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彤氣哼哼站下等著。此時鏢眾和看熱鬧的人群歡呼起來,大家興高彩烈往回走。
李傑、褚紅、查俊、楊大刀站下陪伴卓彤,不一會果有人把刀扔了出來。
卓彤拾起抽出一看,果是他的喪魂刀,當下對著紅柳別莊揮了兩下,喝道:「明日砍下熊震宇的腦袋,你們等著瞧!」
萬古雷躍馬揚鞭,冒著凜冽的寒風,奔馳在荒無人跡的官道上。
熊震宇第二天沒有出戰,據幾個莊丁說,昨晚就率一班人走了,也不知回來不回來。
原來,他溜了,施的是空城計。
全城大小商家燃放了鞭炮,第二天還給天豹鏢局送來塊扁額,上書「除暴安良」。鑼鼓聲中,把那個扁額掛到了議事室的門枋上。
接下來是諸多的宴請,萬古雷請大家幫忙應酬,他現在可以脫身了,他要上京師找宮師叔,看看嬌嬌有沒有消息。
鏢局的事由羅斌等主持。卓彤要等著和熊震宇算賬,留在天豹莊。耿牛、李傑等要跟他去,但他顧慮熊震宇捲土重來之日,另外即將開春,鏢局有生意要做,人力不能分散,是以堅持自己一人上路。
出來幾天,倍感寂寞,路上很少碰到行人。每到一個陌生城鎮住下,更是空虛落寞。只有嬌嬌的倩影在心中伴著他,他時時在心中呼喚:「嬌嬌、嬌嬌,你究竟在何方?我們何日才能重逢呀……不管等多久的日子,不管要走千里還是萬里路,我一定要找到你,嬌嬌!……」
這天到了開封府,他找了家最大的旅店住下,然後上一家酒樓吃喝。此刻正是吃飯的時候,樓上的客人上了五成。
他要了酒菜,自斟自飲,耳中不斷傳來食客們的談話聲。
有一人說道:「奉勸老弟打消此念,人家現在做了都督僉事,你能奈何?」
另一人道:「那麼我大哥、三弟就這麼冤死了嗎?這些年來我一直把這事壓在心底,從不對人說起,今日實在忍不住,向王兄你吐露了心曲,王兄卻勸我不要報仇,這……」
王兄道:「輕些輕些,你我相交多年,當知咱的性情,咱是那號膽小怕事的人嗎?江湖朋友稱咱弟兄開封雙義,總不是胡亂稱呼的吧?可這件事實在是太玄太玄,主兒的名頭地位太高,老弟你在這時候去報仇,不是以卵擊石嗎?所以愚兄勸你把此事埋在心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總會有倒霉的一天!」
「唉,王兄,小弟自知報仇無望,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喝酒吧!」
萬古雷聽聲音是在左側方位,隔著一張桌子,聲音雖然很低,但卻瞞不過他的耳朵。
王兄道:「鄭老弟,咱知你心頭難受,但不能借酒澆愁,凡事須遠看,不必急於一時,這事愚兄不能不管,但要與吳大哥商量,慢慢籌劃,性急不得。不然非但報不了仇,還要送了性命,你我一死,冤情不就沉海底了嗎?」
「王兄說得是,小弟受教了。這幾年小弟將此事悶在心裡,一直尋思復仇之法,都苦無良策。如今他做了高官,權大勢大,當真奈何他不得,只能聽王兄勸告,暫把此事放下。」
「老弟這麼說愚兄就放心了。咱們開封雙義,吳大哥的交遊見識都比咱廣,這事等他回來由咱向他說,看他有什麼好主意。」
「多謝王兄,小弟感謝不盡!」
「好說好說……此次老弟上京,可聽到什麼新鮮事嗎?這年頭皇上大捕建文舊臣,想必鬧出許多慘劇。唉,曾及何時,建文舊臣上朝下朝,處置國家大事,受人敬重,不過短短四年間,就流為階下囚、網中魚,真叫人感歎!」
鄭老弟回答道:「也不盡然,那些投降歸順的舊臣,官復原職,倒霉的是那些逃走的大臣,流亡民間,被一些刁民舉報,枉丟了性命。建文帝既已自焚身亡,又何苦去殺那些逃亡的文武官員呢?他們不過是不願為官罷了。」
「這些人有骨氣。來,為他們乾一杯!」
「當朝皇帝恨的就是這點骨氣……對了,小弟聽說前吏部侍郎大人被發現了……」
「不對,吏部侍郎不是早被處決了嗎?」
「那是左侍郎,右侍郎公冶子明已逃走了,被發現後沒有抓住,又讓他們逃了!」
萬古雷大驚,差點跳了起來,但他控制住了內心的激動,頭也不回,更仔細地往下聽。
「這位侍郎大人是在何處被發現的?」
「聽說是在鄱陽湖一帶找到的。」
「前後經過如何,快說來聽聽!」
「可有人又說,是在饒州府西郊發現的。據說公冶侍郎大人的公子公冶勳在王宮忠信衛當差,建文帝自焚後下落不明。有的說已在宮內自盡身亡,有的說已逃匿在外。不知何故,皇上密令抓捕公冶勳和他的一家。錦衣衛現任指揮使紀綱,派出大批人馬明查暗訪,傳檄天下,各州府縣務必將其一家捉拿歸案。公冶一家有大人、夫人和一個女兒,聽說美若天仙,依此線索,各地捕快也頻頻出動,並在縣府城中張懸文榜,說明形貌,懸賞追緝。於是各地臣民貪那封官提職的重賞,紛紛報案,結果查明都不是公冶侍郎一家。去年十月,饒州府西郊二十里處,一幢久無人居住的私宅秋水園被人買下去,買房人自稱姓張,是個黑臉大漢。離秋水園二里地的西濱村,有百十戶人家,以打漁為生。黑大漢連同兩位年青公子時時到西濱買魚,此外不見有人出來。不久,消息傳開,引起府台衙門捕頭的注意,親自率了八名捕快上秋水園查看。據說先是黑大漢阻攔不讓進門,後來老太爺傳話,要黑大漢請捕頭進屋。捕頭等人進去後,受到老太爺的款待。這位老人比通緝中的公冶子明年歲要大,家中也無小姐,只有三位公子爺,他們是表兄弟。捕頭回來後,向知府稟報,知府仍覺可疑,派人暗中監視,並將此一情況報稟南昌江西都司。為搜捕公冶一家,在京師鄰近的省份,錦衣衛都派專使坐鎮,各地一有可疑人物行蹤,要立即報稟都司,由錦衣衛專使下來查訪。若是知情不報,就要嚴懲。知府聽說秋水園的新主人一口京腔,外貌風度都像京官,是以上報江西都司以了責任。於是錦衣衛專使便帶人暗查秋水園,結果一去不回,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知府急報江西都司,都司一面派人暗查,一面派人飛報京師,結果你猜什麼人親到饒州探訪?」
「難道是錦衣衛指揮使親自來了?」
「不是,錦衣衛只來了個指揮僉事,前軍都督府卻去了幾個人。經過暗查,確認是公冶一家,那黑臉漢子和兩個管家以及那老頭不知是何人,捕頭探訪時,公冶侍郎並未見他,就是那老頭出來冒充。於是錦衣衛僉事大人調派了五十多人前往圍捕……」
「慢來慢來,逮一個文官,何需這多人?」
「據說公冶小姐武功高強,那幾個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去抓捕那天果然遭到反抗,傳說那冒充侍郎的老頭武功驚人,除了侍郎夫婦,其餘人全是武功高手,一場拚鬥,逮人的死的死、傷的傷,公冶一家逃之夭夭。聽說這事驚動了皇上,錦衣衛大批出動前往江西,並下令相鄰幾省嚴加盤查,估計逃不出錦衣衛布下的天羅地網。唉,這世道也太不公道啦,好人總是難逃災厄。公冶子明是個忠臣,忠臣就有罪嗎?」
「老弟聽到的消息可靠嗎?」
「小弟從京師來開封,一路上都有人說,想來不會有假吧,你說呢?」
「但愚兄在開封卻不曾聽人言,不知他們會不會來咱們這兒藏身?」
「來開封嗎?想來也來了,凡在官道上的驛鎮、縣城都有人盤查,他們只怕出不了江西地界,說不定就在鄱陽湖邊轉呢!」
萬古雷心急如焚,這傳聞只怕不假,嬌嬌他們面臨危難,應該馬上動身去饒州探查。
他此時一門心思想著嬌嬌,把那姓鄭的和開封雙義忘了,等他回過神來,人家已經走了。他付了賬回到旅舍,決心趕赴饒州。
第二日一早,他改道南行,曉行夜宿,不顧疲勞。這天終於趕到了饒州。
他騎著馬緩緩在城裡轉了幾條街,尋找最好的旅店。
他相信只要擺出闊大爺的架式,不愁打聽不到消息。便選擇了城中十字街的一家大旅舍,要了間上房,梳洗後便把小二叫上樓來。
「城裡哪家酒樓的菜好?」
「回爺的話,城裡的飯館數敝店的好,就在隔壁,又方便又乾淨。」
「好,聽你的,只是時候還早,吃飯得等上一等,不妨說上幾句閒話。聽說你們城裡逮著一個出逃的朝廷大官,不知是真是假?」
「有這回事,只不過沒逮著人,錦衣衛的官兒反損折了好幾個人。」
「是嗎?說來聽聽……」萬古雷隨手摸出一兩銀子遞給小二。
小二幾曾見過這般大方的客人,笑得合不攏嘴,忙接過銀子揣進懷裡,道:「要說這事小的知道得清清楚楚。去年十月,城西的秋水園被一位外地人買下,當地村民十分驚奇。秋水園原是城中富商的宅第,五年前遭強賊打劫,財物被擄掠一空不說,還把這位劉爺給宰了。以後秋水園無人敢居住,劉家子孫將宅第出賣,一直未有人敢買,所以空置了數年。現在居然來了新主人,村民自是感到好奇。是以有三位年青公子和一位黑臉大漢來村裡買菜時,村民都悄悄注視著。三位公子生得十分英俊,跟大姑娘似的,待人也很和氣,出手大方,只是那位黑臉爺讓人有些懼怕。三位公子時時到湖邊玩耍,有時還乘坐漁民的船在湖中遊逛。不久之後,漁民知道了公子爺的姓氏,三位都姓喬,黑臉爺姓張。有時漁民上秋水園送魚,還聽見一位公子彈琵琶,說那琴聲讓人悲傷。有一天城裡的幾個地頭混混去村裡買魚,這幫人是城裡有名的霸王小太歲的手下,他們經常拿了魚不給錢,村民雖然痛恨卻敢怒不敢言。也是活該有事,那伙混混在村裡買魚時,喬家三位爺也正好去買魚。當時漁民給了魚要錢,便被那班混混打倒在地。喬家一位少爺大怒,呵斥這幫混混給錢。這伙痞子見這位公子生得俊,文皺皺的,哪將他放在心上,便一轟而上圍住喬家三位公子起哄,要三位爺拿出百兩銀子向他們賠罪。村裡人都為三位公子爺捏一把汗,哪知奇事發生了,三位公子爺非但不怕,還把這夥人痛打了一頓……」
萬古雷聽到這裡不由暗歎一聲,到這種時候出手管閒事,哪有不露出形跡的。
「村民們開心極了,痛快極了,長年受這班傢伙的欺辱,今日總算親眼見到他們遭報!喬家三位公子爺勒令他們賠還了魚,還說今後再敢勒索村民,定把他們的狗爪子打斷!那六個混混叩頭求饒,說再也不敢來村裡橫行。他們走後,村民都說這幫人不會善罷甘休,小太歲手下有一幫打手,十分兇惡。喬公子說不打緊,只要他們敢來滋事,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果然,第二天小太歲率領三十來個打手,直奔秋水園,把門敲得震天價響,那位黑臉張爺出來問是怎麼回事,喬家三位公子爺也跟著來到門口,喬家公子爺罵小太歲仗勢欺人,叫他帶著那幫痞子滾,否則定不輕饒。小太歲罵公子爺有眼不識泰山,命公子爺下跪賠禮,拿出一千兩銀子,那黑臉張爺大怒,掄起拳頭就打。那幫地痞拿刀持棒,一轟而上想衝進秋水園,結果被三位公子和黑臉張爺打得哭爹叫娘,在門前睡了一地。小太歲見勢不妙想逃走,被張爺逮住,喬公子命掌嘴,打得那小子臉頰腫得老高,叩頭求饒才放了他。回城後,小太歲把衙門總捕頭請到家裡來,說這班人除了黑臉漢子,三個喬公子說的都是京師口音。京師的闊少爺為何跑到饒州府來,八成是逃跑的京官。總捕頭聽了半信半疑,親自帶人上秋水園,受到喬老爺的款待。喬老爺口音不似京裡人,說自己在京經商多年,如今關了店舖,找個風光宜人的地方閒居,以度晚年云云。總捕頭回來後報與知府,知府大人覺得蹊蹺,一個富商帶著三個公子爺跑到這裡做什麼?只怕不是等閒之輩,遂又報往南昌府都司。一位錦衣衛使帶了四個同伴來到饒州府,就住在我們小店。唉,說起來,小的還心有餘懼。這幾位爺太難侍候,火氣大得不得了,動輒張口罵人,小店專門派兩名夥計侍候,他們仍嫌不周到。住了半天,就吵得一個店不得安寧。第二天他們去了知府衙門就再未回來過,第三天中午衙門總捕頭到店問錦衣衛的大爺在不在店中,小的們說沒有呀,昨夜並未回店就寢。總捕頭大驚,說壞了壞了,只怕出了事,小的們不敢多問,心裡也驚奇萬分。總捕頭走後,那五位爺再未回來過。下午總捕頭派幾位捕快來,取走了五位爺留在房裡的衣物。大約十二月初吧,敝店忽然來了一大幫官爺,把小店全都包下,不准接待別的客人。原先住店的,得馬上搬。小的們這一下忙壞了,官爺們喝三吆四,半點怠慢不得。最讓小的們吃驚的是,知府大人親自來了小店,拜會幾位從京師來的官爺。總捕頭對敝店東家說了,來的是錦衣衛僉事大人和左軍都督府的幾位爺,要東家好生侍候,馬虎不得。東家又悄悄關照小的們千萬小心,這些官爺可得罪不起。小的們個個膽戰心驚,不敢有絲毫大意。住店的官爺連同隨從足有五十六位,把小的們忙得團團轉……」
