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山莊的喪事隆重而哀傷。
名噪江湖的太白劍派掌門醉劍東方盛和他二弟逍遙劍東方勇,以及掌門第二子東方鎮英俱都喪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後生晚輩子中。
不僅如此,名震大江南北的無敵雙劍張山、王沙,追風刀邱廣升也都同時殞命。
還有一些名頭不算響亮的角色。
太白山莊的噩耗遍傳武林各大門派和江湖幫會,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誰是一掌追魂徐雨竹?師出何門?究竟以怎樣的絕技震驚江湖?
太白山莊的葬儀,把一掌追魂徐雨竹的聲名抬到了峰巔。
曾經哄傳一時的須彌怪客蕭笛,已經少有人提。
蕭笛像一顆剛剛出現的新星,璀璨一時,然而當皓月中天時,新星的光芒便消失在無邊的月色中了。
徐雨竹就是一輪皓月。
喪儀上,披麻戴孝的東方敏、鄭蘭芝夫婦,聲淚俱下,訴說了事件的經過。
柳震夫婦忘恩負義,以女兒作釣餌,贏得東方世家的庇護。後來女兒背婚逃走,勾結徐雨竹痛下煞手,造成如此慘案。
柳媚是違反婦道、逃婚與外人苟且的無恥之尤。
柳震夫婦是恩將仇報的卑鄙小人。
不捉拿他們活祭東方,天下哪還有正義?
徐雨竹以正派人士為敵,太白劍派只是首當其衝,所謂兔死狐悲,下一輪不知該哪一派遭殃。
若不趁此子根基未穩除去,後果只怕不可收拾。
武林危矣!
正道武林門派危矣!
太白劍派上代掌門的師弟、東方敏的師叔張鶴壽,鬚髮皆白的魁梧老翁,年巳屆七十有二。
他以武林前輩身份,要求各大門派齊心協力,趁大患未成,及早將徐雨竹除去,井將柳氏一家三口活捉祭靈,以申張正義。
東方鎮雄本是掌門繼任,借天下英雄匯聚之便,於喪禮後接任太白劍派掌門,執掌太白山莊大權。
隆重的典禮上,東方鎮雄率眾子弟在靈前立誓,要與徐雨竹,柳氏一家三口血戰到底。
二莊主東方勇的遺孀喻菊仙乃華山派弟子,大媳張玉鳳也出自華山,因此華山掌門悟塵子親蒞喪儀,並表示將傾華山派之力,捉拿正凶。此外,還建議由各大派遣出高手,立即到長安興師問罪。
東方鎮雄之妻華娟,出自終南派。
終南派掌門無極道長也慷慨陳詞,誓與威脅武林正派的邪魔作殊死決戰。
在群情激憤中,丐幫幫主鎮三山穆朝忠卻力排眾議,聲言行事要謹慎。柳家避禍太白山莊,主人不該乘人之危逼婚。柳媚出走後,更不該扣押柳震夫婦,後來柳媚等來索要父母,太白山莊就該放人,不應強橫霸道,妄圖捉人,以致雙方動武,演成慘劇。
這話出自丐幫幫主之口,自有極大影響。氣得東方一家以及華山恆山弟子起哄漫罵,甚至要向穆朝忠動手。
幸而少林掌門智圓大師、武當掌門玄靈道長加以勸解,才算制止了一場拚殺。
穆朝忠遂率丐幫長老以及交情深厚的老友拂袖退席。
他們走後,贊成興師問罪的居多,只有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來作明確表示。
與會者公推智圓、玄靈、悟塵子、無極、張鶴壽主持其事。
智圓大師與玄靈遣長傳音入密交談片刻,答應了眾英豪的推舉。
會後,五人會商後作出決定,與會諸家自相結伴出發並調來高手,限七月中到達長安。
消息如風掃山林,立時間傳遍江湖。
以少林、武當,華山、終南、太白劍派為首的一百多位高手,直奔長安會戰一掌追魂徐雨竹,捉拿柳氏一家三口祭靈。
江湖上的好事之徒,紛紛奔走相告,互約直奔長安,去目睹一場驚天動地的決鬥。
機會難得,豈不一飽眼福為快。
於是,不到幾天,長安城客店擁塞滿江湖好漢。有的等待討伐大軍的到來,有的則打聽何處是「白鶴別莊」,有的則乾脆跑到曲江池畔,要親眼瞧瞧柳家三人。
柳家白鶴別莊每天都有來訪的江湖客,柳震不敢不接待,否則又要得罪不少人。
他向來訪者訴說真相,還得備酒宴招待他們。
幾天下來,上門者已達百餘。
柳震夫婦苦不堪言,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妙清道姑也感到這樣下去只怕不是好事,便勸柳震夫婦避而不見,托詞生病。
這樣一來,遭拒者便在門前破口大罵,聲言要與太白山莊報仇雪恨。
柳媚氣得幾次要出去理論,都被妙清制止,才算沒有惹出禍事。
江湖四英也覺不堪忍受,但又不能再樹強敵。
他們度日如年,寧肯太白山莊問罪之師早到,免除這許多煩惱。
他們每人心中都明白,這一次不比對付天玄會、飛蛇幫,他們面對的是武林名宿、天下武林,要是辯解不清,只有死路一條。
白鶴別莊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愁霧,吹不散,擋不開。
莫非大限巳到,就這麼含冤而死,落個天下罵名?
柳震夫婦愁眉苦臉,整日寡言少語。
江湖四英心情沉鬱。
妙清、王靜則在後房打坐誦經。
柳媚則苦練七星劍法中的後十二招。
她一遍又一遍,直練得香汗淋淋,筋疲力竭為止。
她的焦慮、惶恐、憤怒、哀傷,全都揉進了練劍之中。
她想忘掉一切、拋開一切,從煩惱絲巾掙扎出來。
消息如風,越刮越猛。
各種說法,紛至沓來。
一會兒說各大門派已到長安,明日就會齊集白鷂別莊大門前。
一會兒又說某某武林高手,某某派掌門,也加入了討伐大軍。
然而,離七月十五日還有兩天,兩天的平靜很快會過去,但畢竟還有兩天,兩天後討伐大軍必到,其餘再驚人的消息也不會改變這一點,何必為這些消息牽腸掛肚呢?
奇怪的是,一掌追魂徐雨竹卻沒有露面。
屈指算來,他巳有七八天未上門。
柳震每天都以為他第二天會來,然而一天天過去,沒見他上自己家來。他終於沉不住氣,親自帶著顧散去徐家「靜園」拜訪。
他連大門都未進。
守門的說,徐公子因事回城,不在園中。
他只好失望而歸。
正好在江浙做生意的內管家湯公勝回長安,請示今後機宜。
他是在白鶴珠寶莊關門後被派出去的。
今天地帶來了令人震駭莫名的消息。
參加征討柳家的武林豪客,有許多在半路被殺,有一些準備回去調動高手的派眾,也—
一暴斃。
終南派、華山派、少林派、武當派、恆山派、九華派幾乎都有遭難者。
兇手究系何人?
