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玉神龍顯威

    公孫夢《血染楓紅》第二十二回玉神龍顯威正義同盟盟主親自下場,這豈同一般?

    剛才救人的輕功已震懾全場,以致人們忘了喝彩,被那驚心動魄的一剎那完全吸引住了,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回過味來。

    沒有人再懷疑他能夠勝任正義同盟盟主之職,也沒有人再懷疑正義同盟的堅實力量。

    全場的眼睛,都盯住了場地中間,盯住那個身背長劍、衣袂飄飄的英俊青年。

    「雷彪、展飛,你們給我一齊出來!」

    全場人都清楚地聽到了盟主的話。

    什麼?向兩個魔頭挑戰?

    人們驚呆了,對這一句清楚不過的話,似乎深奧難解,誰也不懂它的意思了。

    展飛獰笑道:「小子,你也太張狂了,讓老夫教訓你!」

    聲到人到,魔鷹人一動,一爪已抓到鍾吟胸前。

    這份速度,這份功力,場中眾豪,有幾人能脫得出這一爪?

    鍾吟身子不動,猿臂輕舒,拿他腕上脈穴。魔鷹就勢右手一格,左手又是一爪抓去,變招之速,疾如電光石火。

    他倆身子並未移動,倏忽間就交手七八招,在他們周圍,已揚起了陣陣灰塵。

    突然,魔鷹動了,他「呼」一聲,躍到鍾吟身後,一爪按向鍾吟背心。

    糟!全場嘩然。

    鍾吟竟來不及閃這一招。

    可這能怪鍾吟嗎?魔鷹速度實在太快了呀,鍾吟畢竟太年青,功力始終不如老的狠哪。

    「啊喲!」一聲淒厲的叫喊,一個人影飛了出去,「叭噠」聲跌到地上。

    鍾吟仍站在原地,連頭也懶得回。

    魔鷹從地上勉力坐了起來,手抬起一隻,指了指鍾吟,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便又頹然倒地,嗚呼哀哉了。

    「好啊——!」歡呼聲驟起,像半空中響起了炸雷。

    沒有人知道展飛是怎麼完蛋的,但展飛完蛋畢竟是事實,這就夠了。

    原來,鍾吟乘他偷襲時,運起了太清罡煞。他提起了七成功力,用的是陰柔之勁,所以沒有嚇人的震盪聲,就那麼平平淡淡。

    正因為平淡,所以魔鷹毫無所覺,當他一爪剛要觸及鍾吟的背時,猛然一股巨大無比的彈性衝力,將他震出了幾丈遠,護身罡氣已被擊破,內腑震碎,哪裡還有命在。

    鍾吟冷峻地面對屠龍太保:「該你了,雷彪,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你的大限已到,還不快快動手!」

    屠龍太保雷彪,三十年前縱橫江湖無敵手,如今眼見一個後生,竟那麼容易地將展飛致於死命,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誠然,半年多以前,他曾和這個青年人對過掌,但當時他只用了三成力,冷不防被對方震傷,他要是小心些,決不會受這樣冤枉的傷。沒想到,時隔不久,難道這小子的功力竟增進到了如此境地,能以無形罡氣傷人了?

    不,他決不相信。一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竟能練出一甲子以上功力,這豈不是荒唐至極嗎?

    心念電閃間,他已提起了八成功力,運起了陰煞掌。

    「找死!」他一聲喝斥,一掌擊出。

    霎時間陰風驟起,一股陰冷至極的罡氣,猶如一截無形的鐵柱,猛力撞向鍾吟。

    鍾吟電掣般一閃,一掌拍他肩膀。

    兩人風馳電掣般交換了十招。

    鍾吟施展開伽藍降魔掌和三絕掌,十招以後就佔了上風,招招都向雷彪的要害下手。

    降魔掌招式穩健,三絕掌卻狠毒詭異。鍾吟決心除魔衛道,施展了從未使用過的三絕掌,再加上他那移形換位的無上輕功和迷蹤步的巧妙奇詭,雷彪哪裡還能招架?

