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衛中柱帶傷回到衛海幫,召集幫中大水頭、巡主議事。
衛中柱道:「老夫經此一戰,痛下決心,若不加入飛馬島,衛海幫難以在此立足,因此召集大家商議,為協力同心對付稅監府與海盜,衛海幫歸屬肖總舵主轄下,今後成為一家人。
若僅與飛馬島聯盟,彼此仍是兩家人,難以統一指揮,況我輩旨在抗倭拒盜,為漁民造福,並非開戶為名為利,此議妥否,請諸位各抒已見,達到共識。」
幫主之言,得到仲氏兄妹、費錦山等人的贊同,大水頭們人人擁護,黃浩,峨眉諸人也不再反對,當下便遣衛荻請來肖勁秋,由衛中柱將此決定說了。肖勁秋則認為結盟為好,但眾人堅持加入飛馬島並成為分堂。肖勁秋又去與公良品、宇文浩、鍾震坤等護法商議,大家都以為成了一家人最好。肖勁秋遂請大家與他一同來到議事室,把決定當眾宣佈。衛中柱為飛馬島副總舵主,其餘諸俠為分堂香主,衛荻為分堂副堂主;衛海幫原來頭目職司不變。並留下溫金寶,吳老太一家三人,以增強分堂實力,其餘人則回飛馬島。
眾人無不歡呼雀躍,衛中柱等將總舵主送到碼頭,大家揮手告別。
飛馬島築城柵幹得熱火朝天,婦女們習武也興趣日隆,在梁佩珠,張蘭等調教下,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樊英武是武狀元,提出排演陣式,肖、裴二人十分贊同,於是白天築壘,夜晚排演,士卒們無人叫苦,就連婦女們也要參加。整個島上從白天到夜晚,沸沸騰騰,過節般熱熱鬧鬧。肖勁秋又與宇文浩、長孫隆、公良品商議,創出幾招刀法,用於陣式。每五人為一隊,五百人為一陣,稱龍虎兩儀陣。
此陣變幻多端,可圓可方,可曲可直,五名刀手在陣中組成刀陣各自為戰,一經排練,人人都說極妙,勝過一人亂衝亂殺。
荀雲娘、甘蕊也參與教練婦女隊,其餘諸俠除了幾位長者,也都成天與士卒一起築壘,一起習武,人人興致勃勃。
由於男女老少等全都出動,進展十分迅速,半個月時光,便築起一道高一丈餘的石牆,但弟兄們已十分疲乏,要是溫武魁來犯,難以抵擋,便決定大家休整三天。
第二天建在坡上的刁斗哨卒,發現從馬尾島方向駛來十艘大漁船,經判明桅桿上掛著衛海分堂的旗號,連忙讓刁斗下的弟兄稟報總舵主。肖勁秋、裴天雷速率各堂堂主來到島岸邊,竟是衛中柱、衛荻、衛青萍、溫金寶、吳素茵、葉青蓮、峨眉二女郎金秀、蘇芝秀率幫眾送來豬羊菜蔬和一缸缸好酒來勞軍,喜得島上男女擁到岸邊看熱鬧。
衛海堂的弟兄還吹吹打打,豬羊身上披著大紅彩,酒罈上紮著大紅花,在喜洋洋的嗩吶聲中,列隊走上島岸。
衛中柱等看見牆壘築好,無不交口稱讚。
當日大宰牲口,舉辦慶宴,全島山下,無不歡天喜地。
肖勁秋讓弟兄們排練了陣法,還看了婦女陣的操演,衛青萍嚷著回龍埡口也要如此倣傚,衛中柱、衛荻也說要讓幫眾排演陣式,請樊英武到龍埡口去當教頭。
葉玉蓮一雙妙目看著他,看他怎生說話。
樊英武道:「島上弟子還不能熟演陣法,只怕一時難以抽身。」
吳素茵早已相中樊英武,有心招他做個孫女婿,不料肖勁秋又將他祖孫三人遣到龍埡口,和樊英武各在一邊,她本想向肖勁秋說出心事,又覺自己一家初來,未立寸功,與大家也不夠熟悉,所以不好意思開口。現衛堂主既然有意請樊英武去龍埡口,正是個好機會,便把眼來看著肖總舵主,盼他開口答應。
肖勁秋道:「近日已探得閻王島蠢蠢欲動,不出三五天就會來犯,我正想與前輩商議,合兩方之力,一舉擊潰閻王島,事關重大,請大家回議事室議事。」
於是一行人返回大議事室,由裴天雷說明敵情,再商議應對之法。
裴天雷道:「東海一霸溫武魁與南海蛟龍萬昌雷相比,實力強了許多。閻王島設神龜堂、水母堂、蛟龍堂,還有總巡主、總執事,三堂高手不下百十人,水卒號稱五千之眾。更有海龍島、黑鳳島、亡魂島、白骨島相隨,成其四個水寨,四島實力不差上下,白骨、亡魂二島人數稍多。白骨島島主池天奎,亡魂島島主洪豹,這兩人武功極高,與溫武魁結成異性兄弟,殺人劫貨,無惡不作,性情十分凶殘。海龍島島主閔祥、黑鳳島島主杜鳳儀,是個娘們,他二人與俺一樣,對溫武魁只是暫時屈服,那姓杜的娘們性情孤傲,武功不弱,向不仰人鼻息。
只因溫武魁人多勢眾,又加上倭寇與溫武魁勾結,杜鳳儀自覺勢孤,溫武魁又親到黑鳳島連騙帶哄,那娘們方答應成為第四水寨。那閔祥與俺交好,但迫於對方勢大,忍辱成其第三水寨。俺飛馬島過去是第五水寨,彼此有時見面,但各懷心事,彼此頗有顧忌,便很少交談。
如今飛馬島反了溫武魁,閔祥、杜鳳儀那娘們早該知曉,若能與他二人聯絡,與俺飛馬島一鼻孔出氣,方能與閻王島抗衡,否則眾寡懸殊,俺們吃虧。」
肖勁秋道:「若派人去聯絡,閔杜兩位會不會反了閻王島?」
裴天雷道:「閔祥雖然不願與溫武魁同流合污,但一時還不敢反閻王島,除非俺們實力大增,又勝了溫武魁幾陣,他才會脫離閻王島。至於姓杜的娘們,俺就不知道了,女人心深似井,鬼才曉得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言未了,甘蕊道:「你說了半天,總是說女子這不好,那不好,什麼女人心,深似井,這樣說來,銀鳳堂裡的姐妹豈不都是……」
裴天雷一向輕視女子,是以嘴上說慣了,聽甘蕊這麼一說,不由大急,忙中辯道:「不是不是,俺說姑娘最好……」
荀雲娘有意激他:「怎麼,光是甘姑娘一個人好,我們都不好?」
裴天雷急得臉紅筋脹,一雙大手連搖:「啊喲,不是的,不是的,俺說你荀大姐也好,俺島上的姐妹都好……」
雲娘接道:「我們都好,只有甘師妹最好,大家都聽見了麼?好偏心哪!」
甘蕊聽她奚落自己,又見眾人大笑,直把目光對準她,任她老辣也羞得滿面通紅,直對著雲娘瞅眼。
雲娘笑道:「你瞅我幹什麼?又不是我誇你,是人家裴副總舵主……」
甘蕊伸出個玉指指著她直嚷:「你再說你再說……」又朝公良品叫道:「師傅,你不管管師姐那張嘴?」
公良品道:「奇怪,做師傅的還要管徒兒的嘴麼?古無先例,為師就免了吧。」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甘蕊無法,只好狠狠瞪了裴天雷一眼,把頭埋在坐於旁側的鍾瑩瑩肩上,不敢再面對眾人。
裴天雷則紅著臉,不敢再出聲。肖勁秋等大家鬧罷,道:「溫武魁早有滅飛馬島之心,因此近日內必來,請衛堂主回去後召集弟兄們整裝前來助陣,不知意下如何?」
衛天柱道:「總舵主放心,中柱飯後趕回龍埡口,明日整隊趕來飛馬島。」
裴天雷道:「閻王島何日來犯並無准期,弟兄們來了耽擱生計,不如在海上打魚,若有消息,俺派人駕快舟前往報信,弟兄們再趕來飛馬島,各位以為如何?」
