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拉她並肩而去

    鍾吟伸手點了幾下,一號穴道解了。

    鍾吟問:「從什麼地方開始布的毒粉?」

    一號道:「一進林子就有。」

    鍾吟道:「快,別讓人進林。」

    一號答應一聲,飛快掠上林梢。

    鍾吟向方冕一努嘴,方冕也一掠而上,跟著一號走。

    鍾吟旋又將聲音送出林外:「來者止步,林子有毒!」

    然後又將四號、六號解了穴,命他們將林中吊著的人全部解下,背到此地放好。

    羅銀鳳、丁香諸女,則監視著兩人,怕他們逃走。

    此刻,又聽見林外有兵器撞擊聲,不一會便沒了動靜。

    鍾吟又問四號,是否到處布毒。

    四號說沒有,就是入林處丈內才有。

    鍾吟又將話送出:「方冕,從林梢上進來,樹上無毒。」

    片刻,林梢上接連躍下幾人。

    丁香喜得嬌喊一聲:「爹爹!」便跑過來。

    原來來的是丁浩、龍馬莊主神刀田永奎正掌印使,悟玄子參事,小的有丁辰副旗護衛,旗下衛士有田秀秀、呂振飛。

    眾人相見,十分高興。

    田秀秀和姑娘們抱成一團,又叫又說。

    忽然從林梢上又落下兩人,其中一個嬌聲嚷道:「還有我呢!」

    眾女一瞧,原來是陳竹韻,後面跟著田超。他倆在林外因追殺濟南雙雄,落後了一步。

    丁浩看見林中吊了那麼多人,忙問情由。

    鍾吟把經過講了。

    田秀秀道:「我們和那兩隻狗熊吵了起來,他便帶我們到此地,要叫我們入林子。爹爹和田伯伯不入,這時那青衣人從林梢躍下,我們又聽見了你的喊聲,青衣人拔劍就刺,被方兄弟從後面把他了結了。兩隻狗熊也被我和丁大哥做了。原來林子裡有那麼多鬼名堂!」

    這時,四號五號把樹上人都搬來場中躺好,一查點,竟有三十七人之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僧僧俗俗,應有盡有。

    這些都是趕往少林寺觀禮的正道人士,不幸被魔教人害成這樣。

    鍾吟打開玉壺蓋,按順序每人都餵了藥。

    最先恢復過來的是九華掌門白雲老人等幾人,他們中毒時間短。

    趁眾人未好,鍾吟又將四號五號弟子叫來,請他們坐下,好言相問。

    鍾吟道:「一號反臉,被我這位兄弟做了,你們千萬別再這樣,話說完了就放你們。」

    四號五號喏喏連聲。

    鍾吟問:「你們在此是要將武林正道人士捉住,據說還要押往嵩山,為的什麼?」

    四號道:「要挾組盟各派,禁止組盟。否則將這批人全部殺死。」

    「若是如你所說,不組盟了呢?」

    「其實一樣,這些人不給解藥,照樣死。」

    「以後呢?」

    「等組盟各派各自下山,分別在途中剿殺。」

    「如果定要組盟呢?」

    「就在少林一戰,擊殺各派首腦人物。」

    「你們的人已到了缽盂峰上,都有哪些頭目,教主來了幾個?」

    「我等是青衣護旗隊,地位比黑衣護旗隊高,但能進入缽盂峰見到總護法的,只有教主座前護衛。」

    「你一個都不知道?」

    「聽說了幾個。」

    「有誰?」

    「總護法、右護法、左護法,據說還有三教主。」

    「三教主的大號?」

    「不知道;在總壇的都只聽過有三位教主,可都不知道名姓,誰若亂問,斬首示眾。」

    「你們到缽盂峰的有多少人?」

    「青衣隊到了四十,黑衣隊八十。還有地位高於青衣隊的紫衣武士二十。」

    五號插嘴道:「還有跟著教主的紅衣武士呢,聽說來了十人。」

    四號忙道:「對、對,我幾乎忘了。」

    鍾吟問:「這紫衣武士,三月份在太湖邊劫鏢時見過幾個,武功不錯。這紅衣武士,想必更是高明了。」

    四號道:「是的。據說紅衣武士不多,只跟教主,紫衣則跟總護法、左右二護法,我們青衣黑衣則跟護法,堂主、座前護衛。」

    「這紅衣武士武功上有什麼特異之處?」

    「聽說除了武功外,他們發得一手好暗器,這種暗器十分歹毒,全都淬過毒,不過,我們也未親眼見過。」

    「你們總壇設在太湖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們都屬蒼龍堂。」

    「蒼龍堂又在何處?」

    「金陵城中。」

    這話讓丁浩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沒想到蒼龍堂居然就在臥榻之側。

    「什麼地方?」

    「滿堂春酒樓!」

    眾人又是一驚,這「滿堂春」酒樓不是就在俠義會斜對面嗎?

