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含笑道:「不忙,不忙,只要白兄下決心除掉此眼中釘,和尚是義不容辭的,神鷹教主武功雖高,但自古邪不勝正,咱們慢慢商洽再下手不遲。」
鐵劍白昆嘿嘿笑道:「兩位不反對,兄弟就在黑名單上,劃上他的名字了!」
綺玉心中怦動,神經突然緊張起來,不知怎地,她突然關心神鷹教主了,她並非對他有意思,但那對含有磁性的眸子,卻使她同見到越飛大哥一樣啊,多麼奇妙的感情,她思潮倏然間十分活躍,同時她下意識逼迫她將此消息傳遞給神鷹教主,好做準備。
一直落落寡言的中年英俊文生忽皺眉道:「這--批敗類早該誅殲,在下不反對,但是那硃砂掌,人在正邪之間,生平並無惡跡,豈能把他也算上一份呢?」
和尚微微一笑,並不答話,綺玉忽覺此人外表仁慈,道貌岸然,其實內心毒比蛇蠍。
鐵劍白昆拿起一塊碧綠耀眼,毫無瑕斑的琅玨美玉,仔細觀賞一下,笑道:「這塊美玉名叫琅玨,出產於阿爾金山,與琥珀、瑕瑜、瑗玉同屬人間最珍貴的美玉,不想那綠林凶首西北雙凶,竟有這種高雅的嗜好,我想這殺胚不知向那一位受害賈富行劫來的,哈!寶物有德者居之,西北雙凶終免不了一死,這塊兄弟要下了!倆位是否有異議!」
和尚笑道:「這個和尚不管,且問燕兄,和尚只想要這只穹形匕首!」
和尚手上拿著一把奇形匕首,把弄不已,匕首色澤暗淡,毫無出奇之處,不想此和尚竟不識貨,寧棄價值連城的珠寶,要那一把破銅爛鐵。
中年文生沉聲道:「在下問題還沒答覆,鐵兄,大師為一派掌門高弟,當不會瞧小弟不起吧!」
鐵劍白昆一震,脫口道:「燕兄別怒,既然你如此說,兄弟堅持已見也太不應該,只是……有點可惜罷了!」
中年文生奇道:「有何可惜之處!」
鐵劍白昆道:「硃砂掌方震雖名硃砂掌,其實他最得意的並非練就一身那奪破內家金鐘罩、鐵布衫的硃砂掌,而是奇詭絕倫的七七四十九手『斷魂勾』,斷魂勾法並不足畏,但那柄千年精母打造的斷魂勾卻是武林一寶,兄弟想……」
中年文生冷哼一聲,說道:「江湖梟雄寶物多不勝數,白兄何必一定要那把斷魂勾,說實在話,硃砂掌方震與在下有點親戚關係呢!彼此雖從無來往,但上一代卻是極要好的兄弟,白兄是否能賣一下一個面子,放過硃砂掌方震?」
鐵劍白昆這才恍然,心中暗罵一聲臭小子耍滑頭,竟耍到我鐵劍白昆的頭上了,面上卻浮上笑容,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燕兄一句話,兄弟豈有違逆之意,請問燕兄,這些珠寶,燕兄看上那一件!」
中年文生毫不思索的道:「匕首!」
和尚一站而起,道:「這匕首和尚已定下來了,燕兄怎……」
中年文生冷冷道:「大師這句活是否太強橫了一點,這些寶物,都是咱三人合作得來的,尚未分配,大師豈能先定下來,這麼說法,在下是沒有資格選擇罷!」
和尚一凜,道:「燕兄說得是,本該由燕兄作主,但這把匕首與和尚確有很大的關係啊!燕兄如果能夠割愛,成全和尚,和尚有朝一日必有報答之處!」
綺玉暗想:「好啊!你們三人表面上一代俠義,清剿江湖敗類,私底下卻形同盜匪,坐地分髒,我非把這些卑鄙的事情宣揚出去,看你們三人怎樣做人!」
這一霎間,和尚已用最迅速的手法,將那柄匕首收入懷中,手掌一分,眸注對方,一付冷清面孔,就像一言不和,便引動干戈相向似的。
中年文生滿面怒容,冷冷哼道:「久聞少林寺雄視江湖,流傳的七十二種絕藝更獨步武林,舉世無匹,在下狂妄至極,願以雙掌一劍討教少林派精絕武術!」
說罷呼的一掌擊來,全室燈光為之一暗,和尚斜斜閃過,揚聲笑道:「武當掌法劍術超絕武林,和尚何幸,能夠一睹閣下鎮山絕招?」
燈光一亮,那鐵劍白昆做好做歹,疾走倆人中間,道:「兩位同屬一路,何苦自動干戈,風聲傳將出去,咱們還有什麼面孔回山,一柄匕首,雖是罕世寶物,但也別傷彼此感情,坐下來,坐下來,咱們共同商量一下,究竟那一方須要此柄匕首比較重要……」
中年文生退了一步,仍冷言冷語的道:「不瞞白兄,這柄『螵蛸神刀』乃武當故物,失落將近一百餘年,敝派曾經一度查訪,不得其蹤,不想卻在西北雙兇手上,掌門人為此曾向師祖發過誓願,不取回『螵蛸神刀』與你有什麼關係……」
鐵劍白昆一聽此柄匕首名叫「螵蛸神刀」,面上頓閃過一絲異彩,立刻又復常態,笑道:
「兩位商量好了,兄弟疲倦,想休息一會!」
說著,和身往床上一躺,不理不問,閉目假寐。
和尚道:「我少林派兩代師祖為何投湖自盡,其中曲折,燕兄知否!」
中年文生一怔道:「難道為了這柄『螵蛸神刀』不成!」
和尚叫道:「正是!」
又淒然道:「螵蛸神刀暗藏我少林派兩代師祖血淚秘密,和尚為此事,不知得罪多少英雄豪傑,不料終被我發現,天啊!兩位師祖無端投湖自盡的秘密,終於有拆穿的一天了,兩位師祖在天之靈,不會責怪晚輩無禮的!」
淒容一收,正色道:「此事為我少林絕大秘密,恕不能告訴外人,總而言之,今朝和尚願以項上一顆頭顱,換取此『螵蛸神刀』,燕兄答應否!」
中年文生見他如此鄭重,反而被怔住了,半晌才道:「但『螵蛸神刀』自古就屬武當鎮山三寶之一,大師雖有難言之隱,在下不請示掌門師兄,決不能拱手讓人,大師知道在下的苦衷否!」
和尚臉色一沉,煞氣浮現,兩掌緊握,沉聲道:「燕兄一定要為難和尚,和尚只有抱歉了!和尚深知燕兄武功超群,誰死誰活,和尚不敢斷定,只有憑著天意了,動手吧!」
中午艾生冷冷道:「好,此事不分個勝負,想也不能解決!」
那閉目假寐的鐵劍白昆,耳聽兩人頓刻問便要鬥個你死我活,卻眼皮也不動一下,恍如未聞,依舊安然憩息,綺玉卻發現此人機詐至極,暗想此人適才做好做歹,一聽這柄貌不驚人的匕首是螵蛸神刀後,便不理不問,其中一定有鬼計。
