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遺龍心想:「哦!你們原來是認識的,奇怪,金翅銀羽為什麼稱自己自作多情,難道他倆往昔有一段情史?」想到這裡,心中忽產生一種微妙的妒意,那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妒恨,而是怕金翅銀羽搶走他仰慕的慈母……
縞衣美婦一袖拂退北極熊,幽幽歎道:「梅大哥,往事已待成追憶,何必再去提它呢!」
金遺龍聽她呼他梅大哥,心中突然極度地鬱悶,恨恨盯了金翅銀羽一眼,也不作聲。
北極熊慢慢退至他身前,金遺龍有氣無處發洩,一見他的背影,登時勾起心中的怒火,大喝一聲,揚掌勁劈而去。
北極熊怒道:「嘿,好個不知恥的小子!」頭也未回,反手一掌迎去。
一霎間,他憶起了金遺龍一股猛力穿破掌風,掃中他的頭頸之上……
他兩眸奮張,開口慘吼一聲,便如散骨一般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縞衣美婦吃驚地打量他的死相,見他怒目圓睜,血口奮張,彷彿死後仍欲噬人,不禁心頭大震。
她已發現適才金遺龍搏鬥的地方,遍地屍首,慘不忍睹,心中直覺金遺龍手段過度狠辣,便用眸子注視他,無聲地責備他。
金遺龍很覺委屈,心想姑姑太仁慈了,要知人心險詐,我不傷他,他便會傷我呀!
金翅銀羽沉聲問道:「這位青年朋友你認識嗎?」
縞衣美婦道:「他叫秦龍,來歷不明。」
金遺龍過度敏感,自以為她冷淡了自己許多,不覺在心中叫道:「姑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他忽然極度痛恨金翅銀羽,認為他的出現,無疑搶走了她的感情,因為她曾稱呼他梅大哥,其中隱秘可想而知。
金翅銀羽努力回憶著,但許久仍忖不出秦龍這樣個人物,便不再費心,短短向縞衣美婦道:「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麼?」
縞衣美婦目光一垂,歎道:「可以。」
金遺龍疾行兩步,大聲道:「不行,姑姑,我不喜歡你跟他交往!」
縞衣美婦一怔,奇道:「孩子你說什麼?」
金遺龍叫道:「我討厭他,您答應跟他……我就……」說到此,忙住口不言,因為他想到了自己與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憑什麼去管人家呀!
他心裡很覺痛苦,心道自己反正快要死了,何必多管閒事。他暗中落了兩滴淚珠,掉頭就走。
縞衣美婦呼喚道:「孩子,你要去哪裡?……」這呼喚的聲音,多麼像一個慈祥的母親在呼喚她的愛子,金遺龍心中一陣辛酸,但卻硬起心腸不加理會,暗道:「姑姑,我實在很仰慕您……但……他太討厭了,我不願見您跟他要好……」
縞衣美婦又呼道:「孩子,你走我不反對,但江湖人心奸詐,你要多加保重啊!」
金遺龍忍耐著,聽了這話,他忽地發狂地向前疾奔,耳畔中有一種聲音盤繞著:「你要保重,你要保重……」使他酸楚萬分,沿路眼淚不住地流著……
是時,時已正中,大地更加霜白。
道中,行人絕跡,萬籟俱寂,只有他一個孤獨的影子緩緩蠕動……
他踽踽行著,忽聞一聲尖銳的慘呼響自遠地,疾忙展開輕功提縱之術,向發聲之地趕去。
在一個廢屋前面,觸目荒涼,殘磚碎瓦上幾縷黑煙仍在冒著。
再見枯枝積堆,灰炭滿地,他立刻斷定這地方不久之前有人生火……
他練就一雙夜明眼,只消開眼靜默一會,然後奮然一張,十丈方圓內景物盡人眼簾。
他陡然發現了十二具屍首,其中女屍四具,屍上並無半點傷痕,十二具皆是如此,死相雖然難看,卻甚有規則,彷彿經人按序排列之故。
他怔怔地想:「這些屍體身帶乾糧兵器,合群而犯,究竟是什麼來頭的?」
一群駿馬接二連三地自樹林內奔出,然後長嘯一聲,掉頭而去。
他夜明眼端的利害,早見一匹黃驃駿騎鞋上刺繡著一柄長劍,劍身寬闊,炯異常劍,暗想:「這怪劍是什麼記號?這人即在馬鞋上刺繡自己的外號,想必決不是等閒人物,他究竟是十二具屍體中的哪一具呢?」
他又想道:「何不搜查一下,也許那黃驃主人的怪劍就在身邊。」
心念動處,仔細翻檢十二具男女屍首,然面卻一無所見。
他忽覺到一具老人屍體胸上有一張探出紙角的紙貼,這是唯一的遺物,他伸手取來,打開一看,紙上竟畫著一個年輕俊秀的人像,旁邊尚標注著「金遺龍之樣」五個紅字,不禁大吃一驚,心想他等難道是自己的仇人?