萬古雷岔言道:「那些官爺來做什麼?」
小二道:「當時不知道,後來才知他們是來捉拿秋水園那一家人的。第二天有三位官爺從房中走出來嚇了小人一跳,幾疑小人的眼珠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三位爺換了衣服,扮作平民出店騎馬走了。小的心裡想,這麼大的官,怎麼穿得這般寒傖……」
「什麼官?為何要換裝?」萬古雷為了讓小二說得詳細些,明知故問湊趣。
「什麼官小的不知道,他們三位爺換裝是去查案的,這叫微服私訪……」
「既不知什麼官,你如何知他官職大?」
「小的見其他官爺對他們極是恭敬,三位中有兩位身份更高。小人聽他們稱這兩位是方大人、陸大人,跟隨這兩位爺的是張大人。這位張大人有時還被人稱張兄,方大人、陸大人就沒人稱兄道弟,是以小的判斷兩位官大……」
「好,你接說吧,他們出去私訪,後來呢?」
「後來嘛,大概是第三天夜裡吧,小的被喝叫聲驚醒,原來是官爺們呼喝,小的連忙起來,打開門到院子裡一看,只見一些官爺扶著一些血染衣服的官爺,嚇得小的直哆嗦。沒受傷的官爺命小的燒熱水來,小的連忙去照辦,直鬧騰到天亮。快到中午時分,又用馬車拉來了許多死去的官爺,只剩下二十位,還包括受傷的。沒受傷的官爺中午走了五位。姓方的、姓陸的和錦衣衛那位僉事老爺都帶了傷,不過傷不重,都匆匆忙忙走了。府台衙門的捕快全都出動了,大街上還張貼了秋水園那幾位爺的形貌文告,小的這才知道,原來秋水園的新主人是朝中的大官,姓公冶,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官爺們夜裡去捉拿時吃了虧,死了三十六人。這以後查得很緊,凡是來住店的,店家要把客人形貌稟告衙門捕快,天天如此,直到前幾天才鬆了下來。但小的聽說,錦衣衛派了幾百人下來,在鄰近省份查找公冶一家下落……」
「原來是這麼回事,好,多謝你……」
「還有呢,聽捕快說,公冶家三位公子、兩個管家和那位張爺武功了得,他們最想不到的是一位老太爺,本領也大得嚇人。就是這位老太爺和一位公子爺最厲害,京裡來的官爺,大都栽在他二人身上。最叫人驚奇的是,那位公子爺是個冒牌貨。女扮男裝,是公冶家的小姐。她會打一種暗器,手一揚就死人。客官想想看,那天夜裡除了京師來的人,還有當地的捕快兵丁,少說也是去了百把十人,結果……」
「那麼,公冶一家逃到哪裡去了呢?」
「這個說法就多了,有的說在鄱陽湖裡,乘船逃到九江去了,有的說逃往浙江……」
看看小二嘴裡問不出什麼來了,他便去酒樓吃飯。在開封,他猜想「張爺」八成是黑金剛張鎮東,所謂三位公子爺,大概是嬌嬌和翠喜、鳳喜兩個丫頭,至於那位老者,會是誰呢?今日聽了小二的敘述,他也不明白這位老者和兩位管家是誰。但不管如何,嬌嬌到了這裡是無可懷疑的了,明日就到濱湖村去看看。至於小二說的官爺們,不知是何人,不去管他。
他邊想邊喝酒,心情壓抑,十分焦慮。
嬌嬌一行人是九人,公冶大人和夫人不會武功,逃走十分不易,他必須盡快找到他們。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騎馬朝濱湖村去,二十來里路半個多時辰就見到村子和一座莊院,它們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是面向湖邊,彼此相距二里左右。他猜想那莊院就是秋水園,便策馬慢慢走去。只見湖波蕩漾、一望無際,天空陰沉沉,湖水似乎也變成了淡灰色。他不由想起了唐代文人王勃的佳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千古佳句。若是無災無難,與嬌嬌住在這裡,每天看看湖景,心境平和,與世無爭,那該是多美的日子啊!
不一會,已到秋水園,看著關閉的大門,牆內光禿的樹木,不禁深深歎息。要是他早知道她在這裡,就把她和家人接走了,如今只能面對人去樓空的房舍無比惆悵惋惜了。
唉,嬌嬌、嬌嬌,你究竟在哪兒呀!
他掉轉馬頭,很想去村裡問一聲,又怕引起猜疑,便打消了念頭,心情沉重地往回走。
忽然,他發現湖邊一隻船上有人,便走過去探問。船上是兩夫妻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們似乎正要行船。
「借問兩位,那屋子裡有人嗎?」
中年船夫正解繩纜,頭也不抬地回答:「沒人,人走了,是所空屋。」
「這屋的主人姓氏能告訴在下嗎?」
「不知道。」船夫十分生硬地說。
「這家主人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我們只管打魚,不管別人閒事。」
那少年問:「大爺,你是什麼人?」
「你少岔嘴!」中年漁夫斥道。
「我是這家人的朋友,萬里迢迢來拜訪他們,請各位行個方便告訴在下如何?」萬古雷說著摸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
那漁夫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銀子,道:「大爺,我們是打魚人家,怎知那家人的行蹤?」說著划動了槳,船兒緩緩駛離岸邊。
銀子不管用,萬古雷無奈,只好離去。沒走幾步,心想何不去村裡打聽一下,白跑一趟又有什麼要緊?於是便策馬向村子走去。
村子裡人人都以疑惑的目光看他,回答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三個字,他就是拿出銀兩也沒用,只好打道上路。
他先去了九江府,後又到了南昌府,都聽不到公冶嬌一家人的消息。想來想去,只有到京師走一遭,看看宮師叔那兒有沒有消息。
三月中旬,他來到了京師,在承恩寺廣場找了間旅店住下,然後步行去六順巷。
此時已近黃昏,他快步到了宮家門前敲門,來開門的是湯老五,一見他大是高興。連走邊喊道:「你們瞧,是誰來了!」
宮知非、馬禾、劉二本、羅大雄正在吃晚飯,見他來了都十分興奮,忙叫他坐下喝酒。
宮知非笑瞇瞇問他:「天豹莊建起來了?」
萬古雷道:「建好啦,愚師侄還開設了天豹鏢局,正要請各位前輩去主持大局呢!」
宮知非一楞:「你小子有毛病,開鏢局幹什麼?成天替人家押財運寶,風裡來雨裡去,這是好玩的事嗎?你好糊塗!」
萬古雷把開設鏢局的意圖說了,馬禾、劉二本、湯老五都說是個好主意。
宮知非道:「這麼說,你小子被人家從軍旅中趕了出來,就想在江湖上招惹是非,幹一番事業,行行俠,仗仗義,對嗎?」
「是的,這麼做,方才不辜負恩師教誨!」
「得了得了,你師傅要你做大官,名垂青史,你小子卻不爭氣,把烏紗帽給丟了,還說什麼不辜負瘋老兒的教誨……」
「和尚師傅並不看重功名,所以……」
「這些不說也罷,你兩個師傅本就想法不同,是以造就了你這個怪人……你要在江湖上行俠仗義自然是好事,但你得應付形形色色的仇家,別想過安生日子,我老爺子若跟你去,那也是一輩子不得安寧,這事不划算。」
劉二本道:「他有事就來找咱們,你早就牽扯進去,還說什麼划算不划算!」
萬古雷道:「對嘛,師叔又何必斤斤計較?」
宮知非道:「你小子遠在太原府,要找我老爺子談何容易,你不在老爺子吃得香睡得穩,何必跟你去自找罪受,你們說對不對?」
湯老五笑道:「我看你只是嘴上說說,他和耿牛、還有嬌嬌不在,你不是天天都在念叨麼?這會兒又……?
宮知非道:「這就是當人家師叔的代價,只要他喊一聲師叔,你就得去為人家操心,這世上實在是太不公平!」
萬古雷笑道:「師叔心好,我們這些做晚輩的都記在心裡呢,不會忘記的。」
「我問你,找到嬌嬌那丫頭了嗎?」
萬古雷歎氣一聲,把一路尋找的情形說了,直聽得大家唉聲歎氣。
宮知非道:「都怪你小子誤了事,大軍進城時你卻留在鎮江,這下可好,上哪兒找去!」
馬禾道:「錦衣衛盡力查找,遲早會查到他們一家的蹤跡,我們又幫不上忙,這便如何是好?大家快想想辦法。」
宮知非道:「急也無用,依我老爺子看,京師得留人在此,要是他們被追拿歸案押解到京師,我們還可以設法援救。要是人都去了太原,誰來幫她們?你們說對不對?」
羅大雄道:「這主意好,俺留下。」
他們邊吃邊談,說起燕王稱帝后,大殺建文舊臣的殘暴,無不歎息。
當晚萬古雷回了旅舍,第二天一早去承恩寺探望道衍法師。法師剛上朝歸來,聽說他來了,忙命沙彌把他引到方丈室。
萬古雷一見法師,深深一揖。
道衍法師道:「不必多禮,這一向到哪兒去了?讓老衲好生掛念。」
萬古雷說了天豹莊、天豹鏢局的情形,道衍法師不斷點頭,末了道:「賢侄正該如此,上次離別,老衲說過,軍中失去一員大將,江湖上多了一位義俠,此乃蒼生之福。」
萬古雷道:「師叔怎不還俗治國?」
道衍法師微笑道:「老衲順天運助燕王成就帝業,如今已經成功,老衲就該功成身退了。想當初,老衲也並非為了做官。如今老衲任僧錄司左善世,正六品,掌管佛教事宜。皇上並不虧我,意欲讓老衲還俗,賜宅第美女,老衲拒不收受,只住在寺中。所賜金帛財物,老衲部散給親族鄉人。老衲本意順天行事,並非貪圖功名,賢侄總該知曉了吧!」
萬古雷歎道:「師叔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功成後若居寺廟,千古再無第二人!」
道衍法師淡淡一笑:「賢侄謬讚。」
萬古雷道:「朱兄呢,現任何職?那李景隆聽說並未治罪,反封了高官。」
道衍法師道:「李景隆在諸功臣中受封最高,授最高爵銜,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子太師曹國公。朱能封右柱國,低於李景隆,賢侄聽了一定出乎意外!」
萬古雷驚道:「竟有此事!他李景隆……」
道衍法師道:「其實也不奇怪,李景隆暗中助皇上成就大業,功不可沒!」
萬古雷目瞪口呆,搖頭歎息,又道:「方天岳、孫銳鋒兩位現任何職?」
道衍法師道:「方天岳本想任錦衣衛掌印,但皇上任用了紀綱。此人生性冷酷,殺人如同兒戲,皇上用其誅除異己,兔死狗烹,今後必無好下場。方天岳官封都督僉事,在前軍都督府任職。孫銳鋒在江西都司任都指揮同知,受前軍都督府統轄,去年十二月因抓捕公冶子明一家不力,被方天岳奏稟皇上免職……」