倆人同時大喝一聲,劍掌齊揮,虎虎風聲大作,全室燭光搖曳,幾欲熄滅。
鐵劍白昆眼睛微張,瞬息緊緊閉上,嘴角浮上一種幸災樂禍的笑意。
是詭異的啊——
綺玉突然想到:「不好,趕快去告訴他……他危急重重!」
目光一收,伸手整理一下鬢髮,又整好了微皺的衣裳,背上長劍,推開窗子。
□□□
驀然——
長長的清朗笑聲,從對面屋樑處傳來。
那不正是「他」嗎——
綺玉又驚又喜,她又將看到他了,不知怎地,芳心冥冥浮上一絲喜色。
他,神鷹教主一個奔電也似的身子,一掠而至三人面前,那窗門一動不動,更沒有被衣袂帶起的勁風搖擺一下。
倆人吃了一驚,登時停住拚鬥,目光炯炯望著他。
他,長身玉立,瀟灑矯健如故,面上依然罩著一塊黑紗。
他淡淡道:「各位請了!」
目光一轉,又道:「各位帶來的財寶相當驚人嘛!」
綺玉一陣衝動,突然想說出:
「不是他們帶來的,他們搶來了,神鷹教主不要認為他們是仁慈的俠客!」
但是,她終於平靜下來,偷窺著三人的一舉一動。
三人面上各自一變,又極快的恢復常態,那鐵劍白昆不在裝睡了,淺淺斟了一杯酒,道:
「歡迎神鷹教主蒞臨,陋屋不勝光輝,這杯水酒,聊表兄弟心意,請坐,請坐,神鷹教主有所教言,兄弟等自當洗耳恭聽!」
神鷹教主淡淡一笑,飲了一口,道:「敝人唐突拜訪,想通告各位一句——」
頓了一頓之後,接道:「各位出師吉利,短短數日中間,便為天下百姓除了不少心患害蟲,敝人至為佩服,不過各位卻沒防到被殲滅敗類的親戚家族,已然接手向各位展開報復行動了,敝人見各位一代俠客,天下善良百姓恩人,不願見各位無所防備,所以特地冒昧來報個消息——」
三人各自一愕,立刻臉色一怔,湧上毫不在乎的笑容拱手道:「神鷹教主如此關懷兄弟,委實令人感激不盡,兄弟武術平凡,全仗一顆見義不平的心,即使一旦遭到不測,也無所怨言,教主盛情,容圖後日報答。」
神鷹教主目光掃了三人一下,忽道:「另有一事相告。不知各位能接受否!」
三人笑道:「力之所達,無不接受!」
神鷹教主語氣突然變得十分冷峻,嚴肅的道:「各位都是各大名派推舉的代表人,榮譽威望所繫,不容忽視,敝人本想不提,但不說出總覺如哽在喉,失禮之處,敝人先向各位致歉!」
三人似乎已聽出一點端倪,不禁臉色一紅,那鐵劍白昆長笑一聲道:「好說,好說,教主且請說出,兄弟洗耳恭聽!」
神鷹教主沉緩的道:「敝人與西北雙凶有一面之緣,昔日曾被其兄弟邀請同席一餐,並從雙凶洋洋自得的話中透露,知道雙凶累積珍寶不在少數,其中最具價值的,乃是一塊名叫『琅玨』的寶玉,價值連城,是前朝皇帝深宮內宛珍藏的寶玉——」
話氣倏止,見鐵劍白昆臉色微變,不禁低哼一聲,道:「敝人雖未親眼看見,但從雙凶口中透露,正與此塊美玉一式一樣,請問一聲,閣下此塊寶玉可是雙凶秘藏的『琅玨』?」
鐵劍白昆大笑道:「教主眼力過人,這塊寶玉正是『琅玨』,兄弟得自西北雙兇手中,一絲不差,不過教主不要誤會,兄弟雖乃一介平凡俗夫,卻未將世間財寶放在眼裡,這些珠寶價值不菲,平常人得到一顆,便能終身衣食無慮,兄弟卻未生出貪念,一待任務完成之後,必將這些洗劫而來的不義之財,奉還原主。」
神鷹教主道:「聽說雙凶珍藏尚不止這些,記得其中還有一把叫『螵蛸神刀』的匕首,閣下是否有所發現!」
中年文生冷笑道:「螵蛸神刀乃武當故物,就是在下取得,亦不算貪寶,教主這番話,無非疑心在下等有不軌的行為!」
神鷹教主冷冷道:「豈敢,豈敢,敝人本無權過問這些事情,只是各位俠名極難成立,不必為這凡夫俗子眼光一併計較,各位可知道敝人的意思!」
和尚哈哈洪笑道:「神鷹教主果是正義之士,光憑這一番話,就是和尚有貪財之心,也愧不敢貪-了。」
綺玉心中暗罵:
「鬼話連篇,講得到蠻漂亮,誰不知道你們三人朋比為奸,一肚子『貪』念!」
神鷹教主道:「常言道蘭因絮果,必有循環,各位雖是執行任務,為民除害的俠客,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尚望在行動方面,非遇十惡不赦的惡人,還是放寬一點好,聽說與各位同一任務的另一撥人,在短短的兩日中,已屠殺了將近百人……」
鐵劍白昆目射精光一閃,道:「教主慈悲心腸,令人心儀,在下豈有不恭聽教言的道理,教主此來之意,純粹是為這般匪類求情麼!」
神鷹教主道:「並非求情,只望各位勿將江湖引起一場混亂就行了!」
鐵劍白昆冷冷道:「教主可知自己乃算其中一位否!」
此言一出,神鷹教主果然吃了一驚,綺玉也暗道:「是啊,這樣才像一點英雄的行徑,我只當你們空負虛言,只會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芳心暗透一口氣,乍見神鷹教主朗聲笑道:「閣下此言當真!敝人也算十惡不赦的敗類害蟲麼!」
鐵劍白昆冷笑道:「教主心裡有數,何必一定要兄弟說穿!」
神鷹教主毫無怒色,依然心平氣和的道:「佩服,佩服,閣下眼光確有獨到之處,敝人死之何憾,但臨死之前,尚有點不明白,請閣下指出敝人那點不對,別讓敝人死後也做糊塗之鬼!」
鐵劍白昆冷笑道:「私立妖教,妖言惑眾,閣下死有餘辜。」
神鷹教主忽仰天朗笑,清越的笑聲如鸞鳳和鳴:「哈哈,私立妖教,妖言惑眾!哈哈,閣下亂下罪名,顛倒黑白,豈是俠義應有的胸襟,敝人未免不太服氣——」
鐵劍白昆霍地站起身來,陰森森的冷笑道:「老實說,閣下不想死也得死了,有何未了之事請快交代!」
神鷹教主道:「閣下要殺敝人麼!哈哈,閣下可知敝人武功乃未荒廢!」
語氣堅硬至極,分明不把鐵劍白昆放在眼裡,綺玉巴不得他如此,心想是啊!這三人偽裝俠義,其實比誰都可惡,你早該教訓教訓他們了!
