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掌勢,一股凌厲絕倫的勁疾銳風,就向商亞男捲去。
商亞男陡見對方出手,不甘示弱,同樣沉勢蓄氣,左掌向前猛告推出,掌力甫觸,嬌容驟變。這情形看得宋岳心中一駭,一聲大喝,左掌蓄足「芥子神功」從旁劈去。
砰砰!二聲大響,場中飛沙走石,宋岳被震得身形倒退二步,不由心中大凜,目光一瞥,見對方也倒退二步方停,而商亞男竟連退一丈,震得左腕疼痛欲裂,胸口起伏不定。
高手一招,即知深淺,宋岳雖量出對方功力與自己相伯仲,也暗暗驚震當今武林中竟突然出現這麼個好手。
這時「孔雀令主」目光中,亦閃過一絲驚異之色,旋即變為陰森,冷冷道:「宋岳,你要與我為敵?」
宋岳朗笑道:「豈敢,紅燈未滅,區區焉能自亂陣腳,但剛才在下之言,乃對上官大俠而發!」
上官奇聞言一怔,道:「宋少俠有何吩咐?」
「老丈是否尚記得昔日『戰如敗落,聽憑處置』之言?」
上官奇鬚髮無風自動,臉色立變悲怒道:「你要老夫怎樣?」
宋岳心中沉思,倏見「孔雀令主」厲聲道:「假如你敢留難『龍神』休怪本令主與你永世為敵!」
顯然,他為袒護上官奇挺身而出,此言一出,場中氣氛一肅,殺機又告瀰漫,龍神手下一群壯漢及商亞男,俱等宋岳回答,是戰是和,全在一言。宋岳雖心中感到深憤,但在對方是誰,尚未弄清楚前,以及為將來打算,心中微有顧忌!
這種顧忌,並非害怕,原為大局著想,臉色微含慍怒,凜然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上官奇,難道你對自己諾言有些後悔?」
上官奇仰天悲笑道:「老夫從不知後悔是何物,宋岳,你儘管說出,就是要老夫項上人頭,也決不遲疑,立刻奉上!」
「孔雀令主」此刻長劍緩緩抬起,怒目而視,顯然在必要時,先逞一擊。
宋岳非常明白,給上官奇難堪,等於給「孔雀令主」難堪,自己留住上官奇,就是知道「孔雀令主」一定不會離去。
所以繞個圈子說話,最終目的,就是要一探對方廬山真面目,但對上官奇的豪氣也不禁暗暗佩服,朗聲道:「上官大俠不愧『龍神』之名,在下只要你辦到一件事!」
上官奇神色一鬆道:「什麼事?」
「一年之內,代本掌門在百粵羅浮山造成一座羅浮宮,作為羅浮開派之用,到時本掌門親自前往驗收察看!」
上官奇悲痛狂笑,道:「好,『龍神』從今除名江湖,區區小事,老夫既出諾言,自當遵辦!」語聲到此,轉身向「孔雀令主」一躬身道:「令主雅意心領,未能報效,深以為憾,情勢如此,只能告別!」
接著向十幾名壯漢一揮手,身形一長,就向夜空中逝去。
這一著,不但消除了「孔雀令主」之羽翼,也完成了宋岳對師門的心願,眼見上官奇身形消逝,宋岳心中大暢!
