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榮飲貞忠湯

    一夜過去。

    當向雲奇早上醒來到天井,桃花也已起身。

    桃花一向服侍別人,習慣早起,如今一個女人家住在分館,當然更不能晚起。

    林小寶去拿飯時問道:「向少俠,拿兩個人的還是三個人的?」

    向雲奇道:「兩個人的,桃花姑娘住在這裡的事,千萬不能亂講,不過最好飯菜多打些。」

    拿回飯來後,林小寶真是體貼,自己不敢多吃,直到眼看桃花已經吃飽,才放心自己再吃。

    此刻,向雲奇最盼望的,便是公孫玉及早到來,以便讓桃花有正式安身之處。

    誰知天到近午,公孫玉仍不見到來。

    這時林小寶剛去拿飯不久,向雲奇正和桃花在客廳苦等公孫玉,忽見林小寶提著空食盒慌慌張張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了回來。

    向雲奇覺出有異,急忙問道:「怎麼又回來了?莫非發生什麼事?」

    林小寶打著哆嗦,道:「向少俠……不……不好了!」

    「什麼事不好了?快說!」

    「館主帶著不少人,正向咱們這裡來了!」

    「你可看清楚?」

    「小的去拿飯菜,剛走出不到半里路,遠遠望見館主帶著四五個人,向咱們分館方向而來,小的不敢和他們碰上,便立刻掉頭跑回來,以便跟向少快報告。」

    「你怎知他們一定會到這裡來?」

    「小的猜想一定是到這裡來的,向少俠最好馬上做個準備!」

    向雲奇暗道:「莫非這事又被他知道了?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他來不及多想,隨即要桃花先躲到自己房間,再吩咐林小寶也回房去,然後一個人在客廳故做鎮定地喝起茶來。

    不一會兒。

    門外果然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

    接著,當先一人進人大門,正是招賢館主貴俊卿。

    緊隨在貴俊卿身後的,是韓德起。

    韓德起仍是半邊臉纏著紗布。

    在韓德起身後又是兩人。

    這兩人一高一矮,高的年在四旬左右,挺胸凹肚,鬚髮如戟,眼賽銅鈴,口如血盆,簡直像凶神惡煞一般。

    矮的體形肥壯,圓眼闊嘴,留著兩撇八字鬍,頗似一門鋼炮。

    再後面又是三名彪形大漢,由服裝可以看出,是總館的館差一類的人。

    原來向雲奇昨日大鬧火關把桃花帶走的事,貴瓊瑤隨後便火速派人通知了貴俊卿。

    貴俊卿驟聞此訊,險些氣昏,本想當晚就率眾包圍三十六號分館把向雲奇拿下,但又顧慮總館內無人是向雲奇的對手。

    其實總館內並非沒有絕頂高手,若有副館主田子春出面,相信有辦法制住向雲奇,但貴俊卿已知田子春是護著向雲奇的,又因兩人之間已經交惡,當然他是不會把這事告知田子春的。

    幾經深思熟慮,再經韓德起獻策,他竟想到利用目前分館內的兩名高手合力對付向雲奇,以二人之力擒住向雲奇,那是萬無一失,何況還有他自己和韓德起以及三名有力的館差助陣。

    當然,他對那兩名分館內的貴賓事先已有承諾,那就是事成之後,除重賞外,並許以提前保薦分派工作。

    這兩位貴賓在分館裡已經呆了十多天,至今尚未獲得任用,能得到這種機會,正是求之不得。

    這兩人中,高的叫裴通,矮的叫朱彪,他們在武林中,雖非絕頂高手,卻也算得上是成名人物。

    半月前過五關時,除文關不及格外,其餘的四關成績都還算不錯,因之貴俊卿才看上他們。

    貴俊卿帶著這兩人和韓德起以及三名館差進人分館大門後,隨即吩咐他們就在天井裡站好。

    然後,他便望著客廳內的向雲奇喝道:「你給我出來!」

    向雲奇不慌不忙,來到客廳門外,拱拱手道:「原來是貴館主大駕光臨,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貴俊卿冷叱道:「事到如今,居然還裝瘋賣傻!」