鐵劍白昆陰笑道:「恐怕不須要兄弟動手,閣下便撒手歸西了!」
神鷹教主目光一轉,似知他言下之意,朗笑道:「敝人敬各位一個漢人,所以全然不曾防備,難道以各位在江湖上的崇高俠義聲望,會做出什麼羞見武林同道的手腳不成!」
鐵劍白昆冷冷道:「現在覺悟已來不及了,兄弟已在酒內滲下千年毒藥『勝鶴唾』……」
一言未了,神鷹教主面罩無風自動,倏地引聲朗笑,清邃的笑聲,令人戰僳,但卻包含著無比憤慨的成份,綺玉暗流兩滴淚水,胸中熱血奔騰,咬牙切齒的自語道:「卑鄙的傢伙,鬼計暗算人,哼,他若有不測,姑娘拼了一死,也把你們這批偽裝好人的小人殺掉!」
神鷹教主道:「鐵劍白昆,你太令人失望了,敝人雖是草莽野夫,也不會幹這種勾當——」
又道:「敝人早死晚死,橫直有這麼一天,敝人並未把它放在心中,不過在臨死之前,卻不能放過你們這些偽裝君子的害蟲活下去!」
倏地一聲悲壯長笑,身軀迅速奔雷,霎眼間掌影繽紛,一連發出三招。
鐵劍白昆大驚失色,左避右閃,終於躲過三招,深知自己功力不如他,不敢與之頡頏,躍出一丈遠外。
中年文生冷笑一聲,寬袖微揚,呼的一聲,如同靈蛇投洞,用著驚人的手腕攻出一掌,另外一掌嗆朗朗撒出長劍,寒光湧生,當下猛劈而下。
神鷹教主嘴唇閉成一條縫,運功一指彈出,但聽「錚」的一聲,長劍滑過一旁,然而,他躲過劍卻躲不過中年文生奇詭的那一掌,頓時連退三步,面紗習習飄過,緊貼在臉上,柔薄的質料,把他一個臉形的輪廓都襯透出來。
神鷹教主微微一愕,兩道神光湛湛的眼睛,掃過眾人臉上,只聽他冷漠的說道:「鐵劍白昆你詭計成功了,敝人肝腸已覺有刀在割,過來吧!有何可畏縮的,過來吧!我的生命你不想要麼!」
鐵劍白昆臉色一變,心想好倔強的人,自己若不跟他拚一拚,真要壞了千辛萬苦建立起來的名氣呢?眼睛微斜,瞟了和尚一眼,和尚會意,兩人一湧而上。
小小客房裡,頓時桌椅橫飛,三人圍攻一人,處處佔盡上風,,神鷹教主步伐紊亂,似乎已是強弓之末了。
這一來不打緊,頓將客棧裡所有的客人都吵醒了,於是四面八方傳開怒言罵語。
客房內的椅子、桌子、茶几、杯盤一隻隻地往窗外丟去,一兒會功夫,換來了窗外接二連三擲進來的石塊、磚頭。
綺玉忍不下去,正想挺身而去,助神鷹教主一臂之力,目光掠處,忽見神鷹教主彈出指風的手法,竟有三分像喪命雁蕩絕壑的越飛大哥。
奇異的發現,她產生一個奇異念頭,強忍心胸忿怒,靜著下來。
神鷹教主飲下一杯毒酒,功力大減,處處受制,步步危急。
鐵劍白昆心緒亦是十分紛亂,這一代梟雄無端喪命此後,他將有很大的麻煩。
神鷹教主創教以來,行事光明磊落,甚得好評,他最憂慮的是無法指出他被剷除的理由。
和尚攻出兩掌,乘神鷹教主退後兩步之時,忽然伸手往懷裡一探,白光一閃,和尚獰笑滿而。
「我干素興幹到底,咱們不必顧慮以後的事情了,有福共享,有難共當,白兄你說是麼?」
鐵劍白昆目露凶光,雖未回答,但他攻擊手法平空加強三成,算是用行動答覆他的問題了。
神鷹教主一退再退,命在旦夕,但他嘴角始終掛著莫測的笑容。
他忽地偷空看了看天色——
一輪明月,正冉冉爬至蒼穹正中。
笑容徒地消失了,神鷹教主眼睛一轉,氣納丹田,長嘯出聲——
三人愕了一愕,心中積壓有個想法,人都快死了,還發出爽朗的嘯聲,莫非此人練有不忌毒物之術。
神鷹教主把握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呼呼地彈出兩指,踢出兩腿,力未用盡,招式未直,便長笑一聲,躍窗而出。
幾乎同時,綺玉翻過窗門,暗提真氣,施展輕功提縱術,暗隨其後。
身後風聲嗖然,那三人倏地向她發掌侵襲,並暴喝道:「死東西閃開點!」
綺玉大怒,反手一劍揮去。
「嗆」的一聲脆響,她忽覺手中輕多了。
原來她一柄長劍已吃三人其中的一位用劍削斷了。
芳心一凜,回頭一瞧,只見那和尚滿面獰笑,右手握著那柄「螵蛸神刀」,屹立如山。
綺玉大怒,忽想起一條計策,頓時心平氣和,微笑道:「三位大俠可好,姑娘心浮氣粗,不知那點得罪你們了!」
三人一愕,委實自己一面太沒道理了。
鐵劍白昆在灰濛濛的月光下,並看不出她就是白天遇到的少女,只覺此女輪廓其娟秀,必定是一位儀貌出色的姑娘,口氣和靄了不少!