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沒有人看見活人,見到的只是死屍。
奇特的是,一些人保持完屍,一些人卻沒了腦袋。
既然沒有人看見兇手、發現兇手、指認兇手,那麼只好憑各人的智慧分析判斷。
有誰與名門正派有仇?
有誰要阻止這些人主調集人手?
有誰要殺害這些為了武林正義,要到白鶴別莊維護公理的人?
不言而喻,再笨的頭腦也會想到此人。
於是人人心裡都想。除了徐雨竹、柳家三口、江湖四英、妙清道姑師徒,還能有誰又還會有誰?
於是,再一次哄動武林,也再一次引起公憤。
柳震聽了,軟癱在地。
縱有千張口,難辨是與非。
傍晚,白鶴別莊大門前聚集了數百江湖豪客,氣勢洶洶要衝進來與柳家理論。
這是一支龍蛇混雜的隊伍,不能不防。
崗樓上張弓搭箭,大門後莊丁持刀拿劍,柳家三口、江湖四英、妙清師徒齊集在廳前,嚴陣以待。
謾罵聲不堪入耳,甚囂塵上。
直到夜半,這些好漢們方才散去。
柳震長長歎了口氣,道:「各位,事已至此,大劫無法挽回,諸位請離開白鶴別莊為上策。」
郭青憤激地叫道:「天下哪有這樣不講理的名門正派?柳莊主,不要再趕我們,江湖四英不能沒有志氣。明知於理不合,還要自顧逃生?我們要與白鶴別莊生死與共!」
沈雪珠也激昂地叫道:「明日各大派就會來到,講得清就講,講不清就拚個魚死網破!」
洪天龍一拍胸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江湖四英豈是偷生之輩?」
董雪雁道:「他們要是不講理,我爹爹必會率子規島高手來與我報仇,大丈夫死而何憾?啊,不對,女英雄死而無憾!」
她那稚氣的、不連貫的豪言壯語雖然令人好笑,但卻沒有一人笑得出來。
相反,激下了英雄淚。
「好一個女英雄死而無憾!壯哉壯哉!」
一個老氣橫秋的聲音,突然從樓前的一棵大樹上傳來。
又聽他說:「對面樹上是琅琊老人麼?」
隨著聲音,從樹上飄下一個老儒生來。
對面樹上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原來是紫衣秀士,幸會幸會!」
這回飄下來的是一位龍鍾老人。
沈雪珠、洪天龍不約而同高喊一聲:「師傅!」一起躍下台階,各自朝著師傅下跪。
沈雪珠泣道:「師傅啊,你老人……家……總算、來了……啊!」
琅琊老人笑道:「這是幹什麼?女英雄豈能作此兒女態?還不快些起來替為師引見!」
沈雪珠立刻跳了起來,但她還未開口,柳震夫婦、妙清道姑、湯公勝、顧敬、蔡嫂已上前見禮。
真是飛將軍從天而降。
琅琊老人、紫衣書生都是名聞遐邇的江湖異人,有他們前來相助,是何等的難得可貴啊,無怪乎柳震夫婦雙雙流下了淚,連妙清道姑也喜之不盡呢!
大家入廳,分賓主坐下。
眾人看琅琊老人,雖然年歲已高,卻是鶴髮童顏,精神矍爍,而紫衣秀士卻像一個老學究,然而英氣不減當年,乍看卻只是中年人。
兩位異人為何同時來到白鶴別莊?
說起來原因一致,柳家事已盛傳江湖,他們的徒兒聽說也捲入其中,做師傅的不能不下山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琅琊老人早到一刻,紫衣秀士後到。
妙清道姑竟然沒有覺察出來,這不是有些奇怪麼?她的功力如此之差?
其實,她早已知道。
只因外間擾亂紛紛,她覺得上樹的人武功高絕卻似並無惡意,也就隨他呆在樹上,自己則作好了應變準備。
故所以,她未叫破。
柳震向兩位高人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兩位高人聽後驚奇不已。
短短數月內,江湖上就躍起了兩條龍。
一叫須彌怪客蕭笛。
一叫一掌追魂徐雨竹。
後者比前者聲名更大,已是如日中天。
妙清道:「二位常居深山,與貧道一樣不問世事,如今徒弟們已捲入漩渦,做師傅的只怕也脫不了責任了。」
紫衣秀士尚子書道:「仙姑所說有理,在下既然從玲瓏山下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琅琊老人崔不凡道:「秀土所言,正符老朽心意,拼著把老骨頭,也要辨明是非。」
眾人有了兩位異人作依靠,情緒大振,一掃心頭的陰霾,情緒立即活躍起來。
柳震忙讓蔡嫂主張羅酒菜。
談談說說中,酒宴已備好。
連日來眾人都無胃口,這一頓卻胃口大開,加上琅琊老人和紫衣秀土好酒,席間十分歡暢。
不知不覺中,玉免西斜,旭日東昇。
沈雪珠機巧靈慧,想起妙清道姑臨陣磨槍授柳媚、玉靜七星劍後十二式的事,因而對琅琊老人撒嬌道:「師傅,該罰你老人家三懷老酒!」
琅琊老人一愣道:「此話怎麼說?」
「你老人家猜呀!」
「唔,你怪師傅珊珊來遲?」
「不對不對,師傅在安徽琅琊山享清福,弟子給人欺負了又怎麼能知道?」
她嘴說不對,卻怪她師傅在山上享清福。
老人笑道:「想不出來了,你說吧。」
「好,我說,罰你老人家藏私,懶惰!」
「喲喲。罪名還羅列不少呢,—一說出理來,讓大家也評判評判。」
「說就說,以為徒兒空口說白話麼?第一件,師傅未將拿手本領『追魂十八劍』授給徒兒,害得徒兒到處受欺,丟了琅琊山的名頭。」
「哎呀,你這小妮子,師傅何嘗為了藏私。只因這追魂十八劍過於歹毒,怕你多造殺孽,故此來授,想等你中年後脾氣小些,人也穩沉下來,那時再傳與你。為了彌補你劍上的不足,特授你柳葉飛刀絕技,不是兩相抵了麼?」
「就算是這樣吧,可師傅還是該罰。因為江湖上妖邪眾多,不誅盡他們,人間何得太平?徒兒要是會了追魂十八劍,不是早些建立善功善緣了麼?」
「好一張刁俐的小嘴,那第二件呢?」
「師傅自管在山上享福,不管人間是非,居然足不出戶,以致天下妖邪作亂,這不是懶惰所致而該罰嗎?」
眾人大笑不止。
琅琊老人認輸,散席後就授追魂十八劍。
紫衣秀士笑道:「你們瞧,那洪天龍直瞪著我呢?你不必再多言,我再授你一十三招天羅扇法便了。」
洪天龍大喜,眾人則大笑。
只有一人不笑,反而翹起了嘴。
尚子書笑道:「雪雁,別寒著個臉,你遲早是我徒兒的人,我就授你二十七招天羅劍法吧,如何?」
董雪雁大羞,逃出廳外去了。
隨著笑聲,眾人離席。
哪伯時間緊迫,授一招多一招,兩位異人忙著在後園指點徒弟。
其餘人則回房打坐練氣,以保持精力應付即將到來的會晤。
巳時,上千人聚集到了白鶴別莊外面。
又過了片刻,各大門派興師問罪的高手,才在智圓大師等人的率領下來到。
只聽一聲鑼響,白鶴別莊莊門大開,柳震夫婦走前,餘人在後,肅穆地出了莊門。
雙方相距五丈,遙相對立。
在雙方四周,成千趕來看熱鬧的江湖客,將他們圍了個水洩不通。
少林智圓大師雙手合掌問訊:「對面是柳施主麼?老衲智圓這廂有禮了。」
此語一出,人群大嘩。
這哪裡是興師問罪的口氣?