周定幫道:「衛副總舵主可讓部眾到衛海幫原總舵白沙島停留,那兒離飛馬島不過兩個時辰的水路,現在只有海龍幫的殘餘之眾盤踞,隨時可以去降服他們。」
衛中柱道:「老夫正有此意,今日返回時便到白沙島一探。」
肖勁秋道:「這一戰至關重要,樊香主暫留總舵,待弟兄們陣式演練熟悉,再到衛海堂訓練漁民,衛前輩-以為如何?」
衛中柱道:「總舵主怎能如此稱呼老夫?一個幫派都有自己的規矩,否則不成方圓,總舵主為全寨著想,紀不嚴難以治眾。」
肖勁秋還未答話,公良品、宇文浩、長孫隆都說衛副總舵說得對,他只好答應下來。
飯後,衛中柱等再不耽擱,匆匆返回。
由於知道海匪不日來犯,弟兄們休息一日後,自動出工製造弓弩箭矢,這本是休三日後的差事,連婦女老少也都參加進來,使肖勁秋等頭領很受感動。海龍幫才投降過來的弟兄幹得也熱火,他們到島上後未遭歧視,島上的弟兄還騰出房舍讓給他們,使他們覺得自己被人當人看,不像在海龍幫,頭領殘暴,人人畏懼,相互間又生猜忌,日子過得艱難。如今頭領和島上弟兄待自己如袍澤,無不死心塌地歸服飛馬島,願拚死捍衛總舵。
肖勁秋等又擬出對敵方略,各堂有自己的守衛職責,一切都進行得井然有序。
第五天的夜裡,派出去探查消息的快船回來了一艘,閻王島方向發現了二十艘大海船,船上雖未掛旗,但可以判定就是閻王島的船隻,至遲天明時便可到達飛馬島。
裴天雷一接到通報,連忙趕到肖勁秋下榻處,把消息告訴他。
「奶奶的,俺裴老大早就等著這一天!」裴天雷大聲嚷嚷。
「噓!小聲點兒,先派人到白沙島報信……」
「去了去了,俺一聽到消息就派人……」
「離天亮還有兩個多時辰,讓大家再睡一會,天亮前再叫醒大家,你說如何?」
「島上的可以睡覺,出海的不能耽擱。」
鄰室的宇文浩、樊英武、邊小龍、齊隆、張合都醒來了,一個個披衣走了進來。
宇文浩笑道:「怎麼,要大打出手啦?」
肖勁秋把消息說了,笑狐等人無不磨拳擦掌,都說反正要有這麼一天,遲來不如早來。
肖勁秋住的小院兩邊都有屋舍,原先是一幢幢的,後來眾俠來到飛馬島,裴天雷便讓人砌起圍牆,就變成了若干個小院落。幾個人一講話,早把兩鄰驚醒。鍾震坤一家和諸葛鼎、長孫隆住一起,荀甘二女和公良品惠耘武住個院落,他們紛紛到了肖勁秋屋裡。
肖勁秋埋怨笑狐等人嗓門大,把這麼多人吵醒,笑狐說光走路不說話也能驚動幾位護法,他們功臻化境,風吹落幾片葉子也瞞不了。
宇文浩笑道:「你這狐狸嘴把白說成黑,吵醒了人還振振有詞。」
荀雲娘笑道:「這麼大的事就該早告訴我們,笑狐這擾人之罪就免了吧。」
說笑幾句,歸到正題,決定一個時辰後召集香主、堂主議事,四更再叫醒全島士卒。
眾人已無睡意,坐著聊天,裴天雷去安排出海的大船起錨出海。出海的人幾天來都睡在船上,只要下令就成。
一個時辰後,香主、堂主齊集議事室,大家又商議了一番。到了四更,值勤的弟兄敲響了大鑼,一時間人聲沸騰,接著是雜沓的奔跑聲、犬聲響成一片,不時夾雜婦女們的尖叫。
肖勁秋和堂主、香主護法便起身前往練兵場。此時天空黲黑,滿天星星晶瑩耀眼,就像是無數刀劍鋒芒的閃光。士卒們按平日站立的位置依順序站好,兵刃弓弩帶齊,不聲不響。
只有訓練不久的婦女隊還在嘰嘰喳喳叫人,不是這個站錯了位置,就是那個找不到地方,亂了一會才安靜下來。
裴天雷頗不耐煩,吼道:「你們這些娘們,嚕哩嚕嗦,嘰嘰喳喳,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吵吵嚷嚷的,下次給俺動作快些,不然就躲在屋裡,別出來丟人現眼!……」
肖勁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便住嘴。稍停,他想想不對,迅速回頭看了甘蕊一眼,果見她在瞪著他,心一慌,又道:「哎,剛才,俺是說著玩的,你們娘們頭一回出戰,當真是了不起得很,俺剛才嘴快了些,說得不對,你們娘兒們是好漢……」
荀雲娘抿嘴笑對甘蕊道:「你聽他在胡嚼什麼,為的是討你的好……」
甘蕊擰了她一下:「你又來胡扯,他說他的,怎麼扯到人家身上來!」
「你們是真正的男兒漢……」裴天雷起勁地誇著,沒想到引來「娘兒們」的一陣大笑。
眾俠也忍俊不禁,全笑了起來。
裴天雷無法,只好停了下來,頓一頓,大聲道:「弟兄們,東海一霸溫武魁這老小子來了,整整二十艘大海船,估計不下兩千人,這狗娘養的壞種,勾結倭寇,殺害百姓,無惡不作,幹盡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俺早就想與他拚個死活!無奈飛馬島力單勢孤,只好按下火性,等待時機。如今飛馬島與衛海幫成了一家,又來了許多俠士,俺們實力已大大增強,這溫武魁不等俺找他算賬,自己找上門來,俺們就讓他有來無回,殺他個片甲不留!」話聲一落,弟兄們高舉手中刀,齊聲吼道:「殺、殺、殺!」
上千條嗓門的雄壯呼聲,震響全島。
眾俠均感血脈賁張,心緒昂奮。
接著,按事先定好的方略,各隊人馬進入自己的防區。肖勁秋把三百餘名婦女留作運送箭矢之用,不讓她們出陣。片刻間,各隊士卒按指定地段趴伏在城驛下築起的土埂上,頓時,鴉雀無聲,跟沒人一樣。
雲娘輕笑道:「師妹,別看裴天雷粗魯,把弟兄們調教得這般懂規矩,是個將才哩,你說呢?嗯?」
甘蕊道:「問我幹什麼,管他是不是!」
「人家和你說正經話,我看他對你……」
「別胡說,小心人家聽見。」
「聲音小,怕什麼?我看他時時把一賊眼朝你身上溜來溜去,有時候快流口水啦,嘻嘻嘻……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說得那麼難聽,惠大哥看你才流口水……」
「我不怕你說,名份都定下啦……」
「嘻,厚臉皮!」
「莫亂扯,依我看,這小子相貌堂堂,是個偉丈夫,你就要了他吧,如何?」
「這……恐怕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跟了他,咱們姐妹就都有了歸宿,要不然以後你怎麼辦?莫非當尼姑?」
「你說他人好?」
「我看不錯,等我對師傅說……」
「不成不成,這事得慢慢來……」
兩人悄聲低語,別人也不知她們說些什麼,這時肖勁秋打頭往山坡上走,二女這才打住,跟隨大家一同前行。
幾聲雞啼,喚來了黎明。看遠方,雲霧茫茫,觀近處,波湧浪滾,尚無法見到賊船。
眾俠靜靜站在土坡上,無不引頸翹望,偏北方向,應是賊船出現處。
半個時辰後,依然不見敵蹤。
莫非探子有誤,虛驚一場?