萬古雷不禁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在開封府一家酒樓上,那姓鄭的漢子對開封雙義說的一番話,原來牽涉到的人就是方天岳。那麼派往饒州捉拿嬌嬌的,是方鍾岳和陸北秋。方天岳在暗中一直挑撥自己與孫銳鋒的關係,現在又整治孫銳鋒,捉拿嬌嬌一家十分賣力,竟是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
道衍法師道:「你為何不說話,感到意外是不是?孫銳鋒被免職,情形如賢侄一樣,都是因為公冶一家的的緣故。須知建文帝下落不明,皇上寢食難安,暗中派心腹大臣四處訪查,而伴隨建文帝逃亡的就有公冶勳,因之捉拿公冶一家至關重要。也許公冶子明知道建文帝下落,另外關押著公冶子明一家,可以迫使逃亡藏匿的公冶勳向朝廷投降,交出建文帝。所以誰捉拿公冶一家不力,誰的官職就保不住,方天岳正是利用這一點,讓孫銳鋒丟官的。」
萬古雷道:「建文帝不過逃得一死,皇上又何必趕盡殺絕,放他一條生路也無妨呀!」
「錯了,建文帝是太祖皇帝立的皇太孫,繼承大業順理成章。燕王說來說去在世俗眼光中仍逃不了一個『篡』字,因之建文帝可以隨時東山再起,名正言順,是以皇上十分顧忌。為何對不降的建文舊臣要搜捕追殺,原因也在於此。所以,皇上決不會讓建文帝藏匿民間。」
萬古雷歎了口氣,話題一轉,把在開封聽來的消息說了,說那姓鄭的不知為了什麼要向方天岳報仇,可惜當時沒有向他們打聽。
道衍法師道:「若不是老納奏稟皇上,方天岳挑撥離間、任用親戚排斥異己,他今日的官恐怕做得還要大些。」
萬古雷道:「小人得勢,古之有之,我總算親眼目睹。對了,燕北三傑、關中四劍、原王宮衛隊兩位總教習石宏、黃浩東現在何處?」
道衍法師道:「關中四劍等跟隨徐王妃、世子殿下來到京師皇宮,但宮中內衛由太監執掌,四劍請求外調,在京衛任職,受前軍都督府統轄,季國盛等則在江西都司,此次捉拿公冶一家失職,也被免去了官職。方天岳說他講私情,推病不到饒州。他們大概也回北平府去了。」一頓又道:「方天岳已受命捉拿公冶一家,聽說他已前往江西都司坐鎮,老衲也為公冶一家擔憂,賢侄有他們的消息嗎?」
萬古雷長歎一聲:「沒有,小侄正苦苦尋找,也不知他們藏到哪兒去了。」
道衍法師道:「老衲知道賢侄與公冶女公子的交情,人之為情,不惜趕湯蹈火,賢侄今後當謹慎對付方天岳,盡快找到公冶一家。」
萬古雷道:「多謝師叔!」一頓,又道:「燕王不失為明君,登天子位後,何以這般大肆屠戮,愚侄為此不安,早知如此……」
道衍法師道:「屠戮建文舊臣確實過份,當年燕王再度出師,直襲京城之際,老衲曾求告殿下,若是進了京師,大儒方孝孺定不會投降,望殿下不要殺他,以令天下讀書人齒冷。但殿下因他不降還是滅了他九族,連他的學生也不放過,成了誅十族。此舉讓老衲惋惜不已,但也無可奈何。一切皆為天定,此乃劫數,人力難以挽回。皇上雄才大略,雖有瑕疵,冶國必有建樹,賢侄不必憂慮。」
萬古雷道:「建文帝仁厚,寬以待民……」
道衍法師接話道:「此乃天意不必多說。」
萬古雷換了話題:「郭劍平兄、曹罡兄去了哪兒?若在京師,當去拜望。」
道衍法師道:「聽說他二人被派往雲貴,是雲南還是貴州不詳,受右軍都督府節制。」
萬古雷又坐了一會,告辭出寺。道衍法師親自送他到大門,互道珍重而別。回到六順巷,把打聽到的消息說了。
宮知非道:「你再到饒州一帶打探打探,那方天岳既然專程前往捉拿他們,不捉到怎會罷休?我老爺子仍坐鎮京師,你就快些去吧!」
萬古雷當天下午就離開京城。
萬古雷來到了池州府,照例住店打尖。
他在城中轉了轉,見「杏花樓」門面豪華,便走了進去,直上二樓。
迎面牆壁上龍飛鳳舞題著一首詩,仔細看去,卻原來是唐代詩人杜牧的《清明》一詩:「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題字的人自號酒翁,一筆字揮灑自如,寫得實在不錯。
他在靠窗處坐下,客人只上了三成,小二立即笑盈盈來招呼,見他注意牆上的字,便道:「客官是初次來到池州嗎?」
「不錯,是頭一遭來!」
「牆上所書之杏花村,就在西郊,杏花村是天下聞名之村,酒也香遍五湖四海,客官不妨來上一壺,包客官讚不絕口!」
萬古雷一笑,來了興致,道:「原來詩中之杏花村在貴地,那自該嘗一嘗這名酒,就來上一壺,再來四個拿手菜……」
小二走後,他又瞧牆上的詩,越看越覺得字寫得蒼勁有力,堪稱上品。
此時小二送了個拼盤來,見他還在觀賞字,便笑道:「客官讀書人,一定讚賞酒翁的字,來小店吃喝的文士,無不交口稱讚。有的說,小店酒乃本地一絕,這字也為一絕。」
萬古雷道:「這字確實寫得好,這酒翁是本城的才子嗎?」
小二笑道:「他哪裡是什麼才子了,也不知從何處來,不過是個落魄的糟老兒罷了,他去年來小店吃喝,無錢付賬,便說牆上題詩以充酒資。敝東家看不起他,便說先試試他的字如何,叫拿了筆墨紙來,他一揮而就。樓上食客中有懂行的,齊聲誇獎這位老兄的字好,敝東家這才讓他在牆上題詩沖賬。」
「這位老人家想來已離開此地了。」
「他確實離開過本城,但前幾天又回來了,每天在大街上擺個寫字攤,只要酒錢夠,他便不肯再寫,就是加了銀兩也不寫。客官你說怪不怪,哪有賣貨拒收好價錢的?」
「啊,這麼說,他還在擺攤?」
「不會,怕早收攤了。隔三岔五他就來小店吃喝一次,倒也不欠銀兩。他來後若聽人讚美他寫的字,也不出聲接話,一個人自斟自飲,若有人邀他喝酒,他先聲明不寫字……」
正說著,小二一指樓梯上:「喏,說曹操曹操到,他又來喝酒了。」
萬古雷側目看去,只見一白髮老翁,身軀瘦削,中等個,一身青布衫,綴有幾個補釘,但洗濯得乾乾淨淨。他雖老邁,精神卻十分健旺,只是那雙虎眉和那雙鷹眼,有幾分乖戾。
他目不斜視,到窗邊覓桌坐下,與萬古雷中間隔了一桌。
小二笑嘻嘻走過去道:「酒翁來了,是不是照例來三壺酒,兩盤菜……」
言未了,萬古雷起身抱拳道:「老人家,久仰大名,在下恭請老人家同桌一敘如何?」
酒翁瞟了他一眼,道:「老朽此刻不賣字,叨擾了酒飯也不以字作酬。」
萬古雷道:「是是是,照老人家規矩行事。在下明日再請老人家售字如何?」
小二岔言道:「酒翁,這位客官看上了你的字,有心請你喝一杯,並不要你的字。」
萬古雷又是一揖,道:「請老人家移駕如何?要不在下把碗筷移過來。」
酒翁道:「老朽過來吧,公子請坐。」
萬古雷道:「不知老人家喜用什麼菜……」
小二岔言道:「小的知道,酒翁最喜……」
萬古雷道:「不必再說,你只管照老人家的口味送上菜來!」
小二笑道:「不妥不妥,這位酒翁喜歡的菜既多又貴,客官何必如此破費?」
萬古雷道:「小二哥,只管照老人家口味上菜,別管價錢,有多少上多少!」
小二笑著走了,酒翁卻不出聲。
萬古雷道:「晚輩姓萬,名古雷,不知老人家高姓,能否告知晚輩?」
酒翁道:「萍水相逢,知曉姓名何用?再說老夫已有好長時間不用姓氏,就以酒翁相稱吧。人在世上,有個稱呼就可以了。」
「是是,就稱酒翁老前輩吧!」
小二送來杯筷,萬古雷斟滿了酒,道:「在下敬老人家一杯,祝老人家長壽!」
酒翁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萬古雷又替他斟滿杯,他又是一口喝乾,然後道:「自斟自飲,不用麻煩。」
萬古雷便叫小二再送來三壺酒,一人兩壺。酒翁話也不說,連干五杯,這才夾菜。
萬古雷道:「前輩的字力透紙背,這般功底叫在下佩服,少說也有數十年的功夫。」
酒翁道:「尊駕喜歡寫字嗎?」
「小時練過字,大來忙於俗務,早不寫了。」
「唔唔……」酒翁心不在焉地應答著。
萬古雷知道這樣的恭維話酒翁早已聽膩,但又想不出別的話來說,因道:「前輩何處人氏?」
「忘了,多少年不曾向人提過藉貫。」
萬古雷又碰了壁,心想他不願深談,多說無益,不如閉上嘴吃喝吧。
主意打定,不再說話。等小二端了幾個菜來,便慇勤地勸酒勸菜,不時說些某道菜做得好的閒話,他發現老兒神色緩和了不少。
此時又上來了三位客人,一女二男,見窗邊桌位已滿,被小二迎到中間的一張桌子坐下。
那姑娘打量窗邊桌位時,注意到了萬古雷和那個白髮老頭。坐下時又仔細端詳萬古雷,越看越吃驚。便問小二道:「靠窗坐的一老一少是什麼人,小二你認識嗎?」
小二笑答道:「回小姐的話,那老兒便是在牆上寫字的酒翁,賣字為生,常來敝店喝酒,這字就是他寫來充酒資的……」
姑娘道:「那年青的呢,是不是本地人?」
「那位爺是過路人,只因讚賞酒翁的字……」
「這些話不必說了,快準備菜去吧!」
「師妹,你打聽那人……」一青年人問。
「周師兄,此人頗像小妹的仇人。」
另一年青人道:「不會吧,怎會這般巧?」
姑娘道:「難說;得想個辦法打聽一下。」
周師兄道:「好辦,愚師兄問他,他若不是,自會回答。但若是呢,要如何處置?」
姑娘道:「立即動手,取他首級!」
周師兄道:「在酒樓上動手只怕不妥,高師弟你有何高見?」
高師弟道:「我們先吃喝,一面盯著他,等我們吃喝完了再去問他,若然是師妹的仇人了,那就追他到城外一刀結果了他!」
周師兄道:「我看這主意好,師妹說呢?」
姑娘不住盯著萬古雷打量,道:「不用問了,我看八成是他!」
高師弟道:「不會認錯人吧!」
姑娘嗔道:「瞧你說的,我能把仇人認錯嗎?雖說我與他只見了一面,但永遠不會忘記!世上不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就是他!」
周師兄道:「空著肚子不好動手,師妹且忍一忍,待會兒趕緊把飯吃了。」
姑娘道:「兵刃都放在店裡了,怎麼辦?」
高師弟道:「憑我們三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他?沒有兵刃又何妨?」
姑娘咬牙道:「我恨不能一腳踢死了他!」
周師兄道:「師妹不必太激動,待愚兄問清了他的姓氏再說,不可魯莽行事。」
高師弟道:「師妹,報仇的事就由愚師兄替你包了,你只管放心吃喝!」
周師兄瞟他一眼,十分不快,道:「師弟,你我只能把人拿下,由師妹處置才是。」
此時小二送了酒菜,三人匆匆吃著。
姑娘一面吃一面盯著萬古雷的一舉一動,見他與那個白胡老頭很少說話,酒也不多喝,只看著老頭一杯杯酒往肚裡灌。她心裡有事,哪裡吃得下,不一會便放下了碗筷。
高師弟見她不吃了,把碗一放,道:「我這就去打聽,看他是不是師妹要找的人!」
周師兄道:「說話客氣些,套出他真話。」
高師弟道:「放心,我知道。」
他起身走了過去,姑娘和周師兄都緊張著瞧著他,只見他繞個彎兒,走到梯口才朝向萬古雷的座椅走去,他也真夠細心的。
來到萬古雷身前,他一抱拳道:「對不住,請問兄台可是萬古雷萬公子?」
萬古雷訝然抬頭道:「在下正是萬古雷,恕在下眼拙,不知在何處見過尊駕?」
高師弟道:「在下不認識閣下,但閣下欠人一筆債,債主今日欲請兄還債!」
萬古雷道:「請問在下欠了誰的債?債主是誰?可否請來一見?」
高師弟冷笑道:「你欠的是人命債,是以兄台只好把一條性命留在池州府。」
萬古雷道:「兄台認錯人了吧,在下與兄台素昧平生,哪裡來的什麼人命債?」
高師弟道:「你是不是萬古雷?」
「是啊,是又怎麼了」?