    向雲奇眨著兩眼,道:「貴館主究竟為什麼?在下不瘋不傻,何苦裝瘋賣傻?」

    「你昨天做的好事!」

    「好事應該表揚,貴館主怎麼反而怒氣沖沖?」

    「火關上的桃花,可是被你帶走的?」

    「不錯!」

    「你憑什麼把她帶走?」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下昨天的確做了這麼一件好事。」

    「胡說,簡直造反了!」

    「造反?救人是造反?」

    「今天本座把你拿回去,當場把你處死,這次決不會有人來救你。」

    「什麼?在下做了好事還要處死,貴館主還有一點天理沒有?」

    向雲奇此刻已毫無顧忌,因為他知道最後必有大公主作主。

    至於貴俊卿,他本以為自己帶兩名高手和館內四人前來,向雲奇必定會見而生畏,乖乖受縛。

    豈知,他竟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怎不令他越發氣得七竅生煙。

    但他為了搜證,暫時還不準備動手,轉頭喝令韓德起道:「搜搜火關上那丫頭在什麼地方?」

    韓德起剛要採取行動,向雲奇已淡然笑道:「用不著搜,好漢做事好漢當,桃花姑娘就在在下房裡。」

    接著朗聲叫道:「桃花姑娘,出來讓他們看看!」

    桃花雖然已嚇得魂不附體,但自料躲不過,只好戰戰兢兢地由室內走到客廳。

    貴俊卿冷笑道:「好啊!招賢館早有規定,各分館連女人走進一步都在禁制之列,你居然把女人帶進來過夜,真可稱得上無恥之極,像你這種下流品性,怎夠資格住進招賢館?」

    向雲奇喝道:「住口!桃花姑娘只是在這裡暫住一夜,你卻想到那方面去了,無恥之極的應該是你!」

    「你若沒做出苟且之事,為什麼這丫頭從你房裡出來?」

    「那是因為你們來了,在下暫讓她到我房裡躲躲。」

    「不打自招,你們之間若正大光明,這丫頭還躲的什麼?」

    向雲奇被問得還真有些難以辯解,哼了一聲,道:「不管你怎麼說,在下自問清白就行了!」

    貴俊卿覺出時機已到,回頭道:「裴大俠、朱大俠,你們兩位哪位過去把他拿下,哪位就是頭功,若一人力量不夠,兩人齊上也可以。」

    只見那矮壯有如座鋼炮的朱彪,像螃蟹伸爪般向前走出幾步,道:「稟館主,朱某先前只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人物,現在看來實在不怎麼樣,說什麼兩個人一起上,朱某若連他都收拾不了,還入谷創的什麼名?立的什麼萬?」

    貴俊卿退到一側道:「朱大俠別小看了他,這小子身手十分了得,上次打得本館吳副總管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朱彪冷笑道:「那只怨您那吳副總管太膿包,等朱某拿下這小子後,只求您革掉吳副總管的差!」

    「為什麼?」

    「好把朱某補上。」

    貴俊卿尷尬一笑道:「朱大俠先拿下這小子再說吧!」

    朱彪立即解下腰間的兩柄刺蝟錘。

    他這雙錘,懸在腰間時原本是光滑的,因為設有機關,只要在把手上一按,立刻便脹了一倍,變成了刺蝟一般,每根鋼刺都鋒利無比,無形中越發增加了威力。

    向雲奇看得倒有些好笑!