「姑娘以後走路要小心點,別擋在人家前面,妨礙……」
綺玉有心要施緩兵之計,幫助神鷹教主,聞言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嬌笑道:「三位真是,姑娘怎知身後有人,況且這條路並不是陽關上的道路,誰知道這麼晚了還有人走動!」
鐵劍白昆道:「那麼請讓開一點,在下等有急事要……」
綺玉插口道:「是不是捉人!」
鐵劍白昆道:「不錯!」
綺玉笑道:「原來是捕快大爺,怎不早說,小女子爺爺從前也是捕快,跟你們一樣,整天捉人,忙得要命!」
鐵劍白昆不悅道:「走開一點!」
三人擦身而過,綺玉靈機一動,疾奔兩步,攔住三人去路,道:「捕快大爺,姑娘有事相求!」
「什麼事,快說。」
「姑娘家裡近來常常被一些強盜煩擾,不知您們能不能幫忙把他們趕走!」
鐵劍白昆啼笑皆非,道:「我們不是捕快!」
「不是剛才您說要捕人,不是捕快,怎能夠亂捉人!」
「你不懂,少來嚕囌。」
「可是我知您們一定不是規規矩矩的人。」
鐵劍白昆眉毛一挑,微怒道:「這話怎說。」
綺玉故裝一本正經的樣子道:「姑娘常聽爹爹說,規規矩矩的人,一不得夜出遊,二不出口傷人,三不惹事生非,四不貪財好色,五不強橫欺人,六不……大概亂捕人吧!」
鐵劍白昆眉毛一皺道:「姑娘別裝神扮鬼了,一個女兒家三更半夜居宿客店,背劍外出,豈是良家閨女行為!你……」
似覺底下的話不好聽,說到此倏而住口不言。
綺玉心中慍怒,表面上還笑嘻嘻的道:「你敢這樣說我,若被我爹爹聽到,嘿!那才有好瞧的呢!」
鐵劍白昆聽她說到爹爹的時候,口氣頗大,好似她爹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似的,忍不住問道:「你爹爹叫什麼名字!」
綺玉道:「他老人家武功很高,一跳就是十丈,跑起來你們恐怕連影子都看不到!」
頓了頓又道:「他老人家有個諱,叫……」
故意笑了一聲道:「不告訴你們了,他老人家最討厭人家問他的名字,要是被他知道我這樣說話,一定狠狠把我罵一頓!」
講來娓娓動聽,生像就有那麼回事似的,像鐵劍白昆這種閱歷豐富,機警超人的人,都信以為真,急忙說道:「姑娘快說來聽聽,我們決不透一點風聲,這裡除了你我等人外,誰都不知道,怎會讓你爹爹發現呢?」
這一會功夫,綺玉已想好一個名字,故作猶豫狀,半響才道:「他老人家叫『蒼龍神鷹』!」
「什麼!」
鐵劍白昆跳起老高,驚道:「你爹爹是沈老前輩。」
綺玉嚇了一跳,不想自己隨口編了一名字,竟當真有此人存在。
一陣巧合的迷惘,如霧蒙頭,她意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種巧合的事,竟給怔住了。
鐵劍白昆見她半晌不語,以為她害怕被爹爹知道自己隨便把他名字告訴陌生人,遂安慰道:
「姑娘別愁,咱三人保證不向任何一個人透露,咦!沈老前輩多年未出江湖,竟不是……看來傳聞虛訛,他老人家身體可好?」
綺玉道:「托各位的福,他老人家除了脾氣更壞了一點外,一切無恙!」
鐵劍白昆歎道:「難怪,自古高人多有怪僻,他老人家一代奇人,當然與凡夫俗子不同罷!」
他深信不誤。
綺玉隨口說出,不料正好說出「蒼龍神鷹」的特徵,無怪他連最後一絲疑念都不復存了。
昔年,蒼龍神鷹以超絕武功,怪僻性格揚名於世,但他不常走動江湖,所以除了一些閱歷豐富,來歷不小的武林健者,知道世上有這麼-位「人物」在外,其餘可說寥寥無幾。
鐵劍白昆歎道:「蒼龍神鷹老前輩不但內外家氣功精湛,就是輕功已舉世難逢敵手,姑娘女兒家,想在內外功。力方面,有著先天的不足,雖以達到最高境界,但輕功一門,姑娘想必有超人的成就,在下等僅耳聞蒼龍神鷹神玄的武術,並未親眼見過,姑娘為一傳奇人子女,文武方面超人一等,想不會讓我們這些久想一睹蒼龍神鷹前輩絕世武功的心願成空吧!」
綺玉一怔道:「你們想看看我的輕功!」
鐵劍白昆含笑造:「正是,尚希姑娘賞臉!」
綺玉猶豫不絕,腦際靈光一閃,道:「好吧!你們既然想看,我也不好意思拒絕!看看這是起式!」
綺玉隨便做了一個動作,三人同聲歎道:「一代奇人的秘技果然迥異常人!」
綺玉暗自好笑,嬌喝一聲,足尖微點,一個飛躍的式子拔起回四、五丈高。
半空中,心念忽動,暗忖要裝就裝到底,暗在運勁,左足勁點右足背面,呼的一聲,宛如一隻大鳥,平空又躍起一丈多高。
身子將落之時,驀地分開兩掌,左右虛空一揮,一個九十度大彎弓,呼的一聲疾如快鳥般,平空斜升二丈有餘。
她輕功最似擅長,火候深具,加上存心胡亂賣弄,做起來煞有其事,鐵劍白昆不禁頷首歎道:「不愧為蒼龍神鷹子女,年輕青青,輕功就爐火純青了!」
綺玉經紫晴傳授的輕功,肆意賣弄了一會,向東方逸去。
這正是她逃走的最好機會,她那肯放鬆。
三人怔怔望著她背影消逝後,才互望一眼,讚歎的點了點頭,到此時為止,他們三人還不曾察覺上了個大當呢!