「既然是,又何來認錯之說?兄台你就跟在下到城外走一遭,別再嚕哩嚕嗦不認賬!」
「在下欠誰的人命?」
「我的!你休想抵賴!」
萬古雷扭頭一瞧,又來了一男一女,這話是女的說的,不禁十分奇怪,道:「姑娘,在下何時欠了你人命債,彼此素不相識……」
姑娘冷笑道:「那年在景州被你逃脫,今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看你再往哪裡逃?」
萬古雷皺起眉打量她,聽她提起景州,這才想起來有這麼回事,便道:「記起來了,在下當時在返回北平府途中,姑娘追來找在下報殺父之仇,這事在下至今不明白……」
「哼,你做事自然不會忘掉,還說什麼不明白,你總算承認了……」
萬古雷打斷她的話道:「姑娘,我什麼也未承認,我只說記起你找我報仇的情形,我至今不明白與姑娘有什麼仇,姑娘請說明白!」一頓,又道:「三位坐下來說如何?」
周師兄冷聲道:「姓萬的,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休要推三推四,這是推不掉的!」
高師弟道:「你既然殺了人,那就一命抵一命,你耍賴也沒用,今天你死定了!」
酒翁對他們說的充耳不聞,連頭也不抬,只顧喝酒吃菜,別的事他毫無興趣。
萬古雷道:「姑娘,你說在下殺了你什麼人,不妨當著這兩位仁兄的面說清楚了!」
姑娘道:「你殺了我爹,我非殺你不可!」
「我在何時何地殺了令尊,令尊高姓大名?」
「白河溝之戰,有人親眼目睹你行兇!」
萬古雷不禁目瞪口呆,又好氣又好笑,道:「姑娘,你這樣說有何憑證?白河溝之戰千軍萬馬廝殺,死的人成千上萬。那一戰在下確實參加了,也殺了不少人。但那是兩軍交戰,我怎知哪一位是令尊?再說對方鐵騎往來馳騁,可說混亂不堪,廝殺時誰也顧不上誰。有誰能夠知曉在下有沒有碰到令尊呢?不知姑娘聽誰說在下殺了令尊,能說出此人來嗎?」
姑娘道:「哼!你休要花言巧語糊弄人,看見你殺我爹爹的人認識你,你休想賴掉!」
「是嗎?這個人認識我,那麼他是不是我的部下?請姑娘說出姓氏。」
「你休想套我的話,我當然不會告訴你,免得你殺人滅口,你當我三歲小兒嗎?」
「他既是我部下,又怎會認識令尊?」
「問得好!讓姑奶奶告訴你,當時爹爹與你相遇,你喝問爹爹姓名,爹爹說了,你就勸爹爹棄械投降,爹爹忠君報國,哪會跟你們這班逆賊造反,你就乘爹爹罵你之際,突下毒手,否則以我爹爹的武功,你休想逃得了性命……」
萬古雷見她銀牙緊咬、眼淚滾滾而下,不由心軟,道:「姑娘,你上人家的當了,那是挑撥離間之言,沙場征戰誰來得及問姓氏,那是戲台上的演繹,說什麼『來將通名』……」
「住口!任你舌如巧簧,休想哄得了姑奶奶,現在你跟我們到城外,別的話少說!」
萬古雷道:「姑娘你仔細想一想……」
姓周的師兄道:「別再費口舌,走!」
萬古雷道:「這顯而易見的挑撥離間之言,姑娘為何就這麼相信呢?奉勸姑娘……」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在這裡動手!」姑娘緊握雙拳,杏眼圓睜。
萬古雷歎口氣,道:「好,結了賬走。」說著對酒翁道:「對不住老人家,在下留下十兩銀子,請老人家代為付賬,以後有緣再相會。」
酒翁似乎飽經滄桑,遇事不驚,道:「好說好說,剩下的銀兩你明日來十字街取,老朽就在那兒擺字攤。如果你來不了,老朽就替你買紙錢燒了給你,你就放心去吧!」
萬古雷一笑:「在下死不了,剩下的銀兩就當在下請老人家再喝一頓酒的酒錢吧!」
「多謝多謝!」
「明日在下還要找老人家買字……」
周師兄喝道:「你有完沒完,快走!」
萬古雷道:「你少給我耍威風,我對你已忍讓再三,別以為我怕了你們!」
周師兄大怒:「好小子,有話到城外說,這裡人多礙事,要不大爺早把你打翻在地!」
萬古雷冷笑道:「就憑你?好,既然你們不講理,我就和你們到城外走一遭!」說完大步往梯口走去,頭也不回。
周師兄等三人連忙跟在後面,怕他跑了。
下得樓來,萬古雷問:「走哪邊?」
周師兄道:「高師弟帶路,你跟著走!」
萬古雷雙手一背,邁著方步,十分從容。
走著走著,聽腳步聲少了一人,回頭看,姑娘不見了,便道:「正主兒呢?怎麼……」
周師兄道:「你管不著,她自然會來親手結果你,你莫非等不及了?」
萬古雷道:「你們奈何不了我,到城外走一遭是多此一舉!」
高師弟怒道:「小子你休狂,高爺偏不信邪,今日就要你的命!」
萬古雷道:「那姑娘要報父仇,與你何干?你二人非但不加勸解,反而在一旁湊熱鬧,聽不進良言相勸,你們想想,在戰場上……」
周師兄喝道:「你休想說動我們,今日你死定了,一命抵一命,兩不虧欠!」
萬古雷道:「真是無可理喻!」
不多時,出了城門,萬古雷聽見有人急速跑來,回頭一瞧,只見那姑娘帶了三把刀來,這才明白她剛才是去取兵刃,不禁搖頭苦笑。
此刻天已暗下來,城外行人稀少,四人走出三里地,天完全黑了,便停下腳步。
姑娘「唰」一聲抽出柳葉刀,厲聲道:「姓萬的,納命來!」喝聲中劈出一刀。
萬古雷輕輕一閃躲過,道:「姑娘,把話說清再動手如何?」
姑娘叱道:「沒什麼好說的,看刀!」
萬古雷一連避過三刀,嘴裡道:「姑娘,在下奉勸你明智些,我根本就沒見過令尊,這是有人蓄意挑撥離間……」
姑娘一心報仇,只顧出招,連攻八招都未奏效,不禁怒火攻心,使出全部本領,一把刀呼呼有聲,剛猛無儔,一口氣又攻出了十招。
萬古雷火了,喝道:「住手,我有話說!」
姑娘嚇了一跳,不由自主收了式。
萬古雷道:「我再說一次,姑娘你中了人家的離間計,令尊死於沙場,與我無干。四年靖難之役,不知死了多少將士,這豈是私人恩怨?奉勸姑娘好好想一想……」
姑娘反駁道:「我用不著想,你不是光明正大勝了我父,你施詭計暗算,你是個卑鄙小人,我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
萬古雷大怒,喝道:「住口!你剛才說我是卑鄙小人,暗算了你爹,完全是一派胡言,你有什麼憑證?你敢不敢把那挑撥之人叫來,大家兩面對證!告訴你,姑娘,我要殺人,用不著施什麼詭計,你說話謹慎些!」
周師兄喝道:「你這卑鄙小人,還敢……」
萬古雷一聲斷喝:「你給我住口,再敢出言辱及我的品格,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高師弟大叫一聲:「惡賊休狂,看刀!」
萬古雷滴溜溜一轉,到了他身後,高師弟一刀走空,身子突轉,一刀橫掃。萬古雷退一步讓過,道:「我已忍耐再三,請你們也克制些。我最後說一次,姑娘你受人挑撥……」
周師兄從一旁躥上來,一刀劈他肩胛,高師弟則橫斬他腰肋,姑娘斜劈他腦袋,三人配合默契,叫他往哪邊閃都要碰上刀口。可是,三人都感到刀已走空,萬古雷沒了影子。
此時天已黑定,他們是站在官道上動手,路兩邊都有行道樹,三人四面一看沒人,不約而同朝樹上找,連找了幾棵樹都沒有人。
姑娘氣得跺足,道:「好狡猾的傢伙!」
周師兄道:「大意了大意了,沒想到這小子溜功這麼好,沒關係,總會找到他的!」
高師弟說:「他明日要找那酒翁買字,我們不會去等著他嗎?」
姑娘道:「那是說給我們聽的,他早溜了!這下壞了,天涯海角,再上哪兒找他!」
周師兄道:「明日要趕路,不如現在回城找,一家一家旅店搜,看他躲哪兒去!」
姑娘大喜:「好主意,快走!」
三人施展輕功,很快回到城裡,一家家旅店去打聽,有沒有一個叫萬古雷的人住店。
萬古雷早防到這一著,他回到店裡就囑咐了小二,給了銀子,因此三人打聽不出來。此刻他在上房裡躺著,在想這姑娘的事。是什麼人在挑撥離間呢?他實在拿這姑娘不好辦,因此他只有逃之夭夭。適才他躍到了一株樹上,接著又躥到另一株樹上,不費吹灰之力就擺脫了糾纏。明日說好要去買字,又怕再遇到他們。若不去買字,實在可惜。那酒翁決非等閒之輩,只可惜老人家不願多說,無法知他名姓。不管如何,明日定要去見一面。
第二日清早,小二告訴他昨夜果有三個帶刀男女打聽他,要他出門小心。
萬古雷問小二,知不知道擺字攤的老先生。小二說城裡擺字攤的有五六個,那個酒翁在十字街,離此並不遠,順街向西走出十來丈就到。酒翁吃了午飯才擺攤,他得等上半天。問知不知道酒翁住在何處,小二說他可以幫打聽。
萬古雷給了他五錢銀子,小二歡天喜地跑出去了,不多會便回來,道:「客官,他就住在南大街上的東昇客店,離擺攤處只幾丈路。」
萬古雷便出門去找,先到十字街,再折向南,走不了幾步就見一家小客店,招牌上正是東昇客店。到櫃上一問,店家說他住西廂第一間屋。萬古雷走過去敲敲門,酒翁開了門一看是他,就說:「來取銀子嗎?」
「不是不是,小可求老先生幾個字……」
「老朽只在字攤上寫字,你到十字街等吧!」
萬古雷一楞,老兒竟有這麼多規矩,也不生氣,道:「是是,在下本該如此的,但怕昨日那三位來糾纏,所以冒昧找到門上……」
「你做了虧心事,所以怕人家找麻煩。」
「絕無此事,這姑娘好沒理兒,聽人挑撥,在下根本不認識她父親……」
「好,進來坐吧。」
萬古雷進屋靠窗坐下,這屋並不寬敞,老人則在床上坐,道:「要茶嗎?這茶可不好。」
萬古雷道:「不必了,只求前輩賜幾個字,在下今日離開池州。」
「你說你沒殺人家的老父,有何憑證?」
萬古雷苦笑道:「老人家,沙場對陣,從未有相互通名的,當時一片混亂……」
「你是朝廷的官還是燕王的官?」
「在下是燕王麾下。」
「你們不是勝了嗎,那你怎麼沒有做官?」
「這個嘛,說來話長,我是被免職的。」
「那一定是胡作非為,仗勢掠財殺人……」
「哪有此事,在下違令進入京師尋找一位故友,被人告了一狀,因而免職。」
「那姑娘昨夜怎麼放過了你?」
「在下不與之鬥,逃之夭夭。」
「三人打你一人,你只好逃走。」
「並非如此,在下與姑娘無仇,她受人挑撥,在下不能與之計較,故而逃走。」
「你想求什麼字?」
「求老人家寫兩份匾額。」
「說吧,要什麼字?」
「一份寫『天豹莊』,一份寫『天豹鏢局』。」
「怎麼,你開了鏢局?」
「是的。我把老先生的字帶回,製成木扁,一塊懸掛於莊門之上,一塊懸掛於鏢局。」
「那好,看在昨日一席酒宴份上,老朽破例在店中為你寫字。」
不一會,老兒研好墨,取出兩張宣紙,照萬古雷說的字寫了,放在桌上晾乾了。
「居住之所,怎會取天豹為名,好凶戾!」
「在下隨燕王起事時,所率衛所就稱天豹衛,如今一些弟兄願跟隨在下解甲歸田,就建了天豹莊安頓大家,這名稱不過是懷舊而已。」
「天豹莊在何處?」
「太原府城東二里處,歡迎老人家去做客。」
「你在太原開鏢局,跑到這裡來作甚?」
「在下為探訪一位故友,途經此地。」
「你要上哪兒?」
「先到饒州,再到九江,其實為了找人,無固定去處,到處打聽碰碰運氣而已。」
「這麼說,你並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在何處?」
「是的,這樣找人希望渺茫。」
「既不知其人在何處,又何必去找?」
「迫不得已,這位朋友可能處於險境。」
「被仇家追殺嗎?」
「不是,遭朝廷追捕,他是前朝官員。」
「明白了,你要救他?」老兒一頓,又道:「字跡已干,你可以帶走了。」
「多謝前輩,在下奉送百兩作字酬。」
「七個字值這不了這許多。」
「這樣的字實在難得,就請收下吧!」
「你真要給這麼多?」
「是的,老人家的字值這麼多!」
萬古雷放下銀票,帶好字,道:「這就別過老人家,今後請到天豹莊做客!」
「以後看情形吧,」老兒並不熱情。
萬古雷匆匆回到旅舍,收拾好東西,立即動身上路。剛出大街,就見到那尋仇的姑娘正和兩個師兄騎馬往這邊來,他心想晦氣,怎麼又撞上了,不理她,自管走路。三人也看見了他,也不叫喊,在後頭跟著,顯然是出城後再說。
他讓馬緩緩走著,不慌不忙。出了城,則快馬加鞭,後面傳來一陣喝叫,要他站住。他不願糾纏,只顧放馬奔馳。
他的馬兒是軍馬,腳程快,耐力好,那三人始終沒有追上。
中午,他在一個鎮上買了乾糧,讓馬兒吃了草,又接著趕路,相信三人不會追來了。來到安慶府,吃了飯就躺在床上睡覺。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他被窗外的響動驚醒,便起身打開門一看,走道上直挺挺站著三個人,每人手中握著一把刀,見了他也不說話,他不禁十分驚詫,這三人顯然被人治住了。他回屋點上燈,出來舉燈一照,不禁樂了。只見找他尋仇的姑娘站第二,頭一個是師兄,第三個是另一個師兄。
三人臉上又驚又怒,六雙眼睛瞪著他,露出驚恐神色。
他故意裝作不知,道:「三位,深更半夜的,找在下有事嗎,那就請進來坐。」
三人被點了穴,連啞穴也遭制住,既不能動又不能說話,只把眼睛瞧著他。
「怎麼,不願進來嗎?那就對不住,在下日夜趕路疲勞,要睡覺。」萬古雷說著關了門。
不一會,他又把門打開,道:「三位,你們這麼站著,難道是替在下守衛嗎?不敢當呀,三位請回去吧,我與你們無仇,別再煩我。」
三人憤怒地瞪著他,他也把眼睛瞪大,道:「怎麼,你們不服氣?那我宰了你們!」
三人大驚,把目光避開了他。他暗暗好笑,心想不知是什麼人幫了他,莫非是酒翁?讓他們站在過道裡到天亮不成體統,讓他們進屋來自己又睡不成覺,若是替他們解了穴,他們就要與你廝打,這該怎麼辦呢?
