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馬引路

    藍人俊終於到了黃山。

    這一路也確實太辛苦,他到餓極熬不下去之時,便到寺廟抄經化齋。

    由於他飢火難熬,就拚命練功,待他行到黃山之際,居然已將陰功練得小成。所以,越到後來他辟食的日子越長,走路時精神越健旺,飢火的逼迫已遠不如他出行之日。

    他根本沒想到打主意到黃山這辦法是再好不過的練功法。若是他呆在個固定的地方,成效絕不會有如此快速。因為走長途消耗精力,他扔命練功以抵飢火,練功時間既長,收效又甚大,做到了別人難以做到的事。

    他如果懂得書上所說,便可改練陽功,但他只知拚命習練陰功,不料這樣做的結果對後來的陰陽二勁合一,收到了事半功倍之效。

    再說他到黃山之後,因黃山自古無路,他又不曾來過,問樵夫何處峰最高,樵夫勸他不要妄想登高,山勢奇絕,又有野獸一旦迷路,只怕再也下不了山。

    他謝過樵夫,只管往上走去。

    冬季剛過,萬木復甦,自有高人雅士登臨黃山,他匆匆避開遊人,獨自往僻靜處走去。

    七據八拐,哪裡路難行就往哪裡去。

    也不知爬了多少時候,只見日已當午,他並不覺得累,依然健步登高。

    又走了一個時辰光景,早沒了遊人蹤跡,便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坐下來歇息。

    他想,此處諒無人再來,何不就在此練功習藝?