    丁浩道:「胡說,這酒樓是老字號,怎麼成了你們的分舵了?」

    五號道:「不瞞你老,這酒樓半年前才被分舵以高價買下,酒樓原班人馬不動,故看不出來。我們只在後院住了,另有門通往別條街,所以不易發現。」

    「陳嘯天就住那兒嗎?」丁浩問。

    「是的,陳堂主謊稱是酒樓東家的遠親,來金陵治病的,所以老躲在院中不出門。只是夜間行動罷了。」

    看看沒有什麼問的了,鍾吟便放兩人走,勸他們不要再回分堂,以免終沒有好下場。

    四號道:「我們已無安身之處,鍾會主收留我們,方才有一條活路。」

    鍾吟道:「我本就與神魔教相抗到底,你們留下還不被人發現?這樣吧,與你們些銀兩,到遠處做些生意憫口,當個良民,豈不勝過這刀頭舔血的日子?」

    丁浩命呂振飛給了他們每人一百兩銀子,兩人千恩萬謝去了。

    剛走不遠,四號又折回來了。

    「鍾會主,還忘了一個重要情況呢,」四號說,「無名島人也來了。」

    鍾吟心頭一振:「在哪裡?」

    「聽說在玉柱峰。」

    「有多少人?」

    「說是他們莊主來了,有四五十人呢。」

    「謝了!」

    「不敢,小的就此別過。」

    有了湯文媛的消息,他心中更加火急,恨不得趕快去救人。

    他瞧瞧場中諸人,大多已醒轉,便請九華掌門白雲老人等人代為照顧,自己一行因事關重大,必先趕至少林寺。

    當下便與丁浩等人越過林梢,回到茅店。

    那店家見他們返回,大為驚奇。

    丁浩等人還未用完膳,又繼續坐下吃喝。

    丁辰才將他們的行蹤告知鍾吟等人。他們一行先到了八公山,本想與鍾吟等人匯合,未料八公山無人,便匆匆趕來,這才相會於此。

    丁香又將他們此行宰了大仇人的事約略講了。還說鍾吟已領會了「鳧」中武功,她們也受益不淺。

    田秀秀馬上吵著要學,丁辰笑她猴急,哪能飯館裡論武說文。

    田秀秀又問:「湯姑娘呢?」

    丁香又將失蹤事講了,眾人又是歎息又是著急。

    匆匆飯畢,一行人上馬,直往登封縣城趕去。

    傍晚時分到了縣城,旅舍大都被武林人士佔滿,沒有足夠的房間容納這許多人。有的有個一兩間,又不夠住,鍾吟認為大敵當前,人不能分散。丟失了一個湯文媛,已使他自責不已,豈能再有這種事發生?

    正焦躁間,來了個老花子。

    他朝眾人瞧瞧,問道:「敢問,是俠義會中人麼?」

    呂振飛答道:「正是,請問有何貴幹?」

    「鍾會主駕到了麼?」

    「鍾吟在此,煩勞動問。」鍾吟回答。

    老花子慌忙雙膝一屈,就要下跪。

    可他被寧肢無形的力托著,就是跪不下去,心裡又驚又佩,只好作揖道:「丐幫總舵遣老花子在此恭候鍾會主及各位。」

    鍾吟道:「甘幫主也來了?」

    「就在前面不遠恭候大駕!」老花子回答。

    丁浩道:「既如此,煩請帶路。」

    老花子領著他們到了城邊一家中等旅舍,叫做「悅賓老店」的,一進門,便有幾個丐幫弟子過來請安,吩咐店家把馬牽走。

    老花子先進了小院,不一會兒,只見新任丐幫幫主笑彌勒甘石、首席護法鐵面丐伍敏率十多個八袋弟子前來迎接。

    大家見面,十分親熱。

    這「院賓老店」已被丐幫全包,共有三個小院,十分乾淨整潔,眾人很是喜歡。

    甘石請鍾吟、丁浩、田永奎至一室中,商談後日在少林舉行的結盟大會。

    甘石道:「丐幫承鍾會主與俠義會諸俠的幫助,才得以保持全幫團結。神魔教與無名島肆無忌憚屠戮中原武林,丐幫豈能置身事外,故前往嵩山,參加會盟。」

    丁浩道:「丐幫子弟遍佈天下,若參加會盟,共同對付邪教,則邪教形跡將無可遁形,以免彼等行蹤鬼秘,武林正派人士處處被動。」

    鍾吟道:「甘幫主可知神魔教行蹤麼?」

    甘石道:「神魔教已潛在缽盂峰,無名島人則在玉柱峰,只是不知詳情。」

    田永奎讚道:「丐幫眼線果然厲害!」

    鍾吟將禹縣發生的事說了,最後道:「神魔教與無名島此次來人不少,必有一場大鬥,甘幫主務必小心。」

    甘石聽了,道:「丐幫此次調集了各路高手,準備較充分,人力也足,鍾會主若有差遣,只管吩咐。」

    鍾吟道:「豈敢,只盼甘幫主明日遣人上山,知照少林才好。」

    甘石道:「少林也已知道風聲,已經封山戒備,老花子欲遣三百弟子,協助少林封山。

    兩位會主、掌印使以為如何?」

    丁浩道:「如此甚好,待明日老夫與幫主同上少林,協商此事。」

    鍾吟道:「丐幫可有武當、峨嵋、華山等派的消息?」

    「聽說這兩日就到。」

    鍾吟又說:「九華派白雲老人等明日可到,請丐幫子弟接引到這裡住下吧。」

    甘石一一答應。

    當晚,甘幫主請鍾吟等人入席,為他們洗塵。

    飯後,已是初更,各自安息。

    鍾吟來到丁浩、田永奎、悟玄子房中,告訴他們自己欲往玉柱峰一探。相機救出湯文嬡。

    丁浩怕他有失,說是帶正副旗護衛方冕和丁辰同去。鍾吟以為不妥,自己一人目標不大,若無把握,定不犯險。請丁浩明日仍上少林,不必等他。

    說完後回到房中,向方冕說了,然後去找甘石,請他派個熟悉路徑的人帶路。

    甘石派了一個七袋弟子,兩人便越牆而去,直奔城西北方向。不一會,便到了峰下。鍾吟請丐幫弟子先回,自己覓路上山。

    他施展輕功,從樹梢上飛掠,勁如蒼鷹,不一會便到了半山,揀一樹枝坐下。

    他想,無名島五十多人,豈能不聞一點聲息?於是,默運神功,靜察周圍。

    片刻,給他聽到了一些異響,雖極輕微,但總是聽出不是鳥飛獸行。於是,便向發聲處掠去。

    掠過二十來丈遠。他才聽出是水流的聲音,泉水不大,僅一小股而已。

    有水才便於人住,他又停下,靜察四周,發覺有人的腳步聲,便趕緊掠過五丈,果然發現這裡有一處棄廟,廟前有淺淺的一股水流過。這廟山牆已倒,像是廢棄了許多年了。廟門早已沒有,門口有兩名黑衣人站立,因天氣寒冷,不時移動腳步。