和尚忽道:「不好,咱們儘管看蒼龍神鷹女兒表演輕功,竟把那廝給忘了……」
鐵劍白昆也跺足道:「真是糊塗,咱們怎麼半天沒想到,此時他大概已在數里之外了,月黑風高,叫咱們怎樣去找……」
中年文生冷笑道:「神鷹教主飲下毒酒,已是致命傷創,加上一路奔波,還能活下去麼!」
鐵劍白昆一聽也是,才浮現笑容。
窗門一關,三人一五一十分起珠寶起來。
最後,和尚與中年文生又打了一架,結果「螵蛸神刀」落在鐵劍白昆手中。
他是見證人,主持公道,自然這一時解決不了的「螵蛸神刀」先由他保管。
他狡黠的笑著,望著這互相仇視的倆人,心想:「鷸蚌相爭,漁翁如何不會得利呢!」
那旁,綺玉一路奔馳,找尋神鷹教主而去。
這個沉著而又機智的神秘教主,給了她不少鼓勵,尤其那對眸子,使她與他對視的霎那裡,彷彿重回到了越飛的懷抱裡。
失去了的影子,乃有斷腸的癡情人……
一盞茶時光,她看見一個跌跌撞撞的影子,向一棵大樹旁的草旁的草叢裡撲了過去,沙沙之聲,那修長的影子一個蹌踉跌倒在草叢裡。
此人氣喘如牛,綺玉老遠就聽到了,一股憐惜的感情衝動,疾縱過去,小心翼翼將他伏起來。
神鷹教主剛站起來,一句話沒說又坐了下去,綺玉只聽到他微弱而模糊的自語道:「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哼……你們不知道……永遠不知道……」
綺玉心中一動,倏地騰出一手,去掀他的面紗。
練武人驚覺性最敏,這一霎間,神鷹教主忽然大喝,聲:「不准動!」
喝聲如雷,綺玉不禁嚇了一跳,疾忖道:他難道是裝的!一時怔住了。
神鷹教主抬起頭來,狠狠盯了她一眼,搖搖擺擺的走了。
綺玉感覺他的眸子已失去了往常的光輝。
她追上前去,道:「要我幫助嗎?」
「不要!」
「你……怎回去!」
「別管!」
沉重又零亂的步伐,濺起了團團沙塵。
綺玉欲再發言,目光一轉,已覺四周情形不對。
陰森森的荒蕪僻野,路的兩旁,佇立著百來位目光炯炯的怪客。
這些人一言不響,數百隻眼睛緊盯在她臉上,從發現了到現在一直未移動過。
綺玉慌張起來,這百來位怪客,全身勁裝打扮,灰濛濛月色下,兩眸炯然,大陽穴鼓起如憤,中間沒有一位看來是個庸手。
若然這些人連手攻擊她,她插翅都難飛了。
□□□
沉默。
森寒恐怖的沉默。
神鷹教主低喝一聲「散開」。
驀地,這一群人,竟十分恭順的散了開來,圍成一個極大的圈子。
綺玉一顆跳躍不安的心,頓時平靜下來,目光驚處,那四對英風逼人的少年男女也在其中。
這時,八人相繼走來,關懷的問道:「師父受傷了!」
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禁不自情,用手撫了撫他額角,驚喚道:「師父!您頭好燙啊!」
神鷹教主伸手摸出一個白玉小瓶,從瓶中倒出一顆藥丸,吞下肚去,然後閉目休息。
八人關懷急憂之色溢於情表,那百來位勁裝怪客,亦目光灼灼,露出慌張的樣子,可是,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開口尋問。
神鷹教主微弱的說道:「伏下,聽我命令!」
百十位怪客,一律平伏地上。
綺玉見狀,恍然大悟,心想,是啊,怪不得剛才自己還以為這些人從地上冒出來的呢?
又想到,奇怪,什麼事情令他們這麼慎重。
神鷹教主微觀天色,道:「現時三更已過,距離時間還有一會,你們到草叢裡,聽候命令。」
百來位怪客,矯健的縱進草叢裡,但聽颯颯聲響,人數雖多,卻在極短的時間裡完成隱蔽工作,顯見日常訓練有素的一般了。
神鷹教主目光落在那位嬌小的白衣少女身上,說道:「我的兵器拿來沒有?」
白衣少女頷首道:「弟子不敢有絲毫疏忽之處,師父現在要用嗎?」
神鷹教主道:「拿來!」
白衣少女恭恭敬敬,捧著一條似鞭非鞭,稀奇怪狀的外門兵器,雙手遞了過來。
神鷹教主方才接過,隨手一揮,但聽「呼呼」怪中,如啼如泣,一片金黃色閃耀的光華,映目生輝,綺玉不覺退了一步。
神鷹教主像似十分虛弱,這隨意一揮,竟被揮出的勁力帶著搖擺不已。
白衣少女輕喚道:「師父您受傷了,不必勞神,這裡的事情由我們弟子負責辦好!」
綺玉見她處處流露超過師徒關係的關懷,心中不知怎地,對她甚是厭惡。
神鷹教主冷峻的說道:「青鳳,你老愛管師父的事,是何道理,快同你師兄弟姊妹隱藏起來。」
白衣少女輕歎一聲,轉身在而去。
她目眶中竟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八人隱去之後,偌大的荒野,只剩下神鷹教主與綺玉兩人,神鷹教主道:「你呢!難道要敝人下逐客令!」
綺玉臉色一紅,乖巧的縱上一棵茂密的大樹上,隱住自己的身體,左手探入懷中,暗扣一把暗器,以防神鷹教主不測時加以護衛。
神鷹教主長吐一口氣,盤坐地上,竟然引起吐納工夫來了。
驀地,三聲亢長嘯聲同時響起,三條人影,如飛縱來,神鷹教主一鋌而起,那嘴角浮上一朵倔強的笑意。
三人霍地停住身形,拱手問道:「閣下是神鷹教主嗎?」
神鷹教主冷然道:「敝人正是!」
三人對望一眼,齊聲道:「泰北三鞭,如約來到,教主有何見教!」
神鷹教主道:「聽說三位曾經跟武當派掌門人『紫陽真人』有過一段艱難化解的梁子對嗎?」
三人臉色微變,當中一位抗聲道:「不錯,在下三年埋首練武,用意全在報復當下折挫之恨,教主柬傳在下,莫非要替『紫陽真人』絕滅後患。」