    他從懷中取出《紫徽二元導引術》和《然魔劍譜》,把劍譜放在包裹裡,捧著「導引術」仔細閱讀。

    他早就背熟了上面的文字,只有後面一章未讀。這一章講的是如何運功傷敵之法,他看得津津有味。邊看邊想,然後開始習練。

    也不知什麼時候,太陽己西斜。

    他又起身找到個小山洞,便鑽進去睡覺。

    第二日,他燒了堆火,把帶來的饅頭烘烤熱了,一氣吃下三個,準備十天後再下山採買,他要在十天內辟榖。

    八天過去,他感到有些吃不消,尋思著我點野果充飢。怕走不回來,便將包裹背上,出去尋找吃食。

    繞來繞去,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山是越爬越高,就是找不到吃的東西。

    忽然,「哧」一聲,從岩石後躥出一條怪物來,此獸非驢非馬非牛也非羊,純粹是個四不像,可又有四畜的長相。

    你瞧它,頭似羊,耳似驢,頸背有鬃毛象馬,四個蹄子又像牛蹄。

    他怔怔地瞧著這隻怪物。

    怪物也愣愣地望著他。

    兩下相視一會,怪物慢慢轉身,悠哉悠哉慢條斯理地逕自回去,不時扭頭瞧瞧他。

    他心中一動,山上的野獸不是食肉,就是食草莖水果,這怪物並不來咬人,大概也屬食草木水果之類的溫馴動物,何不遠遠跟著它,也許能找到些水果充飢呢。

    於是,他也徐徐前行,跟著怪物。

    怪物見有人跟著,漸漸快了起來,藍人俊也趕快加快腳步,如此又跟了半個時辰。山勢越來越險峻,他漸漸跟不上了。

    怪物引逗似地停下身子望他,又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急急邁步跟上。

    當他走到離怪物不過三丈遠時,怪物重又跑了起來,一會就沒了蹤影。

    他氣得大罵道;」好個不知理的東西,只管自己跑了!」

    忽然,有人說道:「後生,你跟著天馬到何處去?」

    他嚇了一跳,怎麼此地還有人說話。

    回轉身來,只見一個白髮皤然、長髯垂胸的老人在丈高的岩石上正望著他。

    如此高齡,居然還爬得動山,這使他又驚又佩,不禁肅然起敬。

    「老丈,在下有禮了!」他長揖到地。

    等他抬起頭來,老翁己立在咫尺。

    他又被嚇了一跳。

    「後生,你來天都峰作甚?」

    這裡就是天都峰,他不勝驚愕。

    「在下登臨黃山,是有番打算,這說來話長,老丈且請坐下一敘,如何?」

    老翁鬚髮皆白,兩道白眉修長,面相慈樣,令人頓生信賴之感。

    他微微點頭,尋塊圓石坐下。

    藍人俊道:「老丈,來山上觀景麼?」

    老翁笑道:「每年夏秋,老朽都到黃山小住,冬天則下山避寒。」

    藍人使道:「在下到黃山,實力練功而來,以助人報家仇。」

    他把在洛陽的種種情形說了,又把旅途上的遭遇講述一番。

    說完把他抄的《紫微二元導引術》和拾得的《煞魔劍譜》遞給老翁看。

    白眉老翁翻了翻導引術,微感驚歎,道:「此乃道家上乘練氣之法,你從何處得來?」

    藍人俊把抄經時見有辟榖之功,為節省飯錢而習練的經過說了。

    白眉老翁歎道:「福緣澤厚,不可求也。」

    接著問他為何追趕天馬,他把肚子飢火難熬,想隨天馬找些果子的打算敘述了一遍。

    老翁微一沉思,道:「足下隨老朽來,洞中還有些野果可以充飢。」

    他跟著白眉老翁繼續往高處攀登,無論如何使氣,總是落在一兩丈之後。

    而人家老翁,就如在平地上漫步一般。

    如此前行了半個時辰,到了一個山洞前停下。

    白眉老翁道:「這就是老朽棲身之地,足下請吧。」

    進入洞中,頓覺有些涼意。前行五丈,往右拐又走了兩丈,到了一個壁龕似的淺洞裡,光線不如外間明亮。

    老翁讓他在石凳上坐下,找了些不知名的野果出來給他吃。

    野果有的甜有的酸有的苦澀,他也不管好吃不好吃,囫圇吞棗嚥下肚去,解了飢火。

    白眉老翁見他吃完,問他練功情形,他照實說了一遍。

    白眉老翁又感驚訝,他居然練成了陰功,只不過自己不知而已。

    於是道:「足下功底已不淺,只是不會運用而已,待老朽指點你吧。」

    藍人俊大喜,向老翁叩頭拜師。

    白眉老翁手掌伸開,微微一抬,一股柔和之氣把藍人俊托了起來,這頭叩不下去了。

    老翁道:「你連老朽名號都不知,如何行拜師之禮?」

    藍人俊楞了,忙道:「弟子疏忽,請師父原宥。」

    老翁道:「因老朽上了年紀,後人稱白眉老人,有的稱白眉叟,姓蘇,名望月。」

    藍人俊道:「老人家名諱已知,拜師吧。」

    白眉叟笑道:「不忙不忙,老朽一生未收徒,只因沒有碰上一個中意的弟子,也無心去尋求。須知武功分上中下三來,要練到上乘者,心地必須善良謙和,意志堅韌,藝成後造福於民。若是藝高而驕,凡事都以好惡為念,則為害眾生矣!」

    「是、是,弟子謹道教誨。」

    「天下無有武功第一者,須知強中更有強中手,得藝後尚需求其精進,藝無止境。」

    「是,弟子決不會故步自封。」

    「老朽年已百齡,久不問塵事,聽你道來,欲練武助人報仇,習武之志,豈可如此狹隘?」

    「是,弟子知錯。」

    「藝成後戒驕戒躁,不可隨便與人動手,更不能隨意要了別人性命,當戒一個『殺』字!」

    「是。」

    「觀你對天馬無有惡意,再看你資質甚佳,老朽破例收你為弟子。」

    藍人俊俯身而拜,三跪九叩,十分虔誠。

    白眉叟微笑受了大禮。

    「聽你來時所言,玄衣修羅郝傑的武功秘籍,是藏在寺中,這到底是否現實,尚屬疑問,但白馬寺必然災星高照,黑白兩道人物不斷前去紛擾,這千年古寺,有毀損的危險,你務必專心學藝,力爭盡快下山,以挽此劫。」