他注視每一個死人的臉孔,竟無一人是認識的,於是他思想又投到另一面去:
「哦,是了,自從自家失蹤之後,許多正派俠義紛紛結隊找自己的下落,這些人不外是好功急義的俠義人士!」
「跟上次一樣,他們遭到妖魔的毒手,那妖魔覺得對自己不利……」他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自語道:「他一定是玉面飛戟那禽獸不如的混蛋,唯有他最擔心寶座失去!」
他怒恨之餘,不禁又為眾人的慘死悲哀,心想:「若非為了自己,他們豈會遭到妖魔的毒手,我一定會查出那怪劍的主人,好好安慰他的家屬才行。」
他折斷一根樹枝,運起內功,挖掘了十二個大洞,仔細將十二具屍體埋葬。
一切妥當,連額上汗珠都來不及拭掉,就一掠而去。
來到城中,此時滿家燈火業已熄滅,只剩下那川西大菜館仍然燈火輝煌,如同白晝,他不禁動了疑念:「難道宴會還沒終了……」
他悄悄縱掠上屋,雙足勾簷,輕撥竹窗,只見百十張宴桌杯盤狼籍,傾倒滿地,唯獨空空如也,客人早巳歸家。
他一雙明眼落在樓室裡僅有的兩個客人,這兩個人彷彿在辦善後,也彷彿在秘商要事。
其中一人正是他假冒爹爹的叔父,他道:「西門兄,你約定北極熊今晚在這裡見面麼?」
西門兄,無疑就是西門豹了,金遺龍甚為懷疑,心想武林四魅為爹爹仇人;叔父怎地老跟他們打交道?他已打定主意,趁活在世上,不管叔父在旁阻擾,也得先把父仇報了再說!
只聽西門豹道:「沒有的事,他一去不回,誰知道出了什麼意外。」
金鳴飛大將軍歎道:「是啊,咱們已勞動了一天,還未將他尋著,到了梅山,那婆娘又不在,真是費人猜疑。」頓了一頓,口風一轉,道:「咱們白白排了兩天大宴,卻不見那小子來到。」西門豹道:「你忙了一番,倒有一點收穫,而我卻連屁也沒撈著一個,真是氣死人!」
金鳴飛笑道:「你是說那小妮子嗎?」
西門豹道:「不錯,那妮子人見人愛,恩兄艷福不淺!」
金鳴飛大笑道:「可憐那年老昏庸的申老匹夫,急找了一天,還未尋著他的寶貝女兒!」
金遺龍暗地心靈大震,暗忖:「聽他這樣說,申微翠難道已落到他的手中,他的居心何在呢?」
忖至此,西門豹已微笑道:「不錯,申老匹夫自昨夜回去後,聽說就一直沒有睡著,最倒霉的還是那照顧她的侍衛,不知挨了多少皮鞭!」
聞言,金遺龍又是一震,心道申無畏明明今夜應邀赴宴,怎說是昨夜……難道……難道……
他驚想道:「自我昏迷醒來時,那姑姑也說你終於醒來了,那終於兩字不是代表經過了很久的時間嗎?還有當自己打量天色時,彷彿覺得醒來的時候比昏睡之時更早,難道果真已隔了一日了?」
綜合種種疑點,推敲一番,果然覺得離奇,他心胸豁然開朗,把無數悶壓心胸的郁氣排出體外,暗道:「今天是第四天,三天期限已過,自己豈不……」
他驚喜欲狂,幾乎想手舞足蹈一番。
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大難不死,實在是那枚朱色果實的功勞,不然,他竟一直認為自己將離開人世,做出種種可笑的事來,此刻想起甚覺有趣!
只聽金鳴飛道:「南宮虎負氣而去,說不定以他野蠻執拗的脾氣會出亂子,西門兄,我看你還是去勸他一下,我此刻急欲回家盤詰那小妮子,看她是否跟金遺龍來往。」
金遺龍心中暗喜:
「我巴不得你倆分開。嘿,西門豹,待會有你好受的。」
西門豹頷首道:「兄弟馬上就動身找尋他去,恩兄,你也要抽空兒打聽北極熊一番,最好能見面,吩咐他往東方大哥那兒去一趟,東方大哥有要事交待。」
金鳴飛道:「好的,西門兄先走吧,我待會就離開此地,以後見面仍照以前的規定,不要忘記。」
金遺龍忙縮身在陰暗處,果見門窗一開,一條疾影飛掠而出,那人正是西門豹。
西門豹離去之後,停也不停一下,兀自朝城門奔去。他身影消失不久,金遺龍正想趕去報仇,窗旁已有人冷冷笑道:「嘿嘿……西門豹,北極熊早完蛋了,你卻懵然不知,我雖不用出面,卻能叫你們自相殘殺……嘿嘿……梅山神尼武功不弱,再經我密告,你兄弟北極熊縱有兩條性命也難逃公道……」
他這話像似說給西門豹聽,又似暗中諷刺他愚笨,只把金遺龍怔住了,心想你倆不是很要好麼,為何叔父卻暗中不利於他?