神鷹教主長笑道:「敝人意思恰跟三位想像相反,敝人不久之前,跟紫陽真人,亦有一段仇恨,目下想尋覓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對付紫陽真人……」
三人面呈訝色,道:「教主的意思是……」
神鷹教主微微一笑道:「彼此何必說穿,心照不宣就行了。」
三人臉上閃過一絲喜色,問道:「在下等全以教主的意思為意思,教主有何打算,儘管吩咐,在下等無不尊從!」
「三位太客氣,敝人早有策劃,故早有準備,明日紫陽真人必須親自來敝教,三位屆時亦請移駕!」泰山三鞭眉毛一挑,哈哈大笑兩聲,抱拳道:「卻之不恭,在下等就此告辭,明天必去貴教就是!」
三人背影漸漸隱去,神鷹教主吐出一口長氣,頓時虛弱的坐下來,重行吐納功夫。
須臾,突有蹄聲傳來,神鷹教主一躍而起。
十三匹快馬,緩緩行來,馬上騎士突見道路中央站著一個修長的人,頓時收韁勒馬,大喝道:「呔,什麼人妨礙交通,還不快走,不怕死嗎?」
神鷹教主朗笑道:「來者是『十三斗士』。」
聞言,各人面上閃過一絲異色,當先一位拱手道:「不知者不罪,想閣下就是名聞天下的神鷹教主了吧!」
「不錯!」
「教主有何見教?」
語言遂漸溫和,但那已久養成習慣的粗獷性格,卻無時無地不讓人覺得這些人的野蠻。
「久聞『十三斗士』英武無匹,膽力過人,豪氣千雲,光明磊落,生平最懼面裝和善,內底陰惡的小人是麼!」
「十三斗士」一聽有人捧他們,而且這捧他們的人還是鼎鼎大名的江湖怪傑——神鷹教主,那有不高興的道理,霎時粗曠的笑聲沖天而起,劃過雲霄。
「神鷹教主眼光確有獨到之處,兄弟何幸,能一睹風采,哈哈,教主你這個朋友,咱弟兄是交定了,如有要兄弟效勞之處,兄弟是義不容辭了……哈哈哈……」
神鷹教主道:「各位以為雁蕩派掌門人玉真子如何?」
「十三斗士」止住笑容,各個呈現一片訝容,說道:「玉真子說壞不算壞,說好不算好,生平行事差強人意,咱兄弟總是抱著『人不犯人,我不犯人』的觀念,不知教主問這做什麼!」
「十三斗士」之中,忽有一人叫道:「呸,玉真子什麼東西,兄弟記得兩年前獨自一人在杭州遊樂之時,正碰到老鬼那寶貝徒弟在酒店裡瞎說大話,把玉真子形容成天地少有,世間僅存的奇人隱士,兄弟看不過眼,教訓他兩句,小子打不過,竟將他師父搬出來了……」
以下的話,大概因吃了虧不好意思講出來,遂住口不言。
那當先一位愕然道:「真有這事,兄弟怎不早說,結果呢,兄弟是否吃了虧!」
那人恨恨道:「玉真子手段低級得很,講明了二十招之內以一對手掌奪取我的兵器,否則他永世面壁空山,不再下山,那知十八招過去,老鬼見二十招並不足以折辱兄弟,便施雁蕩鎮山之寶——伏魔釘暗器,將兄弟打傷,兄弟曾責問老鬼,那知老鬼舌花生蓮,說他不用兵器,並未包括暗器在內,你說氣人不氣人!」
當先大漢大叫道:「當真有這種事情,你怎不說,這對咱『十三斗士』名氣有多大的損失你知道麼?」
說著,舉起長長馬鞭,「拍」的一聲,把那說話的漢子打得臉上平空添上一道血痕。
綺玉心想這次免不了同室干戈了。
豈料,那人被擊,僅望了他一眼,即垂下頭來,神情十分沮喪。
神鷹教主道:「玉真子乃出名的老狐狸,外表道貌岸然,但其實私底下善惡不分,黑白顛倒,不知陷害了多少忠良!」
那粗暴的漢子怒叫道:「罷,罷,這老鬼兄弟與他沒完了。」
神鷹教主道:「尋他霉氣,並非困難韻事,明日玉真子會在敝教出現,屆時各位自己找他了當好了。」
粗暴漢子眉毛一揚,喜道:「多謝教主指引,兄弟這裡先裡先謝意,明日兄弟等只得搔擾教主了!」
神鷹教主道:「那裡,那裡,各位別太客氣,此地敝人枉添地主,若不好好招待,怎對得起各位風塵僕僕,不遠千里趕來呢,至於柬請各位,無非想藉機一睹天下英傑風儀,無理之處,尚須包涵。」
粗暴漢子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原來教主把咱兄弟叫來,是要請客,哈哈,兄弟口福不淺!」
謝別神鷹教主,十三斗士勒馬飛馳而去,這一群豪傑,生性粗獷,毫不受禮節拘束,但聽「叭」「叭」清脆皮鞭之聲不絕,那噪舌的笑聲,喝聲,此起彼落,層出不絕。
綺玉口雖不說,心中已知道了大概,知道這神鷹教主正用借刀殺人之計,心雖十分不滿,但想起越大哥的仇人也是這些偽君子各派掌門人,是以樂得袖手旁觀,不理不問。
神鷹教主兩眸觀天,忽重重歎一聲,自語道:「英雄失去了力量,也只有用詭計了,唉,這些人本該除去,那料到自己會……」
來回踱了兩周,已感週身不舒服,忙道:「青鳳你來!」
一聲嬌甜的「是」,跟著一條纖巧身影一掠而來。正是那默默含情的白衣少女。
神鷹教主雙眼凝視遙空,低沉的道:「青鳳,我傳你不少武功了是麼?」
白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多謝師父開恩,格外惠賜不少!」
神鷹教主點頭道:「你知道我喚你來有何用意!」
白衣少女搖頭道:「弟子愚笨,不知恩師有何差遣!」
神鷹教主道:「以你目前武功,雖談不上登峰造極,至少也堪堪擠上武林第一流高手的行列……」
白衣少女道:「全是師父的恩惠,師父若不犧牲自己的精修精氣,助長弟子功力,恐怕弟子一輩子也擠不上一流的位置。」
