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寒雲黯淡天氣,雪暗調林畫,風多雜喊聲。
中原新道,直下江南,道旁霜樹扶疏,風中傳來叫喊:「十三鏢盟,上原鏢局!」
聲大氣壯,樹霜隨聲紛紛落下。
一行二十餘人,押著一輛沉甸甸的鏢車,車頭插一根大旗,迎風招展大旗繡一頭雄鷹,昂首振翅高飛,鷹腳四個小楷:中原鏢局。
這頭沖天雄鷹,代表了威震大江南北的十三鏢局聯盟,端的是鼎鼎大名,武林中人誰人不識,那個不曉。五年前,金湯堂主王沖天以大氣魄、大手筆,合同貴州威遠、雲南震天南、湖北高九公、湖南霸業四大鏢局組成五鷹聯盟,壟斷湘鄂雲貴四省鏢業。期間三次失鏢,王沖天前兩次隻身將劫鏢的連橫寨、鄱陽毛賊上上下下連同婦孺共五百七十八人殺得乾乾淨淨。最後一次,生擒了京師七神捕屢捕不獲,號稱江南大盜第一的殺人如麻麻大千,將麻大千縛在桂林大街大巷,倣傚朝廷凌遲之刑,用一張魚網緊緊包裹麻」干的身體,將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一小塊一小塊割下來,據說慘叫的聲音傳徹整個桂林。
自此役之後,盜匪聞五鷹聯盟之名而喪膽,沖天五鷹旗幟一插在鏢車之上,無賊敢持虎威。
五年下來,又有中原、虎京、鐵鏢局、雄獅、黑鷹堡、護安、杭州、長旗虎青八間鏢局陸續加盟,遂易名為十三鏢盟,以一頭沖天雄鷹替代了往昔的五鷹旗。沖天雄鷹旗一插,趟子手喊出「十三鏢盟」之名,盜賊聞之喪膽,望風而逃,王沖天及十三鏢盟的生意便滾滾而來。
這列鏢車為首一人,年約二十八、九,身材高大,英氣勃勃,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正是中原鏢局的少鏢頭辛方正。
二十五年前,辛斗南以一根丈八蛇矛槍、一十八支雁翎箭震攝河南黑道,創下中原鏢局,當真是赫赫有名,好大的萬兒。落花流水,春去春來,辛總鏢頭年歲漸高,體力大不如前,這兩年來,逐漸把鏢局大事交在長子辛方正手上。
辛方正武功已得辛斗南九成火候,辦事精明幹練,隱隱然更在辛斗南之上。自他接掌中原鏢局後,鏢局業務突飛猛進,在十三鏢盟之中,僅次於總舵金湯堡。
自從辛方正掌管中原鏢局以來,主要在鏢局居中策劃經營,極少親自押鏢。鏢局十三名鏢頭,個個都是獨當一面的高手,這兩年來,亦未出過岔子。
然而,這趟鏢是價值一百萬兩銀子的紅貨。單只從開封府運到洞庭湖,短短五天路程,五萬六千兩銀子便可平平安安放人袋中。這樣子划算的買賣,不容辛方正不接。可是萬一出了岔子、失了鏢,按照十三鏢盟的規矩,中原鏢局卻得賠上二百萬雨銀子。這樣子重大的買賣,不容辛方正不親自出馬押運。
辛方正一共帶了二十三人同行護鏢,其中五名鏢頭加十五名鏢師、雨名趟子手,緊貼在他身後的妙齡少女,則是他的妹妹辛月語。
趟子手沿道張開嗓門大喊:「十三鏢盟,中原鏢——」喊聲頓了一頓,方才續道:
「——局!」
只見鏢車前面十丈,赫然站著兩名黑衣蒙面人,攔在路上。
辛方正一勒馬頸,那馬仰天長嘶,人足而立,停下步來。
整隊鏢隊見少鏢頭勒馬,亦隨之停下。
辛方正朗聲道:「不知是那一道上的朋友,攔住中原鏢局的鏢車,所為何事?」