柳震忙回施一禮:「大師法駕蒞臨,在下未能遠迎,望乞恕罪。」
智圓又道:「老衲等前來,一則是弄清是非,一則是會會一掌追魂徐雨竹施主,不知徐施主是哪位?」
「徐公子數日不見,今日也未到場。」
「胡說八道,想要藏匿起來逃命麼?」有人喊。這聲音來自智圓身後。
緊接著又有人大喊:「與這幫兇邪之徒嚕嗦什麼?快快出手斃了他們!」
於是乎,一片叫罵聲蜂起。
智圓不理,繼續道:「徐施主不在,甚感不安。不過,請柳施主答覆老衲幾句話,不知可以麼?」
「請大師發問,在下知無不言。」
「柳莊主可是親口許的婚?」
「正是。」
「何以又反目,唆使女兒逃走?」
「只因在下寄人籬下,被迫答應婚事,無奈小女不願,夤夜逃走……」柳震回答道。
接著,把過程講了。
武當玄靈道長問:「說是逼婚,何以為證?施主有證人麼?」
「婚煙大事,只有雙方議論,別無外人,這證人也就沒有了。」
東方敏喝道:「柳震,你一派謊言,今日不取你項上人頭,怎對得起死去的家兄?」
智圓大師道:「慢,東方施主,我輩俠義道中人講一個『理』字,只要雙方擺出事實真相,其理自明。何況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是非自有公論。」
柳震道:「愚夫婦本來極為贊成婚事,當時雖說東方三位莊主以言相逼,愚夫婦也並未推拒,只因小女不願,想等說服小女後再定,因此把苦衷向三位在主說明。無奈莊主們就是不聽,愚夫婦只好答應。後對小女說項,女兒激烈反對,並於當夜偷偷逃出。愚夫婦旋被大莊主於不備時點了穴,將愚夫婦鎖在馬廄旁的舊屋裡,形同囚犯。大師乃少林高僧,試想天下哪有這種聯姻的。今日當著天下英雄面前,柳震取消與東方家的婚約,這理在何處,也請天下英雄和大師、道長及各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評判。若大家認定柳震就是無理,柳震願束手就縛,或是當眾自裁,以謝天下英雄!」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聽者無不動容。
智圓大師道:「阿彌陀佛,施主既被救出,又何苦多傷人命?」
柳震道:「愚夫婦身披鐵鏈,又何知他們動手情形?」
沈雪珠大聲道:「各位前輩,小女子沈雪珠,當時隨同柳媚、徐公子前往太白山莊理論,要求東方家放出柳家伯父伯母,未料東方大莊主恃強凌弱,不問青紅皂白要將我等拿下治罪,喝令手下一擁而上,試問,在對方動手的情形下,我等難道引頸就戳?雙方一動上手,難免就有死傷,這事怎能怪罪一方呢?」
她口齒伶俐,人又潑辣,一席話說得不少人暗暗點頭。
智圓大師微微點頭,道:「小施主說的也有道理,且看東方施主有何話說?」
東方敏臉紅脖子粗,罵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妖言惑眾,分明是你們上門尋釁,太白山莊出於無奈才與你們動手……」
沈雪珠打斷他的話:「我們一共六人,你太白山莊有多少人?我們怎敢尋釁?請大家評評理!」
華山掌門悟塵於喝道:「你是何人門下?竟敢如此張狂?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麼?」
「悟塵子,她是我的小徒,你看著不順眼麼?」白鶴別莊大門後,慢慢踱出一位老人,兩手背後,面卻朝天。
智圓大師、玄靈道長、悟塵子都不禁一愣,怎麼那樣巧,這女娃兒竟是琅琊老人的徒兒,今日之局,更是難以收拾了。
智圓大師忙招呼道:「原來老施主也來了,幸會幸會!」
琅琊老人道:「智圓人師,老朽不來,徒弟連說話的地方都沒有了!」
悟塵子臉紅了,只好說道:「施主既來,還是把徒兒帶走吧,柳家的事由柳家自己了結的好!」
琅琊老人本是江湖上著名的難惹人物之一,對朋友十分親善,誰要招惹了他就休想安寧,成名數十年,還未聽說過有敗績。
他兩眼一瞪:「悟塵子,柳家的事又與你何干?」
悟塵子道:「華山派與太白山莊有姻親關係,不能不過問。」
琅琊老人道:「管你什麼關係,你過問你的,我過問我的,有什麼相干?」
悟塵子語塞,不禁惱羞成怒。
他冷笑一聲:「貧道一番好意,施主不聽也就罷了。」
「誰領你這個情?老朽今日倒要看看,你們這正義之師,『正』在何處,『義』在何處?」
武當玄靈道長說道:「施主,柳家出爾反爾,先允婚後毀約,繼而勾結邪魔外道,上太白山莊尋釁,趁東方大莊主二莊主不備,突施毒手,這樣的事,俠義道中人豈能不聞不問,任其猖獗麼?」
「玄靈,你那日親眼目睹現場麼?」
玄靈道長聽見老兒直呼己名,心中大惱,但身為一派掌門、又是出家人,這涵養不能不要,因此沉下臉來,按下心頭大氣,道:「老施主,此事雖非貧道親見,但東方施主何等人物,他親口所說還會有錯麼?」
「好一個『何等人物』,既然是個人物,說的當然不錯了。不過,畢竟是一面之詞。小徒當日親赴太白山莊,所見所聞就因為她不是『何等人物』,說出的話就不算數不可信了麼?道長,是不是這個『理』?」
旁觀人叢中爆發出陣陣喝采,為琅琊老人叫好。
玄靈道長確實無話可說了,只勉強道:「令徒年幼無知,受人利用,安知她不是受指使,故意歪曲了事實?」
琅琊老人大怒:「玄靈,虧你作為武當掌門,怎麼說得出如此沒見地的話來!小徒受人指使,被人利用、歪曲事實,那好得很,你不是開口閉口要證據麼?那你就拿出小徒受人利用的證據來!若是拿不出證據,我琅琊老人可是不怕什麼掌門不掌門的!」
又有許多人叫好,顯是倒向了一邊。
智圓大師怕他們起衝突,急忙打回場道:「兩位不必再起爭執,老衲今日也聽了另一方之詞,事情緣由總算清楚。但有一條卻是不容抹煞的事實:徐施主救人可以,下手未免太辣了些,要是徐施主今日到場,有些是非才可辨明,只可惜……」