他哪裡知叔父為了一部純陽真籍業已計劃多年,深知武林四魅,息息相關,手腳不離,他一人不夠力量刈除,便使陰計,暗算武林四魅。
金嗚飛並沒有立刻行動,金遺龍好奇心所使,也暫忘記追蹤西門豹的事。
金鳴飛臨窗而語,又嘿然自語道:「西門豹,你如知我改頭換目,必定不敢與我接近,但你不知,你混了多年江湖,還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你以為梅山神尼不肖於我的作為,便不理睬於我,其實,我以另外一個面目出現了,你卻做夢也沒料到……」
金遺龍警忖道:「這樣說來,那姑姑就是梅山神尼了?呀!她是鄭芳清的師父啊,可笑自己與她談了許久,卻忘記去尋問她的身份!」
金鳴飛重重一哼,道:「梅山神尼婆娘若再不吐實,我也照樣制她死命……」
說這話時,他已掉轉身來,往裡面走去。金遺龍想不透他言中之意,便悄悄用足勾住屋簷,向室內窺視……
金鳴飛兀自於懷裡取出一張人皮,低哼一聲,套在面上,立刻他改換了一個人。
只見他雙頰瘦削,星眸深陷,頷下三綹短鬚,他眸中眼珠兒一轉,竟然沒有一絲破綻。
金遺龍只覺這張面孔太熟悉了,不知在什麼地方見過,他漸漸陷入回憶裡……
假將軍一個掠身,躍至樓樑上伸手取下一把長劍,就在室內,憑鏡自賞嘿嘿冷笑起來。
金遺龍還未想出這張人皮之人的身份,金鳴飛已經將長劍背在肩上,露出半尺長短的劍柄絲穗。這一霎那間,金遺龍由長劍想起了他的身份,暗中陡然一驚,幾乎脫口呼出:
「他是崑崙派掌門人還珠劍客,叔叔竟變成了他?」
昔日,九派掌門之人圍殲於他時,還珠劍客也在其中,想不到他叔叔的打扮竟與他一模一樣。
立刻,他想到件可怕的事!
那天圍殲我的還珠劍客,到底是真實其人,或者是叔叔裝扮的?
他來不及再思索,還珠劍客已大步向窗邊行來,金遺龍忙自縮上屋背,但見灰影一閃,還珠劍客已然飛掠而出。
月光下,那灰影疾如箭矢,逕往南方僻野飛奔而去。金遺龍一聲不響,自屋上縱入半空,像蝦子一般弓身一彈,倏長身形斜斜射落地面,跟著展盡奇門輕功提縱之術,向還珠劍客追去。
還珠劍客輕功卓絕,幾個起落,便在十丈之外,金遺龍對這位親叔叔一無所知,更不知他武功自什麼地方學來的。
兩人一先一後,頃刻間就來到僻野荒郊,金遺龍抬起夜明眼四周打量一下,只見樹枝低垂,薄霧茫茫,南西兩側儘是凸凹起伏的墳地。
這時夜風料峭,蟲聲啾啾,一種怖人的寒瑟直向他包襲過來,暗地裡悚然打了個寒噤。
還珠劍客彷彿對此地甚為熟悉,一眼不瞧,便直往空場中奔去。
金遺龍暗一咬牙,跟蹤而至,就在不遠之處一處隆起的墳地旁隱伏下來。
那地方儘是平滑的墓碑,七橫八豎,不知有多少,顯然經過許多年代是座老墳。
他一雙肉掌觸及冰冷冷的墓碑上,全身為之一顫,幸虧他天生異稟,藝高膽大,否則早被這森寒淒涼的景色嚇暈了。
他偷偷探出一雙眼睛注視叔父的動作,一時天昏地暗,夜霧籠蒙,若非吃下千萬雙巨形蝙蝠,練就夜明眼,真要像瞎子一般,不知東南西北呢!
