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左府怪人

    吳善謙的家冷落了半年之久,現在又熱鬧了起來。

    藍人俊、鄭志剛等一行七人回到洛陽後,便住吳家大院。

    吳善謙又將老母親從鄉下接來,並引鄭蘭珠拜見了婆婆。

    老母親見蘭珠美麗活潑,自是十分喜愛,蘭珠便天天去陪著婆婆。

    藍人俊等在鄭家時就議論過,若想尋到潘老太他們,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暗中查訪,一是公開豎起『龍鳳幫」大旗,使風聲傳出,他們自會來聯絡。

    幾經商討,覺得再立「龍風幫」時機不到,僅把自己擺在明處,又限制了自己的行動,不如暗中查訪有利。

    此外,對左府張府至進行監視,但人手有限,藍人俊決定夜晚探查,伺機行動。

    二更時分,藍人俊躥上屋頂,朝敦厚坊奔去,不一會就到了左家。

    圍了裡靜悄峭,藍人俊朝主樓奔去,藏在臨近接前的一棟大樹上。

    一樓無燈火,二樓西側房裡亮著燈,三樓也有燈火。

    他想起老爺子說過,左文星說他從來不能上二樓,到他父親生前所在的房間裡去。今日既然有人,不妨去看看。

    他施展御氣虛渡,如影子般輕輕落在走廊上,點無驚塵,比一片枯葉墜地還輕。

    屋門窗戶都緊閉著,他不敢大意,靜立在原地,運起神功默察周圍及屋內,發覺中間客室裡有兩個極輕微的呼吸聲,氣息悠長,顯出功力十分雄厚,似乎坐在靠牆的椅上。

    而側屋本該是臥室的那一間,裡面也有人在,聽呼吸聲似有些古怪。

    他聽出裡邊一人,氣息輕微,比客室中的兩人功力更深,已達到一流境界中的佼佼者。

    另有一人呼吸重濁、急緩不勻,非正常人。

    一點聲音也無,沒有人說話,只有刺耳的令人聽了難受的呼吸聲。

    莫非有人生了重病,已達苟且殘喘的臨終時分,榻旁的親人在默默守著,等候病人喘完最後一口氣告別人間?

    那麼,此人又會是誰呢?

    室內三人武功極高,他只要稍一不慎,就會被發覺。動起手來事小,想看是看不成了。

    他靜靜站著,屏住了呼吸,尋思著辦法。

    須臾,他踮起腳尖,走到了另一側沒有燈光的屋前,從此屋的走廊盡頭一躍上了樹。在樹上靜侯了一會,知道屋中人並未發覺。

    他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又繞回先前蹲伏的那株大樹上。不過,這一次他站在樹尖上,手中捏著一小根帶葉的枝條。

    他瞅準沒有燈光的側屋那方,一抖手將枝條打了出去。

    一根小小的帶葉枝條,被他貫立了內勁,「唰——」拖著長長的尾音,很有些像夜行人衣服帶風的響聲,朝那方躥去。

    果然,不聲不響,兩條矯健的黑影從中間客室裡猛躥出來,朝枝條躥去方向追去。

    他急忙一個縱躍,落到了瓦簷上,一個倒掛金鉤,腳上頭下,將後窗窗戶紙用舌頭舔濕,用指輕輕一點戳破,用一隻眼朝裡瞧去。

    屋內陳設豪華,一個艷裝婦女背著他,正站在靠走廊那方的窗前,往外傾聽。

    從背影看,很像是左夫人。

    她一人在屋裡幹什麼?還有一人呢?怎麼沒有聲音了?

    他向屋內四周打量,眼光掃到羅帳垂著一半,一半掀起掛在帳鉤上的大床上,這一看,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床上躺著個毛茸茸的怪人,頭正朝著帳項,只能看到側面。

    也許不是人是什麼怪物吧!