    鍾吟眼力能夜視,門內大殿裡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只見下前方和兩側都睡滿了人,連佛龕台上也有人。

    他繞至廢廟側方,見此廟還有後院,圍牆早巳坍塌,唯有大殿尚存,裡面也臥著不少人。

    由此情形看,首腦人物不可能和他們擠在一起,莫非還有別的宿處?

    他往前直走,已過了廟宇範圍,這才發現離廟十來丈遠,還有一處廟堂。

    他急忙往前躍過七八丈,在一棵較高的樹上運功默察。

    不錯,這間廟堂裡住的有人。

    那麼,當是首腦人物無疑了。

    莊主熊壯飛既然在此,毀壞程度不如前面大廟。裡面除了大殿二殿,四周似還有廂房。

    他決心一探。

    從何處上房呢?

    他從樹梢上繞至二殿,見一棵七八丈高的合圍大樹立在廂房一側。這倒是個最好的去處。

    可是,樹上有無暗樁?

    他默察了片刻,沒有。

    他明白了,儘是高手住著的地方,哪裡要什麼警衛?

    既是這樣,更要特別小心。

    他猛提真氣,拔起五丈高,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大樹上。向下一瞧,由於太高,反瞧不見廂房裡的動靜了。

    忽然,他聽見有人小聲說話,聲音細而輕,似是女子聲音。便輕輕落下兩丈,站在一根枝上。

    他運起神功竊聽。

    一個女子聲音道:「師妹,你也太固執了,如今你已犯了叛師罪,難道真要在明日受凌遲處死不成?」

    沒聽見回答,但鍾吟已猜到是誰了,心一下猛跳起來,他急忙屏息斂神,恢復平靜,專心聽下去。

    「我們女子,總要有個歸宿,嫁人是天經地義之事,今夜你若再不答應,明日就是少莊主再為你求情也沒有用了,你要三思呀!」

    這分明是孟珠的聲音。

    沒有回答,只聽孟珠繼續說:「後日少林會盟,神魔教三教主親臨,本莊除莊主外,還有兩位太上護法。這兩位師叔祖,功臻化境,無人能敵,那俠義會姓鍾的小子,能是莊主和兩位師叔祖的對手?不瞞你說,我起先也覺得我們力量單了點兒,沒想到兩位師叔祖老人家還健在人世,居然為了天下第一莊的基業願意親自出馬,我敢說,你也事先沒想到這一點。

    所以,後日少林結盟,將是俠義會和少林武當滅亡之日,你還有什麼盼頭?本來莊主要將你當眾受刑而死,是少莊主苦苦哀求他老人家,只要你嫁給他,後日大戰時立功贖罪,老人家答應免你死罪,但仍要……」

    「師姐,別說啦。」湯文嬡淒婉的聲音,「小妹叛師該誅,只有認命,只求師姐代為向恩師求情,別讓小妹受罪,當眾受辱,給個痛快就感恩不盡了。」

    孟珠勃然大怒,道:「你這個賤人,好說就是不聽,明告訴你,少莊主要我最後勸一次,勸動最好,勸不聽,他要來動強的,你週身穴道受制,還能反抗?嘿,我告訴少莊主去!」

    接著就是拉開門的響聲。

    湯文媛嘶聲叫道:「師姐、師姐,不要走,我求求你,求求你呀!」接著是絕望的哀哭。

    鍾吟聽得肝腸寸斷,只見孟珠走到院中,向對面廂房走去,鍾吟再顧不得什麼太上護法了,立即以浮光掠影、移形換位,閃電般落地,又如疾風般飄進了屋裡,湯文媛正搖搖晃晃站起來,將頭一低,向牆上撞去,但她還沒挨到牆邊,便自己跌倒了,不由絕望大聲哭出來。

    鍾吟心痛如絞,一下躍到跟前,將她一把抱在懷裡。湯文媛大驚,拚命掙扎。用嘴去咬鍾吟的手臂,但牙齒挨不到手臂就被彈回去。

    「是我,媛妹。是我,鍾吟。」鍾吟輕輕安慰她。

    湯文媛猛抬起頭,燈光下看得清楚,不是鍾吟卻又是誰?

    真是:「瀟瀟風雨,喔喔雞鳴;相思者誰?夢寐見之。」

    她以為是到了夢中,她以為是精神恍惚所致。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已經走到了絕路。

    「快,他們點了你哪些穴道?」鍾吟急問。

    她這才認準了不是夢中,也不是幻覺。

    她趕緊說了受制穴道。

    鍾吟立即替她解穴。

    可是,穴道解不了,這是莊主的獨門手法,湯文媛依偎著他,惶急說道:「你快走,有師叔祖在,別為我連累了你!」

    對面廂房門開了,有腳步聲朝這邊來。

    鍾吟急了,立即加強了解穴真力,果然一下衝開了湯文媛的穴道。

    湯文嬡急道;「快走,我出去拼了!」

    鍾吟傳音入密道:「你又不相信我了?別作聲,等他二人過來,我自有辦法!」

    湯文媛一震,是的,怎麼老是不相信他?他不是闖過了多少難關了麼?