兩名黑衣蒙面人一人持劍,另一人卻是空手。持劍蒙面人道:「所為的便是你這趟鏢!」語音清脆,竟是一名女子。
她話剛說完,空手蒙面人飛撲而上。
辛方正昂然不動,簡鏢頭、洪鏢頭分從左右截住空手蒙面人,八角銅槌與斬馬刀分擊空手蒙面人上下半身。
空手蒙面人一聲不響,單掌劃出。
辛方正見這一掌方位拿捏得妙到毫巔,急忙驚叫「老簡、洪公,快退!」離鞍而起。
他身法雖快,畢竟還是遲了一步。一陣「喀嘲」骨裂之聲,簡鏢頭一聲悶哼,八角銅槌落地,手臂軟軟垂下,筋骨盡碎,眼看已是廢了。
空手蒙面人隨便一招,已重創了簡鏢頭,辛方正知他武功非同小可,從背部拔出兩根短槍,嗤嗤兩聲,使出了辛家槍法的絕招「父子兩絕」,分插空手蒙面人咽喉腰眼。
他父親辛斗南天生神力,一根重逾三九二十七筋的丈八蛇矛槍使得揮灑自如,橫掃千軍。辛方正氣力不及乃父,故將長槍一分為二,變成兩根爛銀短槍,威力雖有所不及,輕靈則尤過之。這招「父子兩絕」,便是他自創的得意絕技,咽喉一槍縱然不能取敵性命,腰眼一槍也教敵人絕子絕孫,端的是一記狠辣的奪命招數。
他堂堂少鏢頭的身份,本來不應在下屬面前使出此等毒招,可是剛才見到蒙面人出忠徽校已知他武功高強,絕不在已之下,他精明幹練,心知茫孔郵切。鏢貨是大,是以一出手便是致命殺著。
空手蒙面人飛起一腿,先踢飛供鏢頭,單腳再拐了一個圈,攻來槍招,坐馬起肘,一錚鋤向辛方正胸膛。
「隆」然一聲巨響,洪鏢頭重重撞在遠處一棵參天古樹,頹然跌下,口角鮮血涔涔流出。
趙鏢頭見空手蒙面人一招打倒簡、洪兩位鏢頭,心知遇上強手,吆喝、聲,便欲招呼眾人上前夾攻來敵。
辛方正心知遇上勁敵,叫道「這廝由我來應付,你們小心看管鏢貨,提防賊人另有詭計。」抖擻精神,雙槍盤旋飛舞,密密攻向空手蒙面人。
眾鏢師均是身經百戰之輩,聽到此話,皆是一凜「少鏢頭果然精明,差點便中了賊人調虎離山之計。」分持刀斧兵刃,緊緊守護著鏢車。反正少鏢頭武功幾近無敵,總不成解決不了眼前這蒙面人。反而自己須得密切守護鏢車,免得賊人乘虛而入,方是正經。
辛方正喝止眾鏢師助拳的深意,在場無人能夠明白:空手蒙面人武功之高,生平僅見,眾鏢師插手助拳,非但無補於事,反而礙手礙腳,徒添死傷。
空手蒙面人只憑一雙肉掌,劈、插、戮、打、擒拿,穿插於雙槍之間,絲毫不落下風。
幾名鏢師走過去扶起了洪鏢頭,簡鏢頭痛得哼哼唧唧,豆大的汗珠沿著額角流下來,左手扶著廢了的右臂,跟蹭走回鏢車。
眾鏢師見空手蒙面人出手如此狠辣犀利,不禁駭然,再見在鏢局一向被奉若神明的少鏢頭竟只跟他戰個伯仲之間,駭然之餘,更添了幾分擔憂。恐怕少鏢頭一旦落敗,非但鏢貨不保,在場眾人只怕無一得以悻免。
持劍蒙面人一言不發,在旁掠陣,一雙丹鳳眼緊緊盯著戰場,眾人見空手蒙面人武功驚人,生恐他的同伴也一般厲害,不敢走近。
辛方正與主手蒙面人已過了七、八十招,漸漸搶得上風,卻越打越是驚心:「瞧這廝使的招式,顯然是在隱藏本門武功!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要這樣藏頭露尾?」
他既知空手蒙面人隱藏武功,手上逐漸扣起三分內力,防備空手蒙面人突然發難。
鬥到分際,主手蒙面人直臂橫掃,辛方正一槍戮向他脈門,空手蒙面人手臂變招,拳頭擊向他下顎,招式巧妙絕倫。