    藍人俊再仔細審視,發現不是怪物,的確是人。只見他滿頭雪白長髮,將一個臉遮沒了一半,根本分不清頭髮和鬍子,聽不見重濁的喘息聲了,只見胸脯微微起伏,倒像一個正常人,睡著動也不動。

    藍人俊明白了,他被人制住了睡穴啞穴。

    不能再看下去了,左夫人已從窗前轉過身來,他連忙翻上屋面,躺在瓦楞上靜聽。

    這瓦楞不過是一小塊遮簷,沒有絕好的輕功,是無法停留住的。

    此刻,他聽到下面有人說話了。

    只聽余艷花問:「有什麼人來麼?」

    室外有人答:「夫人,我二人在園中繞了一圈,沒有影兒,想是什麼驚動了野鳥吧。」

    余艷花道:「我聽著也不像夜行人的聲音,莫非有人打出了枝條、棍子之類的東西麼?

    你們在地上仔細搜搜看。」

    外間有兩人答應:「是。」

    藍人俊嚇了一跳,這余艷花當真厲害,可得小心了。另外兩人也是女子,功夫也達一流。三人如果聯手,雖不致把自己怎麼樣,但總是麻煩,最好別驚功了她們,瞧瞧床上的怪人到底是什麼人。

    余艷花吩咐完畢,聽裙裾的悉卒聲音,大約從窗前走到了床邊。

    只聽她道:「喂,怎麼樣?」

    沒有回答。

    「你太固執了,何苦呢?」

    沒有聲音。

    「其實,你都不急,我又有什麼急的了,不要緊。我會陪著你的。只要你覺得快活坦然就行。不是麼?每天讓吃得好好的,還給你煨參湯補藥,照顧還不周到麼?哈哈哈哈……」

    這笑聲聽起來像哭,靜夜中聽來叫人毛骨悚然。起先有股說不出的淒涼味兒,到後來又讓人感到刻骨的怨聲,使人不寒而慄。

    「我知道,你想死,是麼?不行呀。你怎麼能死呢?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一個大活人?

    我不是說了麼,你不急,我更不急,每天讓你吃好的、喝補湯,就為的讓你健健康康活著,你不吃不喝。沒關係,就餵你吃餵你喝,你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嗎?瞧,你那雙老眼睛,瞪起來就像一隻惡虎,你想把我吃了是麼?可惜你辦不到,永遠辦不到呀!這一點你比我更明白。我知道,你此刻心中想些什麼,你咒我、殺我、咬我、砍我,這麼多年,你心中想過只怕不止百萬遍了,對麼?可你依然像個大娃娃,乖乖躺在床上,什麼也幹不成,只有心中吃苦,徒歎奈何!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只能怨你自己,一點也怨不得我。誰叫你冥頑不化、不識時務呢?你要是早點說了,我就打發你上路,這不比活受罪好麼?咦,你看著我幹什麼?你恨?恨得切骨?你這個該死的老鬼,待老娘再讓你嘗嘗鬼脈手的厲害!」

    這最後幾句,余艷花就像個瘋婆,咬牙切齒,惡毒已極!

    接著,藍人俊就聽到一陣不均勻的粗喘,跟剛才聽到的一樣,想是余艷花把什麼「鬼脈手」的制穴手段施加在那人身上,那人又被點了啞穴,叫也叫不出來,只有喘氣的份兒。

    好一個狠心腸的婦人!

    居然多年折磨一個死不掉活不成的可憐人,實在該遭天譴!