    她鎮定下來,倚牆而立,裝作弱不禁風的樣子。

    鍾吟騰地飛到了樑上,輕得一點聲息也沒有,門外進來的人根本沒發覺。

    孟珠一進來就說:「哼,讓少莊主親自給你說吧!」

    她轉身帶上門,走了。

    熊浩嘿嘿乾笑了幾聲:「文媛,你既然如此薄情,大爺我只好不講客氣了,今晚就是你我圓房之日,明日若再執迷不悟,讓你受刑而死!死了也不給你留個清白身!」

    湯文媛氣得把頭一抬:「好不要臉的東西,比毒蛇毒,比豺狼狠,今日你敢再走前一步,姑娘我叫你命喪當場!」

    熊浩哈哈大笑:「慢說你被我爹爹制了穴道,就是解了穴道,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說著就往上闖。

    忽然,肩井穴上一麻,剛驚得要叫喊,啞穴一下又給制住。接著腰腿都給點了穴道,他動也不能動,喊也不能喊了,心中大駭。

    湯文媛一見,猛撲上來,狠命一個耳光,打得熊浩一個趔趄,直挺挺跌在地上,湯文媛又朝他胸口踹了一腳,直踩得他嘴裡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痛得昏死過去。

    鍾吟一口氣吹滅了蠟燭,輕輕推開了窗戶。這時,上房有個蒼老的聲音問:「什麼人跌倒了?」

    孟珠道:「不妨事,是少莊主拷問那叛逆丫頭呢!」

    「唔。」老人哼了聲,不言語了。

    鍾吟方才拉著文媛的手,從窗口躍了出去,鍾吟摟住她的纖腰,猛提真氣,一下躍到牆外三丈外,一個起落腳一點,立日寸飛出八丈外。湯文媛猶如駕雲御風,身如飄絮,一顆芳心大慰,便緊閉雙目,配合著鍾吟的腳步,片刻間就已掠到了山下。

    那廟堂裡站在對面廂房的孟珠,耳熱心跳,只道少莊主在成其好事,心中不免又嫉又妒。

    自己早已經交給了他,可是卻未聽他說過一個「娶」字,反要自己勸轉湯文媛。這少莊主也是太沒良心,可又得罪不起,只有順著他的心意,將來能算個二房也就是運氣的了。

    她胡思亂想一陣,見那房裡還沒動靜,心中不免奇怪。便慢慢走過去,站在門外聽了聽,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少莊主,少莊主!」她輕喊了兩聲。

    沒人答應。

    她不敢進去,又喊了兩聲。

    噫!莫非出了事?

    她趕緊把門打開,弄亮了火折子一照,只見少莊主直挺挺睡在地上,湯文媛卻不見了,驚得她大聲喊叫起來,驚動了上上下下的人不提。

    再說鍾吟帶著文媛到了山腳,便減慢速度,放開了文媛。不幾步,就來到了官道上。

    「媛妹,為何那日不辭而別?」鍾吟停住了腳步,板著面孔問道。

    文媛幾曾見他如此嚴厲對自己說話,心裡不免忐忑起來。

    「我……小妹知錯了。」文嬡囁嚅著回答。

    「錯在何處?」

    「這……我不該再隨他們去。」

    「你不想和我們在一起?戀著天下第一莊那些劊子手?」

    「不、不是的,吟哥,我願和俠義會的姐妹在一起,更願和你在一起!」

    「那為什麼出爾反爾?」

    「啊,這……」湯文媛沒想到這一點,她有她的苦衷,可她這樣做,也的確對不起人。

    「你是輕易一走了之,而別人卻怎樣牽掛於你?為你擔心,為你著急,可茫茫人海,又到哪裡去找你?我,銀鳳、香妹、冕弟以及菊妹她們,哪一個不是誠心對待你,可你卻隨隨便便拋下我們就走,這不是也太狠心了麼?」鍾吟越說越嚴厲。

    湯文媛「撲通」一聲跪下了,哭著道:「吟哥,小妹知道了,你就原諒小妹這一次吧。」

    鍾吟手一擺,用罡氣將她托起。

    「一句錯了就完了麼?」鍾吟毫不放鬆,「我問你,倘若我今夜不趕到,這後果是什麼?」

    湯文嬡更是羞愧得頭也不敢抬,哭得更傷心了。

    「你說說,是怎麼走了?」鍾吟氣平了些。

    湯文媛抽抽泣泣,道:「那日進禹縣,無名島的人就發現了我,我卻沒有看到他們。未想到夜半時,師傅以傳音入密命我起身跟他回無名島。我當時一聽是師傅,就什麼也不會想了。我從小由師傅帶大,又教了我一身武功,恩同再造父母,我又背叛了他,心中總覺有愧,一旦聽到師傅的聲音,我便丟了魂似的收好東西就跟著走了。師傅一見我就說,我本罪當受遍三十六大刑慘死,但少莊主一再求情,只要我嫁給少莊主,便饒我死罪,但活罪難免,我懇求師傅賜我自裁,但決不嫁給少莊主,師傅立刻將我點了穴道,帶到玉柱峰來。孟珠一直勸我回心轉意,我至死不從,就這樣拖了兩天。」

    鍾吟道:「既然你老覺得愧對你師傅,我對你所講的話卻一字也聽不進去,我真是無能為力了。湯姑娘,人不能勉強,何去何從。兩條道任由你選吧,我也不多說了。」

    他真有些心灰意冷。

    湯文媛聽他連稱呼都改了,嚇得大叫道:「吟哥,我聽你的話,再也不反悔,你饒了我這一次吧,吟哥……」已是語不成聲。

    鍾吟緩緩道:「並非我狠心逼你,你不想想,縱是熊家把你養大,就能隨便糟踏你麼?