「孔雀令主」目中怒火飛射,長劍一橫,冷冷道:「宋岳,看樣子本令主也要與你為敵了!」
宋岳緩緩走上幾步,道:「為敵不敢,在下卻想先領教令主幾招劍法,也能使宋岳心服口服!」
他巴不得對方有此一言,立刻長劍平挑蓄勢戒備。
「孔雀令主」自蒙巾中發出一陣陰森已極的語聲,道:「先教訓教訓你也好……」
語音未完,宋岳身形倏然奇快無比地,向前陡欺,手中長劍,驀地施出一招「雲端飛雪」幻出滿天銀星,向「孔雀令主」撩去,口中大喝道:「令主,就先試在下這一招!」
戰勢一起,商亞男身形暴退,手執「織女帶」緊張地注視場中。
「孔雀令主」料不到宋岳竟搶先動手,眼見這種深奧絕倫的劍勢,似也不敢輕觸銳鋒,身形飛退。
但宋岳搶先出擊,心中早已抱著一個目的,就是要先知對方是誰?並非真欲拚搏,心中早已盤算好,一見對方暴退,一聲大喝:「在下就看看尊駕是什麼人物!」
身如飄風欺進,劍勢一變,漫天光影,陡然收束成一道奇亮銀虹,向「孔雀令主」臉上撩去。
「孔雀令主」先機被制,一聲喝叱,身形斜閃,長劍立刻連刺七劍,招招攻向宋岳死穴,顯然動了真氣。
這七劍竟然詭疾無倫,猶如波濤洶湧,但他臉上面紗,卻因晃動,隨風揚起,只聽得嘶的一聲,竟被宋岳挑分為二,分開二片,飄落地上。
宋岳一見「孔雀令主」真面目,心中立刻一怔,就在這剎那,倏覺對方長劍竟只離前胸五寸,怔駭之下,立刻飛閃,饒他退避得快,身上衣衫當胸劃破一道長長裂痕,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二人劍式皆奇絕武林,出招避招之間,危機一發,看得一向自傲的商亞男,也不禁悚然而栗。
但目光一掃「孔雀令主」,不由一聲驚噫!
那露出蒙巾之外的臉龐,竟是一個嬌容艷絕,容光四射的女人。
只見她兩道黛眉,猶如柳葉微挑,星眸黑白分明,如今現出一股懾人的殺氣,薄薄櫻唇緊閉,顯示著內心的憤怒。
宋岳也被對方的容貌所震住,他想不到能使三老重履江湖,四派聽命,紅燈教徒聞風色變的奇人,竟是一位年輕女子。
這變化實在出乎宋岳意料之外。
只見「孔雀令主」長劍平挑,身形一步一步向前欺進,顯得無比的沉重,口中發出使人寒悚的語聲,道:「宋岳,你總算達到目的了,你現在就正式印證一下,是你的功力高,還是我強!」
宋岳從怔思中恢復平靜,立刻大喝道:「且慢,請告訴我你是誰?」
這陣語聲,猶如九天焦雷,「孔雀令主」情不自禁地身形一頓,冷冷地道:「既已被你看到面目,告訴你也不妨,『天籟仙子』!」
宋岳又是一怔,心中覺得這名字好熟,不由朗聲道:「姑娘與在下素昧平生,怎地一再出言挑撥,未戰之前,敢問其故!」
「天籟仙子」冷冷一哼,道:「姑娘?你看錯人啦,老身今年已八十歲,就是看不慣你自命不凡!」
宋岳聞言一驚,心想難怪她有如此深厚功力及奇奧身手,以其駐顏有術,即可見一斑,但不禁激發豪氣,劍眉一挑,冷冷道:「就是為這一點?」
「當然另有原因!」
「敢問其詳?」
「天籟仙子」星目一閃,激動道:「假如老身提起艾襲鳳,你大概不會忘記吧!」
宋岳心神陡震!
至此,他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名字好熟,原來在嵩山初遇艾襲鳳時,曾聽到她提起過「天籟仙子」是她師父,但她為何對自己這樣呢?轉念至此,不由緩和語氣,問道:「原來是『天籟仙子』,在下曾聞鳳妹提起過,前輩是為她而來?」
語聲中,長劍嗖聲還鞘。
「天籟仙子」冷聲道:「不錯,宋岳,你長劍還鞘太快,老身對你是友是敵,尚在未定之數!」
宋岳肅容道:「前輩對在下有何不滿之處?」
「天籟仙子」微微一哼道:「你可知艾襲鳳是我惟一傳人?」
「曾聞提及!」
「老身世居南海,一生從未蒞臨中原,五年前偶游中土,收此一女,期以承傳衣缽,豈知她此番由『狂風鐵掌』之女護送回南海,竟受刺激生場大病,一心要削髮為尼!」
宋岳表情木然道:「為什麼?」
「哼!你豈不是明知故問!如不碰到你,不是為了你,好好一位前途似錦少女,怎會變成這樣?」
宋岳神色肅穆道:「前輩錯矣,在下對她並未有虧待之處!」
「天籟仙子」臉色冷然道:「你既然如此說,請問她病中一直說恨你,並不時囈語,喚你姓名,倒請解釋一番!」
宋岳聞言長歎,他此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對艾襲鳳,自己也說不出應該採取什麼態度,其中有情!有仇!有愛!也有恨!