突然,海螺的「嗚嗚」聲從側方傳來,眾俠扭頭一瞧,不禁一驚。只見二十艘大海船從偏南方向駛來,離島已經不遠。
裴天雷罵道:「狡猾的東西!繞個圈過來,想瞞俺哩!」略一頓,又道:「看見了麼,那白骨旗是白骨島,的,海龍旗是海龍島的,黑鳳旗是黑鳳島的,那骨髏旗是亡魂島的,最多的是雙斧旗,是溫武魁的招牌,嘿嘿,四大水寨跟著溫武魁全都來了,俺料定溫武魁也親自來了,好得很,好得很,今日就拚個死活吧!」
來的船四艘成一排,聲勢浩大。在靠近飛馬島時後面的十艘散開來,對飛馬島形成包圍之勢,漸漸靠近。
肖勁秋道:「賊眾勢大,出陣後要小心,大哥,命兄弟們出陣!」
裴天雷頭一昂,吼道:「開柵,出陣!」
七百士卒立即挺胸昂首,出柵門到曠地上列陣。裴天雷、樊英武、楊浩、邊小龍、齊隆、張合、惠耘武、荀雲娘、甘蕊、肖勁秋隨後跟出,其餘眾俠則在坡上接應。
眾人把隊列在石牆十丈外站好,只見敵方已放下數十條舢板,向島上劃來,第一撥就上來了幾百人。這些人訓練有素,一上岸就各歸其隊,用不了多一會,沿岸就擠滿了人,密密麻麻,聲勢浩大。
一排海螺吹響;「嗚嗚嗚……」聲音低沉,撼動著飛馬島士卒的心。那些列好隊的海匪,聞號刀出鞘、弓上弦,一個個驃悍猙獰,殺氣騰騰,令人悚懼。
站在牆垛上的周定邦,立即命人吹起海螺,伏在土埂上的弟兄及時直起腰來,將弓弩上箭,直對敵方,押住陣腳,人數不下五百。
此刻,海匪仍在源源不斷上岸,前面的人開始向眾俠走來。正面一隊,側面兩隊分左右兩翼包抄過來,每隊人數不下四五百人。
「嚓、嚓、嚓……」上千人的腳步聲,有如擂鼓,直震得飛馬島士卒心跳不已。
裴天雷轉過身子,對弟兄們掃了一眼,道:「你們都瞧見了,東海一霸率四個水寨傾巢而出,今日俺要是輸了,各家婦孺老小還保得住命麼?溫武魁生性陰殘,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因此俺只能勝不能敗!俺飛馬島向來無孬種,決不會臨陣逃脫。俺和弟兄們一樣,各有自己的一本苦經,俺本是善良人家所生,被逼當了海盜。但俺從不驚憂百姓,殺倭寇、抗貪官,保護地方漁民……不像溫魁武這老小子,良心餵了王八,投靠宦官,勾結倭寇,欺壓百姓,試問大家,俺這等七尺男兒漢,能低聲下氣讓這狗娘養的吆喝使喚,去幹昧心事麼?所以俺今日拼了這兩百斤,死也要保住飛馬島……」
「殺!殺!殺!」七百弟兄發出怒吼。
肖勁秋等人見弟兄們滿臉激憤,鬥志昂揚,不由心生敬佩。
此刻,海匪們已走到離他們七八丈外停下,中間一隊的士卒從兩邊閃開,走出一撥人來,離肖勁秋等頭領三丈外站下。
為首的一人,年約四十餘歲,身軀高大,相貌兇惡,大嘴大鼻,神情凶殘。在他兩邊足有二十多人,其中有三個女的。
此人傲慢地打量了肖勁秋等人一眼,一擺頭,那個巡海使文鎮波便揚聲喝道:「叛賊裴天雷,見了總舵主還不跪下請罪!」
裴天雷大怒,罵道:「大膽海匪,你們平日無惡不作,今日惡貫滿盈,還敢張狂?」
面目兇惡的大漢手一抬,文鎮波退了下去,大漢道:「裴老弟,本座親自到飛馬島來為的是仍給兄弟你幾句話。你千萬別誤聽人言,毀了飛馬島的基業,望兄弟及時省悟,本座仍請你任第五水寨寨主,你手下的弟兄仍歸你統轄。兄弟要是不講交情,本座只好屠盡了飛馬島的老老少少。兄弟,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飛馬島的弟兄……」
裴天雷怒聲道:「溫武魁,廢話少說,俺早就想和你一見高低,今日就劃下道兒來吧!」
溫武魁面色一沉:「裴天雷,你好大膽!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本座到此,哪有你張狂的餘地,休要再……」
笑狐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姓溫的不過是稅監府豢養的一條狗,有什麼臉面當著人稱好漢。你身為漢人,卻與倭寇勾勾搭搭,連祖宗都不要了,還……」
溫武魁大怒,吼道:「住口!你是何人?」
笑狐道:「笑狐邊小龍,響噹噹的江湖好漢,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聽明白了麼?」
溫武魁忽然陰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個區區小輩!你不配與本座答話,誰是逍遙生肖勁秋,站出來答話?」
肖勁秋道:「區區正是逍遙生,有什麼話就說,我聽著。」
溫武魁打量他一眼,冷笑道:「原來是你,一個年青後輩!今日閻王島總舵主本座到此,就是為了拿下你,開膛剖腹扔進海裡餵魚!」
肖勁秋一笑:「原來如此!不過事情不大好辦,只怕你溫武魁沒有這個本事!」
溫武魁厲聲道:「有無本事一會你便知道!」略一頓,揚聲道:「飛馬島的弟兄聽清楚了,本座今日來此,只為捉拿叛賊裴天雷一干人眾,與爾等無關,只要你們歸順閻王島,便成為本座屬下好兄弟,本座每人賞銀五兩。若是執迷不悟,甘心從賊,就以反叛罪論處,先剁去四肢,挖去雙眼,再刀割身死。有眷屬的,殺嬰幼,留妻女,配與其他弟兄為妻,斷了你家香火!本座今日率兩千餘人打頭陣,還有三千弟兄作後援,你們飛馬島不過彈丸之地,區區千餘人,抗得住本座五千健兒麼?望爾等速速歸降過來……」
肖勁秋幾次制止了裴天雷的吼聲,讓溫武魁把話說完,至此他打岔道:「閻王島、黑鳳島、海龍島、亡魂島、白骨島的弟兄們聽了,身為漢家子民,豈能與倭寇沆瀣一氣,欺辱漢家百姓,連祖宗都不要了?溫武魁作惡多端,羞辱先人,弟兄們又何苦跟著他為虎作倀?我飛馬島雖只有千餘之眾,但上下齊心,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更有衛海分堂數千之眾作後援,豈是溫武魁等人嚇得倒的?望各位深明大義,棄暗投明,殺倭寇,保漁民,做個頂天立地之大丈夫,萬勿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溫武魁大怒,喝道:「住口!你小子……」
肖勁秋笑道:「你說了半天,我不岔一句話,怎麼我才說了幾句你就大喊大叫?光憑你這份肚量就太小,何以服人?」
站在左側的三個女子忽然走了出來,中間的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相貌姣好,她冷笑道:
「肖總舵主,本座黑鳳島島主杜鳳儀,有幾句話想請教!」
肖勁秋立即抱拳行禮:「不敢,杜島主有話只管說,在下有問必答?」