辛方正大駭:「這分明是兵刃,不是拳法!」變盡身法,始終避不開這一拳,肩頭給重重轟中一記,短槍脫手。
眾鏢師見狀,均是大驚。
簡鏢頭忍著痛,揮手叫道:「點子厲害,大夥兒一起上啊!」左手從趟子手腰間搶過一柄單刀,一馬當先,舉刀便往空手蒙面人砍去。
眾鏢師俱是與簡鏢頭一般的心思,各挺兵刃,一哄而上,亂劈向空手蒙面人。
嗤的一聲輕響,一條細長灰影后發先至,越過眾位鏢師,如同一條毒蛇,畢直插向空手蒙面人左眼。看清楚,竟是一根細如指頭的繩索。
繩索軟不受力,來人居然能夠使得畢直如劍,內力運用之出神人化,令人歎為觀止。
眾鏢師雖正在衝殺途中,百忙中仍不禁回頭一望,見到繩索主人,均是大詫。
只見辛月語雙手持著繩索一端,十二丈長的繩索揮出,如同一宇長蛇,畢直如鐵棒,瞬間已貼近空手蒙面人眼皮。
辛月語從小便不在鏢局,整個中原鏢局只知道小姐跟隨了一位高明師尊往了深山學藝,然而拜的是什麼師、學的是什麼藝,卻是誰也沒有聽辛斗南夫婦及辛方正提起過,是以亦無人知曉。
直到出鏢前三天,辛月語剛好藝成口家,辛斗南當下便派她跟隨出鏢,著她多加歷練。可是大家均沒有見過她使出過一招半式,更加萬料不到辛月語竟然練就了這一身驚人藝業。
繩索來勢快絕,空手蒙面人不虞敵方還有高手,一時大意,待得警覺,繩索已到眼前。
突見白光一閃,繩索跌在地上,空手蒙面人情知是同伴救了自己,此時冷汗才冒了出來:「好險!」突然小腹一,辛方正的槍尖已然刺破他的衣衫。
危急間,主手蒙面人手臂一揮,一招「金龍攔路」,手臂硬如鋼鐵,格飛了攻來短槍。
持劍蒙面人斬斷繩索,身法不停,反手一劍,削向辛月語。
辛月語手裡繩索雖被削斷一截,還剩下七、八丈長,眼見持劍蒙面人這一劍來得好快,急忙長繩抖圈,大大小小十個圈子套住長劍。
此時,簡鏢頭與六名先行鏢師,或齊中、或上下、或斜身,切法不同,削成兩截,慢慢倒下,腦漿鮮血內臟潺流飛濺。持劍蒙面人削斷繩索之後,出劍反削辛月語前,劍過處,已然順勢將七人分成十四截,劍法之狠辣快絕,令人怵目咋舌。
眾鏢師雖都是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可是卻也未曾見過這等殺人如麻的犀利劍法,見到七人慘烈死狀,死亡恐怖直逼心頭,頓時止住腳步,不再衝殺向空手蒙面人。死剩的七、八人拋下兵器,掉頭便跑,烏獸散向道旁叢林樹問。
另外七、八人則嚇得完全走不動,有的不停嘔吐,有的更撒出尿來,還有兩人臉色發青,仰天倒地,原來竟已嚇得膽汁破裂而亡。
眾人唯一尚能保持清楚的向有鏢局智多星之稱的鄭鏢頭,他驟見辛月語繩技精妙絕倫,瞧她抖繩成圈的功架,武功竟猶似不在辛方正之下,睦鎘?燃起了一絲希望:「原來小姐拜師學藝,竟練成了這門絕技。老天爺保佑,小姐千萬要打勝這個使劍女魔頭才好!」
持劍蒙面人讚道:「小娃兒,武功不壞嘛!」長劍一捺,辛月語的繩索竟被削成無數小段。
鄭鏢頭看見辛月語繩索被斷,心頭直沉到底,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又再幻滅,立下決定「大事不妙,速走為上!」轉身便逃,一溜煙竄人叢林深處。
辛方正飛身拾回跌地的兩根爛銀短槍,主手蒙面人先前數招如同電光火石間自心頭掠過,靈光一閃,槍尖指著空手蒙面人大叫「原來是你!你為什麼——」