    他惱怒得像一頭瘋了的獅子,狂吼著運足了功力,拚命想挽回頹勢。

    但是,已經晚了。

    鍾吟一掌突破了他的防衛,正正印在他胸口上,他攻擊鍾吟腦門的一掌,卻被一層無聲無形的罡氣阻住。

    「哇——!」雷彪一口鮮血噴出。

    在場觀看的人眾,根本就沒有看清雷彪是怎樣負的傷。只見他口噴鮮血,人往後登登登退了三步。

    鍾吟哪裡容許這魔頭留在世上害人,乘隙點出了一指三絕指。

    與此同時,「呼」一聲,那頂從未揭開轎簾、也從未動過一動的轎子,頂蓋突然飛天,一條細長的黑影,比鷹還快,當頭向鍾吟罩去。人們根本看不清是人還是狗,只嚇得驚叫出聲,為鍾吟擔驚受怕。

    也幾乎在同時,雷彪一聲慘呼,夾雜在「呼」一聲大震中。

    頓時,塵土瀰漫,宛如山崩地裂,聲勢駭人之至。

    塵煙散盡,雷彪不動了,他已倒臥在血泊中,跟展飛做伴去了。

    鍾吟已挪了位置,和一個瘦長披髮的怪老人對面而立。

    瘋道爺的聲音又在全場響起。

    「啊喲,我說渾小子,瞧見了麼?三教主現原形了,嘿嘿,我道是誰,藏在轎子裡不敢見人,原來是鼎鼎有名的鬼見愁劉鶚老不死哩!」

    上了年齡的人一聽鬼見愁三字,驚得目瞪口呆,無不聳然動容。

    就連少林四位高僧,也睜開了雙目,瞧瞧這位惡名昭彰的老魔頭。

    方冕問:「這怪物何許人也,值得那麼大驚小怪?」

    「哎呀,渾小子這話說得的麼?劉老怪四十年前殺人如麻,生平未遇對手。後因做惡太多,他自知不容於正道武林,就跑到個什麼狗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了,誰也找不到他的蹤跡,都當他橫死了呢。哪知他當了四十年的地老鼠覺得太沒味道,又跑出來害人了!你說糟糕不糟糕?」

    「哎喲,真是糟透頂了。你瞧老不死那橫樣,當真是鬼見了都發愁,莫說人見了!」

    場中情勢依舊,並不受老少兩人口舌的影響。

    鬼見愁劉鶚,沒功夫鬥口,他面對的是生平僅遇的對手。

    從剛才的一擊中,他與這後生小子已對了一掌。他使出了七成功力,然而還是沒將對方擊倒。

    這世上黑白兩道的高手,有幾人經得起他七成功力的一擊?

    他感到氣血浮躁,心中更是驚駭莫名。

    這小子哪裡來的如此渾厚的內力?