    他立即揭起一塊瓦片,一縱身到了屋對面的樹上,但屋內燈已熄,想是揭瓦片時已驚動了這個妖婦,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運功將手中瓦片捏碎了一個角,抖手往窗內打去。為了不露行藏,他立即從這株樹躍到五丈外的一株樹上,藏在葉片枝條間匿伏不動。

    只見從二樓走廊上接連躍出了三條人影,直撲他剛才藏身的樹上。

    旋即發現樹上無人,三人立即朝另一株樹躍去,趁她們剛到第二株樹,藍人俊從樹梢躍過了她們適才撲去的那株樹,在樹梢上稍一點,躍到了二樓走廊上。

    他想把床上的人救出來,弄清是何方人士,讓他脫離苦海。

    他迅速推開房門闖入,一進屋就知道床上已無人,又聽衣袂飄飄聲,人家已朝樓上撲來,分三個方向,堵截他的逃路。

    他順手抓起兩張靠椅,「砰砰」兩聲砸向兩扇窗戶,人跟著朝一扇窗戶飛出。

    這一招很靈效,向窗前撲來的人忙於躲避靠椅的襲擊,被藍人俊從空隙中遁走。

    他接連幾個縱躍,早已掠出左府,回頭一瞧,追來的兩個黑影離他還有七八丈,不禁微微一笑,施展輕功,一下就走得無影無蹤。

    他在黃山的半年多,每天除勤練功外,每夜蒙恩師以氣按摩週身穴脈走道,功力增加了何止五成,故余艷花等人先就慢了一步,哪裡還能追得著他?

    藍人俊從敦厚坊繞到北市,又從北市到了思恭坊,往張經仁家奔去。

    張府無燈火,人早就睡盡,看不出什麼名堂,便只好回到上林訪吳家,正好是四更剛過,便逕自進自己臥房,打坐練功。

    天亮後,眾人起了床,藍人俊把昨夜所見告訴了諸人,大家都驚奇不已。

    鄭志剛道:「應把此人救出,此人定是大有來歷呢。」

    藍人俊道:「我第二次進屋,床上人已不見,不知藏到何處去了,要救只怕不容易,除余艷花外,另外兩個守門的女子,功力不比余艷花差多少,合三人之力,很難對付呢!」

    歐陽榮道:「只可智取,待認真想出個辦法再說吧。」

    鮑同道:「吳公子在黃山已與紫魔朝了相,依老朽猜測,只怕要到這裡來報復呢,須得小心才是!」

    鄧秀芝道:「鮑大哥說的是,我們人手少,不可再分散,救人的事要慎重,若救不出來,只怕危及此人性命。」

    藍人俊道:「救人一事,待在下多探查幾次再說。有在下的驚憂,他們也夢寢不安,分不出身來此惹麻煩。」

    吳善謙道:「這樣也好。在下則想到北市露露面,看望麒麟鏢局徐鏢主,也許蒼大爺他們會與他聯絡呢。」

    眾人俱都贊成,也顧不得顯露痕跡了。

    藍人俊道:「吳兄,在下蹤跡暫不與人說,好麼?」

    「連徐鏢主也不說麼?」

    「暫時不說為好,徐鏢主一旦知道,說不定就在鏢局內漏出風聲,傳揚開來不利。」

    「好,我對任何人也不說。」

    吳善謙換了一套公子綢衫,逍遙自在地出門去了,被鄭蘭珠又追了回來。

    她也要去,逼著吳善謙替她找來一套舊男裝,扮成個書生模樣,和吳善謙一道出門。

    藍人俊望著他們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但他心中又泛起一股苦澀味,眼見人家成對成雙,自己卻形單影隻,蒼紫雲的倩影又自然地到了心頭,抹也抹不去。

    他再搖了搖頭,回房去靜坐練功。

    吳鄭兩人去到下午才回來,晚飯時眾人圍坐一桌,聽兩人談今日見聞。

    吳善謙道:「我和蘭妹到了北市,逕向去嘉賓樓探訪徐鏢主。徐鏢主不在,聽說在鏢局有事,便只好退出來。正待去鏢局拜訪,有人在後邊叫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陌生漢子。他道:『吳公子,請借個地方說話。』我因不認得他便道:『你是何人?』他道:『這裡不是談話之地,找個清靜處,在下自當奉告。』我便和蘭妹和他到了另一條街的旅舍裡。