杜鳳儀先就對他有了幾分好感,暗思瞧他鎮定如常,毫不畏懼閻王島,這份氣度不可小看。再見他對自己十分有禮,敵意又消除了幾分,但她仍然以為,飛馬島不是對手。
她冷冷道:「肖總舵主口氣不小,但不知手上的功夫能像嘴巴那麼硬麼?今日溫總舵主親率五島高手前來,不是憑你說幾句硬話就會退走的,飛馬島千餘人的性命,就操在你手中,肖總舵主憑什麼保他們平安?」
肖勁秋微微一笑:「肖某武功平平,但也曾和蛇心羽士卜剛、大漠禿鷹申屠雄等人交過手,不知溫島主屬下的功夫,是不是都超過了他們?其次,肖某雖不濟,但本島總護法混世魔君公良前輩、百杯秀才宇文前輩、護法陰陽扇鐵芙蓉寧女俠、鎮宇鏢局女鏢頭粱女俠等等個個都是江湖一流好手,再有本島弟兄上下一心,同仇敵愾,為武林正義、為保衛家小,勢必在廝殺時個個奮勇爭先。憑這麼三條,今日之局有勝無敗。最後,還有本島衛海幫數千之眾,到時自會來接應。杜島主對在下的回答滿意否?若有指教,在下洗耳恭聽。」
這番話有理有據,毫不誇張,杜鳳儀不禁暗暗點頭,心想他的武功真要那麼高明,今日確實並無勝算,不如先看他們斗上幾陣再拿主意。便道:「總舵主話說得不錯,還是讓我等先見識見識總舵主的神功,開開眼界。」
肖勁秋聽懂了她話中的含意,心想不如自己先動手,給他們個下馬威,才能鎮懾群雄。
當下道:「杜島主既有意考較在下,在下恭敬不如從命。」略一頓,一指溫武魁:「溫島主,你我動手一搏如何?」
溫武魁本就不滿杜鳳儀與肖勁秋這番對答,讓肖勁秋揚飛馬島的實力,又聽肖勁秋指名索戰,一時衝動得就想衝出去一掌劈了這小子,但他性情雖暴躁,卻是老謀深算,自己身為總舵主,逍遙生手上功夫不弱,萬一有個閃失,豈不大墜威名?不如先讓手下一試深。
當下他冷笑一聲:「憑你也配與本座動手?」稍停,回顧左右道:「哪位去把這個狂妄小子給俺宰了?」話是這般說,眼光卻停在總巡主臉上,總巡主石剛是閻王島武功最高的四個人當中的一個,其餘三人是溫武魁、總執事劉漢、蚊龍堂主張魯友。
石剛當即大步走了出來,口中喝道:「待俺總巡主石剛來會會你!」
肖勁秋見他年約五旬,個頭不高,十分粗壯,兩邊太陽穴隆起,是個內家高手,便道:
「你要動兵刃還是比拳掌?」
石剛冷笑道:「又不是比武,講那麼多廢話,誰愛使什麼就使什麼,小子你納命吧!」
肖勁秋道:「奉陪,請!」
石剛一運氣,骨骼暴響,大吼一聲,雙拳同時閃動,讓人摸不請他出那隻手,在對方慌亂中出其不意一拳擊出。但肖勁秋一動不動,任他兩隻拳頭晃動,欲出不出,只是像個局外人冷眼旁觀,毫不為對方所動。
石剛大怒,迅疾搗出一拳,力道之大,足以開碑裂石,只聽「呼」一聲,直擊對方胸膛,但拳頭剛出一半,忽又縮了回去,右拳更為兇猛地擊了出去,斗大的拳頭直奔對方面門。
旁觀人眾都判定第一拳是實打,未料這麼大的力道仍是虛招,第二拳方是真打,足見石剛功底深厚,不是泛泛之輩。
肖勁秋在對方第一拳擊到時,右手已往上抬,準備招架,沒料到對方左拳收回打出了右拳,他當即左臂一抬,一掌拍出,與對方拳頭相擊,只聽一聲震響,石剛一個身子往後退了兩步,還未站穩,肖勁秋第二掌已襲到,慌得他匆忙間揮拳相迎,只聽又一聲震響,他被震退了兩步。正待運功反擊,肖勁秋第三掌第四掌第五掌,一掌接一掌,打得石剛透不過氣來。
只見他揮拳相迎,每擋一掌,退後兩步,不多也不少。溫武魁等人連忙散開,好空出場地。
只見肖勁秋臉上笑嘻嘻的,把兩隻手輪換著來,如同兒戲般,隨隨便便一揮手,「呼」一聲石剛退了兩步,又一揮手,石剛又退兩步。
忽然,肖勁秋停了下來,一個身子平平躍起,退到原來的地方,站定後笑道:「石總巡主,你再退就會踩到溫總舵主腳上了,來來來,過來打,本座等著。」
石剛呼呼直喘粗氣,心中又氣又惱,又驚又怒,但他實在乏力,不調息沒法再動手。
荀雲娘不由好笑,低聲對甘蕊道:「你瞧這傢伙多頑皮,把人家一個大巡主捉弄得這般狼狽,我真懷疑,他有沒有正經的時候!」
甘蕊抿嘴一笑:「要他正經,此生無望!」
在閻王島人眾一方眼中,情形又大不相同。石剛的武功在他們心目中一向十分尊崇,可今日居然被人家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實在是難以置信的怪事!因此對肖勁秋起了畏懼之心。那杜鳳儀更是十分欽佩,心中打定了主意,這肖勁秋年青有為,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此刻,石剛已調勻了氣息,懷著很大的憤怒衝了過來,施出一路拳法,不再和肖勁秋對掌,想以此展現出自己的拳上功夫。
哪知事情竟這般奇怪,只要他一出拳,拳頭就會碰到肖勁秋的掌上,呼、呼、呼,每擊一拳他就得退兩步,不多時,又退到了溫武魁一干人眾跟前,那肖勁秋又笑嘻嘻一個後躍,退到了原來站立之地等他。
笑狐故意放開喉嚨大笑,身後七百名士卒也跟著笑起來,石剛滿臉通紅,狼狽不堪。但他仍不服輸,當著這許多人的面,他非挽回面子不可,於是從腰上撤下了閉雁飛抓。這飛抓像個螃蟹鉗,兩端彎曲,端口尖利,像個大夾子,用練子繫著,是極厲害的軟兵刃。他雙手握練,能收能放,練子末端有個小環,比姆指粗的練條還大,是個小鐵環。只見他大吼一聲,嘩啦啦一抖練條,飛抓直擊肖勁秋腹部。肖勁秋身形一閃,伸手抓那練子。石剛一抖右手,飛抓收回,尾端小鐵環「呼」一聲,橫掃肖勁秋太陽穴。肖勁秋身形一晃,突然到了他跟前,伸手一點,一縷指風射出,以飛雲指點中石剛胸前膻中穴,他不欲傷其性命,指力只夠閉對方穴位。石剛全身一麻,動彈不得,肖勁秋左手一把揪住他衣襟,眾人只覺眼睛一花,他已把石剛帶到自己一邊,把人推給笑狐。
笑狐一把抓住石剛,又點了他幾處穴,拍拍他肩膀道:「石老兄,你不是對手……」
言未了,石剛大罵道:「逍遙生,你只會使詭計,仗著輕功,取巧制勝,你敢不敢……」
笑狐抬手點了他啞穴,喝道:「你還有臉叫他號,看狐爺爺等一會怎麼整治你!」
閻王島人萬想不到肖勁秋在舉手投足間生擒石剛,當下莫不驚駭萬狀。飛馬島弟兄則歡呼雀躍,信心大增。
溫武魁也吃了一驚,心想石剛只比自己差一籌,何以如此不濟,竟被逍遙生給活捉了去,念頭一轉忙道:「石總巡主說得有理,肖勁秋你仗著一身不俗輕功,取巧制人,有本事的與石總巡主硬對硬實打實比個高下!」
這話是說給自己弟兄們聽的,以免影響士氣,這對決戰大大不利。
肖勁秋笑道:「好,我就放了石剛,重來打過,看看是不是我肖某取巧?」
說著大袖一揮,解了石剛穴道。石剛連忙飛身而起,躍到自己一方。
笑狐罵道:「真不要臉,輸不認賬!」
肖勁秋笑道:「不妨不妨,我要再把他抓住,看他有什麼話說!」