還珠劍客在這一堆堆墳地裡,左穿右彎,不知找尋了多久,才在一墓碑前停步。
金遺龍很感疑迷,不知叔父化裝成崑崙派掌門還珠劍客在這墳場裡鬼混些什麼名堂?他不敢出聲,生怕因此驚動了叔父。
暗地他好奇叔父本身是個謎,今番這般情景更是謎中之謎。
他只見過爹爹的遺言,知道世上還有這麼個親人,遺冊上對他行為很表不滿,由於手足之情,金鳴飛不願多寫。
可是,他勾通殺父仇人,有來有往,情意融洽,更使金遺龍大為憤慨,只礙於長輩份上,不敢出面指責而已。
他也曾懷疑爹爹死因離奇,可能與叔父有所關聯,但這個念頭,一直不敢讓它佔據心頭。
還珠劍客冷冷哼一聲,伸手用力搖憾著那塊墓碑,瞧他吃力的樣子,足見那墓碑十分沉重了。
不一會,那古碑轟的一聲,倒伏地上,還珠劍客伸長了頸子,往洞裡瞧了幾眼,凶狠地喝道:「喂,老鬼,你崑崙一派武術精華,飛虹八腿的最後兩式寫好了沒有?」
金遺龍聽得心頭一震,暗忖道:「原來這地方還藏著人,而那人卻又是崑崙派中人,嘿,這是多麼詭異的事情,若非自己親眼瞧見,說出去誰會相信?」
只聽幽秘的洞裡,有人長歎道:「你不用逼我,老夫早將最後兩式的秘訣畫在紙上了,唉,拿去吧!」
這老人的嗓音蒼老淒涼,彷彿說話的時候心裡頭有說不盡的委屈。
一雙枯瘦手掌自洞穴中伸出,掌中尚有一張白紙,還珠劍客伸手接過,臉上神情未變,眸中卻有許多喜色,只聽他微微笑道:「老鬼既已屈服,吾就讓你舒服一點!」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道:「拿去,這是解毒之藥。」信手一擲,那紙包便落於洞穴內。
洞內沉默了一下,彷彿那老人迫不急待把藥吞下,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道:「朋友,你也是武林中人,深知名重於天下,你假冒老夫身份行道江湖,老夫不說什麼,但是……千萬不能為非作歹,破壞崑崙一派千餘載來辛辛苦苦立下的信譽!」
還珠劍客冷笑道:「老鬼此言顯然有侮辱吾的意思,你怎敢斷定,吾冒充你身份就是為了做壞事?」
老人歎道:「老夫自被你關禁此洞,當不知你在江湖做了些什麼事,但是,老夫僅希望你切莫過分破壞崑崙的清名。」
還珠劍客道:「這個你且放心,吾非蠢人,胸中自有分寸。」
老人問道:「朋友,吾門徒健在否?」
還珠劍客道:「他們都不錯,十分聽我的話!」他至此一頓,然後朗聲笑道:「哈哈,唯有如此,生命方有保障呀!」
金遺龍聽了這話,甚感刺耳,心想光憑這兩句話,便可看出叔父平日為人之一斑了。
老人苦笑道:「老夫真不明白,以朋友卓絕的身手,江湖之上必大有聲名,為何要冒充老夫之名,並將老夫囚困於此?唉,朋友,你能透露一點給老夫知道麼?」
還珠劍客道:「這很簡單。第一,崑崙一派享譽武林已久,地盤廣大,可供利用。第二,崑崙武術精英飛虹八腿威力強大,恰好克制鐵府大將軍其人的散肢掌法,第三……」他忽然轉變口風道:「以下幾點不能告訴你,總之,吾的做法都有目的,你光知道這兩點就足夠了。」
金遺龍想:「想不到爹爹竟有這樣一個好弟弟,哼,他的死一定跟叔父有所關係!」
他並沒想到散肢掌法,心想這一套掌術,必定是爹爹生前最具威力的絕技,否則,叔父不會針對這套掌法,謂求破解之策。
片刻,勁風起處,還珠劍客又道:「喂,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這飛虹八腿最後兩式如有與事實不符現象發生,哼,你從此以後也別想再過安穩日子!」
老人苦笑道:「老夫生命操縱於你手中,你要怎樣,老夫還不是伏首就戮。」
還珠劍客冷哼一聲,就在旁側一塊空地上,舒掌伸腿練起功來。
只聽呼喝之聲不絕於耳,還珠劍客獨自一人竟在空場上打得有聲有色。
起初,金遺龍還瞧不出所以然來,漸漸,他見多了,便發現還珠劍客打的招式盡用雙腿,手掌雖然有時揮動幾下,但最後還是以腿攻擊。
他不覺恍然大悟,暗道:「這怪異的腿法,敢情就是崑崙不傳之秘飛虹八腿!」
其中有個式子,他十分熟悉,竟是自己萬柳飄風掌法中第十八式「橫掃太平」。
他也明白,萬柳飄風掌法為上幾代奇人於泰山金頂共同創造的,內中融合各大門派武功中的精華。
還珠劍客練了頓飯時間,才匆匆穩身止勢,打開白紙仔細看著……
最後,他喜孜孜地自語道:「不錯,不錯,老鬼沒使詐!」
金遺龍等得很不耐煩,正想舒一舒身體,還珠劍客已搬動著古碑,塞住洞口,立刻又恢復到原先一般,毫不露點破綻。
他仰望月光,低笑兩聲,轉身而去。
金遺龍再度跟蹤著,那墓場囚禁老人的地方,他已暗中記下,待有空時想親自尋問他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跟蹤奔了盞茶時光,業已進入另一城市。
金遺龍私下略一忖度,競走了三十多里路。