    進了客房,屋中坐著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來歲的人,一個也不認識。我問他:『尊駕何人,』他道:『在下趙賢林,這位叫張士相,這位是朱仙雲姑娘,我等奉左公子之命,上洛陽來尋訪吳公子,』我一聽,大喜過望,但又詫異他何以認識我,便問道:『在下與尊駕素不相識,何以識得在下?』趙賢林答道:『前年白馬寺大會,在不等也從陝西翼城趕來,會上曾見過吳公子,旁邊有人道出公子姓名,故而深有印象。』我問他:『在公子今在何處?』他答:「左公子、蒼姑娘、潘老前輩等人均在敝莊避難。在下等三人受左公子囑托,每月一次到洛陽探訪。左公子囑在下三人不要到麒麟鏢局、嘉賓樓去找徐鏢主,因他那裡人雜,伏有金羅漢的眼線,讓在下三人到上林坊尋找吳公子,去過幾趟都不見,今日無意中瞧見公子,但又有些看不實在。本不敢貿然相問,又怕坐失良機,故爾大膽一試,果然是吳公氣。』我問他:『你們又如何識得左公子的?』他答道:「在下等人系終南派弟子,師傅朱雲彪老人家在翼城郊五家村定居,朱姑娘就是老人家獨女,前年白馬寺大會,帥傅老人家吩咐我等來旁觀,見過左公子、去年,在下等人在翼城見到左公子一行,便上前問詢,繼而邀至師傅家,以後便在五家村住下來,因各家房屋不多,便分散開來住進各家。敞村年青子弟平日都向師傅老人家學藝防身,故師傅一聲令下,全村均在暗中戒備,防止閒雜人等入莊,混有金羅漢眼線,所以左公子等人住在敝村,甚為安全。左公子囑托我三人至洛陽訪查龍鳳幫幫主藍人俊閣下的行蹤,不知吳公子知道下落否?』我聽他講的頭頭是道,便相信了他,但還留了個心眼兒,便回答道:『藍幫主前兩天曾與我見過一面,而今不知還在不在老地方,這樣吧,待我先去探訪,明日到敝宅相見如何?』他三人大喜,滿口答應。我想,知人知而不知心,不如今晚失去探查他們一番,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藍人俊道:「如此甚好,今晚我與吳兄走一趟吧。」

    他一聽到蒼紫雲的消息,心裡就忍不住了,恨不得馬上就到北市去找終南弟子。

    可陳青青他們呢?怎麼不曾聽說?

    他問道:「陳大爺、祝二爺他們呢?」

    吳善謙道:「沒有說,但想來總在一起,不會出岔的。」

    眾人都十分高興,只要潘老太他們找到了,就可到在府一闖,這麼多高手相聚還怕什麼?

    晚上,北市燈火輝煌,賣小吃的、賣雜物的,正是上市的時候。藍人俊吳善謙漫步在人叢,他倆到了旅館,由吳善謙帶路,找到了趙賢林那間房,剛要推門,被藍人俊攔住了。

    藍人俊迅速用手一指,意為房內有動靜。

    吳善謙仔細一聽,房內有人在喘粗氣,似乎還有另外兩人在屏住呼吸。

    他立即拉了拉藍人俊,故意加重腳步向裡走去,藍人俊會意,也跟在後面走。他們走到走廊盡頭,藍人俊以傳音入密告訴吳善謙道:「我轉到後窗去,你守在前門。」

    吳善謙點頭,提氣輕躍到房門前,離房門三尺遠站住。

    藍人俊則沿走廊下了石階,轉到了後窗。

    後窗緊閉,他貼牆站立傾聽。

    裡面有人說話,聲音似曾聽過。

    那人小聲道:「你再不說出左文星的下落,大爺立即把你脖頸骨扭斷!」

    一人中喘氣道:「在下不認得什麼左文星,不是對你說了麼?」

    另一聲音道:「哼,你不認識姓左的,怎麼會和吳善謙那小子勾勾搭搭呢?你們說的話只當大爺們不知道麼?姓吳的小子與左文星一鼻孔出氣,你若是不知道左文星的下落,又何須在大街上把姓吳的叫住,然後鬼鬼祟祟到這裡來密談呢?再給你點厲害的嘗嘗,看你說不說實話!」