    熊浩在莊內任意橫行,他老子倍加縱容,卻不顧你的意願,再三強逼,這是疼你愛你麼?無名島人到中原稱王稱霸,手段狠毒,要了多少無辜者的命,難道你就為了一點親情,而置天下武林於不顧?你是寧負天下第一莊呢,還是寧負天下武林?你要報答那點親情,就得大開殺戒,別人難道就不是父母養的麼?正與邪,不可並行。古人曰:『聞善而慕,知過而懼。』又有人說:『無義而生,不若有義而死;邪曲而得,不若正直而失。』這話你該懂吧?」

    湯文媛低聲道:「受教了,小妹終生不忘,再也不走回頭路了。」

    「好,這才是我的好妹妹。」鍾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文嬡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激情,一下撲進鍾吟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鍾吟也忘情地摟住她,陶醉在激越而又甜蜜的感情裡。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遠處雞鳴傳來。

    鍾吟方才清醒過來,輕聲溫言道:「走吧,媛妹,大家正掛著我們呢。」

    湯文媛抬起沾滿淚痕的俏臉,「嗯」了一聲,鬆開了手。

    他拉著她的手,肩並肩往城內走去。

    天際泛出一線白光,漸漸擴展到厚厚的雲層。

    又該是一個新的早晨。

    少林寺方丈廣仁大師,在後院方丈室接待鍾吟、丁浩、田永奎、甘石、伍敏等人。

    與方丈參加會見的,還有羅漢堂首座廣濟大師、達摩堂廣慈大師、戒律院廣度大師。

    廣仁大師先向鍾吟致意,感謝救助廣濟大師之恩,然後轉入正題。

    廣仁大師道:「神魔教眾隱於缽盂峰,老衲已知,後又有無名島人眾潛至玉柱峰,此次會盟,只怕是一次劫難,不知各位高見如何。」

    鍾吟道:「神魔教由三教主親自出馬,率總護法屠龍太保雷彪,右護法血手印史剛,左護法魔鷹展飛以及紅衣武士十名,紫衣武士二十名,青衣武士四十名,黑衣武士八十名,實力之強,不容忽視。其麾下紫衣武士,足可與當今一流高手一搏,那十名紅衣武士,可想而知是高手中之高手。另外,無名島天下第一莊,不但莊主親來,還有兩位稀世高手助陣,是莊主的兩位師叔,為莊上太上護法。下屬人員也來了近五十人。他們兩大勢力結成了一股繩,試想明日將是一個何種局面?」

    這一番話,聽得少林大師們直念佛號。

    廣濟大師道:「掌門師兄,下座曾在華山與天下第一莊一位高手一搏,說來慚愧,那不過是個小姑娘,被她一指點來,下座便受了傷。起初下座以為是發什麼暗器,便以劈空掌對付,哪知正好著了道兒,也不知是什麼指力,竟然能破內家罡氣。那年青姑娘都如此厲害,天下第一莊莊主的功力就可想而知。」

    鍾吟道:「這種指力叫七煞指。」

    方丈大驚道:「這是失傳了百多年的陰損功夫,怎麼會讓無名島人練成了,鍾會主不會說錯麼?」

    鍾吟把湯文嬡的事簡單說了,確證這就是七煞指。

    方丈眉頭緊皺,憂慮地說:「七煞指絕技,本寺除了一指禪可與之抗衡外,恐無別種功夫能制。會使一指禪的,又只有老衲,如何對付得了那莊主和他的兩個師叔呢?」

    廣慈大師道:「屠龍太保那一夥老魔頭,實力並不在天下第一莊之下,明日結盟,實堪憂慮!」

    廣度大師接道:「明日本寺定要歷此大劫,少林基業,在此一舉,依下座之意該到後山請出四位師叔了吧?」

    廣仁大師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四位師叔久已不問世事,為此打擾四位清修,實在是萬不得已,只有如此了。」

    丁浩道:「有四位高僧掠陣,這就更令人放心了。」

    這時,知客僧通稟方丈,武當掌門清虛道長、華山掌門雲剛、九華掌門白雲老人翁長生、衡山派代表張興隆求見方丈。

    方丈及眾大師、鍾吟等人外出迎接,未走出小院,又有僧人來報,峨眉掌門靜虛師太駕到。

    不一會,客人來到,相互見禮,然後到方丈室坐下。

    全體一致主張今日在大殿宣誓結盟,對於盟主人選,卻沒有統一意見。

    少林、武當、峨眉、丐幫公推俠義會會主鍾吟。

    九華派白雲老人翁長生、黃山派黃山一鶴祝羽帆,衡山派代表張興隆,雖覺鍾吟武功出眾、威震江湖,但少林武當名高望重,特別少林,數百年執武林牛耳,主持結盟較為合適。

    但見少林自身以及武當,峨眉兩大派均擁護鍾吟,自己又怎能持異議,也就隨聲附和。

    唯一反對的,是鍾吟自己。

    他誠懇地道:「鍾吟年青識淺,何德何能,敢擔此重任,雖蒙各位前輩厚愛,但鍾吟頗有自知之明,萬萬不敢張狂,還請各位前輩體諒是幸!」

    少林掌門廣仁大師微笑道:「老朽與鍾會主不過年齡長幾歲,若論起武林輩份,還不知與會主如何稱呼呢?」

    靜虛師太不甚瞭解,問:「大師此言何解?貧尼願聞—其詳。」

    廣仁大師道:「鍾會主有兩位恩師,一位是空靈大禪師、一位是劍神邵天龍。邵施主高出老衲一輩,空靈大禪師至少是一輩半,風聞鍾會主在黃山又得前輩高人三絕劍客趙文冶傳藝,趙老前輩高出老衲何止二輩,故老衲才有此言。」