還珠劍客進人街心,便大搖大擺起來,儘管此時夜深人靜,行人絕跡,卻還大擺其臭架子。
金遺龍甚覺好笑,也不去思索,跟著他穿過大街小巷,不一會,便來到了一排宏大壯麗的樓宇前。
四周燈火不燃,黝黑一片,唯有這一排樓宇卻大放光明,形同白晝。
巨大銅門前,四位頭染白巾,全身勁裝打扮的年輕壯士,筆直立著,瞧這氣派,竟不亞於將門候府。
還珠劍客大步走進,四人遠遠望見,齊齊彎腰行禮,口道:「恭迎掌門大駕。」
還珠劍客微微一笑,道:「你們休息去吧!」
他的嗓音一變為仁慈和藹,就如那張平素的老臉,使人倍感親切。
四人炯炯目光有感激的色彩,共同說了聲:「謝謝掌門。」彎腰行了一禮,各自休息去了。
金遺龍隱立於高牆的長草叢裡,這時兩個勁裝少年從他身邊經過,兩人沒發現有人在側,依然挺胸直行。這一霎那間,金遺龍卻已發現兩人額上的白布帶寫著崑崙兩字。他立刻知道這些少年健者俱是名門弟子,是以有著江湖人所不及的大家風度。
兩人越行越遠,金遺龍忙閃身而出,就在銅門旁邊向裡面打量。
只見樓前凸出的遮日廊上,雕龍花柱直沒樓底,柱旁尚有四位少年健者守著,少年健者腰間俱佩著長劍,氣沉神凝,令人望去不敢貿然闖進。
金遺龍暗道:「少林掌,崑崙劍,享譽武林已久,這四人年紀雖輕,劍上卻有不凡的造詣,自家雖然有驚無險,卻用不著與其正面衝突。」
他想了一下,決定由空中進行。
他握起石頭,揚手一擲,那石頭便流星般飛入林內,發出沙沙聲響。
一霎那間,四位少年健者,目光炯然,疾向林內注視。
金遺龍暗喝一聲:「好厲害的傢伙,竟是同時同地發現林中有怪。」他暗伏不動,那左邊兩位少年,業已縱起三丈多高,半空中,全身微微一頓,然後流星般向林內撲下,速度的確是驚人。
另外兩人,四隻手掌倏然提至胸口,鼻內絲絲勁吸空氣,金遺龍見狀,心中一凜,疾想道:「果然不出所料,這四個少年都不是好對付的傢伙,一知有異便連分別戒,其中兩人雖然離開,但另二人卻行起內功,仍然不走,無隙可乘,嘿,叔父竟能利用他們,眼光可真有獨到之處。」
他深知內家高手,尤其在行功之時,耳目倍加敏覺,故而引走兩人之後,仍然不敢妄動。
那兩少年輕功卓絕,只見樹頭頂上人影翩飛,默然立著,眸中雖有一絲驚詫,口中卻不提半個字,顯然經驗老到,受過嚴格的訓練。
四人昂立不動,金遺龍暗地感到捉襟見肘,心想金遺龍呀,你連第一關都闖不進去,還狂想探什麼龍潭虎穴!
想著,內心忽然升上一絲怒火,決心硬闖進去,手腳一動,便待動身,豈料那柱下四位少年健者忽然分散開來,月光下,不知何時,庭園內又多出一個白衣不速之客。
金遺龍與他背面,自然看不到他的臉孔,但見他身材適中,舉止瀟灑,必也不是普通江湖人物。
四位崑崙弟子一聲不響,將白衣人圍在中央,白衣人強敵在側,竟然不慌不忙,十分悠閒地說道:「你們四人要攔截在下嗎?很好,久聞崑崙劍術卓絕,在下就花一點時間陪你們玩幾招!」
四人穩立不動,月光下,那閃耀著精光的眸子卻炯炯投在白衣人臉上,白衣人不先攻擊,四人決不還手,這也是崑崙一派鐵定的規矩。
白衣人哦的一聲笑道:「對不起,在下竟忘了你們崑崙派的規矩,來來,在下老實不客氣這廂冒犯了。」
說著倏地一指,點向左側一人,左掌橫面切出,半途化切為劈,直劈左側一人。
這一式敵二的身法,快准絕倫,少年健者方自橫劈扣下,他已迅速變招,只見白衫飄處,那一掌一指便落在前後兩位少年健者身上。
金遺龍心神微凜,疾忖道:「聽白衣人口音,彷彿年紀甚輕,卻不想有如此造詣,真不多見。」
突然,四位少年健者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喝道:「朋友,你是少林派?」
白衣人朗笑一聲,手掌一揚,右掌便從中間穿出,呼呼呼一掌三式,連擊前左後三側少年健者,他以一敵四,竟然毫不含糊。
三位少年健者,各自揚掌一擋,只聽啪啪啪三聲脆響,三人足下雖然未動分寸,然面上半身卻晃了一晃。
內家好手考較武功,分毫必較,三人顯然已落敗了,其中一人臉孔通紅,低喝道:「好,好,朋友身為少林門,卻來找崑崙梁子,今番非見見少林絕藝伏魔十八掌。」
原來,四人業已看出,白衣人施展的正是少林絕傳武功伏魔十八掌。
伏魔十八掌是少林鎮山掌法,等閒之人決不傳授,是以白衣人雖未報出身份,四人心中早已有了個譜,知道他是少林掌門清虛大師親傳徒弟。
白衣人朗笑一聲,也不否認,只見他身形一變,四面八方便幻出許多雙掌影,繽紛錯落,直向四人罩去。
崑崙自古以劍出名,掌上功夫自然弱了一點,此刻白衣人以一敵四,卻又拉不出臉拔劍還擊,表面雖奮力去接,暗下卻直皺眉頭。
白衣人上起下落,十招之內,盡佔優勢,只氣得四位崑崙弟子暗喝苦也。
金遺龍凝神注視門場,他一對夜明眼明察秋毫,早已發現白衣伏魔十八掌中一招跟自已萬柳飄風掌法中的「群魔伏首」一模一樣。
他不禁悟出法虛大師所以要殲滅自己的動機,心想他原來以為自己偷學他少林派的絕傳武功啊!