    不對,這小子五成真力,五成使了假,必定是用了卸字訣,將我的功力消去了一半。

    不錯,一定是這樣。

    他拿定了擊斃對方的主意。

    世上一些高手,偏偏就是只相信自己,他們決不承認除自己外,還有超過自己的人。

    特別是那些年歲還輕,乳臭未乾的人,說什麼他也不信,這種人的功力能超過他。

    高手相搏,不得有絲毫誤差。

    他估錯了鍾吟的功力,便注定了他的失敗,一種無可挽回的可怕的失敗。

    他開始攻擊了。

    三招過後,他不避不閃,迎著鍾吟拍過來的一掌,他撐掌直迎而上。

    「啪!」兩掌接實,對個正著。

    他立即將帶毒的掌力催動,把一股無形的真力逼過去。他要讓掌毒侵入鍾吟的血管,要讓鍾吟內腑碎成片片。

    但是,他的掌力遭到了抗阻。

    場上人眾見他二人手掌對手掌心,緊緊粘合在一起,知道他們拼起了最凶險的內力。

    廣仁大師低聲頌佛。

    清虛道長也喃喃祝禱。

    湯文媛憂心忡忡,連雙眼也紅了。

    羅、丁二女也緊張萬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緊咬銀牙,免得驚叫出聲。

    眾掌門人也焦急非常,但又束手無策。

    半盞茶時分過去了。

    對掌雙方身體下陷三寸。

    鬼見愁忽然左掌拍出。

    鍾吟也以左手相迎。

    這樣一來,兩人雙掌交叉。大概是全力以赴,準備拚個你死我亡了。

    又是半盞茶時分過去。

    鍾吟下沉了三寸,劉鶚老怪也是三寸。

    廣仁大師和清虛道長相互對望了一眼。

    廣仁道:「是時候了麼?」

    清虛回答:「無量壽佛,請道兄發令吧。」

    廣仁道:「善哉、善哉,我佛慈悲,為免生靈塗炭,只有大開殺戒了。」

    旋即輕聲道:「羅漢堂首座何在?」

    廣濟大師立即應道:「下座在。」

    「請按第二套方案進行。」

    「是!」

    「達摩堂首座!」

    「下座在。」

    「令爾弟子按第二套行動。」

    「是。」

    「華山掌門聽令!」

    「是。」

    「立即按第二套執行。」

    接下來,又點了丐幫之名。

    最後,廣仁大師道:「餘下派眾,監視無名島行動,俠義會各位,策應對付魔眾。」

    各派掌門一一遵令。

    就在同一時間裡,十八羅漢突然飛身躍出,直撲到神魔教弟子所站地方之一側。

    達摩院十二弟子也緊隨前往。

    華山派則從另一邊繞到了神魔教側方。

    丐幫二百多五袋以上弟子。則堵截了下山之路。

    無論是誰都會明白,場中首腦人物勝敗一分,大規模械鬥將立即爆發。

    神魔教弟子個個心驚膽戰,無名島弟子也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這時,對掌的雙方,情勢又有了變化。

    鍾吟又下沉了三寸,已到膝頭。

    劉鶚下沉四寸,已超過了膝頭。

    然而,勝負仍然不分。

    但是,欲罷已是不能。

    劉鶚一發覺比內力不是好計的時候,他已抽不回掌,鍾吟的雙掌已將他緊緊吸住。

    劉鶚頭上升起了一團白霧。

    鍾吟頭上升起的白霧卻淡得多。

    他們已進入了最後決定存亡的階段。

    可就是這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這已不是今天發生的頭一樁意外,但人們還是驚得喊出了聲,嚇破了正道武林人士的膽!

    只見一個影子一閃,鍾吟面前已多了一個人,這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熊壯飛。

    他要幹什麼?

    人們念頭在腦中飛快地一閃。

    只見他一指戳向鍾吟的印堂穴。

    印堂穴是死穴,一指而斃命。

    湯文媛尖叫一聲,一下暈倒在地。

    丁羅二女卻嚇得連聲音也喊不出來,互相摟住,緊閉起了雙眼,腦海中一片茫然。

    瘋道爺已躍至半空。

    玄空玄靜兩位高僧同時躍起。

    各派掌門稍後一步,個個全力施為,恨不得一閃念間就到鍾吟身邊。

    等他們紛紛落地時,場中情勢並未有多大變化。

    雌一不同的,是鍾吟的一隻手指,正好頂住了熊壯飛的一隻手指。

    食指尖對食指尖。

    劉鶚的左手己撤回。

    飛躍而來的高手們怔住了,這下子他們一籌莫展,誰也無法將他們三人分開。

    試問,誰有超過三人加在一起的功力?

    那麼,只有仿照熊壯飛的樣,派人去偷襲,讓他無法抵抗。

    不,正道人士就是正道人士,不能像熊壯飛一樣無恥。

    但是,以鍾吟一人之力,能抗得住當世兩大頂尖高手的內力進攻?

    抗不了,絕對抗不了,要不了半盞茶時分,鍾嶺就會狂噴鮮血而亡。

    到底應該怎麼辦?

    連瘋道爺也傻了眼。

    俠義會的人,個個急得眼中都含了淚。

    無名島兩位太上護法,已經走出兩步,防止正義同盟的人偷襲熊壯飛。

    熊壯飛沒料到偷襲未成,竟然把自己也陷進了這場凶險無比的拼耗內力的拚鬥中去。

    他想脫開,但脫不了,就像整個人被吸住了一樣。

    他一咬牙,橫下心,合兩人之力,還治不了這小子?

    於是提起功力,以七煞指力攻將過去。在他想來,七煞指專破內家罡氣,鍾吟又能支撐多久呢?

    然而,他想錯了。

    鍾吟一見他躍至跟前,便知他的險惡用心,立即加強了護身罡氣。後果見他一指戳來,不等七煞指力分散為七股尖銳的針風,便以三絕指抗住了它,逼住七股細如針尖的真氣完全發不出指端。

    像劉鶚等人一樣,熊壯飛也低估了他。

    不過,這與他製造的假象有關。

    他與劉鶚拼掌時,料到了劉鶚的企圖。他一方面想試試對方的真力有多大,一方面隱藏了自己的實力,以免被無名島人摸透了他的情況。所以,他只,用對方施用的那麼大的真力。

    對方加大多少,他也增加多少,剛好平衡。所以劉鶚和場外人士以為他們旗鼓相當。

    這樣,熊壯飛瞧出了便宜。

    他想以一指擊殺了鍾吟,然後再出一指把劉鶚也了帳。能不花一點代價就擊斃中原黑白兩道的頂尖高手,真是何樂而不為?