    因為此人本來就矮得有些像刺蝟,使的又是一對刺蝟錘,有如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

    朱彪把雙錘在手裡掂了一掂道:「館主,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貴俊卿道:「隨朱大俠的便!」

    朱彪笑道:「其實要死的要活的都一樣容易。」

    豈知向雲奇此刻連劍都不拔,只是氣定神閒而立,正眼也沒看朱彪一下。

    朱彪怔了一怔,吼道:「你小子怎麼動都不動?真在等死嗎?」

    向雲奇還是連眼皮子沒搭一下。

    朱彪自言自語道:「這樣看來,拿死的反而比拿活的容易。」

    只聽那大個子裴通叫道:「朱老弟,你還等什麼?」

    「這小子他不動!」

    「他不動他的,你動你的。」

    朱彪猛然欺身疾進,雙錘齊出,上擊面門,下擂前胸,動作快如風馳電掣。

    誰都可以想到,只要被刺蝟擊中,不論臉上身上,必定滿是窟窿。

    向雲奇已拿定主意,決定以游鬥方式迎戰,避免速戰速決,以便等大公主和公孫玉趕來。

    另外,他也不想置對方於死地,因為這一高一矮兩名大漢,既已進了招賢館,就是神秘谷的人了,他若取了兩人性命,那就沒罪變成有罪了。

    因之,他直等雙錘已經近身,才滑步旋身,閃了過去。

    朱彪眼看就要擊中,瞬息間目標竟然消失,難免吃了驚。

    只聽向雲奇道:「在這裡!」

    朱彪這才發現對方仍在身左不遠,招式不變,折轉方向,又擂了過去。

    哪知對方又已不見。

    朱彪正在不知目標轉向何方,忽覺後肩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接著又聽向雲奇道:「在後邊!」

    朱彪霍地一個大轉身,雙錘挾著銳風,「呼」的一聲,再掄過去。身子剛轉過,不想對方又已消失,緊跟著屁股上挨了一腳。這一腳雖不算重,但加上朱彪自己前衝之力,形成了力半功倍,踢得他直向前面踉蹌衝去。