「大師不必可惜,徐雨竹這就來了。」人叢中有人答腔,隨即走出一位白衣儒服的翩翩佳公子。
全場人眾聞聲急視,眼睛全都一亮。
不少人為之喝采,大讚其為人中騏驥。
他不慌不忙,走到柳震一方,含笑點頭招呼,並對柳媚脈脈含情地注視片刻,方才說道:「柳莊主,恕小生因事來遲。」
接著不等答話,面對少林掌門一抱拳:「敢問老禪師就是少林掌門智圓大師麼?」
智圓回禮道:「不敢,老衲智圓,施主就是徐雨竹徐公子麼?」
徐雨竹含笑道:「正是小生。」
東方一家男男女女頓時大嘩,紛紛嚷叫要他的命。
徐雨竹面色一沉,朗聲道:「各位,今日之局,先由小生說上幾句如何?小生憤於東方家做事太也橫蠻,故與柳姑娘及江湖四英五位小友赴太白山莊,請莊主放回柳家伯父母。這一點,請問智圓大師、請問天下英雄,小生等人有錯麼?」
他聲音不大,可全場上千人聽得清清楚楚,東方一家男女老少的喧嘩叫嚷,一點也掩不住他的說話。
「一掌追魂」是近來掛在江湖人口頭上的話題,如今見到他本人,怎不令人興奮?
許多人同時喊道:「不錯!」
智圓大師點頭道:「索要柳莊主夫婦這一點不錯。」
東方鎮雄運起內功,聲響全場:「不對,柳震夫婦受到在下父母的款待,柳媚這賤婢逃跑後,柳震夫婦口頭表示歉意。再三要求原宥,並表示要追回賤婢。在下雙親以及二叔三叔俱都好言相慰,有女不孝,跟人淫奔,人之不幸也,勸柳震夫婦不必傷了身體,並令家人僕婦好生服侍。試問,柳震夫婦在太白山在做客,這徐雨竹等人居然來索要抑震,這豈不是顛倒是非黑白麼?這姓徐的與柳媚賤婢勾搭……」
東方鎮雄的話剛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成奸」兩個最污濁的字眼居然口下留情沒說出來,在場諸人不禁大感奇怪,紛紛把目光投向這位太白劍派的掌門人。
就是智國大師等站在前頭的人,也不禁回頭去看。
這一看,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這位堂堂的新任掌門人,不知何時口中竟塞了一根玉米核。只見他兩眼上翻,居然不伸手把它拿掉,像個頑皮的大孩子,故意含著核鬧著玩呢。
一怔之後,他們馬上明白,東方鎮雄大公子一定是被了點了穴了。
柳震一方的柳媚,聽見對方罵出如此污穢的話語,當著這上千人的面,叫她一個姑娘家以後如何見人?萬分羞急之中,巳潸然淚下。
忽然之間,最難聽的兩字卻吞下去了,不由使她抬頭望去,把東方鎮雄口下留情的狀況瞧得一清二楚。
噫,是什麼人出手干預,使她免受奇恥大辱?她不禁感激萬分,熱淚滾滾。
是誰有這樣大的能耐?在如此眾多的高手面前使東方鎮雄出醜?
除了徐雨竹還能有誰?
可徐雨竹就站在自己前面三步,他不可能把一個玉米核兒擲到對方口中去。
她心念電閃間,太白劍派的張鶴壽已出手為東方鎮雄解穴。他伸手拍了幾處穴道,東方鎮華依然木愣愣立著,仍舊含著玉米核。
張鶴壽大急,一把將玉米核兒拉出,低聲問他點了何處穴道。
東方鎮雄不理不睬,固執地僵立著。
這一來,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的也看清了,東方鎮雄被人制了穴啦。
頓時,一傳十,十傳百,全場大嘩。
徐雨竹也驚奇萬分。
是誰有這樣高的身手?他實在想不出。
此刻,張鶴壽無法解穴,羞得老臉通紅。華山掌門悟塵子、終南掌門無極道長也試圖為東方鎮雄解穴,卻一點用處也沒有。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怪異手法啊?
智圓大師,玄靈道長也忙來探視。
未等他們動手,東方鎮雄突然一下張了口,手腳也靈動起來。
只見他手朝柳震一指,罵道:「姓柳的,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東方一家待你如佳賓,你居然反咬一口,說什麼將你拘禁,你有什麼證據,敢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拿出來……」
咦!這不太奇怪了麼?
東方鎮雄被了制了穴,塞了玉米核,他居然還有臉滔滔不絕大罵別人,好像根本沒有受人戲辱一樣。
東方鎮雄年紀不大,臉皮卻如此之厚,真是駭人聽聞!
在場諸人不禁哈哈大笑,有的乾脆罵他厚臉皮、死不要臉。
東方鎮雄看見眾人如此,不禁十分奇怪,莫非自己說錯了話麼?
張鶴壽道:「鎮雄,你就少說兩句吧。」
「為什麼?我並未說錯呀!」
張鶴壽沒好氣道:「你剛才被人點了穴道,難道一點不知羞麼?」
東方鎮雄大奇:「什麼?點了穴道?」
他動動手腳:「祖師叔,我不是好好的麼,誰能點了我的穴道?」
這一下輪到他周圍的人驚異了,看他模樣也不像裝出來的,不禁十分驚駭。
智圓和玄靈互相對望一眼,明白今日遇到高人了,事情已經鬧得超乎尋常的複雜了。
此時,人叢中又擠了一人出來。
他並不靠向哪一方,而是站到雙方之間。
智圓大師一看,又是個年青人。
平民衣著,器宇軒昂,英俊中帶著樸實,鳳采不下那個一掌追魂徐雨竹。
只見他雙手抱拳,朗聲道:「老禪師、老仙長請了!」
在場上千的人眾,清清楚楚聽到了他的話,光這份功力,也不亞於徐雨竹。
智圓大師、亡靈道長還了禮。
智圓大師道:「施主何人,有話要說麼?」
「小子蕭笛,向各位前輩證實太白山莊的一件事,不知能說不能說?」
「蕭笛」兩字再次轟動成千人眾。
人叢中議論紛紛,均都十分興奮。
「須彌怪客」的大名早已盛傳江湖,只是近來被「一掌追魂」的名頭壓下。
這麼兩個新近崛起、名噪一時的年青俊彥,今日居然全都到場露面,怎不引起大家無比的興趣?