神鷹教主道:「你聰慧過人,好好一塊渾金璞玉的質料,為師那能誤人弟子,暴殄良材,你年紀最小,但在八位師兄姊面前毫不遜色,反而冰寒於水,青出於藍,為師也是最疼愛你!」
白衣少女清澄的眸子閃過感激的光芒,道:「師父這樣護我,不知叫我怎樣報答才好!」
「這個念頭,千萬別存心裡——」
神鷹教主道:「須知人都是自私的,為師也不例外,當初為師見你骨格、相貌各方面都超人一等,就想把本身武功傳給你,為此,我始肯犧牲本身苦修真氣,助長你的功力,說實在話,為師為了什麼,還不是希望你能發揚我門武學,在芸芸武林中-露頭角!」
「師父別這樣說,無論如何,我都感激你……」
「青鳳……」
神鷹教主漸漸不支了,他柔和的喚了一聲,白衣少女美眸淚光一閃,疾快的扶住他搖擺的身體,但聽他吃力的道:「為師愧不能在有生之年,將全付武功交給你,現在……咳……為師大概不行了,你仔細聽著……」
白衣少女似乎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晶瑩淚水再也不自主的流落面頰,她安慰的道:「師父,您不是常自傲您的內功精堪無比麼!」
「不錯!」
「內功可以療傷,您怎把放棄了呢!」
「這不是傷……青鳳,這是毒藥,為師一時不慎,中了小人毒手,飲下一杯毒藥,現在為師要利用這些殘餘的時間,將身後一切事情交待給你……」
「你聽著……」
忽聞白衣少女掩面哭泣,不禁歎息:
「有什麼好哭,心腸放硬點,像你這樣柔弱的女人,縱有一身武功,也沒有用處,你的柔弱,會使你無聲無息,別哭,師父不喜歡這樣子柔軟的徒弟。」
「堅強點,青鳳,告訴為師,你覺得你的師兄姊們,那一個膽子最大!」
白衣少女泣然道:「是不是紫鳳師姊!」
「好聰明的小妮子!」
神鷹教主爽朗的笑道:「來,為師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好麼!」
語氣十分慈詳,就像慈母對待親生兒女一樣,四面雖陰沉沉的,青鳳卻感到溫暖,師父平日冷峻異常,對任何人都是一樣冷而鐵心,青鳳猝然聽到這親切慈愛的聲音,竟生出無限依戀的感情。
她溫柔的道:「師父,現在開始講!」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她那還能聽得入耳,只是敬慕師父甚深,超逾父母,不願違逆他的意思罷了。
神鷹教主道:「有一天黃昏,師父十分疲倦,昏昏睡去,這天服侍師父正是你那大膽的紫鳳姊姊,師父一睡不起,這當中卻發生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
頓了頓見青鳳出神的聽著,似乎很有興趣,不覺微微-笑,接道:「這件事還是紫鳳告訴師父的,原來當師父睡得冥冥茫茫之時,後園窗口忽爬來一條大蛇,這蛇兇猛至極,凡人經過它咬到之處,不出一盞茶時候,就毒死去過,這條毒蛇籍著黃昏之時,悄悄游進了師父的臥房,它像似好幾個月沒吃東西了,一進來便把師父養的一條卷毛小狗吞下肚子裡。……」
側目見青鳳臉色微微發白,不由握著她的手,豈料手心竟是濕濕地,心想,這妮子膽子太小了,武功雖高,也無法擔當大的風險,遂譏笑道:「青鳳膽子真小,當天若是你服待師父,一定嚇暈過去,師父則被大蛇一口吞也肚裡去了,死也做個冤枉鬼!」
見青鳳赧然垂首,不禁朗笑一聲,接道:「大蛇吞了小狗之後,遂朝師父游來,這兇猛的大蛇張望了一會,大概見師父身體太大,不能讓它幾口就吃下去,於是,它慢慢爬上床來,把身子倦著一堆,伸出一顆大頭,先朝師父腿咬來——」
「這時,恰逢紫鳳那丫頭,端茶進來,一見如此情景,忙尖叫一聲——」
「大蛇一見有人進來,凶性一發,索興連師父也不吃了,盤縮在床上,吐出長長的舌頭,盯住紫鳳,紫鳳怔了怔,立刻想出一個兩全的方法!」
「她慢慢走了過去,她不敢拔劍,深怕大蛇驚而走險,先把師父吃了,於是她緩緩趨了過去,坐在床緣上,盯著兩隻大眼睛,一瞬不瞬與它對視起來!」
「這丫頭真大膽,兩下相距不過二尺,若然大蛇撲過來,她就難逃一死了,但是,大蛇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紫鳳頗知蛇性,你愈鎮定,它越高深莫測而不敢亂來,愈慌它就膽大了……」
「一人一蛇,相持了一會,互不發動攻擊,這時師父快醒來了,她很著急,因為師父不知有蛇在旁,只要輕輕一動,大蛇便張口咬噬,所幸師父沒動,只先睜開眼睛,紫鳳那丫頭,不敢亂叫,暗用學而來至火候的『千里傳音』將事態的嚴重及防範辦法,用內功傳達過來,她本人則一直不間斷的凝視著大蛇,師父起先慌了慌,若不是紫鳳故意將頭擺了一擺吸引它的注意力,師父就危險了……」
「最後,師父也用『千里傳音術』告訴她,叫她準備,師父暗數數字,數到十的時候,紫鳳突然一舉揮動,師父則利用它這分心之際,驀地一腿掃去……」
說到此,倏而住口。
青鳳耳鬢已微見汗珠,兩手亦輕輕顫著,緊張的問題:「結果呢!師父沒關係吧!」
神鷹教主大笑道:「如果師父有什麼差錯,現在還能給你講故事!」
見她餘悸猶存,驚魂莫定,不覺憐惜的撫著她長長的秀髮。
青鳳溫柔的笑道:「紫鳳師姊膽量那麼大,我真佩服!」
「光佩服有什麼用,你要向她學習啊,可惜……」
青鳳忙問道:「可惜什麼!」