    靜虛師太以及九華,黃山,衡山等人聽了,無不大為驚異,不禁肅然起敬。

    靜虛師太笑道:「鍾會主福緣澤厚,有這幾位世外高人造就,怪不得功臻化境,技藝驚人。貧尼與鍾會主即使以平輩論交,也是會瀆褻了呢!」

    鍾吟連忙站起一揖:「前輩千萬不可如此說,折煞鍾吟了!」

    他這一施禮,慌得靜虛師太也站了起來,又是還禮,又是謙讓。

    廣仁大師道:「當前情勢危急,鍾會主不必再謙,盟主定後,還有大事商議。」

    武當清虛道長也說:「眾望所歸,鍾會主不必推辭,大敵當前,當斷則斷,免誤戎機,則天下武林幸矣!」

    有這許多望重武林的前輩推許,鍾吟無法再推,只得起立道:「鍾吟既蒙前輩厚愛,勉力擔此重任,望各位嚴加督促,同心協力,蕩妖掃魔,匡扶正義。」

    他又從懷中掏出那只「鳧」,請在座輪流傳看。眾人均感十分驚奇,人面雞身,玉為一綠一白,玲瓏可愛,但「鳧」面目卻又猙獰。

    傳觀後,鍾吟正色道:「此物乃一百五十年前白衣書生柳夢溪大俠之物……」

    此語一出,眾皆驚歎,他們曾聽師傅講述過這位異人的事跡,但並不知曉此物。

    「柳大俠雕刻此物,」鍾吟繼續說:「意在傳諭後人,除惡務盡,不得姑息養奸。鍾吟曾蒙無意中獲得此物的金龍幫主姚大俠贈予此物,當照柳老前輩遺言,降魔除妖。上古之人謂『鳧』出現,當有刀兵之災,鍾吟以此物為信記,何處有魔作祟,此物便會出現於何處,讓妖邪之流應刀兵之劫。然年來鍾吟所為,處處手下留情,本著上天好生之德,竭力使為惡者回頭是岸,以免多造殺孽。但迄今為止,首惡者從善還未親見,華山一戰,鍾吟本可將無名島護法史劍仁、少莊主熊浩一舉斃之,俠義會同門也能掃除其莊中弟子,一個不留。但都網開一面,由其自去。孰料不知悔悟,今又捲土重來。而彼等對待武林正道人士,則趕盡殺絕,毫不手軟。兩相對照,是非自明。今日正義武林各派結盟,鍾吟亮出『鳧』,明日妖魔知難而退便罷,若報以毀滅少林、殺盡各派精英之惡毒心理,鍾吟絕不容情,也望各位前輩不必心慈手軟,否則貽禍無窮。」

    眾人對鍾吟這番既是表白又是對各派要求的言語均十分贊同,於是同往大殿盟誓。

    俠義會諸俠隨鍾吟到少林,因人多不便擠到方丈室去,便在此間大殿閒坐,其他各派弟子不下百人,也散在各殿。華山派弟子以丁申為首,自是與俠義會人特別親切,便在一處交談。

    湯文媛自那夜經鍾吟一番教誨,心情已完全開朗,與丁香、銀鳳等姑娘有說有笑,頤盼生姿,直惹得各派子弟欽羨不止,均想藉機認識,又不敢過於冒昧。

    其中武當俗家弟子張勝、翁生榮、峨眉俗家弟子項家駒、季善人品風流,武藝不凡,便蹀著上前招呼。

    張勝膽子最大,道:「敢問各位女俠均是俠義會中人麼?」

    姚菊秋道:「不錯,有什麼事啊?」

    張勝道:「久聞大名,早想一見,今日在少林巧逢,真乃三生有幸!」

    田秀秀道:「姑娘我叫什麼名字?」

    張勝一愣:「正欲請教芳名。」

    姚菊秋道:「你不是『久聞大名』了麼?怎麼又不知道了。」

    張勝十分尷尬,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女見他張口結舌,不禁大笑起來。

    翁生榮道:「久聞俠義會諸女俠之名,因未謀面,故不知個人芳名,望乞恕罪!」

    姚菊秋道:「人家大名又不是非要你知道,何罪之有?既然無罪,何來恕罪?真是廢話連篇,無趣得很。」

    翁生榮也沒詞說了,愣在當場。

    項家駒又道:「女俠說得極是,廢話不再說了吧,敢問芳名,仙鄉何處?」

    田秀秀道:「告訴你又如何,不告訴你又如何?」

    項家駒想了想,忙道:「姑娘願賜告芳名,在下倍感榮幸,盼與姑娘相交,同是武林人,彼此可以切磋技藝,結伴遊俠江湖,若姑娘不願賜告芳名,在下等人自也不敢非議,但在下等人誠心相交,姑娘怕也不忍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他想得不錯,還要「結伴遊俠江湖」呢。

    季善趕忙插言:「項兄所說,實是我等四人心腹之言,彼此皆為俠義道人,盼姑娘們折節下交是幸!」

    羅銀鳳,湯文媛、丁香見四人非輕薄之徒,又是武當峨眉弟子,雖覺出言也過於大膽,但還不想太掃他們面子,但若遷就了他們,以後糾纏起來也是麻煩,正想不出什麼萬全之策的時候,只聽姚菊秋又說話了。