    藍人俊不敢再耽擱,大袖一揮,後窗「喀喇」一聲震落。他立即縱身入窗,兩手同時出掌,擊向站在床前的黑魁星吳修德、醜面鬼朱彪。

    吳朱兩人大驚,同時揮出一掌相迎,『砰」然聲中兩人被藍人俊掌風打得退出三歲,摔倒在地上。

    藍人俊見床上躺著個年青人,神色十分痛苦,便出手替他解了穴。

    「尊駕可是趙賢林麼?」

    趙賢林一翻身爬起來,道:「在下正是,恩公是誰?」

    「藍人俊!」

    「啊!原來是幫主,這可太好了,特在下問問這兩個傢伙是何來路。」

    「不必問了,他們已經見了閻王!」

    吳善謙此時從門外進來,一看地下躺著的人,吃了一驚。

    藍人俊道:「趙兄為何受制?」

    趙賢林道:「這兩人闖進房來,說有事要找在下,在下還沒弄清怎麼回事,被他倆出手點了穴,正想以『分筋錯骨』拷打在下呢。」

    吳善謙道:「賊人眼線不少,在下大意了,忘了告訴趙兄,實在慚愧!」

    藍人俊道:「還有兩位呢?」

    「他們上街買物未回。」趙賢林回答。

    吳善謙道:「此地不能再住,都搬到舍下去吧。」

    正說著,張立相朱仙雲回來了。

    趙賢林說了經過,兩人隨即回房打點衣物,不一會就收抬停當。

    藍人俊道:「你們先走,地上兩人由我把他們送回到左府中去。以示警告。」

    吳善謙遂與三人結賬走了。

    藍人俊將兩人拖到床底下藏著,想想不妥,索性將兩人一邊一個夾往,從後窗上房,也不管街上還有行人,施展輕功,從屋頂上一掠而過。

    他的身法極快。街上人根本就不曾注意,所以也未引起轟動。

    到了敦厚坊左府,他從後園躍進,把兩人擱在亭閣內,剛想走之大吉,又想起件事,便停下來,運起指力在柱上寫道:「作惡者死!」

    四個字入木一分,就像雕出來的一樣。

    寫完,一晃出了院牆,想回上林訪去。但他又想起二樓的那個怪人,忍不住又躍回牆內。

    此時還不到二更,他藝高膽大。也不施展輕功,順著石砌小道往主樓走去。

    他沒有碰到一個人,傭僕們大概都在自己的房裡。

    末到主樓前的一棵樹下,便聽到一樓有人說話。其中一個恰似左夫人的聲音。

    他提起一口真氣,一下躍到了二樓。

    除二樓一片漆黑,一樓三樓全有燈火。

    他站在柱子後,運功默察,發覺前次看到怪人的屋裡,已沒有一點聲息。而客室和另一間房內,似有輕微呼吸聲。隨即聽到一聲貓叫,就在客室內。那麼,房內的定是人了。

    他剛想移步過去,忽聽到有人說著話上樓來了,便不顧一切,從客室推門進入,再迅速把門關上,然後踅到有呼吸聲的房間裡去。

    他來不及觀察房裡有些什麼,便聽到上樓的人來到了客室前。

    一個女子聲音道:「吳嫂,早些睡吧。」

    吳嫂道:「張嫂,可要小心了,那晚上也不知是什麼人,居然闖到這裡來了,夫人發了脾氣,我睡後,你要小心,不能再出事。」

    張嫂道:「這麼多年都平平安安的,哪知道會出事,怨得我們麼?」

    吳嫂道:「我勸夫人離開這裡,可夫人說她的『一指定乾坤』還差火候,行練成後走。」

    「夫人武功當世已罕逢敵手,何必還稀罕少林那點玩意?」

    「錯了,夫人說,『一指定乾坤』是少林絕技,有了它。才好對付那個什麼藍人俊。」

    「那晚來的人就是他麼?」

    「不知道,夫人猜想是他,要麼就是一個老太婆。」