石剛滿懷仇恨,舞起閉雁飛抓,向肖勁秋猛擊。這回他十分小心,手上招式虛多實少,眾人見他施開抓法,果真有一手紮實功夫。那飛抓在他手中,伸縮自如,力猛快捷,抓、打、纏,一根鐵練使得熟練自如,威勢極大。只見那肖勁秋東閃西躲,不時伸手抓對方鐵練,也不還擊,但迫得石剛縮手縮腳,閉雁飛抓威勢大減。十招下來,被肖勁秋抓住了尾環,石剛大急,奮力一掙,對方並未脫手,當下運功再扯,拼起了內力。但剛一使勁,他就把飛抓扔向肖勁秋,自己勁貫雙臂,一個箭步躍過來,雙拳齊出,要一擊取命。
飛抓乍飛過來,人又連忙跟進,快得眾人看也未看清,不禁發出了一聲叫喊。肖勁秋防不勝防,躲過閉雁飛抓已經不易,要讓過雙拳更是休想。蓋因兩人相距不過一丈,石剛動作又快,用的是險中求勝的奇招,必能奏效。
肖勁秋急中生智,腕一抖扔出尾環,立即推出雙掌,眾人只聽「鐺」一聲,飛抓忽然倒飛回來,緊接著「啪」一聲震響,石剛蹬蹬蹬退了四五步,口噴鮮血,仰面朝天倒下。
這一來,驚得閻王島二方「啊呀」一聲叫喊起來,飛馬島弟兄則歡呼陣陣。
肖勁秋道:「我本手下留情,但石剛用心惡毒,便略施薄懲,否則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總執事劉漢大怒,當即大步走出,喝道:「你小子休狂,待劉爺來教訓你!」
肖勁秋道:「你是什麼人,通名?」
劉漢等兩個小卒把石剛抱回,方道:「閻王島總執事劉漢,小子你接招吧!」只見他扯出一把鐵鑭,「呼」一聲橫掃過來,招式未使老,立即又變為泰山壓頂,劈頭打下。沉甸甸的鐵鑭,在他手中像根木棍,揮來舞去十分自如,威勢勝過石剛不止一籌。
肖勁秋仍然空手對敵,十個照面下來,把劉漢逼得發不出招,十一個回合就聽「鐺」一聲,鐵鑭出手,掉落地上。
劉漢心高氣傲,性情暴烈,武功高出石剛甚多,當下惱得哇哇大叫,直衝過來,拳打腳踢,使的全是拚命招數。肖勁秋一心揚威,便毫不留情硬架硬接,第三招一掌擊在劉漢心口上,把劉漢一個身子擊出丈外,口噴鮮血倒地,下場和石剛完全一樣。
肖勁秋道:「溫武魁,你這兩個屬下只能保一條命,他們的氣脈已被我震破,你是自己上呢?還是再遣人送死?」
溫武魁氣得咬牙,正要出陣,只聽亡魂島島主洪豹吼道:「姓肖的休狂,洪大爺讓你見識見識!」話聲中走出個相貌醜陋、滿臉猙獰的漢子,個頭不高,卻粗壯結實。
肖勁秋正要答話,忽聽甘蕊道:「總舵主也該讓讓了,讓我來發發利市!」
肖勁秋一笑,退了下來。
甘蕊故意搖搖晃晃,蓮步姍姍走了出來,一付弱不禁風的嬌小姐模樣,看得雙方人眾眼都直了,這樣的嬌娘們,能上陣麼?
黑鳳島杜鳳儀和兩個妹妹特別注意她,想看看飛馬島除了逍遙生,還有沒有大能人。
洪豹上下一打量甘蕊,嚥了口唾液,哈哈一笑:「小娘子,你要和本座動手?」
甘蕊一笑:「不錯,我要你的命!」
洪豹不怒反笑:「你知我是誰?」
「我當然不知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的豬名狗姓,反正你不是人!」
洪豹大怒,獰笑道:「本座乃亡魂島島主洪豹,正好缺個壓寨夫人,我看你正合適!」
甘蕊早見慣了這種輕狂好色之徒,心中雖是恨極,但臉上不動聲色。
她緩緩道:「你是亡魂島主?」
「不錯,你總算……」
「亡魂島這個名兒好怕人,顧名思義,上這個島去就會亡了魂……」
「別人會,你小娘子不會……」
「所以,你在亡魂島上討生活就要亡魂,這是命中注定!」
洪豹喝道:「胡說八道!你是什麼人?」
甘蕊又一笑:「名兒你不配知道,江湖上給我的綽號倒可以告訴你,姑奶奶人稱玉面蛇精,你聽沒聽說過?」
洪豹暗暗一驚,想不到如此美艷的嬌女,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女,轉念又一想,自己若把她拿下,一來得個美人,二來也在眾人面前露臉,不過為慎重起見,先叫個高手鬥她,看看她的武功路數。
主意打定,嘿嘿一笑:「原來你就是那有名的女魔頭,正好對本大王胃口!」略一頓,回頭叫道:「總巡主,替我把此女拿下!」
只聽有人答應一聲,走了出來,是條高大魁梧漢子,滿臉橫肉,十分兇惡。
忽然,裴天雷吼叫起來:「洪豹你這王八羔於,你剛才竟敢對甘護法無理,嘴裡不乾不淨,俺今日非把你宰了不可!」
眾人聽他突然叫陣,不知怎麼回事,甘蕊卻心中明白,不禁暗暗好笑。他對自己有了情意,怎容許別人用語言調戲?
洪豹冷笑道:「裴天雷,你休出狂言,本大王豈怕你?今日就要捉了這妖女來做壓寨夫人,看你又敢怎的?」
裴天雷怒不可遏,一下跳了出來,卻被甘蕊攔住道:「你急什麼?這人已經死定,你就站在一邊好好看場熱鬧吧,快回去站好?」
裴天雷滿臉通紅,氣得橫眉瞪眼,但甘蕊講話他卻是不能不聽,只好憋著一肚氣耐下性子回到勁秋身邊。
荀雲娘碰了一下惠耘武,兩人相視一笑。
亡魂島總巡主朝場中一站,指著甘蕊:「來、來、來、小妖女,看莫爺怎生對付你!」
甘蕊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爺銅沙掌莫朝陽……「
甘蕊嬌媚地一笑:「莫朝陽?你不朝陽那就是要朝陰羅,姑奶奶這就成全你!」
飛馬島眾人大笑,直氣得莫朝陽哇哇大叫,雙掌一錯,走個弓箭步,一掌朝甘蕊擊來,只聽「呼」一聲,威勢極大。
他身高七八尺,像個金剛,甘蕊嬌小,像個弱女子,眾人眼見那蒲扇般的大手擊向嬌嫩單薄的身軀都不禁為甘蕊捏了把汗。
那裴天雷更是緊張萬分,他雖知道二女之能,但從未見過她們的功夫,心中自是放心不下,忙問肖勁秋:「老弟,甘姑娘她……」
肖勁秋低聲道:「放心,包她沒事!」
只見甘蕊也伸出一隻白玉般的小手,小手兒只有朝陽大手一半大,四個青蔥也似的小手指兒微微彎曲,只有食指伸得筆直,飛馬島七百弟兄瞧得清清楚楚,老天。爺,這麼一根嫩指兒往那蒲扇般的大手掌跟前湊,豈不折成了幾截?那真叫人心痛哪!由不得驚叫出聲。
荀雲娘則在一旁暗笑,知道師妹玩的什麼把戲,越是顯得嬌弱無力使出手法越是狠辣,她二人習性一樣,哪有看不出來的。
莫朝陽見對方伸出一個食指兒,只道她欲點自己掌上勞宮穴,不禁暗暗冷笑,大爺練的是銅沙掌,還怕你戳一指頭兒麼?當下又加了力道,一個巴掌硬如鐵板,威猛至極地擊了過去。眾人則見甘蕊指兒朝巨掌一點,還未能及掌面便飛快地縮了回來,想是臨時害怕,自知那食指兒非人家掌功之敵,碰都不敢碰一下就趕緊往回縮。而且更糟的是,她居然轉身就逃,兩隻小蓮足飛快地移動,連朝後退。
莫朝陽只覺一股陰寒之氣在掌心裡觸碰了一下,涼颼颼的,並不在意,見甘蕊怯陣,便得意地喝一聲:「哪裡走,大爺要抓你來奉本島主做個妾,你……」說著大步上,但他跨了三步後忽然停住,愣愣望著甘蕊。甘蕊離他只有兩步,手一指,問他:「咦,你怎麼不追啦?