    誰知他正要極力把身子穩住,屁股上竟又被踢中一腳。

    這一腳力道至少比先前那一腳增加了三倍。踢得朱彪騰空俯身摔出。但聞一聲巨響。是朱彪矮胖的身軀撞上了地面。

    這一撞不打緊,由於嘴先著地,不但撞了個狗吃屎,連雙錘也脫手飛出。

    待他爬起身來,已是灰頭土臉,尤其滿嘴是血,狼狽之狀不忍卒睹。

    這時躲在屋內由窗隙偷看的林小寶,只覺又可怕又好笑。他笑的是朱彪的模樣實在太狼狽了。

    朱彪到這時才算真正領教了對方的厲害,自己連攻數招,居然連人家的影子都沒看見,與人動手過招打成這種地步,也是見所未見。

    向雲奇兩手輕輕搓了幾下,指著裴通道:「大個子,現在輪到你了!」

    以裴通原先的預料,朱彪收拾向雲奇,該是輕而易舉的事,萬想不到竟演變成這樣的後果,因之,他已不敢輕敵。

    他使的是兩把長柄雙刃鏟。

    當下,他緩緩解下雙鏟,向前走出兩步。

    此人人高馬大,雙臂特長,再加雙鏟又是長柄,伸展開來,即使腳下不動,也足可擊中七八尺外的目標。

    向雲奇度量情勢,不得不把長劍亮出。

    裴通把雙鏟抖了抖道:「姓向的小子,你要小心了!」

    向雲奇淡然一笑道:「在下早就開始小心,難道你這混蛋就不必小心?」

    裴通一咬牙,驀地雙鏟閃電般凌空鏟下,果然威勢驚人,不同凡響。

    向雲奇退後一步,仰身掄劍格去。

    「喳」、「喳」兩下聲響,向雲奇只感虎口有些發麻,顯然對方的內力勝過自己。

    其實他不過是借此試探一下,並不想以這種方式和對方硬拚。

    心念一轉,人已騰空而起。

    就在這時,裴通的雙鏟已從身下襲到。

    劍尖和鏟面一觸,向雲奇又升高了數尺。

    裴通的手臂和鏟柄再長,此刻也無法攻到對方,只有等待對方的身子下降時,再行出招。

    豈知向雲奇身子並不全落,只要劍尖一觸到鏟面,便又升了上去。

    這使裴通只有乾瞪眼的份兒,尤其他眼見向雲奇如此驚人的輕功,豈止乾瞪眼,簡直目瞪口呆。

    突見向雲奇身子有如弩箭離弦,閃電般直射而下。

    裴通還沒來得及出手,右肩便被一劍刺中,好在傷勢不算太重。

    待裴通慌駭間出鏟反擊時,向雲奇早巳落在他的身後。

    裴通急急轉身,雙鏟猛然擊下。

    誰也想不到,他的鏟尚未鏟出一半,卻忽然彎下腰去,拋鏟摀住小腹。

    原來他的小腹已被向雲奇一縷指風遙空點中。

    他剛摀住小腹,屁股上又中了一腳。

    這次他沒像朱彪那樣的摔出,卻當場一頭栽了下去,而向雲奇已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站回客廳門口。

    不到盞茶工夫,朱彪和裴通全已狼狽不堪的失去戰力。

    這時最感狼狽而又不知所措的,該是招賢館主貴俊卿,兩名戰將全沒有,剩下的韓德起和三名館差,即使四人一同聯手,也絕討不到好處。

    就在貴俊卿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竟來了救星。

    大公主到了。

    其實大公主不是貴俊卿的救星,已是向雲奇的救星,如果她不及時趕到,雙方都無法收場。

    大公主身後緊跟著公孫玉。

    貴俊卿連忙躬身一禮道:「卑職參見大公主!」

    向雲奇也恭恭敬敬地向大公主施了一禮。

    大公主目光緩緩掃過全場,茫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貴俊卿滿面尷尬之狀,道:「卑職正要稟報大公主,這姓向的小子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鬧得也實在太不像話了!」

    大公主冷冷一笑道:「你帶著這麼多人來,看樣子是準備把他拿下治罪?」

    貴俊卿頷首道:「他做下這種無法無天的事,若卑職不把他拿下,本館館規如何維持?又怎樣向谷主交代?」

    「你把他拿下了沒有?」

    「正要拿下,不想大公主就來了。」

    「我看你想把他拿下,還不是那麼容易的。」

    大公主視線再掠過朱彪、裴通,問道:「這兩人是哪裡來的?」

    貴俊卿道:「他們都是投效來的,目前正住在分館。」

    「他們可曾分配過工作?」

    「目前還沒有。」

    大公主冷笑道:「像什麼話,連工作都沒分派,便要他們到別的分館抓人,你們總館的人都哪裡去了?」

    貴俊卿乾咳兩聲道:「卑職慚愧,總館的高手,沒一個能制住他的!」

    「難道田副館主也不是他的敵手?」

    「這個……田副館主上次是護著他的,卑職實在不便通知田館主。」

    「他究竟犯下什麼大錯,你還沒告訴我?」

    「實在太不像話,他昨日私自離館,不但大鬧火關,並把火關一個叫桃花的女弟子帶到分館來,而且還住了一夜,大公主,您說這不是太無法無天了嗎?」

    大公主嫣然一笑道:「我當是什麼大事,這些事我早已經知道了。」

    貴俊卿大感一愣,道:「既然大公主已經知道,那就該由大公主處置他了。」

    大公主不動聲色道:「我現在來,正是為了處置這件事情。」

    貴俊卿心中一喜,道:「那就把他交給大公主了,看他還敢不敢反抗。」

    大公主笑道:「我是來處置桃花的事,看看她住在這裡方不方便,如果不方便,我就另想辦法。」

    貴俊卿兩眼眨動了一陣,道:「大公主這話,卑職有些不懂?」

    大公主淡然道:「你有什麼不懂的,是我吩咐公孫先生和向少俠把桃花帶到這裡的,現在該懂了吧!」

    貴俊卿像當頭挨了一棒,頓了頓道:「大公主為什麼要這樣做?」

    大公主微笑道:「為的是要救一條性命,桃花是本谷的弟子,不能讓她被你妹子活活處死。」

    「桃花這賤人……」

    「她不是一個賤人,她雖然身份卑微,但人卻不賤,我且問你,你妹子為什麼要那樣處置她?」

    「她……她犯下了谷規!」

    「你錯了,犯谷規的也許是向少俠,桃花連總壇都能去,難道就不能到招賢館分館來?何況她不知道女人不准進入招賢館的規定,貴館主,你可以命令招賢館的人不得違犯規定,難道火關的人也要聽你的?」