智圓大師對蕭笛甚有好感,便道:「原來是須彌怪客足下,有話請講。」
東方鎮雄叫道:「此人從未到過太白山莊,豈能知道太白山莊的事。這不是太荒唐了麼?滾下去滾下去!」
「讓他說話!豈能封住人家的嘴?」人叢中有人嚷道。
「聽他說完再判是非,東方家休要仗勢欺人!」又有人大聲湊合。
蕭笛微微一笑,道:「那天柳莊主賢伉儷被鐵鏈鎖在太白山莊馬廄房的舊屋中,這話一點不假。東方莊主顛倒是非,一片謊言!」
東方鎮雄大怒:「姓蕭的,你含血噴人,拾的是柳老兒的牙慧,你親自見了麼?」
蕭笛笑道:「東方掌門,這話總算說對了,柳莊主夫婦被鐵鏈鎖住,正是小可親眼目睹,要不豈敢亂說?」
智圓大師奇道:「施主,你親眼見的?」
「豈但親眼目睹,那鐵鎖鐵鏈還是小子解了的呢。」
這話一出,在場人眾又是一陣紛亂。
玄靈道長說道:「施主,你是說你與徐施主他們一道,去太白山莊解救柳莊主的麼?」
「啟稟道長,小子並未和他們一路,小子是單獨潛入太白山莊的。」
「原來如此!」
此時在場人眾大亂,有的罵柳震一方,有的罵東方一方,雙方竟然吵了起來。
智圓大師感到不妙,這樣多的江湖豪客,如果在此地拚鬥起來,要造下多大的殺孽。
當即運功說道:「請在場各位靜一靜,休要為了今日之事相互鬥毆,造了無邊殺孽!」
智圓大師功力深厚,聲壓當場,激憤的人們才漸漸平息下來。
從蕭笛一露面的時候起,柳媚芳心就砰砰亂跳。
她既對蕭笛的人品感到失望,又偏偏想再一次見到他。
現在,她專心地聽他講話,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又亂起來。
他果真是個氣度窄小的人嗎?
她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剛才用玉米核塞住東方鎮雄嘴的,莫非就是他?如果是他,他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不讓自己當眾受辱,這不說明他對自己的愛護和關切麼?
這樣一想,一顆芳心軟了下來。
她決心在今日事了之後,與他恢復交往。
這時,場中有了人說話。
東方敏道:「列位,這蕭笛來歷不明,自稱認識須彌怪魔,行藏鬼鬼祟祟,千萬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此話一出,無異在蜂窩裡投下了個石子,在場人眾重又激動起來。
須彌老魔是當今最可怕的大魔頭。
只要提到他,人人談虎色變。「須彌怪客」的大名早已盛傳江湖,只是近來被「一掌追魂」的名頭壓下。
這麼兩個新近崛起、名噪一時的年青俊彥,今日居然全都到場露面,怎不引起大家無比的興趣?
智圓大師對蕭笛甚有好感,便道:「原來是須彌怪客足下,有話請講。」
東方鎮雄叫道:「此人從未到過太白山莊,豈能知道太白山莊的事。這不是太荒唐了麼?滾下去滾下去!」
「讓他說話!豈能封住人家的嘴?」人叢中有人嚷道。
「聽他說完再判是非,東方家休要仗勢欺人!」又有人大聲湊合。
蕭笛微微一笑,道:「那天柳莊主賢伉儷被鐵鏈鎖在太白山莊馬廄房的舊屋中,這話一點不假。東方莊主顛倒是非,一片謊言!」
東方鎮雄大怒:「姓蕭的,你含血噴人,拾的是柳老兒的牙慧,你親自見了麼?」
蕭笛笑道:「東方掌門,這話總算說對了,柳莊主夫婦被鐵鏈鎖住,正是小可親眼目睹,要不豈敢亂說?」
智圓大師奇道:「施主,你親眼見的?」
「豈但親眼目睹,那鐵鎖鐵鏈還是小子解了的呢。」
這話一出,在場人眾又是一陣紛亂。
玄靈道長說道:「施主,你是說你與徐施主他們一道,去太白山莊解救柳莊主的麼?」
「啟稟道長,小子並未和他們一路,小子是單獨潛入太白山莊的。」
「原來如此!」
此時在場人眾大亂,有的罵柳震一方,有的罵東方一方,雙方竟然吵了起來。
智圓大師感到不妙,這樣多的江湖豪客,如果在此地拚鬥起來,要造下多大的殺孽。
當即運功說道:「請在場各位靜一靜,休要為了今日之事相互鬥毆,造了無邊殺孽!」
智圓大師功力深厚,聲壓當場,激憤的人們才漸漸平息下來。
從蕭笛一露面的時候起,柳媚芳心就砰砰亂跳。
她既對蕭笛的人品感到失望,又偏偏想再一次見到他。
現在,她專心地聽他講話,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又亂起來。
他果真是個氣度窄小的人嗎?
她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
剛才用玉米核塞住東方鎮雄嘴的,莫非就是他?如果是他,他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不讓自己當眾受辱,這不說明他對自己的愛護和關切麼?
這樣一想,一顆芳心軟了下來。
她決心在今日事了之後,與他恢復交往。
這時,場中有了人說話。
東方敏道:「列位,這蕭笛來歷不明,自稱認識須彌怪魔,行藏鬼鬼祟祟,千萬不要聽他胡言亂語!」
此話一出,無異在蜂窩裡投下了個石子,在場人眾重又激動起來。
須彌老魔是當今最可怕的大魔頭。
只要提到他,人人談虎色變。
智圓、玄靈也都變了臉色。
智圓合掌問道:「阿彌陀佛,蕭施主,此話當真麼?」
全場人員忽然平靜下來,齊齊把目光投向蕭笛,只等他一句話。
柳媚一雙俊眼盯住他,心兒怦怦亂跳。
徐雨竹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十分專注。
「大師,在場都是江湖豪客,又有誰不認識須彌怪魔呢?」
這話使全場人眾不覺一愣。
智圓道:「不然,在場諸人只是聞其名而不識其人,小施主識老魔頭麼?」
「小子與各位一樣,僅僅耳聞而已。」
智圓鬆了口氣:「小施主既然和老魔沒有淵源,可以告知師門來歷麼?」
「家師僅一無名獵人耳,說出名來也無人知道的。」
玄靈道長不悅道:「施主,這不過份了麼?以施主的身手,豈是一個獵人教得出來的?」
蕭笛歎道:「事實如此。小子也無奈何。」
猛聽徐雨竹說道:「你這人極不老實,少林、武當兩位掌門是何等身份,問你師門來歷,怎敢以假言相戲,難道不把兩位掌門放在眼裡麼?這不是太張狂嗎?」
呵!一掌追魂指責起須彌怪客來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當今兩位最年輕的絕頂高手相較,看看哪一個更為傑出,這齣戲當真精彩極了,真是太妙不過了啊!