來啊,再打兩掌試試!」
莫朝陽此刻臉色大變,頭上冒出了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眾人也十分驚詫,不知是怎麼回事兒,都呆呆瞧瞧著他。
突然,莫朝陽大叫一聲,一個龐大身軀往後倒下,竟連出的氣也沒有。這一下,驚得人眾叫喊起來,莫不驚駭萬狀。
洪豹先是一驚,繼而大罵道:「好妖女,你竟敢施暗算,洪大爺扒了你皮!」
甘蕊斥道:「瞎眼的東西,我拿什麼來暗算?等你和他一樣你就知道了!」
洪豹怒吼一聲,抽出腰刀,舞了兩個刀花,霍霍有聲,施出兩個架式十分怪異,一望而知這傢伙手底下不弱。
甘蕊冷笑一聲,從腰間解下蛟龍索,眾人見繩子比姆指粗些,長約丈餘,她把兩個頭空出尺餘,「嗖嗖嗖」舞了兩下,拉開架式。
飛馬島弟兄十分驚異,甘護法怎麼把莫朝陽打發上西天的是一點兒也不知,這會對付凶名昭著的亡魂島島主,卻是用這麼根細繩兒,當真是匪夷所思,因此人人懷著極大的興趣注視著她一舉一動。
裴天雷心情也是如此,對甘蕊又愛又怕,想不到亡魂島的高手,被她輕易就打發去了陰司地府,她那追魂三陰指果真厲害。
此刻洪豹怒火燒心,舞起一片刀光,朝甘蕊殺了過去,一口氣連攻十招,把她捲入一片刀光之中,使飛馬島弟兄都懸起了心。
只見甘蕊不慌不忙,就用兩段繩頭,「叮叮叮」把又寬又厚的刀葉擋開,直看得眾人驚歎不已,這麼軟的繩索,居然能擋刀劍!
洪豹十招施完,就聽甘蕊一聲嬌叱:「你也接我十招試試!」
眾人只見兩節繩頭如兩條青蛇飛舞,一下朝對方頸上纏,一下橫掃腰際,那繩兒軟時如帶,硬時卻筆直如棍,打出還帶罡風。又可長可短,時而兩節繩如兩隻棍,時而放長又成了軟生兵刃,纏對方雙足,招式變幻奇妙無比,直看得飛馬島弟兄禁不住喝起彩來。
洪豹被打得手忙腳亂,東躲西閃,好不容易挨過十招,瞅準空隙時機,接連反攻三刀,想扳回劣勢。但甘蕊不讓他有喘氣的功夫,兩手握在繩中間,以兩節攻出,因此仍佔上風。
她今日存心斃敵,因此提起了八成功力,兩絞龍索硬如鐵棒,與洪豹硬碰硬撞,但對方內功不弱,急切間還無法取勝。對付莫朝陽時,她先以三陰指斷了他的六脈,繼而以手指他說話時,又用三陰指傷了他的心脈,對方吃虧在粗心大意上。洪豹有了前車之鑒,不敢再存輕視之心,加上武功又比莫朝陽高出不止一籌,所以不是三招兩式就能取勝的。
又鬥了二十招,甘蕊心中焦躁,猛地吸了口真氣,提起了十成功力,舞動蛟龍索,如揮舞兩根細鐵棍,潑風般舞得嗚嗚直響,把洪豹捲入繩圈之中,洪豹也施出渾身解數抵擋,只聽「叮鐺」之聲不斷,那是繩刀相撞發出的聲音。突然,刀光繩影乍收,只見甘蕊的一節繩索纏住了洪豹的厚背刀,另一節繩索連腰帶胳膊繞了兩圈,甘蕊騰出了右手,當胸一指,洪豹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甘蕊又抓住繩索振腕一抖,把洪豹偌大個身軀拋出了兩丈,「叭噠」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驚得閻王島的人一個個噤若寒蟬,垂頭喪氣,軍心動搖。飛馬島弟兄則歡呼吶喊,人人振奮。
溫武魁又驚又怒,沒料到連洪島主也不是這女魔頭的對手,但今日乃有備而來,決不能被對方挫了銳氣。
冷笑一聲,他大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妖女連使詭計,讓洪島主上了大當,這叫勝之不武!」略一頓,又道:「本座再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高手!」言畢,手一抬。
只見身後士卒閃開,走出兩個人來。
此二人個子不高,身體十分壯實,年齡不超過三十歲,頭纏白帶,著短袖斜襟短衫,褲筒肥大的長褲,裝束迥異中原人,腰掛長柄窄刀,刀鞘上包有棕色皮套,正是有名的「倭刀」。宋朝時,大文豪歐陽修、蘇軾等人曾有詩贊刀,稱之為「寶刀」。蓋因打造十分講究,用料及鍛造都十分精細,確實是利器。
飛馬島人一見他們便喊叫起來:「倭寇、倭寇!」
裴天雷吼道:「溫魁武,你竟敢帶著倭寇前來,今日定叫你們有來無回!」
肖勁秋大步上前,請甘蕊退下,倒背兩手,笑嘻嘻道:「喂,你們兩人來自東瀛,功夫自與中原不同,來來來,讓我領教領教,你們就併肩子上吧!」
兩個倭寇並不答話,呆立不動,只以鄙視的眼光瞧著他。
「喂,動手呀,愣著幹什麼?」
兩人不理不睬。
溫武魁冷笑道:「肖勁秋,拔出兵刃!」
肖勁秋兩手一拍腰:「沒帶,對付區區兩名倭寇,何須帶兵刃?」
溫武魁斥道:「休要狂妄自大,你不亮出兵刃,東瀛武士決不會與你動手,也不會兩人一起上,他們講的是刀對刀,一對一!」
肖勁秋有些好奇,便走了過去,和兩個倭寇面對面相持。
「喂,動手呀,你兩個蠢貨!」
兩名日本武士斜睨著他,如木雕泥塑,仍不加理睬。
「咦,你們不動手,我可要開打了?」肖勁秋伸出巴掌在二人眼前晃動,嚇唬他們。
兩個倭寇面現惱怒之色,但依然紋絲不動,定力卻是極強。
飛馬島健兒不禁笑了起來。
肖勁秋握起雙拳,作勢要打,可兩個傢伙依然不屑一顧,毫無懼色。
溫武魁喝道:「姓肖的,有膽量就找把刀來,否則他們就不會與你動手。」
肖勁秋笑道:「好,肖某人成全你!」
鍾瑩瑩道:「總舵主,用我的劍。」
肖勁秋轉身一笑:「多謝姑娘!」
鍾瑩瑩上前把劍抽出給他,低聲道:「小心,他們可是異邦人。」