他突然又想到:「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身子猛然一長,毫無聲息地人就平穩地落在屋上了。
他在屋上四處遊走,但見間間居室燈火通明,輝煌照人,卻不知申微翠姑娘被禁囚何處。
他隨便揀了一間,輕啟竹窗,只見室內一張床上躺著一個江湖漢子。
這人面貌平庸,雙眸微合,似正在沉思中。
金遺龍心想何不逼他問一下,至少比胡找好些。心念一動,嗖然掠進室內,手臂一伸,便將那江湖漢子穴道制住。
他嘿嘿冷笑問道:「申姑娘在什麼地方?快說!」
江湖漢子穴道被制,口雖能說話,全身卻無法動彈,他反問道:「誰是申姑娘?」
金遺龍怒道:「你敢裝傻!」手指倏地點在他腕脈上,頓時江湖漢子牙齒打抖,語不成聲:「我……我實在不知道誰是申姑娘呀……」
原來,金遺龍用武林中最殘酷的一種分筋閉血刑法迫他,那漢子痛苦呻吟,眼中已有乞憐的神色,金遺龍才再問道:「她被關禁在什麼地方?」
漢子低聲道:「朋友,不瞞你說,我是還珠劍客的客人,千里迢迢趕來拜訪他老人家的,怎知申姑娘是何許人呢?」
金遺龍不信,又用分筋閉血迫他,漢子痛得滿地打滾,連叫饒命。
金遺龍很感奇異,因為那漢子痛苦欲絕,臉上卻始終毫無表情。
他陡然想起叔叔變像的情景,心中恍然大悟,伸手一掀,果然在江湖漢子臉上剝下一張巧制人皮……
——而他,竟是他所熟悉的人物,孫家大公子孫懷玉。
金遺龍大大地驚詫了一下,臉色立刻一沉,冷笑道:「孫懷玉,久違了!」
孫懷玉現出廬山真面目,臉色也是一變,那眸中乞憐的神色全隱去了,他狠狠說道:「小子,少爺不幸落到你手上,要殺便殺,少爺若皺一下眉,便算不上人物。」
金遺龍由他身上,想到失蹤多日的青青,他冷笑道:「聽說申無畏將軍的第四千金被你擄去,這事是真的嗎?」
孫懷玉臉上有一絲訝色,脫口說道:「什麼?是青青……」
瞧他樣子,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金遺龍察顏辨色,心知此事與他毫無關係,便暗忖道:「奇怪,青青到底落難何方?江湖人物怎不見有所風聞?」
他沉聲說道:「孫懷玉,申微翠姑娘被囚之地,你一定知道,今若堅持不說,別怪在下心狠手辣!」
孫懷玉怒道:「放你的狗屁,申微翠何時被囚,囚於何地,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你怎口口聲聲說我知道,你簡直存意尋少爺的麻煩!」
金遺龍愕然想道:「看他說話時的神情,此言決非虛假,這麼說來,申微翠落難之事他果真不知了……」
他道:「姓孫的,放過兩位姑娘的事不談,那鐵公雞失蹤,大概是你幹的好事吧!」
孫懷玉道:「不錯,鐵公雞已經死了。」
金遺龍聞言,不禁又驚又怒,道:「你承認鐵公雞是自己殺害的?」
孫懷玉冷笑道:「小子別血口噴人,鐵公雞是還珠劍客殺的。」
金遺龍冷冷瞅住他,道:「你呢?」
孫懷玉哼一聲道:「怎樣?」
金遺龍一掌按在他胸脯上,只消掌心吐勁,孫懷玉便得死於非命,他道:「還珠劍客與他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他?這顯然是你的鬼計。」
孫懷玉昂然不懼,冷笑道:「鐵公雞屢次反抗還珠劍客,還珠劍客欲整頓太湖幫,當然得先把阻礙之石除去。」
「什麼?還珠劍客想吞併太湖幫?」
「不錯,太湖幫本來就跟他有點關係。」
「什麼關係?」
「告訴你吧,小子」孫懷玉陰險地笑道,「還珠劍客就是昔日鐵府大將軍的親兄弟,鐵府大將軍失蹤之後,還珠劍客自然想取兄長地位而代之,這事只有少爺一人知道。」
「哼,姓孫的,你胡說八道,要知還珠劍客近兩月來才由鐵府大將軍胞弟代替。」