主手蒙面人暴喝一聲,止住辛方正的說話,雙臂直上直下,狂風暴雨般揮向辛方正,鮮血自胸腹問一滴一滴流在地上。流得滿地皆紅,辛方正適才一槍,已經傷了他的小腹。
他身份既被識破,雙臂使的儘是本門武功,威力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雖是受傷之下,功力使不上十成,辛方正還是給擊得節節後退。
辛方正雖處下風,畢竟是名門子弟,招式法度不亂,防守得極度嚴謹,不露半點破綻。一邊凝神接招,一邊度量形勢「原來真的是他!怪不得武功這般俊。這廝與他的同伴武功太高,看來鏢局今日難免一敗塗地。唯令之計,只有棄去鏢車,我與小月突圍而逃。反正我已認出這廝身份,回鏢局點齊人馬,再找他算賬也還未遲!」
持劍蒙面人一劍將辛月語的繩索削成無數小段,卻不乘勝追擊,頭也不回,後退七尺,反手一劍,刺人辛方正背部。
這一劍出其不意,詭異絕倫,辛方正侍得驚覺,背部已然中劍,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辛方正背部被芽,卻不流出鮮血。只見持劍蒙面人挑著一個又薄又長的木盒子,縱身後退八尺,叫道:「好拍檔,扯呼!!」
這個木盒子承載的就是中原鏢局這番護送的紅貨。辛方正心思縝密,故意用鏢車來做幌子,鏢貨卻貼身而藏,便是賊人來劫鏢,只須自己殺出重圍,便能保全鏢貨。此事絕密,鏢局上下只有辛方正一人知道,便是父親辛斗南、妹妹辛月語也不知曉。然而終究還是給持劍蒙面人識破了。
辛方正適才還抱著與妹妹逃命之心,可是一旦鏢貨被奪,登時紅了眼睛,發狂般撲向持劍蒙面人,爛銀短槍使出一招「黃泉同路」,幻起漫天槍影,盡數籠罩持劍蒙面人上半身,自己卻是中門大開,破綻大露。這招「黃泉同路」只求殺敵,不理自身,正是一招與敵偕亡的拚命絕招。
空手蒙面人低沉著聲音道:「這傢伙認出了我的身份,留不得。」
持劍蒙面人道:「好!」一劍遞出,木盒子直飛向主手蒙面人,長劍穿破辛方正槍網,無數叮叮噹噹兵刃交擊之聲響起,辛方正爛銀短槍脫手飛出,卜的一聲,長劍自辛方正鼻樑插入,後腦穿出。
空手蒙面人飛身接過木盒子,與持劍蒙面人並肩竄人叢林。
辛月語目睹哥哥慘死,頭腦一陣暈眩,眼前儘是血腥,好一會才回復神智,哭叫道「賊子,還我哥哥命來!」悲怒交集,顧不得武功與持劍蒙面人相差大遠,沖人林中。
叢林雜草亂生,矮木長草,高可比人,薄霜覆蓋,映日生輝。辛月語辨認二人路過痕跡,以繩作刀,劈草木開路。
漸行漸遠,蒙面人行跡漸杳,終不可尋。
辛月語正自絕望,忽地聽見身前悉索聲響,長可及人的草端隱約見到半個人頭,尖叫一聲,圈繩成套,便往人頭套了下去。
突見眼前一花,現出一名青年書生,丰神俊朗,英爽逼人,拍掌道:「『圈繩成套、直繩化劍』,姑娘好俊的功夫!」辛月語那一記巧妙的繩圈,不知怎的,居然落了個空。
辛月語知道索錯了人,低哼一聲,轉頭便欲再追兩名黑衣蒙面人。卻見眼前叢林莽莽,前路茫茫,不知從何方追起。忽覺天旋地轉,一個跟蹭坐倒地上,人事不省。
她適才與持劍蒙面人一場激戰,繼而劈林開路,早已耗盡氣力,加之心神激盪,急痛攻心,終於在此際不支暈倒。
青年書生身形一搶,扶住辛月語,替她把了把脈,知道並無大礙,以掌作刀,劈草劈樹,騰出一小塊空地,再生了一堆火,讓她好好躺下休息。