肖勁秋接劍在手,小聲道:「放心。」
這一次不用挑戰,他剛接過劍,一個倭寇挺直了腰板,「登登登」走上前來。
肖勁秋用劍一指,道:「你……」
突然,白光一閃,對方已攻出一刀,其速之快,實是驚人,從拔刀到出刀,一氣呵成。
肖勁秋身形一閃。退到三步外,只見倭寇雙手握刀把,腰微弓,兩眼凶光湛湛直盯著他,腳下開始移動,繞著他的身軀轉動。
東瀛武功中的十八般武藝與中原不同,拔刀術就是其中的一技,足見對拔刀的重視。
肖勁秋站著不動,眼神跟著對方視線,眨也不眨。倭寇繞到側方時,只把身軀微轉。從拔刀到出刀一擊,肖勁秋已知對方是個武學高手,一點大意不得。
繞了兩圈,肖勁秋突然舉劍虛晃,作勢要攻,但對方毫無退讓之意,白光一閃,鋒利無比的倭刀已劈到他額前,不禁心中一懍,舉劍格擋。「鐺」一聲響,火星四濺,肖勁秋虎口微麻,這傢伙好內力。
為探究東瀛刀法,肖勁秋誘對方進攻,便退了兩步。果然,那傢伙以為他怯陣,立即一刀接一刀,忽劈忽砍,十分兇猛地攻了過來。
倭寇刀法凌厲剛猛,又以雙手握把,勁力十足,刀刀砍向要害。肖勁秋以劍護身,頻頻擋架閃避,只聽鏗鏘連聲,火星陣陣閃射。那倭寇殺得興起,大喝一聲,刀光連閃,一刀快似一刀,越攻越猛。
眾俠從未與倭寇交過手,是以全神貫注在他的刀法上,發現倭寇刀法變化並不很大,但招招指向人身要害,手法極其巧妙,出手迅猛,武功差的人,只怕擋不住幾刀。
肖勁秋接下了二十招後,已把對方刀法看透,便開始反攻,一劍快似一劍,那倭寇格擋了幾劍後,感到眼花繚亂,有時根本無法判定對方一劍是攻向自己身上哪個部位,一時大驚,把牙一咬,來了蠻勁狠勁,大喝一聲,舞起倭刀,也不招架,只管往對方身上砍,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肖勁秋只好以輕功躲閃,並運足腕力,「鐺」一聲,只見刀光突斂,一道白光飛了出去,那倭寇頓覺手中一輕。低頭一看,倭刀已被震斷,上半截已飛出數丈外,不禁一愣,隨手將斷刀扔掉,腰一弓,虎吼一聲撲了過來。肖勁秋把劍朝後一扔,插在鍾瑩瑩腳前,順手一掌打出。倭寇一個身子騰起,斜蹬一腳,來勢極為兇猛。肖勁秋側身一讓,倭寇一扭身落地,另一隻腳又急速飛起,接連換腳,一口氣踢出了八腿,技藝之高,使眾俠十分驚愕。肖勁秋躥高伏低,並不回手,只一味閃避;以摸清對方拳路。
倭寇八腿攻出未沾上人家一片衣襟,狂怒之下,如一頭狂牛,低吼一聲,把腰一弓,雙手來抓肖勁秋,被肖勁秋躲過,他當即左手一拳擊肖勁秋面部,右手後發先至,抓拿其腰部。
肖勁秋左掌下切,右掌直擊倭寇胸口,倭寇識得厲害。以肘順勢擋開,但肖勁秋冷不防身子向後一仰,一腳踢在倭寇肚腹上。那倭寇悶哼一聲,被踢得滾了出去。可他居然一個鯉魚打挺又跳了起來,人才站穩,牛吼一聲又撲了過來,其蠻勇之處令人心驚。肖勁秋大步迎上,當胸一掌,倭寇揮掌來迎,一聲大震,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四五步,口鼻流出大量鮮血,仰天倒地,一命嗚乎。肖勁秋紋絲不動,只是雙肩微晃,照舊氣定神閒。
飛馬島弟兄痛恨倭寇,便大聲歡呼,就連城垛上的婦女們也尖聲叫喊,以示歡悅之情。
另一名倭寇見同伴已死,當場向同伴屍身鞠了一躬,一挺身,朝肖勁秋走來,兩眼充滿仇恨神色,一付拚命的蠻相。
溫武魁見己方又輸了陣,這樣鬥下去只會喪盡士氣,便「唰」一聲抽出長刀,運起內力,高喊道:「弟兄們,殺——!」
裴天雷也連忙抽出朴刀,大吼道:「弟兄們,擺開陣式,殺——!」
兩方頭領一喊,雙方士卒都吼了起來,發出驚天動地的喊聲。二千餘匪眾,從三個方向,潮湧般衝了過來。
樊英武雙手執一桿大白旗,站在弟兄們中間,見敵方已衝殺過來,立即搖動旗幟,弟兄們即時按龍虎兩儀陣陣式散開來,每五人一隊,手執鋼刀籐牌迎戰。
雙方還未接觸之際,敵方二千餘人中,忽有兩股人停留了下來,不下七八百人。從旗幟上看,這兩股人分屬黑鳳島、海龍島。
肖勁秋等人甚感詫異,他們是作後備隊還是別有所圖,一時鬧不清,也無暇再去分辨。
那日本武士被惠耘武截住,其餘眾俠則與閻王島的高手接戰,只溫武魁和幾個手下退後觀戰,肖勁秋也閃開一邊,以觀形勢。
忽然,黑鳳島主杜鳳儀帶著兩個姑娘出現在他跟前,便抱拳行禮道:「杜島主……」
杜鳳儀纖手一抬,道:「先聽我說,我本不願屈服於閻王島,但迫於情勢不得不如此,我願與飛馬島結盟,若閻王島今後攻擊黑鳳島,肖總舵主願伸手救援麼?」
肖勁秋大喜,道:「溫武魁作惡多端,我輩正該攜手,同仇敵愾,今後黑鳳島有難,飛馬島決不袖手旁觀!」
杜鳳儀點頭道:「我看肖總舵主為人正直,武功又高深莫測,因此信得過飛馬島,我部下四百人,今日就與飛馬島共患難!」
肖勁秋笑道:「如此甚好,在下十分感激,但貴方初來是客,閻王島先由本島對付,杜島主可將部下帶往城垛,等飛馬島頂不住時再請杜島主援手。」
杜鳳儀大奇:「什麼?總舵主要我們做客?這未免不妥,閻王島人數眾多,只怕……」
肖勁秋道:「不妨,且請各位進城垛觀戰,留在此地恐被閻王島攻擊,今日之局,飛馬島必操勝券,請杜島主放心!」
杜鳳儀心中大受感動,若換了自己,也巴不得讓人家的人來幫自己一把,減少部屬傷亡。
而他卻讓自己進入城垛安全地,以免自己部屬有傷亡,這樣的氣度,這樣的胸懷,真是生平未遇!對這樣的頭領,還有什麼信不過的?