    她道:「說了半天,還是要知道姑娘們的大名,還要什麼遊俠江湖。那麼聽好,姑娘我一不願把名字告訴你們,二也不願去遊俠什麼江湖,這下可明白了?」

    四人一聽,面面相覷,但又不甘心失此良機,見姚菊秋、田秀秀難說話,便想和羅、湯、丁三女搭腔。

    正在此時,只聽知客僧以內力通知大家:「各派結盟提前於今日,各派子弟速到大雄寶殿,結盟儀式即刻舉行。」

    眾女趁此前往大雄寶殿,四個年青人只好失望地跟著前去,一時人流彙集,早不見了眾女。

    大雄寶殿香煙繚繞,燭火通明。

    佛祖金身法象,寶相莊嚴。

    少林佛門弟子沿牆而列,人人垂目合掌,虔敬肅立。

    各派弟子成縱行,魚貫排列。

    少林方丈廣仁大師,身披大紅袈裟,站在佛龕桌前,各派掌門,分兩邊排列。

    正好這時,青城派五人,羅浮派十人趕到,兩派掌門均已遇難,繼任掌門重傷未癒,只能派代表參加。

    廣仁大師即請兩派代表,加入掌門之列。

    諸事齊備,廣仁大師念了聲:「阿彌陀佛!」一時鐘鼓齊鳴,聲震瓦宇。

    鐘鼓停後,知客僧給每位掌門奉上一炷香,然後請廣仁大師致詞。

    廣仁大師朗聲道:「我佛以慈悲為本,普度眾生,怎奈神魔教、無名島屠戮武林,猖獗一時,我正道人士,惶惶不可終日。或拋屍荒野,寧死不屈,或俯首搖尾,甘當犬奴,天理公道何在?今我少林、武當、峨眉、崆峒、九華、黃山、衡山、青城、羅浮、丐幫,俠義會立誓結盟,以俠義會會主玉神龍鍾吟鍾大俠為盟主,統一號令,生死與共,誓與邪魔對抗,結盟各派掌門,願在佛前上香,以表忠誠!」

    說完,率先在佛祖座前上香。

    俠義會諸小俠聞鍾吟榮任盟主,均感無比興奮。得到少林武當峨眉及各派的擁護,想想該有多麼不易!

    羅銀鳳、丁香、湯文嬡三個姑娘,芳心裡更是激動萬分。個郎如今在武林中的地位,百年來無有超過,自己是個郎未來的如夫人,面上也覺無比光彩。個郎能夠得到如此眾多的武林前輩抬愛,足見為人品格端正,才華橫溢,殊能當此重任,由是芳心裡無比甜蜜,憑添了更多的愛意。

    羅銀鳳除為個郎歡喜外,見師叔悟玄子也以掌門人身份入盟上香,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崆峒被魔教毀派已十數年,江湖早已將崆峒淡忘。而今師叔以崆峒名義結盟,不啻向江湖宣告崆峒之新生。今後為復興崆峒,光大門戶之重任,便在師叔、師兄毛一子和自己身上,任重而道遠哪,自己將竭盡全力,以報師門隆恩。

    這時,上香完畢,由盟主鍾吟訓示。

    鍾吟一襲青衫,飄逸嚴峻,雙目含威,令人不敢逼視。就連俠義會諸女,平日與他隨便慣了的,也不禁心生懼意。

    羅丁湯三女互相瞧瞧,伸了伸舌頭。

    鍾吟看看大殿,黑壓壓站滿了人,這些都是為與妖邪拚殺而來的勇士,自己與他們休戚相關,生死與共,肩上責任重啊!他想了想,壓下心中的激情,以平日談話的語調說道:

    「各位前輩,各位師兄弟,各位師姐妹,今日少林結盟,實乃情勢所迫。鍾吟蒙各位前輩抬爰,謬舉為盟主,只得勉為其難。但鍾吟決不以此自抬身價,也決無君臨天下武林之野心,一旦危害武林之邪魔妖道伏誅,鍾吟便告引退,辭去盟主之位,笑傲於林泉之間。唯目前情勢危殆,神魔教、無名島已大舉入山,妄圖血洗少林,誅除名派,為此,鍾吟但請盟內各派掌門,約束門下弟子,輕易不離少林寺方圓二里,以免遭逢意外,另請丐幫弟子在少林寺周圍五里內設置哨卡,凡明日上山之武林人一律放行。夜間則小心謹慎,遇事不可輕易動手,速速傳報,少林寺內則由少林派守衛,其他派人士但聽少林弟子安排,夜間有警,不可亂來,以免自亂陣腳,凡各派子弟,均與本派同門一道,萬不可隨意走散……」

    眾人見他說話聲音不大,但每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免暗自佩服。特別是從未見過鍾吟的年青子弟,對他都持懷疑態度,他與自己年紀相若,怎能有多高的功夫?見他講話如此自然,足見內力不凡。不過,他們還是難以想像鍾吟的功力到底多高。

    而各派掌門聽他講得有條有理,心裡都十分高興,擔當盟主之責,除武功外,也要有大智大慧才行哪!