    貴俊卿僵了許久,才囁嚅著道:「啟稟大公主,姓向的小子另有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您可能還不知道?」

    大公主哦了聲道:「你倒說說看!」

    「他居然對女人生出邪心淫念!」

    「這話怎麼講?」

    「他昨夜竟和桃花那賤人同居一室,同睡一床。」

    大公主蛾眉一聳,星眸射光,望著向雲奇道:「可有這事?」

    向雲奇道:「桃花姑娘昨夜住在廂房裡。」

    貴俊卿忙道:「他這樣說,難道大公主就相信了?」

    向雲奇道:「大公主不信可問桃花姑娘,更可以問館僮。」

    大公主四下望了一眼,道:「館僮在哪裡?」

    林小寶立刻從房裡跑了出來,「撲咚」一聲,跪在地上道:「啟稟大公主,桃花姑娘昨晚住在廂房裡,那房子還是小的打掃出來的。」

    貴俊卿喝道:「林小寶,在大公主面前可要說實話,要不然,小心本座把你處死!」

    林小寶轉身來叩頭道:「小的說的是實話,怎敢欺騙大公主。」

    大公主冷笑道:「貴館主,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威風!」

    貴俊卿躬身道:「卑職不敢,不過,館僮的話縱然是真,卻也難保姓向的和桃花那賤人做不出醜事來。」

    「這話又怎麼講?」

    「難道他們不住在同一房間,就做不出那種事來?何況館僮還要到總館拿飯,在這段時間裡,什麼事做不出來?」

    「貴館主,若是照你的想法,那麼你在年輕時,碰到這種機會,一定也做得出這種事來了?」

    貴俊卿呆了一呆,道:「大公主這話,卑職不解,卑職幼讀詩書,焉能不知禮儀,怎能做出這種事來?」

    大公主冷笑道:「莫非向少俠不曾讀過書?他若沒讀過書,究竟是怎樣通過文關測試的?」

    貴俊卿登時又呆在當場。

    大公主哼了一聲,再道:「貴館主,最好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妨再告訴你,桃花已被令妹打得遍體鱗傷,即使她有心為惡,是否能做出那種事來,你不妨想想看?」

    貴俊卿面孔憋得賽豬肝,低下頭,連聲道:「是卑職多心了,還請大公主多見諒!」

    大公主道:「現在沒你的事了,該帶著你的大隊人馬走了。」

    「可是這裡……」

    「這裡有我處理,你是否認為我無法處置妥當?」

    「大公主這樣說話,教卑職如何擔待得起。」

    「既然沒話說,還不走,等什麼?」

    貴俊卿怨氣無處得伸,掠了公孫玉一眼,道:「公孫先生,你昨日和姓向的到火關去,總該事先對本座講一聲才對?」

    公孫玉歉然笑道:「卑職抱歉,這是大公主的交代,卑職怎敢不遵!」

    貴俊卿越覺窩囊,綠著臉轉過身來道:「大家跟我回去!」

    貴俊卿等人走後,桃花這才來到天井向大公主叩拜。

    大公主對桃花似是頗為愛憐,親自扶起她來道:「你受苦了!」

    桃花感動得熱淚盈眶,道:「若不是大公主垂憐賜救,婢子只怕昨天就沒有命了。」

    大公主道:「別難過,你現在已經離開火關,以後不會再受委屈了。」

    她說著,緩步進入客廳坐下。

    公孫玉、向雲奇、桃花隨後跟了進來。

    大公主面色凝重,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這幾天,接二連三地出事情,連我心裡也夠煩的。」