    再說鍾吟抗住了兩大高手的內力,並不覺得太過於吃力。

    當然,也不輕鬆。

    熊壯飛的指力猶如一股兇猛的湧泉,直朝他的指尖灌,竭力想衝破阻礙,直進入他的脈穴,他立即加入了三成力,以六成力道對付熊壯飛。

    而鬼見愁劉鶚,他只需以四成力道就應付裕如。

    劉鶚這才感到了恐懼。

    以熊壯飛這樣的頂尖高手加入拚鬥,這小子居然能抗得住,真不知這小子功力多深!

    自己悔不該低估了這小子,但已經來不及,此時他的內力已消耗過半,不敢再施以猛攻,便採取守勢,希圖熊壯飛與這小子對耗功力,自己再相機取勝。

    鍾吟面對兩大頂尖高手,起初也並無此把握,實是迫於無奈,才和熊壯飛再拼內力。他決心以己之命,換兩個大煞星的兩條命,為武林除害。待交手片刻後,他發現體內真力充沛,毫無衰竭現象,不禁連自己也感到驚異。

    實際上,自他苦練白衣書生在「鳧」上留下的內功心訣後,已能將空靈禪師輸入的七十年功力和肉芝液提供的三四十年功力,以及他本身受到父親氣功按摩和修習伽藍神功的內力完全融合,達到了發由心的地步。今日再經劉鶚以無儔真力一逼,等於助他修習白衣書生留下的心訣,將全部體內的真力調動起來,生生不息。而熊壯飛加入鬥力後,又等於助他將本身內力的運用,更加隨意、更加自如。

    換句話說,他修習白衣書生內功心訣時日尚淺,雖然大體上已能做到收發由心,但畢竟火候還淺。如今經兩大頂尖高手的內力一逼,使他運用內力時達到了自如隨意的完美程度。

    再說場中人眾,已蜂擁到拚鬥內力的三人周圍,秩序突顯混亂。倘使有人以暗器偷襲,這就相當危險。

    果然,人叢中從不同方向,打出了幾件暗器,有金錢鏢、飛蝗石、袖箭,對準的目標都是鍾吟,驚呼聲中誰也來不及阻攔。

    只聽「砰砰砰」幾聲輕響,爆出了幾團碎黑點,鍾吟依然無恙。

    這又把眾人驚得喧嘩起來。

    原來,所有暗器均被震得粉碎。

    丁浩大叫道:「俠義會速速布下警戒!」

    方冕等諸小俠立即在鬥力的三人周圍布下一圈守衛,丁羅湯三女則離鍾吟最近。

    少林廣仁大師喝道:「在場諸人速退原地。以免驚擾拚鬥之人,發暗器者格殺勿論!」

    在正義同盟一干人眾的逼迫下,所有人眾又都退回場外原地。

    丁浩也撤走了俠義會諸俠。

    靠近鍾吟三丈地方,瘋道爺、玄空、玄靜三位前輩盤膝坐著,為鍾吟護法。

    湯、羅、丁三女這才放心,退回原地。

    原來,湯文媛只暈過去了一會兒,便在驚懼中醒來,正躺在銀鳳的懷抱裡。

    羅丁二女緊閉雙目之後,突聽有人翻倒之聲,趕緊轉頭睜眼,發現文嬡暈厥,銀鳳趕緊將她抱起來。文媛一醒,便掙著下了地。

    三女相對,淚如泉湧,不敢朝場中看。

    忽聽少林掌門廣仁大師道:「三位女俠不必憂傷,鍾盟主功臻化境,以老衲看來,決不會敗於二獠之手。」

    三女聞言,這才把目光轉向場中。

    果然,鍾吟以一敵二,情況似與剛才一樣,沒什麼變化,芳心這才稍慰。

    文媛輕聲道:「那兩個如此了得,這後果不堪設想。」

    銀鳳道:「你那老鬼師傅也太不是東西,竟然當著天下英雄的面,不顧身份偷襲,否則,吟弟足能對付那老魔。」

    丁香憤然道:「想不到無名島人如此卑鄙,真是連祖上那點兒聲譽都不要了,我真恨不得一劍把那老東西劈成兩半!」

    文媛心自慚愧,對師傅的卑鄙也深感痛恨,那尚存的一點師徒之情,也灰飛煙滅了。

    她道:「想不到師傅是這樣狠辣的小人,今日我才算完全看清了他的猙獰面目,從今以後若是再見到他,我一絲內愧也沒有了。」

    銀鳳道:「這就好了,嬡妹。」

    待到場外觀眾擁進場中時,她們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著跑過去,看到有人以暗器偷襲心上人,差點又把她們嚇死。

    此刻雖然回到原地,心卻擱在個郎身上。

    文媛憂急地說道:「我擔心他內力耗盡,這後果……」她不敢再說下去。

    兩女心中也很明白,只是不願說出。

    文媛一提,由不得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們心緒紛亂,又不敢大聲哭泣,只是默默流淚。

    她們知道,這一場拚鬥下來,鍾吟若是萬幸不死,從此也將是個廢人。

    這樣可怕的後果,讓她們如何承受?