智圓、玄靈也沒想到徐雨竹會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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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狠鬥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不是太令人失望了麼?
慢,事情豈有如此簡單。
好戲還在後頭呢。
華山掌門悟塵子見少林武當抽了身,不禁心頭火起。
他道:「兩位道兄,貧道有一言相問,各派在太白山莊喪儀後派出去的子弟,有的屍橫路旁、有的不見了首級,這一條條命案,少林武當就這樣算了麼?」
智圓大師道:「還未找出真兇,只能暫忍一時。」
「不對,真兇又何必找,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還會有什麼別的人麼?」
徐雨竹冷笑一聲:「道長此言是說小生麼!望乞明示。」
「不是你又是准?」
徐雨竹面色一沉:「道長,證據呢?」
悟塵語塞,道:「人死了還有什麼證據?」
「光——光——!」一陣深沉悠揚的鑼聲突然由遠處傳來。
「光——光——!」
鑼聲陰沉而不祥,震撼著在場所有人的心,似乎有什麼禍事即將要發生。
「光——」鑼聲不斷,均勻而有節奏。
人們翹首踮足,尋找鑼聲來源。
只見三十來丈外,塵頭大起,一隊長長的隊伍,有如一條巨蟒,逶迤婉轉而來。
這是什麼隊伍?
既非送葬又非賀喜,真讓人奇怪。
不到片刻,隊伍離大家就只有十來丈了,敢情這樣多的人都施展了輕功,全都是會家子麼?
用不著再費心思猜測,隊伍已到離大家五丈外停下。眾人這才看清,這只隊伍不下百人之多,僧俗男女齊全,而且都帶上了兵刃。
隊伍一停,當先走出兩條五旬漢子。
知道的一下便認出,一位是天玄會長安分舵舵主鐵臂熊鮑天奎,一位是飛蛇幫長安分壇壇主張浩天。
兩人並肩而出,向智圓大師等人走來。
鮑天奎剛一停步,就中氣十足地開言道:「爾等眾人聽清了,柳震夫婦、柳媚、蕭笛、徐雨竹乃天玄會、飛蛇幫仇敵,今日一幫一會興問罪之師,爾等閒人速速退開,否則自誤性命!」
張浩天接著揚言:「少林武當華山以及太白山莊諸人,不得再向柳震等人尋仇,柳震等人必須被一會一幫剝皮剜心,以祭同道在天之靈,望爾等聽從良言,免誤性命!」
天,這都是些什麼話?
少林武當等各大門派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就像一個武林高手喝斥那些只會三腳貓把式的小人物。
少林武當尊嚴何在?
華山掌門悟塵子首先沉不住氣,大聲喝道:「狂妄無知之輩,眼中還有華山一派麼?爾等不過是跳樑小丑,也敢來此丟人現眼,今日由老道教訓教訓你,方知天下之大!」
話說完,身已動,悟塵子大步走出。
鮑天奎一聲冷笑,和張浩天同時閃開兩步,露出的空隙中,鑽出一個人來。
這不是別人,正是矮頭陀靜空。
靜空兩眼一翻:「怎麼,華山派的牛鼻子,要想和佛爺動手麼?」
悟塵子一愣,未料到是這個魔頭出場,還未答話,一幫一會隊伍前排忽又閃開,接連走出幾個人來。
全場人眾清楚地看到了這些人,不禁十分好奇,都是些什麼了不起的主兒呢?
走出的人在靜空背後兩步站下,就像一堵矮牆擋在矮和尚後面。
靜空冷笑一聲,運起功力,向全場揚聲道:「認識這幾位麼?佛爺讓爾等開開眼界。」
他指著一位俊俏的中年婦女道:「這位是天玄會護法尊者秀羅剎成玉珊!」
話聲一落,人群大嘩。
聞名未見過的女魔頭,竟是這樣一位風姿綽約的婦女,真讓人看不出來啊!
「這位是天玄會外督堂主八臂魔馬申甲。」
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陣轟動。
「這位是天玄會內務堂主玄衣羽客元赤子!」
這一位更是轟動,凶名遠較馬申甲為甚。
靜空像個擺攤的小販,一件一件介紹他的貨物。
接下來又介紹了伍志生、田明珠、馬紅玉。
嘿!天玄會精銳盡出。
五個護法尊者出動了四個,加上外督內務兩堂堂主和總巡察,其實力已超過任何名門大派一派之力。
智圓大師神色自如,神家定力深厚,面對群魔無動於衷。
玄靈道長也不動聲色,冷眼旁觀。
其餘諸人俱都面色灰白,不寒而慄。
矮頭陀靜空的「貨」拿完了,他神色倔傲地退下兩步,隱到眾魔身後去了。
而張浩天身後卻閃出了黑煞君陸大明。
眾人都以急迫的心理,想瞧瞧神秘的飛蛇幫,究竟拿得出什麼像樣的貨兒。
當然,黑煞君陸大明本身就夠瞧的,只是人們不認識他。
張浩天高聲道:「飛蛇幫一等護衛黑煞君陸大明!」
「啊!」人眾中發出驚呼。
陸大明寒著臉,像個木偶似的站著。
憑著黑煞君響噹噹的名頭,在飛蛇刻卻只是個一等護衛,老天!還有多少凶魔未露面呢,真起嚇煞人也!
此刻,只見隊伍中又閃出四個人來。
四人衣著分紅黃青黑色,每人胸前都繡著一個白色骷髏頭。
人群中不少江湖客知道這個標誌,發出了陣陣驚呼。「天山四煞!」
張浩天大聲報名:「飛蛇幫一等護衛紅煞邱相、黃煞喬彪、青煞馮寅、黑煞陸成榮!」
這四位剛剛站好,又出來了兩位。
這兩位一胖一瘦,鉤鼻鷹眼,相貌兇惡。
只聽張浩天的聲音道:「飛蛇幫幫主座下四大拘魂使者,北使蘇雷、西使范彪!」
沒有人喝彩,也無人吵嚷。
是他們名頭不夠,還是份量不足?
不!人們之所以不敢高聲喧嘩,是因為他們都嚇呆了。
所謂四大拘魂使者,人們並未聽說過。但范彪、蘇雷的名頭,人們倒是記得住的。
這四人原叫巴蜀四太歲,橫行江湖三十年,所到處橫屍遍地。江湖黑白兩道提起他們,莫不魄散魂飛。
今日四太歲來了兩位,足夠震驚當今武林,所以人們哪敢出聲喧嘩,招惹禍端呢?