    「唉,這兩天夠我們辛苦的了,你先睡吧。」

    「不,去看看老傢伙。」

    「有什麼看頭?剛才下樓前不是才看了麼?」

    「我二人離開已有一盞茶功夫,瞧瞧會不會有變。」

    「你也太多慮了,此時二更未到,早著呢,怎麼會出事?不到三更,誰會出來?」

    「說得也是,不過,你我責任太大,小心些不會有錯。」

    「好,就依你。」

    接著,兩人推開客室,點亮了蠟燭,抬起燭台進了內室。

    藍人俊此刻在什麼地方?

    他聽見兩人要進來,一時不知躲在何處,只好縱身輕輕一躍,到了室內的天花板上,一個身子緊緊貼住板壁,兩手扣住天花板,手指頭鉗進去一分厚,提氣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張嫂吳嫂進屋後將燭台放在桌上,整個室內照得通明。

    藍人俊慢慢側轉頭,瞧見牆邊床上,並無一人,不禁好生奇怪。

    這時張嫂走到床前,一把掀起床上的鋪墊,立即露出一個花白的頭來。

    原來,這床製作得特寬大,床是空心的,把人放在下面,鋪墊蓋上自有床邊木頭擋著,不會壓著躺在下面的人。

    好一個余艷花,居然想出這樣惡毒的辦法來藏匿一個大活人。

    張嫂道:「喏,不是好好在著麼?」

    吳嫂道:「好,蓋上吧,我放心了。」

    兩人蓋好床墊,出門時把門拉上,一個就坐在客室裡,另一個進右側那間內室去了。

    藍人俊輕輕從天花板上飄下來,輕輕走到了床邊。

    他想把怪人救出去,但又想到這樣做極危險,只要弄出一點聲響,就脫不了身。

    怎麼辦呢?他靜靜思索著。

    最後,他作出了一個冒險的決定。

    他走到離門五尺遠的地方站好,提起一口真氣,將功力運到九成。然後左手大袖一揮,發出一股輕柔的內力,將門推了一推,發出輕輕的喀喇聲,有如風吹門窗一般。

    果然,坐在外面的張嫂立即跳了起來,她輕輕走到門邊,功貫全身,猛地一推。

    她還沒來得及打出一掌、喊出一聲,據覺五段極為尖銳的細針眨眼間鑽入了體內,她只微微哼一聲,撲地便倒。

    藍人俊以混元五指針一舉斃了武功極高的張嫂,心中安定了許多,他立即腳尖一點,人已到了吳嫂睡覺的臥室門口。

    吳嫂還沒入睡,猛聽「撲咚」一聲,連地板也震了,驚得一躍而起,連忙抓起衣服慌慌張張穿上,嘴裡問道:「張嫂,你……」

    藍人俊聞聽裡間的衣服悉卒聲,腳尖又一點,已經進了臥室,吳嫂剛一開口說話,他右臂直伸,又開五指,五股凝成白氣的真元內力,箭一般刺到,吳嫂衣服還未穿整齊,哼了一聲也「撲咚」一聲栽倒在樓板上。

    這兩聲巨響必然驚動住在下面的人,他趕緊躥回在邊內室,掀起床褥,抱起怪人,往窗口躍了出去,直落到七丈外的庭院裡。腳一著他,他又用力一點,又射出七丈。不用幾下,早到了圍牆外。

    此時人已稀少,他忙躥進小巷,又從房上往上林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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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字真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