「嘿嘿!但鐵公雞老早就跟他鬧翻是事實,試想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如何容許反對他的人活在世上!」
「想不到你倒是還珠劍客的心腹!」他神光稜稜的星眸已有煞氣,道:「姓孫的,你必須承認鐵公雞之死是你們相互共謀的,因為你們神鷹幫處處打擊太湖幫,企圖把太湖幫瓦解!」
孫家公子吃了一驚,問道:「小子怎知少爺為神鷹幫人?」
金遺龍道:「在下不但知道你是神鷹幫人,而且知道你是玉面飛戟新收的弟子,我說的是麼?」
孫家公子驚怔交加,吶吶說不出話來。
金遺龍道:「怎的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孫懷玉聽了這話,突然朗笑兩聲,道:「你也別洋洋得意,要知少爺也詳知你的來歷。」至此一頓,炯炯注視金遺龍道:「你也別想瞞得了我,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遺龍對麼?」
金遺龍劍眉一揚,問道:「你聽誰說的?」
孫懷玉在笑道:「不但如此,最近我又聽還珠劍客說起,你也是那鐵府大將軍金鳴飛的獨生子。」
金遺龍怔道:「什麼?還珠劍客竟……」
孫懷玉大笑數聲,打斷他的話,搶先說道:「他為什麼不知?哈哈,冤家路窄,他就是你至親叔叔呀,小子,我說得對嗎?」
金遺龍大怒,手掌一翻,勁力猛吐,孫懷玉猝不及防,哎唷一聲便死於床上。
金遺龍怔怔望著他的屍體,不知自己為何突然發那麼大的脾氣,懊悔已是來不及了,不禁拍腦自語道:「哎,自家壞了大事,那申微翠的囚處尚未問明,就將他打死了,真是糊塗之極呀!」
他順手把那張人皮面具帶在懷裡,足尖輕點,飛上屋背。
不料,身體尚未站穩,已被看家猛犬發現了,只聽汪汪吠了兩聲,跟著四面八方起了反應,霎時急勁的吠聲便驚動了屋內所有的武林高手。
僅是一剎那功夫,不遠之處已疾影晃動。
那起落飛勢宛如脫弦勁矢,足見來人的輕功,業已深見火候。
金遺龍暗責自己粗心大意,事機敗落,不敢再耽擱下去,足尖輕點,疾往後方掠去。
遙見樓後一排濃密竹林,金遺龍越過一條小溪,便穿人竹林之中。
此時,他無庸再去擔心被人發現,因那一片竹林之中,再多的人也別想發現他……
他低頭行了數步,忽想起墓穴中的老人,不禁霍然想道:「他是真正的崑崙掌門,這樓宇內一切設備必瞭如指掌,自家何不去問問他?」
片刻,他就來到了目的地。
此時,大地霜白,一抹明月清新、艷麗地掛在天邊,使他彷彿面對著一位絕代佳人。
他心懷中卻欣慰地在墓場中東奔西走,按照記憶,來回打尋著……
他走到一塊石碑前,忽然停步不動,這石碑後並無墳墓,單直插於地上,顯得詭奇怪異。
他向四周打量一眼,自笑道:「到了,到了。」
他運足全身之力,抱緊著那塊巨石,用力一搖,果把巨石憾動了幾下。
底下,突有人語:「是朋友嗎?」
金遺龍聽出這人口音正是那還珠劍客,便用力拔起巨右,奮力擲往一旁,然後俯起身體,用夜明眼向內穴打量。
他所看到的是一個一丈方圓的小洞,洞內鋪著乾草,一個滿面污垢的短髮老人倚靠於泥壁,正抬起失神的眸子瞧著他。他問道:「喂,你不能行動麼?」
老人怔道:「你是誰?」
金遺龍道:「你別管我是誰,先回答我的話吧!」
老人苦笑道:「不錯,我陽關陰脈已被人制住,全身發不得力。」
金遺龍心中一寬,毫不猶豫,縱身而下,就在他的身邊坐下,開口問道:「你是還珠劍客嗎?」
老人搖頭道:「不是。」
金遺龍劍眉一揚,沉聲道:「我卻認出你是崑崙掌門!」
老人苦笑著,還待否認,金遺龍已恍然大悟,心想是了,他一派掌門,被人禁囚此地,顏面失盡,怎願承認自己就是還珠劍客呢?