    向雲奇連忙施了一禮,道:「全是在下不好,這些事,可說都是我惹出來的,在下情願領受應得之罪!」

    大公主搖頭道:「怎能怨你,我是想到該如何善後。」

    公孫玉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桃花該如何安置?」

    大公主歎口氣,道:「安置桃花,非常簡單,我可以把她帶回總壇,暫時留在我身邊,目前使我為難的,是貴館主和田副館主之間的事。」

    公孫玉道:「大公主不是已經為他們和好了嗎?」

    大公主苦笑道:「事情怎有那麼簡單的,貴館主是個城府很深的人,這事在他心裡,永遠是個芥蒂,若他們二人始終貌合神離,終非本谷之福。」

    「大公主的意思,是準備把貴館主調離招賢館?」

    「我哪有這大力量,何況貴館主跟隨谷主多年,和谷主的關係非常密切,我雖是谷主的親生女兒,也不能把他怎樣。這些天我兩次沒給面子,已經有些過分了。」

    「大公主的意思……」

    「我準備讓田副館主離開招賢館。」

    大公主這話,使得公孫玉吃了一驚。

    公孫玉大為關切地問道:「大公主準備把田副館主調到哪裡去?」

    「我只有這種打算,當然必須稟報谷主,由谷主正式下令。」

    「只要大公主向谷主建議,谷主十有八九會採納的,依卑職來說,當然希望田副館主能步步高陞。」

    大公主實在理不出一個頭緒,歎然道:「一切我自會盡力,總之,田副館主將來調動的職位,決不會比現在低就是。」

    「卑職希望大公主也能盡早為向少俠安排工作。」

    「我會的,向少俠是位了不起的人才,當然不能讓他老是閒著。」

    「卑職不是擔心他閒著。」

    「你擔心他什麼?」

    公孫玉淡然道:「貴館主對他已是水火不容,若他仍留在招賢館,說不定又會弄出什麼意外。」

    「這方面我何嘗沒想到,你們放心,向少俠的任用,很快就有消息的。」

    大公主說完話,站起身來道:「桃花,隨我來吧!」

    公孫玉和向雲奇隨後相送。

    「向少俠,這幾天要耐心等待,千萬別再鬧事,對貴館主也絕對不可失禮,免得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裡,貴館主並非寬宏大量的人,若過於給他難堪,他直接稟報谷主,到那時只怕我也幫不上忙了。」

    向雲奇不住地點頭。

    公孫玉也相繼離去了。

    大公主走後,向雲奇內心已十分靜。

    此刻,向雲奇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

    大約三天過去。

    公孫玉來了,他仍是奉大公主之命而來。

    向雲奇把他招待在客廳裡。

    公孫玉春風滿面,一副喜氣洋洋模樣,一看便知必定帶來好消息。

    果然,他一坐下便說:「向老弟,先恭喜你,恭喜你已經奉派新職,尤其今後你還能和最為賞識你的田副館主在一起。」

    向雲奇迫不及待地問道:「田副館主真的調離了招賢館?在下又派了什麼新職?」

    公孫玉道:「田副館主已調到五關總鎮上任職。」

    向雲奇在連闖五關時,已聽到總鎮這一機構,但為了徹底明白一切,還是問道:「什麼叫五關總鎮?」

    「就是統轄五關的機構,直接聽命於谷主和總護法,等於本谷的一級單位,和招賢館平行。」

    「那麼五關是幾級單位?」

    「五關當然是二級單位。」

    「這樣說田副館主是高昇了。」

    「田副館主被任命為五關副總鎮。」

    「那麼總鎮又是誰?」

    「是大公主。」

    「大公主也被派了職?」

    「其實大公主只是掛名而已,實際上副總鎮就等於總鎮。」

    「原來的總鎮呢?」

    「調回總壇了,很可能升為副總護法。」

    「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外是田副館主入谷時間短,資歷較淺,而五關總鎮又位高權重,若一下子把他升為總鎮,難免會有人嫉妒,其中貴館主便一定有這種想法。因之,谷主和大公主幾經斟酌之後,才決定由大公主掛名總鎮,實際負責的人則是副總鎮,這樣就不可能有人講閒話了。」