連鎮靜自如的智圓大師,也不能無動於衷了。
面對一幫一會這許多魔頭,正道人士今日危矣!
「咳,好看好看,就像元宵過燈節,什麼羅剎燈、矮和尚燈、紅黃青黑惡鬼燈、太歲燈。呀,琳琅滿目,像極、妙極、好極!」
這語聲有如刮干竹聲,不大中聽。
可是,你卻不能不聽。
因為,這聲音自已鑽入了你的耳內,不想聽也不成。
天!什麼人如此大膽,把這些魔頭比作了紙紮的供人觀賞的燈,真是膽大包天哪!
群魔當著眾多人的面,受到了如此難堪的譏諷,有誰咽得了這一口氣?
十幾雙眼睛循聲查找,無奈人頭攢動,實在無法找到。
「算命老兒,你瞧,那些紙人兒眼睛骨碌碌會轉呢!」
「嘿,老乞兒,我算命的早看到了,這些傢伙在找我呢,哈哈,好玩好玩!」
居然是一唱一和,聽他們相互的稱呼,眾人也知道是誰了。
「老乞兒、算命的。出來亮相吧,莫被人家以為你們膽小躲著呢!」
白鶴別莊大門裡,緩步踱出來個著一身紫色儒服的中年書生。
就是他在說話叫人呢。
人眾中有人識得他,叫出了他的名號:「紫衣秀士尚子書!」
他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
緊接著在他身後,踱出來個老化子。老化子之後是個扛著算命幡的老兒。
「丐幫幫主鎮三山穆朝忠!」
「八卦神算古算子!」
他們的名號,分別被見多識廣的江湖人叫出來。
兩個老兒現身後,最後出來的是妙清道姑。她手執拂塵,鎮定自若地邁著碎步。
馬上就有人叫出了她的名號。
咳,白鶴別莊藏龍臥虎,不容輕視呢。
智圓大師、玄靈道長等正派人士見了這幾位異人出現,均都十分高興,有了他們,正邪雙方足可一搏。
智圓大師口喧佛號,向幾位問訊。
丐幫幫主穆朝忠道:「老和尚,你看今日之局如何收拾?你們是和這些凶神一道討伐白鶴別莊呢,還是和白鶴別莊一道對付這些惡鬼?老和尚,就看你的了!」
智圓未來得及答話,邪派中有人叫陣了。
「古算子,你給老子滾出來!」
嘿,是巴蜀四太歲中的蘇雷。
古老爺子豆眼一瞪:「怎麼,要打架?」
「徒逞口舌之利有何用,老了今日要扭下你的頭,抓出你的肝!」
古算子嘴一翹:「憑你也配,你不過是塊當走卒的料!」
蘇雷嘿嘿陰笑著,一步步走出來。
古爺豈能在惡人面前示弱!他趿拉著草鞋,肩上的小旗旛仍不離手,就像他要去算命似的。
全場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要和蘇雷對陣,真得有幾分膽量才行。
蘇雷突然一個彈跳,「呼呼」兩掌打出。
古爺扛著旗旛,快若閃電般躲過。
蘇雷如影隨形,接踵而至,飛快地擊出兩爪。
古爺橫跨一步,肩上的小旗旛「呼」一聲直捲蘇雷腰肋。
蘇雷不敢怠慢,彈起空中避過。
他兩人身法之快,足以驚世駭俗。
漸漸,人們的眼睛看花了,再也分不出誰是誰,只見兩個身影閃動,但聞罡風呼呼。
兩個絕世高手展開了一場生死之戰。
全場人眾都把心提到了喉嚨口上。
一正一邪,孰勝孰敗?
怎奈邪勢太強,令人是心吊膽。
突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響遍全場。
這是紫衣秀土尚子書在吟哦。
「壯哉,八卦神算。邪魔氣焰沖天,凌駕正道俠義之上,唯爾嬉笑怒罵,視邪魔為草芥。老子云:『抗兵相加,哀者勝矣!』我輩人士,視死如歸,當與妖邪決一死戰!」
這朗朗的聲音,鼓舞著所有正道人士。
智圓大師不禁老臉通紅。
邪方勢大,人人自危。
紫衣秀士以老子的話鼓舞大家。
對抗的士兵如果旗鼓相當,懷悲憤心情的一方必勝。
此刻場中激鬥的人影突然一分,彼此相隔五尺,四目相對瞪視,但卻不言不動。
眾人明白,兩人已分出高下。
忽然,八卦神算古算子身邊多了一人。
這人是怎麼來到場中的,幾乎無人看清。
可是,古算子身邊的確多了一人。
這人正是聲譽鵲起的須彌怪客蕭笛。
他把一隻手掌按在了古算子背上,就像是古算子力盡站不穩,他來背後撐著似的。
飛蛇幫的人一見,嗖嗖嗖,接連躍出了四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山四煞。
他們站到了蘇雷兩旁,也有兩人把手伸到了蘇雷背上。
這下眾人才明白,他們在輸送真氣呢。
片刻,古老爺子朝後退了幾步,緩緩轉身回到柳震一方。紫衣秀士連忙把他扶進莊裡去了。
另一邊的蘇雷,舉止和古算子一模一樣,也是先退後幾步,然後轉身走回己方,由范彪扶著沒入隊中。
現在是須彌怪客對天山四煞。
前一局顯然是兩敗俱傷,這一局可以料定是須彌怪客輸定了。
以四對一,公平嗎?
可是,沒有人出來說話。因為,凡是知曉天山四煞名頭的人都知道,他們一向四人聯手對敵,不管敵方是一人還是八人。
柳媚輕輕向師傅:「這四煞厲害嗎?」
妙清道姑輕輕歎道:「只怕為師也接不下四煞來!」
柳媚大驚,急道:「師傅,從一對四,太不公平,徒兒出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妙清道姑道:「不行!你去了反而礙了蕭施主的手腳。」
柳媚雖不相信,但師命不可違,她的一顆芳心簡直碎了。
她暗暗祈禱,求天保佑,求己方的幾位前輩出陣,以四對四,確保蕭笛平安。
妙清道姑思忖片刻,道:「為師出陣吧。」
柳媚大喜而泣,對師傅感恩不已。
可是,已有人在妙清道姑前上陣了。
師徒兩人一看,原來是丐幫幫主穆朝忠、琅琊老人崔不凡。
好!這下可保無虞了。
柳媚一顆心安定了下來。
哪知蕭笛卻朝兩者深施一禮:「不勞兩位前輩動手,有事弟子服其勞。」
穆老化子和崔爺一聽,楞了。
真是初生犢兒不怕虎喲,但未免也太驕傲了吧。
剛要出言反對,穆朝忠卻聽到了蚊蚋似的聲音:「幫主,請勿捲入鬥場,敵勢太強,魔頭眾多,須保住白鶴別莊要緊!」
穆朝忠知道是蕭笛傳音給他,從話中知道了他的意圖。
的確,敵勢強盛,自己和崔老兒此刻耗掉了功力,等會又如何對付其他魔頭呢?更何況還有自命俠義道的太白山莊在側待機,蕭笛的話不錯,保住白鶴別莊要緊。
他一拉崔不凡,道:「走吧。」
接著以傳音入密把蕭笛的話說了,琅琊老人暗讚一聲「好男兒」,便轉身回去。
柳媚聽到看到了一切,蕭笛拒絕二老相助,這不是太過份了麼?為人即便藝高,也不能目中無人啊!