    再說此刻場中,鍾吟已下陷到腿部,劉鶚已經齊到腿根,只剩半截身子在外。熊壯飛雖然後來,但拼得甚猛,身子下陷到了膝蓋,與鍾吟已相差不多。

    三人頭上都升騰起了白霧,熊壯飛頭上白霧最濃,鍾吟和劉鶚都淡得多。這是因為鍾吟未出全力,而劉鶚已耗去了大半內力之故。

    鍾吟在適應了兩人的內力攻迫之後,覺得尚有餘力可發揮,於是催動內力開始反攻。

    他決心不放過老魔劉鶚,但對熊壯飛,尚有留下餘地之意。

    雖然無名島在中原已動殺劫,但和上兩代有關,如今若是將他毀了,這恩恩怨怨何時了?

    若是對他手下留情,也許還有轉圜餘地。

    於是,他對劉鶚加了一成力道,對熊壯飛只保持均衡。

    這一加力道,劉鶚就吃不消了。

    只見他漸漸氣喘,咬牙切齒之聲時聞,額上汗如雨下。

    熊壯飛一見,大吃一驚,心想,若是劉鶚敗亡,鍾吟這小子全力對付於己,這怎麼得了?

    於是立催內力,乘隙而攻。

    鍾吟頓感指尖壓力陡增,無其奈何,也只好增加了一成力道。這一來。他已是出盡了全力,頭上的白霧也濃了起來。

    又過半盞茶時分,劉鶚已是氣喘加劇,敗亡已在眼前。

    熊壯飛額頭汗濕淋麻,也微有氣喘,只好減弱了攻力,以保自身。

    鍾吟額頭也見了汗,汗珠一顆顆滾落。他突然感到指上壓力減輕,便立即加強了掌上力道,一鼓作氣,攻向劉鶚。

    只見劉鶚渾身顫抖,臉色由紅而白,終於手掌下垂,一口鮮血噴出,一顆毛髮茸茸的頭顱頹然垂到胸前,靈魂早已離竅。由於他入土齊腰,也不會倒下,一代大魔就此了賬。

    熊壯飛大驚,急忙收斂心神,全力對敵,生怕鍾吟給他增加壓力。

    鍾吟的確這麼做了,他立即摧動內力,把熊壯飛逼得心驚膽戰。忽而,他又減輕了些,使熊壯飛得以喘過一口氣。

    這樣做,是告訴熊壯飛,他完全有力量將他擊倒,以免給對方造成自己心無餘力的錯覺,不領他高抬貴手這份情呢!

    老魔斃命,全場歡呼。

    神魔教血手印史剛、五毒刀馬良駒、玉面無掌楊燦及教中弟子,無不大驚失色。特別是馬良駒,眼見恩師慘死,恨不能一刀活劈了鍾吟,但三丈外坐著三個頂尖高手,他豈敢亂動手腳。

    史剛心中明白,今日之局已定,正義同盟欲圍殲自己一干人眾,得想個脫身之法才好。

    此時見場中歡騰,正義同盟中人又在關注鍾吟與熊壯飛拚鬥情形,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猛提一口真氣,從轎中椅上來個「一鶴沖天」躍起四丈高,然後在空中一個倒翻,兩腳收縮又猛蹬出去,身子箭一般落到了六丈外,不等身子下墜,又借樹梢之力,復又彈出六丈,幾個起落便沒入山下不見。