    藍人俊喏喏稱是。

    「為師先授你『紫徽二元導引術』陰功發出的心決,再指點你習練陽勁。然後以真氣助你打通四筋八脈,使陰陽二勁揉合,做到意氣合一,收發由心,屆時行走江湖,決無虞矣!」

    藍人俊一點也聽不懂,只是答應著。

    由是,每日晨起,由白眉叟指導練功,如此三月,陰功大成,轉入練陽功。又三月,陽功成。

    這日白眉叟讓他坐定,一手按其百會穴,將無儔的真力貫入,助他打通了四筋八脈,衝破重樓。他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直如奔流的瀑溪。

    白眉叟笑道:「你內功大成,從今日起練《煞魔劍譜》吧。」

    藍人俊道:「師父,輕功呢?」

    白眉臾笑了:「出洞試試看。」

    兩人來到洞外,忽見天馬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直瞧著兩人。

    白眉臾告訴他如何提氣運氣,把御氣虛渡的最上乘輕功教給了他。

    「你去和天馬比比看。」

    藍人俊滿腹狐疑,未敢舉足一試。

    白眉臾道:「你提氣來個『旱地拔蔥』。」

    他立即猛吸一口真氣,使勁往上一縱,只聽「呼」一聲兩耳生風,一下躍起了七八丈,把他嚇得大叫一聲,雙眼緊閉,身子如石塊,直挺挺墜了下來。

    他滿以為會跌個頭破血流,筋斷骨折,哪知卻好端端落到了地面。

    白眉叟撫鬚大笑。

    藍人俊則歡喜不盡,立即發足向天馬躍去,天馬掉頭就逃。

    藍人俊身輕似燕,一下就趕到了天馬前頭,站下來拍掌大笑。

    天馬時時與他相見,並不怕他,只呆呆朝著他瞧。

    白眉叟道:「你還未學到家,快則快矣,只是姿式魯莽,不能自如。」

    當下—一替他糾正。

    又是一個月過去,劍已學成。

    白眉叟又教了他「混元五指針」。

    這五指針系將內力分從五個指上射出,凝為五股銳不甘當的氣針,既能擊對方穴位,又能洞穿人體,致人以死命。

    白眉叟囑他不可輕用,一則太狠辣,二則消耗真氣甚烈。

    之後,又教了他一套掌拳可以合使的『隨意掌」。

    白眉叟解釋道;『所謂『隨意』拳或掌,重在『隨意』二字。即觀察對方拳路掌路,臨時決定制敵之招。既有擒拿,又有擊拳劈掌,並無一定招式套路,但又有連結的妙方。就看你應用時的機智與靈敏了。」

    又是兩月過去,已是隆冬季節。

    白眉叟不再教他新的套路,只向他講說天下各大門派武功的優劣,並將各派有名的絕招演練給他瞧,讓他—一記下。

    白眉叟並教導他,習武不必貪多,只要精通一門就成。

    藍人俊謹遵師訓,苦練《煞魔劍譜》與」隨意拳」和各大門派之精華招式。

    冬天風雪蔽天,他和白眉叟均不覺寒冷。他從雪峰下到山腳購買米油鹽菜,並不覺疲累。師徒二人一切從簡,每三四日才食一餐飯,下山採購一次,盡可維持兩月。

    冬青春來,萬物復甦,又到了陽春三月。

    他在山上習武一年,白眉叟認為可以下山,並囑他不必再到天都峰來,他的壽限還有一段時日,但需清靜調息,不受人驚擾。

    藍人俊哭別恩師,一步三回頭,只見銀髮銀鬚的老人,如一尊神像,佇立在山崖上。

    等他走了二十來丈再回頭時,老人已經不見,只有天馬站在大石上,還怔怔望著他呢。

    他不由雙眼模糊,淚水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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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字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