    向雲奇再問道:「在下派的是什麼工作?」

    公孫玉道:「你的新職責,大公主向谷主保薦的,把你撥在田副總鎮麾下,擔任巡關使者。」

    這職務正是向雲奇所希望的,內心對大公主越發感激。

    公孫玉喝了口茶,再道:「至於向老弟何時走馬上任,大約就在這幾天內,你要安心地等待。」

    「公孫玉先生,你是否也有調動?」

    公孫玉面泛悵然之色道:「不才還是老樣子,仍然要在招賢館呆下去,只怕今後的日子,還實在不太好過。」

    「為什麼?」

    「不才帶老弟到火關救出桃花的事,早已引起貴館主的不快,你想彼此間今後的相處,還能愉快嗎?所幸有大公主在,他還不敢把我怎樣。」

    就在這時,總管韓德起忽然闖了進來。

    韓德起不速而來,公孫玉和向雲奇都感到有些意外。

    韓德起望著公孫玉拱拱手道:「原來公孫先生也在這裡!」

    公孫玉道:「韓總管可是有事找我?」

    「韓某是奉館主之命,來通知向少俠一件事情。」

    向雲奇哦了聲道:「韓總管通知在下什麼事情?」

    「館主請向少俠傍晚到總館一趟,至於什麼事,韓某也不清楚。」

    韓德起說完話,拱了拱手,並未停留,隨即告辭而去。

    向雲奇頗為困惑,望著公孫玉道:「公孫先生,您可料得出貴館主是要在下去做什麼呢?」

    公孫玉略一沉忖道:「不管為什麼,去還是要去,你現在已有了新職,諒他也不敢把你怎樣,同時也千萬別得罪他,做人就該如此,彼此好聚好散。」

    「可是在下和他已經算不得好聚了。」

    「雖然如此,最後分手時,還是要盡量保持風度,要知道他總是谷主的親信,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傍晚,林小寶到總館拿飯,向雲奇和他一同前往。

    林小寶問道:「向少俠又要去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上午韓總管通知我來的。」

    「那麼向少俠的飯要不要拿呢?」

    「照拿,如果我不吃,你可以吃我那一份。」

    林小寶不再多問。也許,他會想到向雲奇又要去鬧事。

    在林小寶記憶中,自從他進入招賢館後,闖過五關的,向雲奇似是年紀最輕的一個,而鬧事最多的,似乎也是他。

    偏偏他是位福星,每次鬧事,最後都沒事。

    因之,林小寶現在已不再擔心向雲奇鬧事。

    來到總館大門外,林小寶自往後門而去。

    向雲奇在進人大門時,意外地不但沒人在,守門的反而對他禮遇有加。

    剛走到假山水榭旁,韓德起便笑容可掬地過來迎接。

    原來今晚是招賢館主設下盛筵為田子春餞行,也把向雲奇邀來一起參加。

    由此可見貴俊卿的確不是位簡單人物,至少表面工作做得沒有話講。

    向雲奇進入大廳不久,便見貴俊卿、田子春、公孫玉也進入大廳。

    貴俊卿滿面春風,誰也看不出他不久前和田子春反目相向過。

    向雲奇連忙上前見禮。

    貴俊卿呵呵笑道:「恭喜向少俠,你已奉派新職了!」

    向雲奇當然不便提起公孫玉上午已到過分館告知之事,只是微微一笑,道:「多蒙館主提攜,在下感激不盡!」

    貴俊卿指指田子春道:「田副館主也已榮調,今後向少俠將在田副館主領導之下任職,田副館主慧眼識英雄,正好你們二位又在一起,稱得上是相得益彰!」

    向雲奇這才趨前再向田子春見禮。

    田子春也只是微微一笑,並未說什麼。

    只聽貴俊卿向外叫道:「韓總管,忠貞湯準備好了沒有?」

    韓德起進入大廳道:「卑職馬上準備!」說著,轉入屏風之後。

    向雲奇問道:「館主,什麼叫忠貞湯?」

    貴俊卿呵呵笑道:「本谷規定,凡入谷後被正式任用的高級弟子,都必須喝下一碗忠貞湯,在座的田副館主和公孫先生都喝過,向少俠自然也不例外,這是一種榮譽,一般下級弟子想喝也喝不到的。」