    再說鍾吟,話聲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明日大會在大門外舉行,不過造個聲勢而已,若神魔教、無名島人尋釁,且聽號令行動。總之,明日難免血戰,望各派好自為之。鍾吟堅信,邪不勝正,只要我們風雨同舟,和衷共濟,奮不顧身,赴湯蹈火,定能掃蕩妖魔,還我朗朗乾坤!」

    大會散後,知客率領一眾僧人,將各派子弟安置在客房中住宿。

    鍾吟與各派掌門由知客安排了一間禪房,專作議事之用。鍾吟將方冕、丁辰、呂振飛等人叫來,命田超與呂振飛到山門外協助丐幫守衛,請方冕與丁辰和自己在一起,有事好照應。

    少林寺內由羅漢堂廣濟大師,達摩堂廣慈大師負責布哨,鍾吟與二位大師又商談了策應之法。

    一切安排就緒,少林寺裡裡外外,防守嚴密,端的似銅牆鐵壁一般。

    入夜後,燈火齊滅,全寺靜悄悄,各人均按規定不再隨意走動,就像沒人一般。

    三更時分,一隻夜翔的大鷹,從高處飄落到大雄寶殿前的一株樹上。樹枝不搖不動,樹葉不晃不響。

    這不是一隻大鷹,再大的鷹也沒那麼大,這是一個黑衣蒙面的夜行人。

    他右手一揚,白光一閃,「啪」一聲,有什麼東西擊到了匾額上。

    這一下驚動了伏在殿前兩邊的樁卡,不聲不響,兩條黃影直撲樹上。

    就在兩條黃影剛剛躍到樹上的剎那,先前那隻大鷹早已先一刻到了大雄寶殿瓦頂。

    他剛剛站穩身軀,又是兩條黃影一左一右從房頂上撲來,可是,他們什麼也沒找到,師兄弟倆互相望著怔住了。

    眼花?不是的,他倆在兩側同時看到一個黑影竄到了瓦楞上,怎麼一剎那就不見了?

    要不要報警?連人影都拿不實,怎好驚動全寺僧俗上下?

    於是,只好退回原位。

    那黑影連竄幾間大殿屋頂,幾乎都碰到隱伏的和尚伏擊,他不禁暗讚少林寺守備森嚴,樁卡上的和尚,武功也非泛泛。

    黑影終於到達了方丈室。

    全寺唯一有燈火的,就怕只有方丈室所在的這個小院了。

    黑影稍一猶豫,剛想撲到其中一間看看,就聽側屋裡有人說話,便停住了身形。

    一個朗脆的聲音說:「大師,這不速之客既然來到,何不請來一敘?」

    又聽一個蒼勁的聲音道:「施主既然有雅興,不妨代老衲邀客便了。」

    房上人一聽,這是說的誰?便四處看看,房上房下似乎只有自己一人,要是他們說的是自己,簡直不大可能。

    誰有如此功力,聽得出自己的行蹤?

    憑少林方丈那個老禿驢麼?不配!

    他正想著,屋裡有人又說話了。

    朗脆的聲音道:「朋友,你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呢?詩云:『高處不勝寒』,既有膽量來了,就不該不下來。」

    毫無疑問,是對自己說的了。

    他又驚又怒,隨即發出一陣梟叫般的笑聲:「小子,你出來吧,讓廣仁也出來,老朽有話要與他說!」

    門「呀」一聲開了。

    一個丰神俊逸的年青人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少林方丈廣仁大師。

    這人認出是俠義會鍾吟,不免心中一驚。

    「我道是誰,卻原來是那個裝癡賣呆,暗算於人的鍾吟鍾大俠,」這人陰陰說道:「小子,不光彩得很啊,暗算人出了名,這不是沽名釣譽的宵小行為嗎?哪一點像是你嘴上標榜的俠義道了?」

    鍾吟不慍不怒,轉對廣仁方丈道:「前輩,房上此君便是神魔教左護法,人稱魔鷹的展飛展護法。」

    廣仁大師心中一驚,原來是這魔頭來了,怪不得在我少林穿行無阻呢。

    廣仁大師當即道:「施主夤夜至此,有何貴幹?」

    展飛嘿嘿笑道:「本座前來通知你廣仁,明日結盟大會禁止結盟,否則,你少林寺將片瓦無存。全寺僧眾千餘人,決不留一個活口。望你慎之、思之,以免後悔不及!」

    廣仁大師修養再好,也受不了如此狂妄的威嚇,便沉聲道:「老衲也有一言相勸,望施主等人改惡從善,立即解散神魔教,勿再塗炭生靈,歸隱山泉,閉門思過,則善莫大焉!」

    魔鷹展飛一聲大笑:「老禿驢,死到臨頭還在念你的經,只可惜少林基業就要毀在你手中了,全寺千餘和尚的人頭,全繫於你手中,若是執迷不悟,你就是毀滅少林寺的千秋罪人,死了打入十八層地獄也不算為過!」

    廣仁大師氣得滿面脹紅,亢聲道:「魔教猖獗如是,欺我少林無人耶?少林蕩魔除妖,義不容辭,豈是你虛言恫嚇就怕了的!」

    展飛手一揚,一個倒飛沒入夜空中,但卻傳來他的聲音:「老禿驢,鍾小子,你們已中了萬花毒粉,明日大會改成喪葬儀式吧,哈哈……」聲音漸滅,人已走遠。

    廣仁大師聽展飛說中了萬花毒粉,以為不過是虛張聲勢,全不以為意。

    回到禪房,鍾吟道:「方丈,且請運氣。」

    廣仁道:「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也未聞見異味,不可能中毒的。」

    鍾吟道:「不然,檢查下放心些。」

    廣仁隨即運氣,這一運,大吃一驚。

    「不好,老衲真的中了暗算了。」

    鍾吟立即掏出解藥,給大師服下。

    廣仁問:「施主何以不中毒?」

    鍾吟將『鳧』中肉芝液的事說了,廣仁不禁讚歎出聲。

    一夜無話,再無夜行人干擾。

《血染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