瞧瞧天空,黑沉沉的,離天亮還有些時候,不如解了穴讓他們走吧。
於是他又道:「這樣吧,我替三位解了穴,三位自行回旅舍,別再找麻煩成嗎?」
他在第一個師兄後頸上輕拍一下,解了啞穴,道:「我說的你都聽見了,答不答應?」
周師兄道:「你做夢,殺人抵命,你休想逃脫。你故意引我們來此,事先約好同伴暗襲,有種的解了穴,明刀明槍鬥一場!」
萬古雷道:「什麼?我引你們來此?這真是說到哪兒去了,我睡我的覺……」
「住口,你住店不用假名,不是引我們上鉤嗎?你這小子當真是又陰險又……」
萬古雷沉下了臉:「你是不是想變作啞巴?要不要我成全你,把舌頭割了?」
周師兄一驚,不敢罵了。
「你們究竟是誰,報上名來。」
周師兄不說話。萬古雷實在煩透了,一一替三人解了穴,把門一關,不理他們。
三人在外楞了一會,走到過道另一邊商議。不一會又來到他門口,姓周的師兄道:「姓萬的,我們明日再找你!」
萬古雷不作聲,閉眼睡覺。
天亮,他牽馬走出旅店,街對面人家三人正等著他,見他跨馬走去,便跟在後面。
萬古雷自管走自己的,一出城就縱馬飛馳,但三人緊緊跟著。跑出三十來里地之後,他讓馬歇口氣,自己在樹下坐著。不一會,三人追上來了,見他坐著,便勒馬停住。
姑娘道:「萬古雷,在此了斷!」
萬古雷不理睬,看馬兒在地邊吃草。
三人把馬拴好,亮出傢伙圍了上來。
萬古雷歎口氣道:「你們這些人臉皮真厚,怎麼又來糾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姑娘道:「我與你有殺父之仇,不找你找誰。告訴你,我叫常玲,死也讓你死個明白!」
姓周的道:「我叫周雄,他叫高峻,起來,亮出你的劍,償還血債!」
萬古雷道:「我與你們無仇,所以不與你們交手,你們該認真想上一想,別……」
常玲喝道:「起來,別耍無賴!」
萬古雷火了,慢慢起身,斥道:「不知你們是誰教出來的弟子,居然這般不講理?」
高峻喝道:「放肆!昨夜是誰暗算大爺,你把姓氏說出來!」
「我怎知是誰暗算了你?我睡我的覺……」
周雄道:「先把你捉住,不怕你不招!」
常玲急不可耐,抽出刀就砍。萬古雷輕輕一躍,上了樹。高峻、周雄立即出手,但萬古雷已到了兩丈外的一株樹上。常玲嬌叱一聲,向他撲來,他早已到了三丈外的樹上。
三人奮起追趕,卻是無法靠近他。追出十多丈後,萬古雷突然返身疾奔,衝到三人拴馬處,抽劍劈斷了韁繩,把馬趕得亂跑,然後他才躍上自己的馬兒,一溜煙逃走。三人氣得又是叫又是喊,又忙著去追自己的馬,等他們忙夠之時,萬古雷早沒了蹤影。
※※※※※※
萬古雷天不黑就到了南昌府,在城中「祥和」旅舍住下,然後到附設的酒店用膳。
他曾在饒州呆了一天,什麼線索也得不到,便索興來了南昌府。方天岳在此坐鎮抓捕公冶一家,到這兒來也許可以聽到一點風聲。
酒樓上食客不少,亂轟轟的,小二將他引到一張空桌下,鄰桌的談話引起他的注意。
這是三個年青漢子,身著勁裝,一望而知是會家子,瞧他們神態,十分僳悍。
著藍衣的漢子道:「小弟在路上一直納悶,總壇傳飛鷹令將我等召到南昌府來,到底有什麼急事?為何連堂主都不知曉。」
著褐衣的漢子道:「八成是要對付什麼人,不然會召堂中武功最高的人來嗎?」
著紫衣的人道:「別管他什麼事,明日到梨花莊不就知道了嗎?聽說梨花莊莊主的兩位千金美如梨花,武功也甚是了得,明天能不能飽飽眼福。你我兄弟正當年少,可乘機親近親近,說不定會受到兩位小姐的青睞呢!」
藍衣人笑道:「徐老弟,聽說這兩位小姐渾身都長刺,且目高於頂,別自尋煩惱!」
徐老弟道:「莫兄,休長他人志氣,滅自已威風,我徐劍南在江湖上不是無名小卒,你和趙兄也不是庸碌之輩,梨花莊兩位小姐縱使目高於頂,也不敢小覷了你我弟兄。」
趙兄笑道:「老弟,人家自不會小覷了你我弟兄,但也不一定會與你套近乎呀?」
莫兄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男女之情在於一個『緣』字,萬一你我弟兄被小姐看上也說不定,這次就去碰碰運氣吧!」
徐劍南道:「小弟就是這個意思,平日你還不便跑到人家莊裡去,這一次我們是奉命而來,名正言順做了他們的上賓,機會難得。」
莫兄道:「我聽說江湖上到梨花莊求親的人不少,老莊主則由兩位千金自己決定,結果全遭拒絕。求親的人要麼相貌太粗,要麼武功不濟。若你長得還像個人,兩位小姐看順眼了,就與你比試一下武功,若長得不是東西,那麼非但不與你比武,連面都不見!」
徐劍南笑道:「有趣有趣,我們試一下如何?我正想領教領教梨花莊七十二路梨花槍法。」
莫兄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們是奉召來聽候差遣的,切莫節外生枝。」
趙兄道:「莫兄說得是,總舵的飛鷹令輕易不出,出則有急事大事,千萬莫掉以輕心!」
徐劍南道:「說說而已,見機行事吧。」
萬古雷心想,這幾年在軍旅,忙於征戰,對江湖上的情形知之甚少,這三人不知屬什麼幫會。至於梨花莊,過去曾聽說過,主人衛天雄屬正道人物,這個有飛鷹令的幫會,想來也不是黑道上的,他們來此幹什麼與已無關。
這樣一想,也就不再注意他們。此時,他無意中朝梯口處瞟了一眼,正好看見有人上來,此人二十多歲,相貌有些熟悉,不知在哪兒見過。他上來後,側身等候後邊的人上來,那小二見了他,飛快地趕過去與他招呼,似乎彼此熟悉。
後面上來的人讓他吃了一驚,竟是京師武林泰斗子午刀歐炎、歐傑父子和門徒陳晃,他們怎麼也到南昌府來了。此時小二將他們帶到樓中間一張空桌坐下,離他有六七張桌之遠。只聽小二稱呼那個先上來的年青人為「陳爺」,這一瞬間他想起了這人是誰子,怪不得看著那麼眼熟。此人就是幾年前同鐵金剛卓彤一起被關在晉王府地牢中的陳靈。大家一起逃出後,各自東西。看小二對他熟悉的情形,他多半呆在這地方。可惜有歐陽父子在座,不然可找他打聽些消息。正想著,忽見陳靈又站起身,對歐炎等人道:「前輩慢慢用餐,晚輩還要接待幾位貴客,先走一步!」
歐炎道:「請便請便,表少爺不必客氣!」
陳靈轉身徑梯口走去,萬古雷急忙向小二招手,付了銀錢,急步追趕下樓。陳靈正往大街南端走去,便搶上幾步道:「陳兄留步!」
陳靈一回頭,打量萬古雷:「兄台何人,看著眼熟,一時記不起在何處見過,請恕罪!」
萬古雷一笑:「那年同在晉王爺的地牢中……。」言未了,陳靈激動地抱拳一揖:「哎呀是古雷兄,想不到,真想不到……」
萬古雷笑道:「陳兄總算未把小弟遺忘!」
陳靈道:「慚愧慚愧,救命恩人,豈能遺忘,只是太出意外,一時糊塗,請兄鑒諒!」
萬古雷道:「好說好說,我是說著玩的,陳兄上樓時,我也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陳兄,直到小二稱呼陳爺這才記起來。」
陳靈道:「原來萬兄也在酒樓,恕在下失禮,竟然未瞧見萬兄……」
「不說這些客套話吧,陳兄此時可有空閒?」
「在下確有要事,萬兄下榻何處,半個時辰後在下來拜訪如何?」
「好極好極,不過陳兄對人切勿提及小弟姓氏,以免引起意外風波。」
「好的,請萬兄放心!」
萬古雷說了住處,陳靈便匆匆而去。
回到房裡,萬古雷在想,陳靈顯然是在接待客人,而且客人不止一個。這些客人是不是和徐劍南等人一樣,都是去梨花莊的?如果是,歐炎稱呼陳靈為「表少爺」,那麼陳靈就是梨花莊的重要人物,從他那裡,定能得些消息。當然,也不要期望過高,他不一定知道錦衣衛、江西都司追捕公冶一家的事……
懷著急迫的心情,好不容易熬過半個多時辰,終於盼來了陳靈。
一進門,陳靈就道:「對不住,瑣事纏身來遲,勞兄久候!」
萬古雷道:「不妨不妨,請坐下說話。」
陳靈坐下道:「那年蒙兄相救……」
萬古雷截住他的話道:「休提休提,彼此共過患難,也算有緣。陳兄住在南昌府嗎?」
陳靈道:「是的,在下住在城西梨花莊。」
萬古雷道:「陳兄是梨花莊的……」
陳靈接話道:「梨花莊莊主衛天雄是咱的姨父,那年在太原府與兄分手時,羞於提及。」
萬古雷道:「原來是梨花莊少主人,失敬失敬!那年陳兄為何去了太原府?」
陳靈道:「咱老家是大寧,十八歲那年家父過世,母親便帶咱到梨花莊投奔姨父。去太原是探訪家父的一位堂兄弟,結果人未找到,卻因打抱不平得罪了晉王,小弟寡不敵眾受擒,多虧兄台相救,否則只怕死在獄中不為人知。回來後,曾向家母、姨母和姨夫都說起過,蓋因晉王是皇親國戚,小弟只好忍了一口氣。」
萬古雷道:「陳兄忙於待客,梨花莊要舉行什麼盛典嗎?是不是老莊主莊賀生日?」
陳靈歎了口氣道:「並非咱姨夫過壽誕,接待客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江西都司劉大人要梨花莊參予捉拿欽犯,梨花莊無奈……」
萬古雷心一跳,忙岔話:「什麼欽犯?」
「聽說是建文舊臣、吏都侍郎公冶子明……」
萬古雷雖已猜中幾分,但還是震駭不已。
他又問:「捉到了嗎?」
陳靈道:「沒有。聽說公冶子明的女兒公冶嬌武功高強,還有一個老者和三名壯漢身手也不凡,是以在梨花莊召集各地高手來對付。」
萬古雷道:「江西都司劉大人與貴莊交好嗎?否則梨花慶豈肯聽令行事?」
陳靈道:「說起來,咱們與劉大人並不相熟,咱們奉的是……」一頓,歎了口氣道:「這事說來話長,小弟心中十分憂慮……唉,不提也罷。瞧,光顧咱一人說了,也沒問問萬兄這幾年的情形,實在是失禮了。」
萬古雷心想,看他神情憂慮,有難言之隱,其實梨花莊的事自己並不想多打聽,要緊的是嬌嬌的消息,以後他如果知道了,能告訴自己就成。因道:「不瞞陳兄,在下到北平府後,又受到錦衣衛的侵擾,於是投效了燕王,這幾年過的是戎馬生涯。去年大軍進京師之際,在下駐軍鎮江府,因牽掛京城的一位好友,私自違反軍令入城,被皇上免了職。在下於是去了太原,與軍中部下共建天豹莊、天豹鏢局。此來南昌府,也為的是京師的那位朋友。」
陳靈道:「原來如此,以兄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有可為,令小弟羨煞!」
萬古雷道:「適才兄帶上酒樓的歐陽父子,小弟在京師就認識,他們是小弟的對頭!」
陳靈吃了一驚:「子午刀歐老前輩是白道上的知名角兒,怎會與萬兄結仇?」
萬古雷把當年受史孟春等人迫害的事,說了個大概。
陳靈聽得目瞪口呆,因為這其中夾有公冶嬌,正是他們奉命對付的人物。
末了,萬古雷道:「陳兄想已知曉,小弟來南昌府,也為的是查找公冶大人一家的下落。陳兄其實不必作難,各幹各的事,你我見面,純屬偶然,我不會為難陳兄……」
陳靈道:「萬兄千萬別誤解了小弟,小弟永銘萬兄救命之恩,如今能為萬兄效勞,小弟決不退縮。何況梨花莊與公冶一家本無糾葛,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只要有公冶一家的消息,小弟定會報知萬兄,請萬兄放心!」
萬古雷大喜:「若能得兄相助,古雷不忘大恩,請陳兄受古雷一拜!」
陳靈急得跳了起來,雙手抓住立起身來的萬古雷,道:「莫折煞了小弟,小弟愧不敢當!比起兄台的救命大恩……」
萬古雷忙道:「好、好,你我坐下,這大恩兩字,彼此都不再提。」坐下後又道:「公冶嬌與小弟早結為知己,是以定要救出她們,就是苦於不知他們的藏身地點,若得陳兄之助,定能獲知他們的蹤跡,小弟這就放心了。」
陳靈道:「萬兄,請恕小弟直言,此次以梨花莊做個集會處,有許多高手要來,歐炎父子只是當中的幾位。而兄孤身一人,寡不敵眾,要想救人只怕是難上加難。」
「我天豹莊有好幾位高手,但已無法去知會他們,所以只有小弟一人,但兄台不必多慮,到時多以智取,事情仍有可為。」
陳靈道:「萬兄住此不便,小弟帶萬兄去一個朋友家,一來不易被人查覺,二來小弟聯絡也方便,不知萬兄以為如何?」
萬古雷道:「住店易洩蹤跡,有住處當然好,只是打擾貴友,於心不安。」
陳靈道:「無妨,他是小弟的知交,咱們這就去吧,有話在那兒說也方便得多。」
於是萬古雷收好東西,隨陳靈出店。陳靈將萬古雷帶到城西順城巷,主人是對年輕夫婦,男的姓申名義,女的叫胡英蓮。寒暄畢,陳靈說明了來意,申義當即把萬古雷安排住西廂房。這幢四合院天井寬大,種有花木,十分雅靜。
在西廂房客室,陳靈道:「小弟本要回莊,明日是集會之日,聽說有大人物光臨。但有許多話小弟要向萬兄說,今夜就不走了。」
申義道:「正好秉燭夜談,我叫你嫂子去做幾個菜,大家暢飲幾杯如何?」
胡英蓮道:「這還不容易,叫廚娘生火,我馬上就可以做好!」
陳靈道:「多謝嫂子,讓嫂子費心操勞。」
胡英蓮道:「咦,你這是什麼話,和你嫂子還講客氣嗎?真是的!」說著下廚去了。
陳靈道:「萬兄重入江湖,可聽說過一個叫精英會的幫派?」
萬古雷道:「沒聽說過,小弟與熊震宇的紅柳別莊較勁時,只聽說有個一陽教。」
陳靈道:「精英會何時成立不知,總壇設在何處不知,但勢力非常強大。今年初,有四位在江湖上極負盛名的前輩,聯袂到梨花莊做客,莊主一看拜貼,慌忙親自出迎。這四客尊客是衡山三劍王、袁、高三位和追風刀張兆,莊主久聞大名,但不曾與他們見過面……」
萬古雷忍不住道:「原來是他們!」
「怎麼,萬兄熟悉他們嗎!」
「陳兄先說,小弟慢慢再說吧!」