    正義同盟守在場邊的人眾,根本來不及攔截,便讓老魔逃走了。

    這一逃,神魔教教眾一陣大亂,楊燦與馬良駒不約而同也飛身而起,想藉混亂之際逃出。

    少林十八羅漢哪裡能容他倆走脫,紛紛躍起攔截,頓時打作一處。

    丐幫伍敏長老一聲喝道:「神魔教眾,放下武器,只妻改惡從善,放爾等一條生路!」

    黑衣青衣武士中大都紛紛扔下刀劍,少部分紫衣武士和紅衣武士則負隅頑抗,於是展開了一場混戰。

    再說鍾吟忽然開言道:「熊莊去,還不停手麼?」

    熊壯飛聽他還能開口說話,這份功力當真深不可測,便趕緊點點頭。

    要是兩人功力相若,想分開也分不開,但鍾吟高出許多,便徐徐撤回內力。

    熊壯飛若釋重負,也將內力收回。

    鍾吟微一提氣,已從土中躍出。

    他對熊壯飛道:「鍾吟有兩句話,奉勸熊莊主,望自今日起,兩罷干戈,不知閣下以為如何?」

    熊壯飛面上無光,道:「好,一言為定,他日再來領教!」

    鍾吟道:「切磋技藝歡迎,只是不必再造殺孽,莊主以為如何?」

    熊壯飛道:「此事可從長計議。」

    熊浩在一邊叫道:「速將叛徒湯文嬡送交過來!」

    熊壯飛道:「不錯,其餘事可商討,唯叛女必須交出!」

    鍾吟不禁大怒道:「熊莊主,此事不可再提,人各有志,自擇大路,還是就此罷手為好。」

    熊壯飛道:「要是不罷手呢?」

    鍾吟聲色俱厲:「鍾某手下決不留情!」

    熊浩仍然狂傲不可一世:「那就手下見高低!」

    瘋道爺罵道:「你們也太不知趣,今日之局由爾等猖狂麼?」

    鍾吟心想,手下留了情還不知感謝,這些人真是死不知悔改了,他怒氣填膺,喝道,「鍾某不為已勝,網開一面,若不然,今日定叫你熊莊主命喪當場,若是不服,儘管過來動手!你們也真是狂妄得無知,狂妄得可笑!乘人之危偷襲,已然丟盡了自家的顏面,還不滾回島上,留在這裡丟人現眼麼?」

    這一番話罵得刻骨,熊壯飛頓時怒火沖天,忘掉了適才拼比內力時悔悟心理,大叫道:

    「你小子休要得意,今日不叫你濺血五步,天下第一莊的名號就此取消!」

    話說到這一步,絕了。

    場上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再說神魔教一干人眾,動手的僅少部分,哪裡擋得住正義同盟少林、華山、丐幫武當等弟子的攻擊,不到一盞茶功夫,全部被殲。

    投降的部眾,被命坐在一處,等候發落。

    俠義會諸俠仍坐鎮台上,與眾掌門監視全場情況。

    他們見鍾吟擊斃老魔,又安然與熊壯飛分開,均都高興非凡,心算落下了地。

    丁、羅、湯三女更是喜歡得抱成一團,她們從未想到會有此良好結局,但是,場中情況又變,熊壯飛父子索要湯文媛,眾女心中又一緊,湯文嬡氣得咬牙,真想下場拼了。

    銀鳳道:「嬡妹不必如此,自有盟主做主,理他作甚?」

    丁香道:「這些人臉皮厚如斯,天下少見。明明吃了敗仗,還驕橫不可一世,你聽,吟哥怎樣剝了他們的臉皮,痛快,痛快之至!」

    文嬡叫道:「不好,又要動手了!」

    丁羅二女趕忙往場中瞧去,只見熊壯飛已拉開了架式,馬上就要動手了。

    原來熊壯飛自恃七煞指無人能敵,適才與鍾吟對陣,一出手就被鍾吟以三絕指力封住,不得發揮專破內家功力偽專長。他自忖內力比不過鍾吟,但七煞指鍾吟絕對抵擋不住,只有擊殺了鍾吟,天下第一莊的面子才保得住,才能震懾中原武林,實現祖師稱霸中原的宏願。

    所以,他那自大的心理,又恢復如前。

    瘋道爺罵道:「這小子太張狂,道爺實在看不慣,待道爺來打發他!」

    鍾吟道:「怎值得你老人家動手,還請道爺與兩位高僧回座,這裡自有晚輩處置。」

    瘋道爺道:「好、好,交給你小子了,手下不必再留情,人家可不買人情賬,人家喜歡的是真功夫!」

    鍾吟道:「知道了,晚輩自會讓這個目中無人的東西,懂得領略中原武術的博大精深。」

    瘋道爺和兩位大師,便躍回席上。

    熊壯飛哪裡受得了這些言語,大喝一聲,一拳遞出。

    場外人眾不平熊壯飛的卑鄙,紛紛出言譏刺,把無名島人罵得抬不起頭來。

    當然,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他兒子熊浩少莊主。

    卻說鍾吟見他一拳搗來,伸手就抓他手腕,此時他在招式上也能收發由心,不管什麼招式,只要傷敵就成,真正達到了似招非招的高度。只要對方出手,他隨意就能化解。

    兩人這一交手,倏忽過了十招。熊壯飛見對方並不騰跳避閃,心中不禁大喜。心想,我還怕你快如影動如風,抓不實你的所在,你既如此托大,少不得是自找死路,待我早早打發了你吧。