但是他卻不願對外人道出真相,他始終堅持要保持「四異」留在江湖上的名聲地位,這也是一種「家醜不可外揚」的中國傳統美德促使他如此做,沉思半晌,緩緩道:「鳳妹沒有與前輩說過經過?」
「哪個少女不臉嫩?對內心情感,豈願親口道出!」
這句話聽得商亞男心中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宋岳心中一震,道:「難道范紈蘭沒有告訴前輩!」
「就是她說鳳兒與你發生誤會!」
宋岳心中明白,范紈蘭所以不說,大概心中與自己有同樣顧慮,的確,四異世代相交,情誼如海,且如今後代遭到同一命運,同病相憐,豈能說出「暴雨飛芒」為貪慾變成紅燈教徒,自食惡果而死,這樣非但有損「四異」英名,而且又怎能對艾襲鳳交待,使他心靈中永遠保留著一個不可磨滅的創傷,俗說說「解鈴還是繫鈴人」,不如讓艾襲鳳自己去跟她師父解釋,也可化戾氣於祥和,轉念至此,口中道:「前輩何不自己去問問鳳妹詳細經過,也可澄清在下之誤會!」
「天籟仙子」目光一寒道:「此點老身豈能不知,但你可知道她已趁我不注意飄然遠遁,至今不知人去何處!否則,老身豈願涉足中土,管你們這烏煙瘴氣之事!」
宋岳心中大驚,急急道:「那范姑娘呢?」
「為追尋鳳兒下落,留字而走,至今音訊杳然!」
一聞此言,宋岳心中茫然,許多事情,節外生枝,發展演變得出乎意料之外,他不禁暗暗歎息自己當初在洞庭之時,心中一時之間太激動了,否則艾襲鳳不會刺激過深,也不會引起「天籟仙子」誤會,更不會突然出來一個「孔雀令主」。
但是現在事情已變到這種地步,徒歎無益,不由臉色一變,道:「前輩對在下挑戰,就是為此?」
「天籟仙子」冷哼一聲,道:「當然,老身要你負全部責任!如今你如能答應我兩件事,老身即刻退出中原,否則,嘿嘿,就各走各的,看看誰勝誰敗?」
宋岳心中暗罵「老糊塗」,但仍強忍氣憤,道:「哪兩件事?」
「第一件,你負責追尋出我徒兒下落!」
「這點在下勉為其難!」
「第二件,她終身幸福全放在你身上!」
宋岳心中一驚,忙道:「這點……在下不表同意!」
「天籟仙子」怒哼,道:「有何理由?」
宋岳一時言澀,他豈能說出心中感想,忙道:「情感為雙方之事,豈能勉強!」
「你是指哪一方面?」天籟仙子立刻反詰。
「雙方皆然!」宋岳有意規避。
「老身負責鳳兒決無異議!」
「但是終身大事,豈容草率從事,在下仍要考慮!」
「天籟仙子」目光驟變,厲聲道:「耳聞『四異』昔年情如手是,下代聯姻,親上加親,老身自信沒有考慮錯誤,你有意推卻,眼睜睜望著一個如花少女,墜入絕途,敢情不把老身放在眼中!」
宋岳正要說話,商亞男在旁聽得醋意大起,立刻插言譏刺,道:「終身大事,不同兒戲,仙子何能越俎代庖,假如心急,何不自己找個婆家!」
此言一出,宋岳知道要糟,果見「天籟仙子」殺機驟盛,暴叱道:「原來是你丫頭從中作祟,今天就讓老身殺了你,也少去一番阻梗!」
長劍一閃,竟向商亞男撩去。
宋岳一見大驚道:「仙子切勿誤會!」
匆忙中,一掌橫裡劈出,擋住這凌厲一擊。
他知道商亞男身手,決非敵手,如今真相揭開,他實不願為此反臉動手。
但「天籟仙子」一見宋岳竟然出手阻攔,怒火更盛,叱道:「好宋岳,你既然如此絕情,老身就量量你有多大能耐!」
長劍迴圈,幻出千百朵銀花,漫空飛灑,就向二人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