「當時,莊主叫咱和表弟表妹也來拜謁了四位前輩,行禮寒暄後便讓咱們走開。也不知他們談了些什麼,足足有一個時辰。當天莊主宴請他們,咱們年輕一輩與之同桌,但只聽他們說些閒話。飯後四位貴客走了,說第二天再來聽莊主的答覆。晚上,莊主夫婦把咱和咱娘叫來,在座的有表弟表妹,還有莊中的四大高手。咱不禁十分驚奇,不知出了什麼事。莊主面色凝重,道:『你們都知道莊中來了客人,這幾位客人都是名噪江湖的正道高手。他們來此的意圖,叫老夫驚詫萬分。他們居然要梨花莊入精英會,在南昌成立分堂,由老夫任堂主。』此言一出,引得大家議論紛紛,莊主叫咱們莫激動,聽他說。他道:『老夫問他們四位,精英會是做什麼的?他們說,江湖幫派嘛,也沒什麼特別的。江湖上有少林、武當、峨眉、華山等等幫派,還有數不清的這個教那個會,只不過精英會精英薈萃,非別的幫派能比。蓋因主持會務的,都是當世奇人,個個武功通玄。老夫說多謝精英會看重梨花莊,但梨花莊不願入什麼幫派,好意心領。那王昌玉說,既然精英會看上了梨花莊,那就無拒絕之理,否則太不給人面子,這不是讓精英會栽跟頭嗎?老夫說,梨花莊無意加入幫會,也無意掃精英會的臉面,這事大家不申張,外邊就不會知道。袁子安道,以我們衡山三劍的名頭,和梨花莊比上一比,梨花莊能壓倒衡山三劍嗎?老夫答,自然不能。他道,對呀,你想想,以我們三劍在武林中的地位,在精英會裡還得服從會主,會主的威望和武功若是不及我們,我們能聽從調遣嗎?那麼能使衡山三劍折服的,又是什麼人?難道他們還奈何不了你小小的一個梨花莊?所以咱們把醜話說到前頭,你要還不給面子,這後果就難說了,梨花莊只怕會莊毀人亡!老夫大怒,說精英會能強迫人入幫伙嗎?這算什麼正道英雄!張兆道,強迫你入會又怎麼了?你不見燕王起兵反朝延,這不是坐上龍椅了嗎?你敢說他不正道,篡位?所以說,這世上本就是強者為王,你若自信梨花莊能與精英會一較高下,甚至還可以勝了精英會,那你梨花莊非但不須入會,還可以號令精英會,調遣我們這幫人。我勸你明智些,做個南昌分堂堂主有什麼不好?有精英會為你撐腰,你在江湖上更有面子……老夫聽不下他這些混賬話,便說梨花莊無意入會,請他們不要再說。高文超火了,當堂要與老夫比試武功,被張兆攔住。張兆又問老夫,你有沒有聽說過鐵臂翁游敬?老夫說游老是江湖奇人,有誰不知道。他說,游老是精英會的頭目之一,你好好斟酌斟酌,明日回話。老夫聽他這麼說,不得不改變初衷,留他們吃飯……』此時大小姐忍不住了,說鐵臂翁是什麼人物,爹爹為何怕了他?莊主歎氣道,鐵臂翁功臻化境,是白道上最負盛名的武林元老。此老性情剛烈,下手狠辣,因此不唯黑道上的人怕他,白道上的人也對他十分畏懼。他與各大派的掌門沒有多少往來,一向我行我素。但此老已有二十來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怎麼會突然出來建創個精英會呢?老夫琢磨再三,光憑衡山三劍和追風刀就讓梨花莊吃不消,再有鐵臂翁一幫人,梨花莊能是對手嗎?所以老夫把大家找來仔細斟酌,該怎麼辦才好。莊主說完,大家七嘴八舌,大都反對受人節制。唯莊中四大高手沉默不語,只聽我們這幫年青人瞎嚷嚷。莊主徵詢他們的高見,他們這才一一說話。他們說,梨花莊不受人節制最好,以梨花莊之力,合鬥三劍一刀不至於敗陣,但精英會若大舉而來,梨花莊就不是對手,因此為保住梨花莊老小的性命,恐怕不得不委屈聽命於人。咱們表兄妹四人竭力反對,說三劍一刀不過是虛言恫嚇,誰知精英會是個什麼幫會……話未完,莊主夫人道,你們年青不懂事,四位爺顧及面子,未說真話。就憑衡山三劍和追風刀的能耐,梨花莊就未必對付得下來,更不用說他們再搬來其他高手。這事十分棘手,莽撞不得。咱大表妹不服氣,說沒有交手怎知不是對手,梨花莊決不能向人低頭。大家議論來議論去,都不甘心屈服於人,老莊主決定明日拒絕入會。第二天一早,三劍一刀帶著三男一女來到。這幾人也是名噪江湖的高手。他們是洛陽女俠葉芳、青城雙傑柏乾、柏坤與金剛掌陶槐。於是莊主又被他們遊說了一通,但莊主依然不買賬。衡山三劍冒了火,要與莊主動手。咱們表兄妹和四大高手早有準備,立即在室外列陣,叫他們出來,三劍一刀等人便來到室外。那洛陽女俠從懷中摸出一枚響箭向莊外拋去,只聽嗡一聲,十分響亮。張兆說,莊主別忙動手,咱們再請幾個朋友進來見一見,若莊主見了他們還要動手,那時咱們再奉陪。莊主聞言,急制止咱們,要咱們等等看。片刻後接連躍進幾人,這幫人面相兇惡陰摯,經張兆引薦,竟是天地雙魔王通、柯典、陰手無常麻威、追魂居士左信元和追命鬼玄木。這一來,咱們都驚呆了,莊主立即道,不必比試了,咱們認栽。張兆遂請後來的那班魔頭不要動手,大家請進客室說話。他們在莊中住了兩天,開香堂令咱們入會,簽字畫押。老莊主做分堂堂主,其餘皆為執事。第三天他們才揚長而去,老莊主氣得病了一場。之後,倒也沒有什麼事,大家漸漸從悲憤中透過氣來,日子又恢復了正常。直到這個月月初,衡山三劍和張兆又來了,命梨花莊準備迎接各地來的高手,以抓捕朝廷欽犯公冶一家……」
萬古雷問道:「精英會的總壇在何處?」
陳靈道:「不知道。咱們只知三劍一刀是總壇的護衛使,職務高於分堂堂主。他們來,咱們就得服從他們的指令。」
萬古雷道:「我知道這夥人都是誰,只是想不到又出來個鐵臂翁,真是怪哉!」
陳靈詫道:「萬兄怎會知其底細?」
萬古雷道:「這主謀就是化名史孟春的皇甫楠,不知道皇甫佑安還在不在世!」
陳靈和申義驚得膛目結舌,作不得聲。
此刻胡英蓮和僕婦端來了酒菜,四人邊吃邊談。陳靈、申義都說糟糕,梨花莊陷入泥沼中,只怕無力自拔,陳靈求萬古雷出個主意。
萬古雷道:「皇甫楠與我有殺父之仇,我正查訪他的蹤跡,沒想到會在這兒從陳兄處得到這麼重要的消息,真是不虛此行!原來他已組成了精英會,看樣子欲在江湖稱雄,我這裡先要設法找到公冶一家,然後全力對付精英會。以梨花莊目前的處境。不宜與精英會公開對抗,只要不是真心歸順,可以暗中作好準備,一旦時機成熟,便可反戈一擊!」
申義夫婦對了個眼色,就憑萬古雷這麼年青的人,能和精英會對抗嗎?
陳靈道:「莊主平日就是這樣對咱們說的,他本想去少林寺求救,又想聯絡建昌府的白雲莊,但平日與白雲莊沒有往來,人家會來幫你嗎?想來想去,遠水解不了近渴,只好暫時忍耐……」一頓,又道:「公冶家的事,包在小弟身上,一有消息,便來稟報。」
萬古雷道:「多謝陳兄,小弟靜候佳音。」
談談說說,直到三更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陳靈就趕回莊去了,
萬古雷在申義、胡蓮英陪同下,在屋子裡呆了一天,一直不見陳靈露面,不禁心中焦燥。申、胡二人旁敲側擊,打聽他的師門出身,萬古雷含含糊糊應付,看出他二人不放心自己的武功,不禁暗笑。吃過晚飯,三人在天井裡乘涼時,陳靈才匆匆來到。
萬古雷大喜:「有消息嗎?」
陳靈道:「勞兄久等,小弟實在脫不開身,今日除了江湖好漢,連前軍都督府的方大人也駕臨梨花莊,忙壞了莊主一家。這位方大人人才一表,年紀又這麼輕,令大家吃驚不已。而且你們猜怎麼著,他也是武林人出身……」
萬古雷一笑道:「不錯,方天岳是襄陽府武林世家的公子……」
陳靈奇道:「咦,萬兄認識他?」
萬古雷道:「自然相識,他從京師來本城坐鎮抓捕公冶一家,今日他說了什麼沒有?」
陳靈道:「他說蒙精英會協助捉拿欽犯公冶子明一家,他十分感謝,請大家戮力同心,一舉將罪犯抓獲。他又說,罪犯中除了公冶嬌要抓活的,其餘可提頭來見。他說完之後,總壇飛鷹特使曾玉麟、許亮分派了與會之人,分四路訪察鄱陽湖周圍。方大人斷定欽犯一家就藏在鄱陽湖,要大家細心察訪。」
萬古雷喃喃道:「我明白了,原來方天岳早與曾玉麟,許亮有勾結,那定是在德州的時候。方天岳究竟安的什麼心,處處與我作對,我有什麼對不起他的!現在看來,他是個十足的卑鄙小人,連對他有恩的孫銳鋒也不放過……」
陳靈道:「咦,萬兄你說什麼?」
萬古雷道:「說起來話長,姓方的十分陰險,你們要十分小心才是!」
陳靈道:「方大人和曾、許兩位飛鷹特使對咱兩位表妹甚是慇勤,他們人才一表,風度翩翩,咱為表妹擔心。這方天岳一來,莊主夫婦對精英會的看法又有了改變。方天岳是襄陽府一劍震武林的傳人,又是前軍都督府的都督僉事大人,精英會既然與他有交往,能是個邪道幫派嗎?因此咱想請萬兄去梨花莊,當面把你所知的情形說出來,好讓莊主心中有底。」
萬古雷道:「天地雙魔等黑道人物曾來恐嚇過莊主,這些黑道妖邪是精英會裡的人,精英會是個什麼幫派,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陳靈道:「這個嘛,張兆曾說過,他說這些人原是錦衣衛中的官佐,還分什麼黑道白道。莊主私下裡說,錦衣衛坑害官民,人人痛恨,這些邪道妖孽進了錦衣衛,難道會變成好人嗎?他們是一丘之貉!可是,方天岳、曾玉麟、許亮文質彬彬,雖然十分傲氣,那是他們的地位尊崇。在精英會中,飛鷹特使地位很高,超過各地分堂堂主,所以咱十分擔心,怕莊主上了當,以後陷入火坑!」
萬古雷道:「我可以去見莊主,但莊中住著這麼多人,出入不便。」
陳靈道:「待咱設法,務必見上一面。」
萬古雷道:「曾玉麟、許亮帶來了多少人,有哪些高手,衡山三劍來了嗎?」
陳靈道:「此次來的有總壇護衛使衡山三劍、追風刀張兆、天地雙魔王通、柯典、追魂居士左信元、金鷹武士惡頭陀沙空、追命鬼玄木、陰手無常麻威、金剛掌陶槐……哎呀,咱也記不住那麼多,有四十來人,加上各地分堂來的高手三十多人,實力夠嚇人的。這還不算江西都司和錦衣衛的人。說實話,咱真為公冶一家擔心,也為萬兄你擔心!」
萬古雷道:「他們人雖多,但分散開來,是以陳兄不必擔憂……」
言未了,申義道:「我插句話,就算他們把人分散開來,但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尊駕只是一人,能從他們手中救人嗎?」
萬古雷道:「不能力敵那就智取,對嗎?」
申義胡英蓮對視一眼,不禁搖頭。
胡英蓮道:「陳兄弟,你剛才提到的,都是江湖黑白兩道的高手,莊主定有自知之明,只怕不會再與精英會作對,你說呢?」
陳靈道:「莊主不願屈從於人,只要萬兄陳述利害關係,莊主知曉精英會的底兒,就不會被幾個翩翩公子迷惑!」
申義冷冷道:「那就見一面試試看吧,我想莊主不會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險!」
陳靈訝然道:「不會吧,萬兄武功高強,天豹莊實力雄厚,兩方聯合,定能……」
申義岔話道:「那是你說的,得莊主認可才成,等莊主與這位萬兄見了面再說吧!」
萬古雷自然聽得出申義兩夫婦的意思,但他並不怪罪他們,便道:「申兄說得是,就請陳兄請衛莊主一見。」
陳靈想了想,道:「事不宜遲,明日莊中高手就要出發,今天夜裡見吧,咱這就去請!」
說完,匆匆走了。
申義道:「萬兄真要孤身一人去救令友?」
萬古雷道:「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申義道:「精英會在江湖上並未有惡跡,武林各大派不會與之為敵,以萬兄和天豹莊之力,請恕在下直言,無疑不是對手。萬兄何不韜光養晦,等待時機呢?」
萬古雷道:「救人為當務之急,所以顧不了許多,縱使刀山火海,也只有一闖!」
申義胡英蓮不再說話,告別回屋。
萬古雷知他們不相信自己有這個能耐,也不多說,自在房中等候。他的心思飄到了鄱陽湖。從方天岳口中知道公冶一家並未離開鄱陽湖周圍,情勢十分緊急。方天岳的人多,可分幾路搜索,自己一人又該怎麼辦呢?要是去了一個地方,公冶一家在別的地方被人發現,他哪裡來得及去救助他們?這事使他發愁,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沉思中不知不覺到了三更,就聽院中有人輕輕落地,便迎了出來道:「陳兄回來了嗎?」
陳靈應道:「小弟來了,莊主和三位表弟妹也都來了。」說話間萬古雷來到門口與他們照面,果見有一位長者和三個年青男女,便抱拳道:「深夜煩勞莊主,在下深感不安!」
衛莊主道:「哪裡哪裡,屋裡坐好說話。」
申義夫婦也從正屋出來見禮,萬古雷點燃了客室的燈,大家分賓主坐下。
萬古雷在燈光下迅速打量衛莊主一家,只見衛天雄年屆花甲,相貌堂堂,一臉正氣。兩位姑娘生得嬌艷美麗,衛公子則文雅清秀,一家人都給他以好感。
衛莊主等人也注意到萬古雷英姿勃勃,滿臉正氣,瀟灑中又有幾分嚴峻,風貌上比方天岳、曾玉麟等人還要勝三分,不禁有了好印象,這樣的人能夠信賴。
衛天雄道:「幾年前,曾聽到過江南神劍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見,足堪平生之慰!」
萬古雷道:「不敢,晚輩出道甚晚,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衛天雄又引薦了大兒子衛英,女兒衛玉嬋、衛玉娟,然後接著道:「聽靈兒說,萬莊主知曉精英會根底,能否請萬莊主說個詳細。」
萬古雷道:「說來話長,晚輩簡要述之。」接著,他從皇甫楠化名史孟春說起,直說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在燕王軍中的事只隨便說了說,還把方天岳的為人也作了描述。
這段曲折的經過,聽得大家入了神,對萬古雷的遭遇十分同情。
衛天雄道:「原來精英會由前錦衣衛的頭目組成,皇甫楠又是皇甫佑安的親子,當年三大魔頭惡鷹皇甫佑安、大漠神女奚鳳玲、豺精司羽橫行一時肆虐江湖,老一輩的武林人記憶猶新。如今老魔父子組成精英會,只怕不安好心,否則怎麼會強迫武林同道入會?晚飯後曾玉麟又告訴老夫,廬州飛虎堡不久將會臣服精英會,白雲莊則排在飛虎堡之後,只要武林四大世家入了會,精英會將成為武林第一大派,就連少林、武當也難望其項背云云。由此可見,皇甫楠在官場上失去的權勢,要在江湖上撈回來,這實在是江湖上的一大禍害!」
萬古雷道:「前輩心明眼亮,一語中的,皇甫楠定會攪得江湖不得安寧,武林正道人氏不能再助長其凶焰,應及早覺察他的野心。」
衛莊主道:「只是精英會高手太多,但憑梨花莊和貴莊聯手,只怕難以匹敵。」
萬古雷道:「精英會的作為,不久將為人知,相信少林、武當各派,不會坐視不管。」
衛英道:「那是以後的事,眼前卻是奈何?梨花莊不是精英會的對手,只好忍耐一時。」
衛玉嬋一雙妙目注視著萬古雷道:「萬少俠此來是為了救公冶一家,少俠形單影隻,不是太冒險了嗎?面對如此多的高手,少俠縱然知曉公冶一家落於誰手,又能奈其何?」
萬古雷道:「情非得已,不得不為之。」
衛玉娟道:「萬莊主這樣做,無異以卵擊石,於事無補。我不明白,萬莊主為何要逞匹夫之勇?到頭來人救不出,不是白扔了一條命嗎?不知萬莊主是怎麼想的?」
衛天雄忙道:「小女年幼無知,說話沒有分寸,望萬少俠恕罪!」
衛玉娟翹起嘴道:「爹,女兒說的是實話,怎麼是年幼無知了?」
萬古雷道:「小姐說得是,但公冶一家情勢危急,在下不得不冒險一搏!」
衛玉嬋道:「請問少俠,公冶嬌小姐容貌如何?請說說她的長相!」
姑娘問得突兀,萬古雷不禁一怔。
衛莊主道:「嬋兒,怎麼問起人家相貌來了,這叫萬莊主怎麼回答?」
衛玉嬋道:「女兒自有道理,這又有什麼不好回答的,照實說就是。」一頓,又對萬古雷道:「姑且把女子姿色分為上中下三品吧,你只須說說公冶小姐屬哪一品就成。」
萬古雷毫不猶豫地道:「應列上上品!」
衛玉嬋、衛玉娟一愣,相互瞧瞧,以有些不信的樣子。
本來嘛,衛玉嬋只把女子姿色分三品,最高上品,可他卻加了一品,成為上上品,那不是成了人間所無的仙女了嗎?
