道:「哈,新鮮詞兒。」
君不畏道:「別以為賭只是輸贏錢財而已,其實賭裡面才充滿了殺機。」
任一奪道:「高論!」
君不畏道:「任老,在下就在賭牌九中思索出不少刀法妙招與敵人的反應。」
任一奪眼一瞪,道:「開玩笑,是嗎?」
君不畏道:「前輩面前,怎可以放肆,在下確實如此。」
任一奪目露凶芒,道:「說說你的心得?」
君不畏道:「我常常愛輸幾個。」
任一奪嗤之以鼻地道:「下場賭牌還有不想贏的?」
君不畏道:「我就是,因為……」
「因為你的心瘋了。」
「不,我在賭輸上最為清醒不過。」
「原因是什麼?」
「很簡單,我願意看著贏銀子人的嘴臉,嗨,贏的人總是得意地笑逐顏開,就好像……」
任一奪道:「比武!」
君不畏立刻撫掌,道:「任老入竅了,對,就是和比武勝了的樣子相同,所以……」
任一奪道:「怎麼樣?」
君不畏道:「所以我很喜歡看到對方贏幾個。」
任一奪道:「這麼說你也喜歡挨刀?」
君不畏道:「我沒有那麼賤,任老,我不想學那輸了銀子的一副可憐樣。」
任一奪冷兮兮地笑了。
君不畏道:「任老,賭牌九中有一件事情與比武很相似的,你要不要聽一聽?」
任一奪道:「老夫一直在仔細地聽著。」
君不畏道:「賭牌九的人往往拿得一副大牌,比方說一對大天,或者一對地脾,就好像贏定了似的,然而當對方出猴王的時候,那種表情之可悲,比當時挨刀還叫人看了同情。」
任一奪先是一怔,旋即大笑了。
他當然明白君不畏的意思,那指的是他。
任一奪忽然不笑了,嘿然地道:「君小弟,我可以告訴你,在比武上我手中握的是一對至尊猴王,嘿……」
君不畏道:「沒有人永遠手握一對至尊猴王,盡拿猴王便沒有人和你賭了,而武功,那要臨場才知道。」
任一奪面皮拉緊了,他本來眼角有魚尾紋,這時候也突然地消失了。
他舉起酒杯,道:「高明,君兄弟,干!」
石不全哈哈一笑,道:「年輕人面前,老夫倒長了不少見識,但不知老弟這一套哲理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君不畏放下杯子,道:「刀玩久了,錢輸多了,自然地便想通了。」
石不全這時候對包震天道:「包老弟,我想著你的事不能耽誤,我以為你得盡快回北王大營了。」
包震天道:「我歸心似箭呢,石兄。」
石不全道:「你們再吃幾杯,我去書房寫一封致北王的信,也好叫包老弟帶回去,唉……」他歎了一口氣,又道:「東王的人真可惡,也不知他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包震天道:「這事我明白,老實說,東王府也有北王府臥底的人,如今各王不和,明裡暗裡鬥爭不休,便是那翼王也插手了。」
石不全全身一緊,道:「難道翼王府也有他王的暗探?包老弟,你能舉出來嗎?」
包震天道:「有,但卻不知何人。」
這等於回絕了石不全的話。
石不全一笑而罷,他召人抬著他去寫信了。
石小開命那女侍過來,道:「去把石總管找來。」
女侍立刻往外走,她很快地把石府總管石壯找來了。
石壯進大廳,先對客人抱拳,這才走近石小開問:「少東家,你有吩咐?」
石小開道:「等一等包老爺子就上路了,你知道包老爺子的傷未痊癒,不能快馬加鞭,你去備一輛車,叫他們把包老爺子侍侯在車上,送到上海去。」
石壯立刻點頭,道:「馬上辦好。」
包震天聞言,心中不知什麼滋味,他想多留一天,目的是想說動君不畏與他一路回上海,甚至把君不畏推薦北王韋昌輝麾下辦事,但是,一方面他已知道君不畏是匹野馬;另一方面,好像君不畏一心要殺大海盜田九旺,更何況君不畏與任一奪約定比鬥,生死不知道。
包震天又見石小開如此安排,他必定要走了。
他以為石家父子仁至義盡了,再不走就不合情理了。
其實石家父子心有靈犀,當老子的去寫書信,當兒子的立刻叫人去備車馬,包震天走定了。
包震天伸手拉住君不畏,道:「老弟,包某再世為人,全是你的援手,這大恩不言謝,但願他日有機會我對老弟有所回報。」
君不畏淡淡一笑,道:「包老,我不圖你什麼,但請別咒我,行嗎?」
包震天一怔,「我咒你老弟?」
君不畏道:「如果有一天我要靠包老援助,豈不是倒了大霉,你這不是咒我是什麼?」
包震天愣然點頭,道:「對呀,你老弟的心眼比之一般人靈活多了。」
君不畏道:「所以我還活著,而且要一直活下去。」
他看向任一奪。
他發現任一奪夾了一口魚肉在口邊停下來,好像要把君不畏的話聽仔細。
任一奪把魚肉塞人口中哈哈笑了。
石小開也笑了。
他當然會得意地笑,因為他所設下的陷阱,正看到君不畏一步一步地走下去,而且每步均在他父子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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