但場中的情形已不容她想下去,雙方已開始了動作。
只聽紅煞高喊道:「一人出陣!」
三煞齊應:「四方合力!」
紅煞、黃煞、青煞、黑煞已將蕭笛圍在中間。
見過這個陣仗的不說,沒見過的卻是大大新鮮,令人驚奇。
蕭笛巋然不動。
紅煞又呼道:「龍蛇虎豹!」
三煞齊吼:「混天合一!」
他們手中的獸筋索拉起來了。
紅煞手中的筋索象鐵棍似地豎了起來,直立半空。
正邪雙方高手都知道,即將形成雷霆般的一擊!
四煞一開始就用上了絕招,存心致人於死地了。
蕭笛從腰間抽出了他的「二節棍」,那用鏈子連著的一蕭一笛。
他雙目緊盯紅煞邱相,不敢有絲毫懈怠。
徐雨竹不瞧別人,只看蕭笛。
全場人眾屏住了呼吸,瞧著天山四煞古怪的陣勢。
「殺!」一聲如雷的叫喊,發自天山四煞口中,聲震四野。
不少人被驚得跳了起來。
「鳴!」筋索帶著一聲尖嘯,閃電般向蕭笛擊去。
筋索勁力之強,全場人都感覺到了。
蕭笛身子晃三晃,躲過了夾頭一擊。
筋索不等落到地面,陡地「呼」一聲,橫掃過來。
蕭笛立即躍起空中閃過,未等他落到地面,筋索又像一條活蛇向他纏去。
蕭笛右足向左足一點,一個收腹空翻,閃過了筋索,然後落到了青煞面前。
青煞本是兩手都拉著筋索,這時突然放開一手,另一手的筋索帶著強烈的罡風,如一根鐵棍向他面門擊來。
這下變生倉猝,蕭笛未料青煞會驟然出手,只得以二節棍使了個「雪花蓋頂」,二節棍在頭上一個盤繞,硬生生向筋索砸去,以擊開當頭罩下的一棍。
場外諸人看到,紅煞的繩子已被黑煞抓住,仍然留一個缺口,這才意會到四煞的做法,原來是通過筋素,借物傳功,將四人之力合為一力。這樣合起來的內力,世上有誰能擋?
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居然有這樣的武功,這樣的打法,真讓人大大開了眼界。
「砰」一聲大響。
蕭笛的二節棍一下砸在直打下來的筋索上,筋索被他砸歪,四煞齊往一個方向邁了一步,而蕭笛則被震得飛出三丈外,然後搖搖晃晃地站立不穩,推金山倒玉柱,向後一倒便沒了動靜。
「啊!」全場驚呼,聲震雲霄。
四煞要是再來一筋索,不把蕭笛砸得筋骨俱碎才怪。
然而四煞沒有動手,居然破天荒發了慈悲。他們保持原來的姿式不動,就像泥塑的菩薩,木雕的羅漢。
一些人注意到,他們面色慘白,胸瞠起伏不停,似在運動復力。
柳媚一聲尖叫,縱身向蕭笛撲去。
江湖四英同時起步,不後於她。
妙清道姑、穆朝忠也趕到了蕭笛身旁。
站在一邊的徐雨竹,嘴角顯出了一絲微笑,剎那間又恢復原有表情,也躍到了蕭苗躺著的地方。
琅琊老人為壓陣腳,不敢移動分毫,無意中看到了徐雨竹的笑容和眼中興奮的火花。
咦,此人竟然幸災樂禍,怪哉!
那邊廂眾俠七手八腳把蕭笛抬了過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已魂遊地府了。
妙清道姑和老化子伸手撫按蕭笛胸膛,發覺內腑完好無礙,但一顆心已停止了跳動。
嗚乎!一代英俠就此去了。
老一輩的連聲歎息,新一代的卻號啕大哭,柳媚巳泣不成聲,昏了過去。
徐雨竹看在眼裡,伸手按蕭笛腕脈,一點不錯,脈息停止,人巳漸涼,蕭笛已奔赴鬼門關,須彌怪客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那個老跟著蕭笛的莫威,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了一通,然後將蕭笛背起,朝白鶴別莊一側走過,也不知他要把蕭笛葬在何處。
柳震等人含淚忍痛,還要對付邪方的眾多高手,說不定今日大家都是這個命運。
此刻場中四煞似已恢復了精力,人人抬胸挺腹,似乎還要經歷一仗方休。
徐雨竹偷眼瞧見柳媚醒了,倒在沈雪珠懷裡,癡迷地不知望著什麼。
他立即說道:「柳小姐,看小生為蕭笛報仇!」
柳媚感激地點了點頭。
徐雨竹立即一個空翻,落到天山四煞跟前,四煞一見,連忙向己方退去,居然怯陣了。
好一個「一掌追魂」,威名果然不同凡響,天山四然連手都不敢動便鎩羽而歸。
黑煞君陸大明大怒,上次因輕敵吃了姓徐的虧,他不相信這小子有多大的道行。於是大喝一聲「看掌」,以十成功力向徐雨竹擊去。
徐雨竹眼泛凶光,一掌推出。
「哧!」一聲有如撕扯布帛,兩股勁力相撞並未發出嚇人的聲音。
徐雨竹後退了兩步,但氣不喘心不跳。
黑煞君陸大明什麼事也沒有,他又大叫一聲,跨步進擊。
可是,他揮出的一掌只出了一半,人卻撲翻在地,連動都不動了。
張傑生大驚,急忙上去檢驗,師傅巳魂遊地府,鳴乎哀哉了。
全場人眾先時被抑壓的心情馬上轉變了,由幾聲喝彩為導引,引發了一片熱情的讚揚。
一掌追魂,名符其實!
飛蛇幫銳氣大減,主將不傷即死,他們在范彪的命令下,轉頭離開白鶴別莊。
天玄會實力尚在,但面對少林諸派一方和柳家一方,他們感到獨木難支。
自然,他們也悄悄退走了。
一場大戲落幕,看客們並未散了,另一場戲正在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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