但她二人並不多說,只異口同聲道:「明白了,原來如此!」
衛天雄詫道:「你們明白什麼了?」
衛玉嬋道:「方都督大人傳令,只須活捉公冶嬌,其餘人格殺無論。公冶小姐是位美女,他要活捉公冶小姐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了?」
衛天雄、陳靈等都點頭道:「說得是!」
衛玉娟咬著牙道:「哼!表面上是謙謙君子,骨子裡卻是壞透了!」
衛玉嬋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正經,你不見他對廬州分堂來的那個常姑娘大獻慇勤嗎?只要是有幾分姿色的女子,他都……呸,不說了,一句話,不是好東西!」
萬古雷詫道:「常姑娘也是精英會的?」
衛玉娟道:「怎麼,你認識她?」
萬古雷歎了口氣,道:「我總算明白了,常姑娘是受了他人的蠱惑才找我麻煩的!」接著說了常玲找他報仇的經過。
衛英道:「果然是個陰險小人,笑裡藏刀!」
衛玉嬋道:「萬莊主,我們梨花莊這麼多人都鬥不過精英會,你卻單槍匹馬要扮演英雄救美人的英雄角色,身為一莊之主,這樣做十分不明智,但莊主似乎堅持己見,莫不是仗著有超凡的武功,何不露一手給我們瞧瞧!」
這丫頭口舌尖利,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衛莊主道:「嬋兒,怎能這樣說話……」
衛玉娟接話道:「爹,姐姐說的對呀,若萬莊主武功壓不過群魔,又怎能對抗精英會?我們梨花莊和天豹莊聯起手來又有何用?所以請萬莊主顯示兩手功夫,好叫人安心嘛!」
兩個丫頭不過十八九歲,說話全無顧忌,想什麼說什麼,不管別人怎麼想。
衛莊主和陳靈都有幾分尷尬,衛莊主道:「你二人口無遮攔,話不能這麼說!」
陳靈道:「萬莊主武藝高強,那年……」
衛玉嬋道:「表兄你不必說了,那年是那年,對付的人不同,再說我並非為難萬莊主,只因萬莊主欲隻身救美人,不顧性命,我們能坐視不管嗎?因此只有萬莊主顯出兩手令我們佩服的功夫,我們也才放心呀,這難道不是好意嗎?」
申義、胡英蓮不住點頭,十分贊同。
萬古雷道:「在各位面前,在下不敢獻醜,但二位小姐請放心,精英會來到貴莊的人,在下幾乎都交過手,他們還奈何不了在下。」
眾人聽他這麼說,十分驚異。天地雙魔、衡山三劍難道還勝不了他,這未免太誇大了吧。看來他是信口開河,過於狂妄。
衛玉嬋冷冷道:「你是說和衡山三劍交過手?還算上天地雙魔、追魂居士?既然萬莊主有這麼高的功夫,那當然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衛玉娟道:「萬莊主胸有成竹,年輕輕就練出一身驚人武功,可敬可佩!未來就靠天豹莊去滅了精英會,我們梨花莊大樹底下好乘涼,拜託拜託!」
兩個丫頭熱嘲冷諷,看來十分生氣。
衛莊主忙道:「真是不懂事,你們怎麼能這麼說,要滅精英會,豈是一幫一派能做到的?這要武林各大門派聯手才成,小孩子家……」
衛玉嬋岔話道:「爹,女兒今年十八歲了,雖未闖蕩過江湖,但在梨花莊也見識過各種人物,並非什麼也不懂的傻丫頭,萬莊主這般自大,對梨花莊並無誠意,我看我們還是走吧,留此無益!」
陳靈急了,道:「表妹,話不能這麼說,萬莊主怎會沒有誠意?他最知精英會底細……」
衛五嬋不等他說完,岔斷道:「表兄,不必說了,我們若有公冶小姐的消息,自然會知照萬莊主。至於救人,我們卻無這個能耐,好在萬莊主武藝高強,也用不著我們相助。」
萬古雷心想,人與人要相互瞭解當真不易,自己實話實說她們卻不相信,若是與她們比試比試,勝了她們又傷了面子傷了和氣,這該怎麼辦呢?只有不理會她們算了。
因道:「多謝小姐,只是彼此無法聯絡,看來在下得跟隨在後,隨時互通聲息。」
眾人見他並不生氣,也有些詫異。照理說他應馬上答應顯顯本領,否則面子上怎麼過得去。可你瞧,他神色自若,滿不在乎,由此看來,他的功夫確實不怎麼樣。當著梨花莊莊主的面,他怎敢出醜,大丟顏面?
衛莊主本也想看看他的功夫,以他的年齡當然超不過自己,最多與女兒相仿。就憑這點能耐,梨花莊與天豹莊聯手又有什麼用?看來梨花莊只能忍下一口氣,不能輕舉妄動。
這樣一想,便道:「精英會的人與我們在一起,他們都認識萬莊主,所以萬莊主跟在我們之後不妥。再說兵分幾路,不知哪一路能找到令友一家,莊主跟定一路,豈不誤事?」
萬古雷道:「前輩說得是,不知方天岳在配置搜捕人員時,哪一路最強?」
衛天雄道:「對了,方天岳曾說過,估計公冶一家買了船在湖中飄逸,因為沿湖各縣都有捕快兵丁嚴加訪察,不見蹤跡。若彼等沿江而下或逆江而上,也該有了音訊。但監守再嚴,也有疏漏之處,我們兵分五路,三路沿湖查找,一路奔湖口縣府,一路奔都昌縣府。至湖口縣的要北渡長江至宿松縣查找,至都昌縣的隨後趕往湖口,至彭澤縣查找。他還說以這兩路為主,有消息要迅速飛報江西都司。」
萬古雷道:「方天岳走哪一路?」
衛天雄道:「他坐鎮南昌府,調派人員。至都昌府一路的有天地雙魔、追魂居士、陰手無常和一些搭配人員,不下十多人。至湖口的有衡山三劍、追風刀、金剛掌等,也有三十多人。梨花莊跟隨的是衡山三劍一路。」
萬古雷道:「何時上路?走陸路水路?」
衛天雄道:「走陸路,限兩天到達。曾玉麟、許亮和我們一路,萬莊主你走哪一路?」
萬古雷道:「我先到都昌,然後酌情再定,也許要跟在各位後面。」
衛英道:「我們人多,無法聯絡,曾玉麟他們對梨花莊也並不完全放心,必對我們加以監視,所以萬莊主你只好一人行動了。」
萬古雷道:「是的,在下只有隱蔽行蹤。」
衛莊主道:「時候不早,我等告辭!」
萬古雷送至大門,互道珍重而別。回來後向申義夫婦辭行,獨自連夜趕往都昌。
第二天傍晚,萬古雷進了都昌城。他在城北找了間小旅店,以假名住下。為打聽消息,上城中最大的酒樓用膳。
此時樓上人多,他被小二引到一張有人的桌前,道:「客官,今日客滿,就與這兩位客人擠一擠吧!」
這兩人是三十來歲的漢子,他們對小二道:「不成,你另找座位,去去去!」
小二無奈,東瞧西瞧,恰好兩張桌外,有張桌上也是兩位客人,便帶了萬古雷過去,道:「老先生,這位客人單身,和老先生坐一桌吧,今日小店客滿,實在對不住!」
老儒生打量了萬古雷一眼,道:「可以。」
年青的書生似不太願意,道:「這……」
老儒生接嘴道:「不妨不妨,客人請坐。」
萬古雷抱拳道:「謝了!」當即坐下,要了四碟菜,半壺酒,小二高高興興走了。
萬古雷注意到,年青書生翹了翹嘴,滿不高興,老儒生向他遞了個眼色也沒用。既然不受歡迎,把臉對著人家就有些尷尬,於是他把身子側著,去打量樓上的食客。適才不讓他坐的兩條漢子看來是江湖客,他豎起耳朵聽他們說些什麼。只聽一人道:「找了這麼多天,人也沒個影兒,如果上頭人來了,怎麼交代?」
另一人道:「那又有什麼辦法,咱們得到的線索夠多的,這裡也有他們的蹤影,那裡也有人瞧見他們出沒,結果追到那兒去一瞧,根本不是上頭要找的人。這些王八羔子都想受賞,是以捕風捉影,害苦了咱們兩隻腳!」
「這兩天上頭要來人,該怎麼說?」
「如實說就是了。」
「不成不成,上頭催得緊,張千戶坐臥不寧,離開時千叮嚀萬叮嚀,要咱們抓一兩個可靠些的線索,等他從南昌回來,也好向上交代。如果咱們說這裡根本沒線索,他饒不了咱們。」
「去他娘的張千戶,咱們不能瞎編線索吧?」
「當然不能。我的意思是,凡是聽到的線索,管他可靠不可靠,一古腦兒搬出來就是了。」
「那些線索十分荒唐,有的說見了公冶父女,有的說只見四個人,有的說見五個人,你想他們總共八人,這對得上號嗎?」
「那不然,也許人家分兩路走呢?」
「對!就這麼說,真不真,去查就是了。」
萬古雷心頭一震,這話不無道理,嬌嬌他們會不會分開逃走呢?分開就縮小了目標,不那麼惹眼,這完全是可能的呀!聽口氣,這兩人是錦衣衛,應對他們多加注意。
「再過一兩天,張千戶就會帶了人來,聽說都是武林高手,有他們相助,再好不過。」
「多來些人當然好,咱們不用這麼辛苦。」
兩人說話聲音不高,但萬古雷耳力極好,一個字也不會漏掉。
「依咱看來,城西離湖邊近的那些村落最可疑,北邊也一樣。要是咱,也會躲到這種地方,一有風吹草動,就可乘船逃走。」
「你說的雖有道理,但捕快們去查過,漁民都說沒有生人來過村裡。」
「咱不信捕快的兩條腿那麼勤,沿湖邊住的人多,但十分分散,他們能全都跑到嗎?」
「說的是,等明後天人來了,就去搜上一搜,說不定還真藏在那兒呢!」
「聽說前軍都督府的方大人親自坐鎮,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抓到犯人官升兩級,若是有點差錯,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我說明天一早你我再到城西去看看,這回走遠一些,就辛苦辛苦吧!」
就在此時,同桌的年青書生恨聲道:「該死的鷹爪,又來騷擾,俺恨不得……」
老儒生道:「少管閒事!」
萬古雷聽出來了,這書生是個姑娘,女扮男裝,而且是會家子,耳朵也挺尖的,聽到了那兩人的談話,不知她和老儒生是何許人,不過與自己無關,晚上還是去探一探湖邊,碰碰運氣,也許會找到一些線索。
又聽姑娘道:「張叔怎麼還不回來?」
老儒生道:「也許明天回來吧!」
話音剛落,有個粗嗓門應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隨著聲音走過個五旬壯漢來。
姑娘喜得「哎呀」一聲跳了起來,老儒生也笑容滿面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你怎知俺父女在這裡吃喝了」
張叔一身儒生穿扮,聞言笑道:「我是來吃飯的,打算吃了飯再去找你們。」
年青書生高興已極:「辛苦了辛苦了,待侄兒再叫幾個菜,為張叔接風洗塵!」說著從桌邊拉出張凳子,請張叔坐下,然後皺起眉頭對萬古雷道:「我說你換張桌吧,俺這裡來了人,擠不下,你說成嗎?」
萬古雷道:「只要有空桌,我就讓。」
書生把小二叫來,一是添碗筷加菜,二是替萬古雷找個空地方搬走。
小二為難地說道:「公子爺,對不住,桌桌都滿了,沒地方搬……」
書生道:「誰說的,那兒就可以搬。」
小二見他指著原先就不讓坐的那兩個客人,搖了搖頭道:「公子,剛才兩位爺就不讓坐,這會兒也不會相讓,就請四位擠一擠吧。」
書生不依,正要說話,老儒生和張叔都說算了算了,好在是方桌,將就些吃吧。
書生沒法,瞅了萬古雷一眼道:「我說兄台,你坐在這兒妨礙我們說話,自己找地方吧,幹麼非坐在這兒惹厭呢?」
萬古雷道:「兄台自管說話,在下不聽也就是了,這樓上這麼擠,叫在下上哪兒去?」
書生柳眉一豎:「咦,你上哪兒去俺管得著嗎?要是好說不聽,俺發起氣來就……」
老儒生道:「別說了,些須小事,何足掛齒,就讓這位兄台吃完這頓飯吧!」
萬古雷道:「多謝老先生!」說完,捧起酒杯,把臉一側,瞧著別處。
書生道:「喂,你快些吃呀,發什麼呆!」
萬古雷道:「在下喝酒一向如此,從不匆匆忙忙,如果匆忙,就太無意思,酒也不香。」
書生嗔道:「夠了夠了,誰耐煩聽你這些歪道理,你快些吃了走吧!」
萬古雷道:「莫催莫催,在下……」
老儒生道:「蝶兒,不可如此,俺說俺的吧!」一頓問張叔:「老弟此行如何?」
張叔道:「收穫甚豐,想打聽的都知道了。你們想找的人,就這麼巧,三個都來了!」