    心念交動間,他功聚於指,一聲大喝,一指戳向鍾吟胸前。

    「嘶——」一聲尖嘯驟發,比熊浩的七煞指,威力何止高出一倍。

    鍾吟陡然感七股尖銳無比的細流,猶如七根鋼針,猛力穿進了護身罡氣。他心到意到,意到氣生,也運足了拚鬥內力之後遺下的全部功力,猛將太清罡煞反震而出。

    「嘶——呼!」撕裂布帛後伴隨一聲大震。

    一聲慘嚎穿透了塵霧,塵霧中倒飛出了一個身子,結結實實摜在地上。

    與此同時,三條人影快若閃電撲向鍾吟,三人身未到同時施出了七煞指,猛攻向鍾吟。

    鍾吟是怎樣對付熊壯飛的?

    原來他看準了對方的心思,要以七煞指取勝,就故意立在原地,誘他出指。他先以伽藍神功護體,待七煞指力剛欲穿破氣罩的剎那間,以太清罡煞全力反擊。這一來,既可抗住對方指力,又以罡煞強大的力道擊中熊壯飛的身子,使熊壯飛猝不及防,內腑破碎而死。

    他剛發出太清罡煞擊中對手,忽地瞥見三條人影兩條在前一條在後向他撲來,那身手和速度使他立即意識到,前兩人定是太上護法,後一人定是少莊主熊浩。

    他的眼力何等敏銳,一看出是此三人突襲,哪敢輕迎其鋒?何況是在拚鬥內力之後?他立即施展移形換影身法,避開了二老突襲,卻迎向了弱得多的熊浩。

    這情狀說時遲,那時可快如眨眼功夫。

    「嘶——」強烈得像要刺穿了全場諸人的耳鼓一般,場中灰石飛天。

    「啊——」一聲慘叫又衝天而起。

    鍾吟恨他們心地歹毒,在迎向熊浩之際,他以太清罡煞護身,同時施出了三絕指。

    熊浩七煞指未能攻入太清罡煞,自身卻被三絕指擊中胸口要害,哪裡還有活的份兒,當他墜地躺著時,只剩下出的氣兒了。

    兩個太上護法見一擊不中,反又折了少莊主,氣得鬚髮管張,一左一右向鍾吟撲來,今日不斃這小子,無名島永無在中原稱雄之時。

    如此不顧江湖信義,又如此瘋狂地要致人以死命,鍾吟內心也升騰起了萬丈怒火。

    從出道這半年來,他從未被撩起那麼大的怒火,於是在怒火中燒的偏激心理下,他也變成了一頭狂怒的獅子,一頭要撲人噬人的兇猛無比的雄獅。

    他狂吼一聲,迎住了左邊撲來的護法。

    兩入速度都太過快速,那太上護法也未料到他會以身相迎,只得十萬火急地戳出一指,而與鍾吟疾出的三絕指相抗。

    又是「嘶」地一聲大響,兩人由於受到氣流撞擊產生的阻力一擋,同時落下身形,而又同時攻出三招。

    如此面對面相搏,七煞指再也無法施用,狂怒中的鍾吟又以陰柔至極的一掌,將太上護法擊翻在地。

    另一太上護法發覺撲空,立即扭轉身軀,比鍾吟稍先動身子,撲向鍾吟,而鍾吟也不加思索,掌擊對手之後,稍後半步也撲向這後一個太上護法。

    這次鍾吟又改變了戰術,運起太清罡煞,一古腦兒將身軀向對方撞去,既不發指掌,也不抬腳腿。

    那太上護法卻攻出一掌一指,忽見鍾吟直挺挺迎面撞來,心中不禁一喜,看你還想活!

    「嘶——」尖銳的撕帛聲破空而起。

    「呼——」掌風與罡煞相撞。

    太上護法一掌一指徒勞無功,鍾吟的一個身子仍照直撞來,心知大大不妙,待要閃避,已然不及。猛覺一堵牆似的罡氣,撞散了自身的護身罡氣,胸口一窒,張口吐出一股鮮血,身子也像斷線風箏朝後墜到三丈外去了。鍾吟一擊成功,心中怒火還未消盡,又猛地朝無名島人撲去,驚得那些男男女女四散逃奔,可哪裡逃得掉,鍾吟掌擊指戳,眨眼擊斃數人,把那孟珠嚇得腳癱手軟,被鍾吟一下截住。