這青年書生不是別人,正是趙四公子。京城一役,他遭李劍鳳劍傷,在風翩翩府第休養傷*之後,一直追查李劍鳳的行蹤。這一日追到來河南省,不意在此遇上了辛月語。
冬日莽林,寒氣如冰。趙四公子見到辛月語髮髻散亂,衣裙血污斑斑,更被荊棘勾破多處,粉膚割損,臉上淚痕宛然,心下憐惜,脫下棉質外衣,輕輕罩在她身上,尋思:
「我與這位姑娘素未謀面,為什麼她要襲擊我呢?嗯,她見到我的樣子便轉身而走,想來是認錯人罷了。看她神色倉惶,一臉倥惚,定是剛剛遭逢了什麼大鑾。看她這般可憐,又這般美貌,總不成丟她在這裡不理。」他絕頂聰明,這番猜測,居然中了個八九不離十。
辛月語這一昏迷,足足昏迷到深夜時分,方才悠悠醒來。雖說醒來,卻是癡癡呆呆的,雙眼直勾勾望著遠方,不言不語。
趙四公子卻知她是突遭大變,一時倥惚怔仲,不敢打擾她的心神,默默遞給她一頭烤好的兔子。
辛月語一手拿過兔子,淚水潸然而下,滴在烤兔身上,一口一口,吃光和著淚水的兔肉,連骨頭也啃得乾乾淨淨。
便是如此不言不語,趙四公子煮好肉來,或者採得果子,遞給她保砍裕吃飽了便睡,沒有移動身體。
到了第三天,辛月語忽然站起身來,快步奔向樹叢,趙四公子搶上她身旁,問道:
「姑娘,你要往那裡去?」
辛月語脹紅臉道:「不要跟著我!」
趙四公子忽地省悟,笑道:「對不起。」
辛月語去了一頓飯時分,方才解手完畢,在叢林走回來,說道:「多謝公子相救大德,小女子告辭了。」
趙四公子道:「姑娘既是無毛女前輩的弟子,在下與無毛女前輩亦有」面之緣。與姑娘算得上是半個相識。姑娘如不見棄,有何難題,盼請告知。在下但教力之所及,定必戮力相助。」
辛月語大奇:「你……怎會知曉師父是我的師父?」
她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然而趙四公子總算明白她的意思,心道:「你想索死我的那記『圈繩成套,直繩化劍』,不是無毛女的武功,還有誰人?」笑道:「不瞞姑娘,在下其實是大白金星下凡,捏指一算,便什麼也都算將出來啦。」
辛月語半信半疑,輕歎一聲,說道:「你不肯說,那便算了。」把披在身上的棉衣擲回給趙四公子,說道:「你的衣服,還給你。」舉步離開。
趙四公子跟在她的背後,邊走邊道:「在下江南趙四,敢問姑娘芳名?」
江南趙巴這個名字在江湖端的是響亮無比,無人不識,辛月語雖然下山不久,卻也識得多時,吃工驚,禁不住回頭端詳了趙四公子數眼,說道:「原來尊駕便是趙四公子,小女子辛月語,先前冒犯,還望分子原宥。」
趙四公子笑道:「辛姑娘,在下若然不是趙四公子,是不是你便可以一走了之,不用求在下原宥姑娘先前的冒犯羅。」
辛月語臉上一紅,撿衽道:「小女子遭逢劇變,心神倥惚,致有得罪,失禮之處,就此賠過,萬望公子包涵。」
趙四公子笑道:「在下只是跟姑娘說說笑罷了,何必當真?只是在下見到姑娘面有重憂,希望能有稍盡綿力之處,一解姑娘困難。」
辛月語尋思:「殺哥哥那兩名蒙面人武功之高,想來更在爹爹和師父之上,要報此仇,單憑中原鏢局之力,恐怕絕非可能。傳聞這趙四公子見多識廣、交遊廣闊,武功更是絕頂高強,若能得他援手,復仇之事便有多幾分指望了。」噗地跪下地上,求道「若得公子大恩相助,小女子不勝感激。」