他道:「還珠劍客,此事別無人知,你也不用多慮,我決不向他人宣揚,我是來救你的!」
還珠劍客仰望著月光,呆呆說道:「你怎知我在此地?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救老夫呢?」
金遺龍道:「我由假冒你身份的人的口中,得知你被囚於此地,特趕來救你出險。」
老人搖頭道:「不對,老夫自覺無恩於你,這世上也決無如此仁慈之人,你何不坦白說出來意?」
金遺龍笑道:「你說的很對,我趕來救你的目的,無非有求於你,但是若說這世上無仁慈之人,我卻並不贊同,如在平常我會毫無條件地幫助你,可是,今番卻不能如此,因為你是我的仇人。」
老人心神一凜,注視他道:「你是誰?」
金遺龍心知他沒有練過夜明眼,瞧不清自己,便摸出火折子,迎風一層,明亮的火光便將他臉孔照得一清二楚。
還珠劍客霍然呼道:「呀,你是金遺龍……」
金遺龍點頭道:「不錯,在下就是金某。」
還珠劍客顫聲道:「金遺龍,你是要來報仇的嗎?」他忽仰天道:「罷,罷,橫直是死,金遺龍,我此刻不反抗你,要殺請便。」
金遺龍道:「我不殺你,放心。」
老人怔道:「金遺龍想將老夫凌辱處死?」
「你別亂猜!」金遺龍沉聲道:「我金某人特跑來見你,並非為了報仇。老實說,金某人有一點困難須你幫忙,你若答應,金某人不但把以往仇恨一筆勾銷,而且救你脫險!」
老人道:「你說吧!」
金遺龍道:「此地附近有一城市,城中崑崙山人眾多,是否就有你崑崙派的駐地?」
老人道:「不錯,那裡確有崑崙派的傳風暗卡,這城是往崑崙山必經之地,崑崙安危所累,自然不能忽略。」
金遺龍道:「那暗卡是一排宏偉的樓房嗎?」
老人道:「是的。」
金遺龍道:「裡面可有沒有囚人密室?」
老人道:「有。」
金遺龍滿意地一笑,道:「還珠劍客,你很爽直,我想咱們之間的仇怨將可一筆勾銷了。」
他道:「不瞞你說,我有個很要好的女伴,被那假冒你的人擄去,此刻下落不明,我想一定被囚於密室裡,你能否告訴我那密室地點?」
老人聽了這話,眼眸忽然一睜,喃喃自語道:「他確是壞蛋……他一定用我的假名干了許多壞事,唉,可憐崑崙派千餘年辛辛苦苦建立的—點名聲,都將毀滅在他的手裡。」說完呆呆地出神。
金遺龍點頭道:「不錯。」
老人從地上拿起一張白紙,就在膝上,用炭在紙上畫著。
片刻,他道:「拿去吧,崑崙暗卡的陳設全在紙上,你自己去找吧!」
金遺龍接過—看,只見紙上一排排窗房,走廊花庭,全都註明它的作用,中央一條粗濃的線條直向樓宇內伸延,並彎彎曲曲轉折了許多,最後停在一個地方,那地方旁邊標明著密室。
金遺龍暗中細看,密室交穿相連,共有十數間,不禁皺眉說道:「這密室太多了,叫我如何尋法?」
老人道:「這還不算多,密室底下還有無數條密道,那才是最麻煩的地方呢!」
金遺龍道:「密道有如蟻窩,四通八達,叫人如何理得清。」他道:「總之,一切都須自己探查,方有結果。」
金遺龍暗想:「也罷,既然這樣麻煩,我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站起身來,掠出洞外,然後朝還珠劍客道:「請你稍等,待我救出女伴再來救你。」
說罷,用力抱起石碑,放回原處,又將地上零亂的腳印抹去,才匆匆往城市奔行而去。
頃刻間,他再度到達那一排宏大壯偉的崑崙暗卡門外。
樓宇內燈火仍然燎亮著,在這三更半夜寒冷裡,令人想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探首一瞧,那四位少年健者一動不動地仍守在門前,適才那白衣不速客,業已不知去向。
他抖手取出人皮面具,套在臉上,心想這樣子,他們就瞧不出我是誰了。
他忽地想到一個妙計,暗道:「常人說以假亂真,最巧妙不過,我卻想以真吃真也許要高明一籌。」
他大步走入庭內,那四位少年健者果然未上來阻攔,他沉聲道:「奇怪,還珠劍客難道出門了?我東南西北四方找遍了,卻不見他人?」
他向當前一位少年崑崙弟子問道:「還珠劍客大駕哪裡去了?」
少年微怔,搖頭道:「我不知道。」
金遺龍自個搖了搖頭,向裡面直走,口中不住地稱奇道:「怪了,怪了,適才明明有人見他回來,怎地一會工夫就找不到了?」
四位少年健者怔怔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雖感奇異,都沒有出手攔截。
藉著明亮的月光,他辨別了方向,然後向紙中註明的密室摸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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