    向雲奇表現很坦然,忠貞湯就是百靈仙丹的藥水。因為他已從黑狼宋八處得到八粒一次斷根的解藥,在他來說,喝下忠貞湯只是形式而已,自然毫無所懼。

    貴俊卿再道:「本來,以向少俠目前所奉派的職務,在到職之前,必須先到總壇謁見谷主和總護法,再在谷主和總護法的監督之下宣誓,並當面飲下忠貞湯,現在這些儀式都免了。」

    向雲奇道:「為什麼要免去?如果在下有機會謁見谷主或總護法,那才是畢生最大的光榮。」

    貴俊卿正色地道:「這是因為這幾天谷主和總護法事情太忙的緣故,本座昨晚曾到總壇謁見過谷主,經谷主指示,免向少俠的召見,向少俠喝下忠貞湯的事,也交由本座代為主持。」

    這時,韓德起已由屏風後走出,雙手捧著一隻綠色瓷碗。

    貴俊卿接過瓷碗,再鄭重其事地交與向雲奇。

    向雲奇也雙手接過。

    只見碗內的所謂忠貞湯,略呈紅色,有如紅茶,而且散發著一股沁人欲醉的香氣。

    他毫不猶豫,一口氣喝完。

    韓德起連忙接過碗去。

    這些天來,向雲奇一直惦念著唐中琳,這時忍不住問道:「稟館主,有位唐大俠,為什麼不見?」

    貴俊卿哦了聲道:「向少俠為什麼忽然問起唐大俠?」

    「唐大俠和在下是一起入谷的,也都是經由毛特使的保薦。」

    「唐大俠已在兩天前就離館了。」

    「到哪裡去了?」

    「他離館時是蒙谷主召見,去了就沒有再回來。」

    「沒有回來?」

    「向少俠放心,據總壇派人通知本座,唐大俠很可能會被留在總壇。」

    向雲奇只聽得心裡有些七上八下,但因對方是貴俊卿,又當著多人的面,自然不便再問了。

    貴俊卿接著招呼道:「酒菜已經擺好了,大家就請入席吧!」

    一桌豐盛的酒席,就擺在大廳一側。

    貴俊卿本來謙讓田子春上座,但田子春不肯,最後還是由他坐了上位。

    田子春和公孫玉分坐兩旁,向雲奇坐在田子春下首,韓德起坐在末位相陪。

    酒菜當真是山珍海味,美不勝收,比向雲奇初入谷時在文關吃的那頓,毫不遜色。

    貴俊卿首先舉杯道:「自古大才必有重用,田副館主子春兄此次榮調五關副總鎮,可見谷主慧眼識人,也可說是本館的光榮,貴某謹備水酒,算不得為子春兄餞行,只是聊表心意而已,遠望子春兄今後對本館不吝賜教,則貴某幸甚,本館幸甚!」

    說罷,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田子春立即舉杯回敬,當然要說一番客套話。

    貴俊卿再舉懷向向雲奇道:「向少俠這樣快就分派了新職,而且得撥在田副總鎮麾下,本座實在為你高興,以後少俠的文武兼資,將來不難出人頭地,前途不可限量!」

    又是舉杯一飲而盡。

    此刻的向雲奇,照樣也是禮貌周到,立即起身回敬。

    這一頓酒飯,可謂盡歡而散,至於心裡是否各懷鬼胎,那就只有他們自己有數了。

    散席後,公孫玉告訴向雲奇,必須聽通知才能向五關總鎮府報到。

    向雲奇回到分館,已是起更時分,想不到林小寶竟在那裡守著食盒不敢動。

    向雲奇大感歉意,問道:「你為什麼還不吃飯?」

    林小寶道:「向少俠沒回來,小的怎敢先吃!」

    「我已經在總館吃過了,你快吃吧!」

    林小寶這才打開食盒吃了起來。

《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