趙四公子袍袖一拂,說道:「辛姑娘不必多禮,還是先把事情詳詳細細說出來,好讓在下參詳算計。」
辛月語只覺一股大力阻止自己跪下,又驚又喜:「這趙四公子武功好高!」原原本本的把哥哥被殺,鏢貨被劫之事說出來,說了不及一半,不禁哽咽下淚,說罷之後,更是號啕大哭起來。
趙四公子遞給辛月語一塊潔白的手帕,讓她拭去淚水,靜待她哭聲止歇,方道:
「你的哥哥武功和你相比,誰高誰低?」
辛月語想了一想,深呼吸一記,止住抽噎,說道:「我們沒有比試過。看他與空手蒙面人交手的功架,想來比我稍勝一籌。」
趙四公子沉吟道:「辛姑娘,那兩位蒙面人的武功,你能不能試演幾招?」
辛月語搖頭道:「當時情況混亂,他們使的拳法劍法,我又一點兒也不懂得,真的記不上來。」
趙四公子道:「你只管盡量想,盡量使出來,就是使錯了也無妨。」
辛月語點點頭,試演了數招空手蒙面人的拳法,想想不像,搖頭道:「不對,不是這樣。」想了一會,重新演了出來,說道:「好像是這樣,但我也不大肯定。」
趙四公於不住道:「再想一想,對,好了,錯了也不要緊,盡量多想想……」
辛月語邊想邊演,斷斷續續演了三個多時辰,還不過使了七、八招,赧然道:「我便只記得這麼多,還不知使得對不對,真是沒用。」
趙四公子沉思著道「不,你使得很好,很好,很好。」
辛月語問道:「四公子,你是不是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趙四公子搖頭道「空手蒙面人一共使了三、四派的武功,顯然是隱藏真實武功。持劍蒙面人的劍法你又記得不大清楚,嗯,你說她是女子……」忽地靈光一閃,說道「辛姑娘,我想看看你的武功,你只管全力攻向我試一試。」
辛月語遲疑一會,本欲道「四公子,小女子武功跟你差天共地,可不用試了吧。」
可是見到趙四公子神色凝重,終究還是聽話,從腰問拉出一根繩子,說道「四公子,小女子獻醜了。」內力到處,繩索伸直如劍,直刺向趙四公子胸膛。
也不見趙四公子舉手接招,辛月語突覺手臂如遭電亟,繩索不由自主,脫手墮地。
趙四公子拾起繩索,恭恭敬敬的雙手捧回給辛月語,說道「辛姑娘,得罪了。」心想「一定是她!辛姑娘已得無毛女真傳,她哥哥武功更在她之上,能夠一劍破她繩圈、一劍將他哥哥刺斃的,除了劍鳳之外,絕無他人有此能耐!」
辛月語此時對趙四公子武功佩服得五體投地,正欲說話,忽地見到趙四公子望著自己,眼神似笑非笑,心頭不禁一跳,暗思:「聞說這趟四公子風流多情,令番相助於我,莫非是對我有意?」
她正自多心,趙四公子已牽著她的手,說這「辛姑娘,我們先往劫鏢之地,安葬好你哥哥,再到開封府會合辛總鏢頭,共商對策。」心想:「你們跟我一樣都是要找劍鳳,正好攜手合作……
辛月語給他拖著手,熱力一陣一陣自掌心傳來,心頭一震,心想:「這趙四公子情多薄悻,辛月語,你利用他的武功倒還罷了,可千萬別中了他的多情圈套。」要想摔開趙四公子的手,卻也恐防惹他惱怒。
趙四公子拖著辛月語疾走,辛月語足不沾地,仿似騰雲駕霧,一邊指點著趙四分子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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