老儒生與書生大吃一驚:「三個都來了?」
張叔道:「不錯,這消息千真萬確,我這是從梨花莊一位大管家口中打聽到的。」
書生咬牙道:「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張叔道:「不是時候,蝶兒你切莫衝動,這次來的人身份都很高,是精英會裡的頭面人物,他們一大幫人在一起,不能以卵擊石!」
書生恨聲道:「可是張叔,俺苦等了五年多,正要出行去尋找他們的蹤跡,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俺不管如何,定要拚個死活!」
老儒生「噓」了一聲道:「小聲些,不說了,回去後再計議,得想出辦法來。」
張叔道:「阮兄說得是,聽我先說說聽來的消息吧。這次朝廷派了前軍都督府的一位都督大人前來南昌都司坐鎮擒人。這位都督姓方名天岳,是襄陽武林世家方家的公子,可謂年青得志。精英會的人馬,正是應他的招請而來的。看來,他們不捉住公冶一家決不罷休。」
老儒生道:「這事令人費解,捉一個文官,何必興師動眾,這其中必有蹊蹺。」
張叔道:「你們要找的主兒,有兩人是精英會中的護衛使,地位高過分堂堂主,一人是金鷹武士,與分堂堂主地位相等。因此三人也非從前可比,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萬古雷對這些消息不感興趣,但聽出來三人是與精英會中的某幾個頭兒有仇,是以極想知道這三人的根底。他為了掩蓋自己的想法,把目光側向了一邊,無意中發現有三個壯實的年青人正注意著老儒生等人的談話。這三人看上去儀表堂堂,尤以一白衣公子最為英俊,但他忽然以袖遮面,只用兩隻眼睛打量書生。他們距此隔著不下四張桌子,顯然先前並未注意到老儒生和這個冒牌的書生,是張叔來了後,書生站起來才引起他們注意的。看那白衣公子的神態,似與書生相識,但又不願被她認出,是以才用袖子遮面。
這個發現使萬古雷感到有趣。此時又聽書生道:「張叔,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嗎?你教俺的那一手……」
老儒生道:「回去計議,在此不必多說。」一頓又問道:「你說他們何時來此地?」
「今夜到不了,明日上午准到。」
書生又激動起來:「好極,俺這些年就盼著這一天!老天保佑俺報仇雪恨!」
老儒生看了萬古雷一眼,見他眼睛朝著別處,便道:「這位公子,請問尊姓大名?」
萬古雷一扭頭:「尊駕是與在下說話嗎?」
老儒生道:「不錯,既坐一桌,也是緣份,不知公子可肯見告姓氏?」
萬古雷道:「可以可以,在下姓雷,名有福,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書生瞪了他一眼:「何必告訴你?」
萬古雷裝成書獃子,道:「在下不曾問你,你又何必多言,真是掃興!」
書生「咦」了一聲道:「你!……」
老儒生接話道:「老夫阮奎,公子可曾聽說?」
萬古雷道:「對不住,在下不識老丈。」
老儒生觀察著他道:「不論識與不識,老夫等所談之言,望公子勿為外人道,以免惹禍,請公子務必記住老夫之言!」
萬古雷道:「是是是,在下不說。」
書生問道:「你聽見俺說什麼了?」
萬古雷道:「在下與兄台無緣,兄台說什麼,在下並未洗耳恭聽,是以回答不出。」
書生道:「你這張嘴叫人討厭!」
萬古雷生氣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下從此刻起,不與兄台說話!」
書生見他板起面孔那付呆相,對他少了幾分疑心,但仍然警告他:「誰耐煩與你說話,俺只告訴你,你要是到處亂講,哼!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給俺好好記住!」
此時小二上了菜,老儒生讓書生給張叔斟了酒,然後舉杯敬酒,吃喝起來。
萬古雷不時注意著那以袖遮面的白衣書生,只見他低聲與同桌兩人交談,無法聽見說些什麼。片刻後他眼望著這廂站起身,走了過來。萬古雷連忙側轉頭,裝作看另一邊去了。
白衣公子悄然來到桌前,老儒生等三人正說話,不曾注意他,只聽他激動地輕輕喊道:「阮叔叔,鍾姑娘,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你們!」萬古雷注意到,老儒生和年青書生吃了一驚,抬頭望去,不約而同驚呼:「申少堡主!」
申少堡主十分感慨,道:「這麼多年,晚輩到處打聽兩位的消息,沒想到今日會重逢!」
老儒生在最初的驚訝之後,立即平靜下來,道:「有勞少堡主掛念,申堡主還好吧?」
申少堡主道:「家父家母都好,自阮叔走後,家父時時念及。「一頓,目光轉向張叔和萬古雷,道:「恕晚輩眼拙,這兩位是……」
老儒生道:「這位是張清和,人稱神鏢。這位嘛,不相識,是同桌吃飯的。」又對張清和道:「飛虎堡申勇志、申少堡主!」
張請和道:「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鍾姑娘不斷注意著申勇志,道:「這些年,申少堡主只怕早把俺忘了吧!」
申勇志忙道:「哪裡呀!」一頓,急忙換話題,道:「我有兩位朋友,引薦給三位。」說著向同桌的兩人招手,兩人忙走了過來。
申勇志道:「兩位是京師雙龍鏢局的鏢主陳衛、張權。」
接著又引薦道:「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降龍刀阮奎阮前輩,這位是神鏢張清和,想來二位也聽說過。這位叫鍾蝶鍾姑娘,我們算得上是世交……」
鍾蝶見萬古雷居然大模大樣聽他們講話,不禁生氣道:「我說你,該走了吧!」
萬古雷一愣:「酒沒渴完,怎麼走?」鍾蝶嗔道:「你真討厭,快些走開!」
申勇志道:「請三位到晚輩桌上一敘如何?那邊寬敞些,好說話!」
鍾蝶道:「義父,走吧,這人礙眼!」
阮奎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少堡主住在何處,我們吃完再去拜訪如何?」
申勇志道:「好好,晚輩住迎賓客店。」
阮奎道:「少堡主請吧,我們後來!」
申勇志等人走了,鍾蝶道:「義父,你似乎並不高興見到少堡主?」
阮奎道:「又不是他失蹤了,突然相見很高興。他家在飛虎堡,隨時都可以找到他。別忘了,失蹤的是我們,所以有什麼可高興的?」
鍾蝶道:「可是,畢竟五年沒見了呀,好歹相識一場,你不聽他說,他在找我們嗎?」
阮奎冷笑道:「飛虎堡不願得罪了你的殺父仇人,所以你不必奢望於人。」
鍾蝶幽幽道:「這俺明白!」
萬古雷心想,再不走未免不像話了,他叫來小二算賬,故意裝作喝多了的樣子,搖搖晃晃下樓而去,那鍾姑娘也沒再找他麻煩。
回到旅舍,歇了一個時辰,這才帶上兵刃從後窗躍到房脊上,飛也似地向城外掠去。
不久,到了湖邊,沿岸往西走,只見一些土坯房分散在堤岸山丘上,星羅棋布,上哪兒找?
這一片湖稱西鄱湖,又叫落星湖,湖面較窄小,寬不過十里,岸邊丘陵起伏。在這種地方藏身,叫人難覓。他施展輕功,從湖邊往裡走出二三里,就見大片樹林,只好停下。
歎口氣,打道回府,躺下睡覺。
第二天中午,他出店吃飯,仍去那家大昌酒樓。路經迎賓客店,不經意掃了一眼,卻見天魔王通、地魔柯典、惡頭陀沙空和那個混在萬家當護院臥底的徒弟任威等一大幫人正從裡院走到外院。他急忙把頭一扭,快步走過店門,又趕緊往對街走去,混在人群中,不時回頭看。只見這些傢伙往大昌樓方向去,粗略數一數,不下三十五六人,還有幾個本地捕快在後頭跟著。不一會到了大昌樓,全都往樓上去。一個捕頭模樣的人,對掌櫃指手劃腳說了幾句,掌櫃連忙往樓上去,親自招呼這些大爺。萬古雷在街上漫步,他要等這些傢伙吃喝時再上樓。
忽然,他瞧見降龍刀阮奎、神鏢張清和、鍾蝶從街一頭走來,來到酒樓門口,阮奎上了樓,片刻就下來,三人說了幾句話,便匆匆上樓。萬古雷心想,這城裡就大昌樓門面最豪華,有身份的人都到這裡用膳,要找人便上這兒來。這鍾蝶要找精英會的人報仇,莫非要在樓上動手?不如跟上去看看,必要時助一臂之力。於是從懷中取出折扇,嘩一聲打開,邁開方步逕自進了酒樓。上到樓面一看,客人已有了七成。天地雙魔等在樓中間佔了四五桌,鍾蝶等三人則在靠窗處,於是他悄然以扇遮臉,去到對面牆角落處,那裡空了一張桌,他正好藏身。
要了酒菜,便注意觀察。只見天地雙魔與追魂居士左信元、惡頭陀沙空、追命鬼玄木等坐一桌,正忙著吃喝,靠窗的鍾蝶等三人則緊緊盯著他們,看不出誰是鍾蝶的仇人。
過於一會,鍾蝶和張清和先後離開坐椅,分開向天地雙魔那一桌靠近,在相隔四五張桌面的地方,鍾蝶揚手一甩,打出三件暗器,直襲追命鬼玄木。張清和與此同時也打出了五件暗器,直奔追魂居士左信元。另一隻手一揚,三件暗器直襲另一桌的陰手無常麻威。酒樓上本就嘈雜,他們在如此近的距離內突然下手,叫人防不勝防。
但是,追魂居士左信元、追命命鬼玄木老道以及同桌的都是高手,暗器破空聲雖被嘈雜聲掩蓋,但近身時卻都有了警覺。與左信元相對的天地雙魔同時一展袍袖,兩股罡風把暗器擊飛。陰手無常麻威擊出一掌,同時騰身而起。
這不過是瞬間的事,四周食客皆未受驚。
此時不等鍾蝶、張清和打出第二輪暗器,追魂居士左信元已從座椅上撲向鍾蝶,鍾蝶根本料不到仇人的身手竟有這般高,一時愣在那兒不知所措。其實,她這一愣,也只是眨眼間的事,然而這一「愣」,她已逃不出老魔的魔爪。與此同時阮奎大呼:「快走!」喊聲驚醒了鍾蝶,她立即騰身向窗邊掠去。但她雖然這樣做了,已經慢了一步。在她雙足未離地時,左信元的雙掌就會打在她身上,要了她的命。
這真是千鈞一髮!幸而在角落裡的萬古雷幫了她的大忙,救了她的命。
左信元正要擊斃偷襲他的對手時,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已到了他的背後,這暗器勁力之強,從呼嘯聲中便可知道。
他要是雙掌落在對手身上,那呼嘯聲令人膽寒的玩意兒就會擊在他的後頸上,讓他的腦袋分家。擊斃對手和保命當然是保命重要,一點馬虎不得。於是他只好使千斤墜,猛地一下縮頭彎腰落在樓板上。
只聽「光啷」一聲,暗器斜飛而上,在橫樑上撞得個粉碎,落下的粉沫濺了他一身。
此時鐘蝶順利騰身而起,躍到了窗前。但天地二魔卻緊追而來,眼看她難以脫身。降龍刀阮奎抽出腰刀,一刀劈向天魔王通,試圖阻止他追襲鍾蝶,但卻無法阻止地魔柯典。與此同時,陰手追魂等人已撲向神鏢張清和,他也難以脫身。驀地又是幾聲尖嘯,分別襲向天地雙魔和麻威等人。
嚇人的尖嘯迫使這些黑道高手不得不認真對付,只好放開就要到手的獵物,躲閃不知是什麼玩意的怪暗器。瞅準這個空檔,鍾蝶等三人已從窗口躍出,顧不得驚動街上行人,施展輕功躥向了背街背巷,剎時便沒有了影蹤。而酒樓上的食客則驚得爭先恐後地往樓下逃去,一時大呼小叫擁塞在梯口。
天地雙魔等人打出罡風擊落暗器,才發現是盤子碗碟,有人將盤子旋轉打出,發出嘯聲,這需要驚人的內力才能做到。這個發現使他們又驚又怒,立即搜索樓面,可剩下的人都擠在梯口,已經不多,此人顯然已經離開,能抓到手的人都是些不會武功的人,只好放走。但有一人從角落裡走出,道:「在下認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