    鍾吟獰笑一聲,剛要擊出一掌,猛地聽見一聲嬌呼:「吟哥手下留情!」

    鍾吟心神一震,那被怒火燒昏了的頭腦,才稍稍冷了一冷。瞬間湯文媛已跪在他面前,抬著淚珠滾流的螓首,哀哀求道:「莊中子弟被迫作惡,求求吟哥高抬貴手,放他們去吧,吟哥,非是小妹處處維護……」

    鍾吟一把將她拉起,心中的怒火被她的眼淚澆滅了,長歎一聲:「我是被怒火燒昏了頭了,媛妹,幸你及時趕來提醒我,否則,又多造殺孽了,無名島弟子何罪?放他們去吧。」

    文媛高興得連忙揚聲場內:「無名島人聽了,盟主網開一放你們回家,望你們不要再在中原大地為惡了!」

    孟珠也滴下了懺悔的淚水,對文媛道:「師妹,我對不起!」

    文媛哭道:「師姐,我與你同是女兒身,你的心我明白,我不怪你。」

    孟珠被這話感動得泣不成聲,「妹妹,妹妹,我好不傷心,在他們父子死了,我也解脫了,可是我又到哪裡去呢?即鍾吟盟主宏洪大量,黃山、丐幫、九華子弟也饒不了我,我不如現在就死了吧,以命還債!」

    說著真的舉劍就往頸上砍去。

    湯文媛驟不及防,搶救已不及,嚇得尖叫出聲,兩眼也緊閉上。

    但聽「噹」的——聲,寶劍落地。她又睜開雙眼,以為孟珠已血濺當場,香消玉殞。哪知孟珠並未倒在地上,也沒有那血淋漓的慘狀,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趕緊撲過去,一把摟住孟珠,孟珠也宛如從夢中驚醒,一把摟住了她,兩人又失聲痛哭起來。孟珠為何沒有死了?

    這自然是鍾吟不讓她死,就在剛舉劍自刎的一剎那,鍾吟發出指力,點了她手上麻穴,所以手一軟,寶劍落地。

    鍾吟道:「孟姑娘,若是已翻然悔悟,善莫大焉,以往之仇,在下願為姑娘化解,若是願在俠義會安身,在下竭誠歡迎,必以兄妹之情禮待,望姑娘自作抉擇。」

    此刻俠義會諸俠已圍在四周,他們本是驚於場中劇變紛紛趕來的。

    丁浩趨前道:「孟姑娘,會主之言也是老朽心意,倘孟姑娘願入俠義會,老朽倍感欣慰。

    人孰能無過,況姑娘師命難違,也怪不得姑娘,只要一心從善,前途似錦,不知姑娘以為如何?」

    姚菊秋、丁香,蔣雪雁也上前拉住孟珠的手,道:「姐姐,快快答應吧,和我們姐妹在一起,不是很好玩嗎?」

    孟珠自小從未體驗過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在無名島只有主子與奴僕之分,對上唯命是從,對下喝斥指派,她又被熊浩肆意凌辱,不敢稍加反抗,心中卻積怨已深。來到中原,便將一股怨憤之氣,發洩於征伐對像上,是以冷酷無情,出手狠辣,上次在華山,瞧見湯文嬡與俠義會姊妹在一起,也曾心生羨慕,但懼於師傅淫威,總以為湯文嬡沒有好下場。如今師傅等人已自取亡,她已無人可懼,俠義會上上下下又是一片誠意,使她又感激又慚愧,不禁激動得雙膝跪下,向鍾吟、丁浩行禮,口中說道:「小女子罪本該死,承蒙俠義會兩位會主不棄,願予收留,小女子求之不得,以後立功贖罪,對各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永誌不忘!」

    姐妹們忙將她拉起,一陣歡躍。

    廣仁大師合掌道:「善哉善哉,姑娘洗心革面,今生必有後福。」

    孟珠又連忙給大師行禮。

    此刻場中人聲沸騰,鍾吟連斃幾個頂尖高手的事跡,一直在人們口中重複,說也說不夠,講也講不完,許多小幫會或是一些成名人物,紛紛要求加入正義同盟。危害中原武林的大害已去其一,剩下的神魔教也已元氣大傷,從而使正氣重新抬頭。

    鍾吟和廣仁大師,清虛道長又忙著處理善後,將神魔教放下武器的人眾訓誡一番,正告他們去惡從善,不日正義同盟將直搗太湖老巢,徹底掃除神魔教餘孽,之後,便放他們離去。

    對悟玄子道長的後事,也慎重處理。

    五天後,才算料理好瑣務。

    正義同盟商定,明年三月掃除魔教巢穴,各派高手於二月底齊集金陵俠義會。

    第六天,眾人才辭別下山。

《血染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