但她嘴上未說,只道:「客隨主便,請肖總舵主調度吧!」
他們說話間,雙方已大打出手,飛馬島弟兄五人一隊的刀陣十分厲害,擋住了人數多兩倍的進攻。喊殺聲、慘呼聲震天動地。
肖勁秋立即把笑狐叫了過來,讓他先到城垛下告訴宇文浩他們,把黑鳳島的士卒讓進城垛。杜鳳儀又對肖勁秋說,她與海龍島閔祥已經說好,不參加今日之戰,她要再去告訴他,邀他加盟飛馬島,說完飛馳而去。
溫武魁和幾名手下全神貫注於鬥場,完全未注意到情勢有變,不到片刻,荀雲娘、甘蕊、裴天雷衝了過來,溫武魁不得不動手,與裴天雷大鬥起來。
城垛上,公良品、宇文浩、項偉功等看得清楚,閻王島手下一些高手人數佔了優勢,他們對付飛馬島弟兄自是綽綽有餘,再打下去,傷亡太大。當即由項家父子和楊浩帶靈虎堂三百餘人與銀鳳堂駱貞娘、粱英荷、丁艷姑、孟瓊玉、項紅杏、項紅桃出陣,楊淼天不願呆在城垛上,跟著大家一塊出戰。
只聽一聲吶喊,靈虎堂三百餘人如下山之虎,由側面衝到敵方,香主們專找閻王島高手對陣,其餘弟兄則砍殺對方士卒。
此刻,肖勁秋也到了杜鳳儀處,她和閔祥正在相商,見他來了,相互見禮。
閔祥道:「在下為勢所迫,不得不依附溫武魁,今日決心與杜島主反出閻王島,與足下結盟,共抗倭寇,以保一方漁民!」
肖勁秋道:「閔島主深明大義,在下甚是尊崇,就請二位速帶人進入城垛內,今日之局飛馬島穩操勝算!」
閔祥道:「謹遵台命,我們這就動身,肖總舵主氣量,在下十分欽佩!」
肖勁秋又謙讓一番,當即陪同兩位島主往柵門走,後面八九百弟兄靜靜相隨。
笑狐已告知宇文浩、公良品,守柵士卒也作好了準備,人一到就開柵門,放大家進入。
肖勁秋把兩位島主引薦給宇文、公良兩位前輩,請二人在城垛上觀戰。
公良品見柵內人太多,可由杜、閔二人手下防守,便令周定邦率三百弓箭手出戰,他們的空缺由婦女隊填補。她們一上土埂,立即拈弓搭箭作好準備,並尖聲吶喊,為父兄丈夫情人助威,直看得閔、杜二人欽羨不已。
周定邦等三百人衝出後,飛馬島一方聲勢大振,人數上已和閻王島不差上下。加之人人奮勇爭先,又排列了陣式,那些一向亂砍亂殺的匪徒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一度接戰就退了下去,亂成一窩蜂。溫武魁見狀不妙、拋開裴天雷,讓兩個侍衛擋住,自己去指揮弟兄,命他們再度衝殺,如此兩次,遺下了不少屍身,再度退卻。直氣得溫武魁大聲咒罵,威逼手下重新列隊。但飛馬島人在樊英武大旗指揮下,撤了陣式,改由五人一隊追殺敵方,雙方又狠鬥起來,喊殺聲直衝雲霄。
肖勁秋尋找眾俠身影,尤其注意鍾瑩瑩和那些女鏢師。只見她們都被二三人、三四人圍攻,所幸那些人都是二流人物,她們勉強可以對敵。正打算出去幫一把,忽聽刁斗上的瞭望哨吹起了報警螺號,便向海上探望,只見海面上出現了十幾艘大海船,海船形狀與閻王島船隻外形不同,掛的旗號也有些古怪,花花綠綠。警號也引起了婦女們的注意,她們翹首張望,一眼看出是倭寇的大船,不禁發出了恐怖的尖叫:「倭寇、倭寇來了!」
杜鳳儀臉色一變,道:「肖總舵主,倭寇來了不下兩千人,他們驍勇善戰,只怕……」
她沒有再說下去,驚恐之色已顯露無遺。
閔祥也駭然道:「哎呀,是佐佐一郎!他的士卒最多,也最厲害,想不到今日……哎,溫武魁把這事瞞過了我們!肖總舵主,趕快乘船離開逃到海上,否則今日難逃此劫!」
肖勁秋一笑,道:「我輩立寨宗旨就為了抗倭滅盜,保護一方百姓,佐佐一郎既然找上門來又何懼之有?正好與之一戰!」
閔祥道:「可我們人少勢孤……」
正說道,螺號又起,只見北面海上又來了五隻大海船,是閻王島的後援。
閔、杜跺足道:「糟、糟,閻王島又來了一千人,加上倭寇和現有之眾,不下四千,而我們頂多兩千人,恐怕難擋得倭寇那班禽獸……」
肖勁秋道:「我衛海分堂一千人隨後就到,閔島主不必驚慌,今日就與倭寇決一死戰!」
此刻,那些本已敗退逃走的閻王島士卒,看見海面上來了援兵,一個個興奮起來,大聲喊叫,又轉身對敵。
飛馬島人也看見了倭寇船隻,人人心中一懍,情勢從有利轉為不利,一時呆在原地。
肖勁秋當機立斷,命刁斗瞭望哨吹起海螺收兵,自己當先躍下城壘,迎候大眾。
弟兄們聽見螺號,便往城垛下趕回,肖勁秋命大家重新組隊,並把死傷者抬進柵欄。
肖勁秋又請眾俠躍上城壘議事,讓弟兄們坐下歇息。那些不拿刃的老人孩子,立即抬出大桶的水和做好的乾糧,讓士卒們吃喝。
肖勁秋在城垛上對眾俠道:「倭寇已到,敵勢強於我,該如何對敵,請各位抒己之見。」
裴天雷抹了兩把汗,沉聲道:「來的是佐佐一郎,是倭寇海盜中人數最多也最凶悍的一股。他們廝殺起采凶狠驃悍,全是亡命之徒,一動上手就拚命,因此難以抵擋。但如今我們飛馬島有千餘人,加上閔島主、杜島主手下八百餘人,又有這許多武林高手,足可與他們一戰。若衛海堂衛堂主能及時趕到,今日定能將這股悍匪盡數除掉!」
杜鳳儀憤然道:「倭寇與我黑鳳島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我願率四百弟兄,與飛馬島共存亡,有什麼差遣,兩位總舵主只管下令!」
閔祥聽她如此說,有些尷尬,便道:「在下與倭寇也有大仇,只是敵方勢太強,那佐佐一郎一身功夫出自少林,無人能敵,因此奉勸大家謹慎行事,並非在下貪生怕死……」
裴天雷截住他的話道:「閔老兄,俺知你性情,表面謹慎膽小,內心裡實則肝膽照人,何況你也痛恨倭寇,決不願受其役使,羞辱祖宗。至於你說佐佐一郎無人能敵,這話未免誇大,俺肖兄弟還有公良等幾位前輩是高手中的高手,區區佐佐一郎不在話下,你盡可放心!」
閱洋道:「多謝裴兄知我心底,我因多次敗在倭寇手中,已是驚弓之鳥,實在慚愧。今日與大家共同對敵,生死與共,決不退縮!」
肖勁秋笑道:「閔島主不必擔心,衛海堂最多半個時辰就到,今日我方必勝!」
裴天雷道:「佐佐一郎一向目中無人,橫行海上向無敵手,雙方照面時,佐佐一郎必向肖兄弟挑戰,只要肖兄弟把他打發上西天,倭寇銳氣頓挫,群龍無首,我們趁其軍心搖動之際衝殺,定能取勝!」
樊英武道:「適才一戰,足證龍虎兩儀陣之威力,我意敵人勢眾,先以陣法防守,待衛海堂人到,再行反攻,兩面夾擊。」』
肖勁秋又向公良品、宇文浩、長孫隆、諸葛鼎、鍾震坤等徵詢對敵之法,他們贊同樊英武之說,先守後攻。
肖勁秋道:「杜島主、閔島主率部下守護城垛,請三老在城垛上指揮,留下靈虎堂三百之眾,以作後援。金牛堂守城三百人,與金龍堂出陣。銀鳳堂梁、張二位堂主率姐妹們守城垛,所有香主隨我出陣,各位都明白了麼?」
杜鳳儀道:「我願率部眾出戰……」
肖勁秋道:「留作後備至關要緊,杜島主暫請容讓一時,衛海堂一到再殺出不遲!」
杜鳳儀道:「如此我留下兩位堂妹率人守城垛,我願隨總舵主出陣,請勿再推辭!」
肖勁秋見她定要如此,只好允應。她的堂妹張秀、張鳳也要跟她出戰,被她阻止,說一人率侍衛女隊,一人率士卒,不必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