神鷹教主黯然道:「可惜為師離死不遠,否則為師一定要將你練成一個膽、智、武、文四全的女中豪傑。」
青鳳嬌臉一黯,泣然道:「我不要做女中豪傑,只要師父不死!」
神鷹教主十分感動,微笑道:「青鳳,這不是人力,武功能夠挽回的啊,快,笑一笑,為師雖遺憾一直沒注意你這個缺點,但希望你在這時候的表現,能讓為師高興一下。」
遠方已有恬噪的聲音傳來,步伐之聲大作,沉重而穩健,顯示這批來人不在少數。
神鷹教主側耳傾聽,忽道:「青鳳,為師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在這一舉中,你如果能有良好的表現,為師縱然死去,已無所遺憾的了,青鳳,你是為師最喜歡的徒弟,鼓起勇氣來吧!」
青鳳不解道:「師父,他們是誰!」
神鷹教主微笑道:「你別管,放手去幹,別存顧慮之心,這些人都是為害百姓的敗類。」
青鳳淒然道:「可是,師父你將……」
神鷹教主苦笑道:「你怕死嗎!」
青鳳搖頭道:「我不怕死,只怕師父死……」
神鷹教主長笑道:「為師那容易這麼快就死,只少也得親眼看你揚名江湖之後……這一舉……是了……這一舉就足夠使你成為天下最出色的女俠。」
綺玉離得遠,不知他師徒談的是什麼,是他倆越依越近,暗想道:「這那像師徒,簡直情侶一樣嘛,哼!」
青鳳忽道:「師父,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孔嗎?不瞞師父,青鳳心裡常想,師父既然傳我們武功,情比父母,為什麼要遮住臉孔,真是……」
小妮子似有許多委屈藏在心裡沒說出來似的,嘟著小嘴又道:「青鳳心裡常想,師父一定不是長得很難看的人,為什麼……」
乍見神鷹教主眸中露出嚴峻的光芒,小妮子芳心一悚,再不敢說下去了。
只聽神鷹教主道:「你怎知師父不是難看的人!」
小妮子怯生生道:「我心裡常想,師父……」
忽覺自己洩露心中隱秘,不禁羞紅了臉。
月色下,她嫩臉勻紅,容光照人,無形之中,流露許多純潔的美麗。
如果,她仔細打扮一下,也許會引動更多男人的愛戀。
小妮子芳心有個極大的秘密,她二八年華,情竇初開,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師父。
她一度於夜闌人靜,無人擾搔的夜園裡,捧著花朵,傾訴芳心深處的愛戀。
世上許多少女懷春不是這樣?
她一顆螓首,越埋越深,幾乎觸及胸腹。
微妙的愛,既神秘又甜蜜,如果可能永遠保持的話,她寧可終生不嫁。
神鷹教主凝視她,目光中也是困惑疑迷。
他懷疑青鳳曾經看到他的真面孔。
唯有在練功房裡,他才取下黑紗面罩。
練功房隱密森嚴,根本不可能有人進來,他是教主,命令下去,誰敢不從。
他也有秘密。
他也是一個年青人啊。
如今,他門下徒弟,年齡幾乎與他相仿,他不敢出示真的面目。
年青人總有一顆活躍的青春心情,他不例外,裝「老」的日子使他厭煩,使他枯燥,使他鬱悶,他像世上每一個年青人一樣須要刺激,須要縱身狂馳,在那雄壯蒼涼的青海高原上,廣闊冥古的蒙古沙漠裡……
然而,一個錯誤的念頭使他猶豫,那是為什麼呢?
他死裡逃生,卻留下一個比死更痛苦的創痛,昔日,他那英挺秀拔的臉上,如今被大自然遺物刮傷半面。
可惡的半面傷創,使他深深埋藏著那顆與每一個年青人一樣「活躍」的心。
他有個極大的錯誤觀念,認為他昔日情侶是完全由於他不凡的儀表而愛慕他,如今他不凡的儀表失去了,那些傾心於他,愛慕他的少女會因此變心……
茫茫蒼穹,把他帶進迷亂的思潮裡。
抖峭寒意,抹去他唇邊的笑意。
現實,現實,可惡的現實生活,為什麼永遠沒有思潮裡那無止無休的幻覺絢麗呢。
忽地,青鳳驚叫一聲。
神鷹教主四顧一周,發覺自己左右前後,俱是滿面森嚴,殺氣騰騰的漢子。
但是,奇怪地,青鳳眸中振奮的神情,並非被這一大堆虎視眈眈的不速客引起的,他不禁問道:「青鳳,你在想什麼!」
青鳳不言不答,忽地背過身去,悄悄在胸脯內衣裡面摘下一塊色澤鮮艷的玉牌,揣進神鷹教主的手中,激動的道:「師父……師父……」
她似驚喜過度,連說話都不能連貫的說下去:「師父……它是青鳳祖傳之寶,能……能夠解除一切劇毒惡疾……您快吞下……一會就好了……快……青鳳打壞人去……」
她膽量不知怎地,忽然壯大得連自己都不敢相言,微揚手中長劍,居然單身一人向數百兇惡漢子叫起陣來。
神鷹教主見她一臉慎重的樣子,也不知為何,俯首看了那玉牌一眼,按照她的提示,將王牌放入口中,立刻,一股熱流隨液流下腹裡。
奇焚在全身經脈走轉不已,對面陣陣抖峭的寒流,竟不能減滅他全身的熱能。
他只覺眼皮沉重,昏昏地,一陣濃厚睡意襲來,猛打個盹兒,遂仰臥如茵芳草上。
冥冥中,只覺全身血液賁漲,無比的舒暢,在這睡下的時候,深深的體會到。
恬噪、清叱、怒叫、暴喝,以及響亮的兵器相觸聲,在他耳畔,有如四邊輕鳴細叫的哇蟲,一絲兒也沒法打斷他的睡意。
青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著幸福的光采,敵人掌來,她一掌拂去,敵人劍來,她一劍攻出,這時,她思路乃集中在某種幻想裡,在這裡,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畏」什麼叫做「懼」!
□□□
這月黑風高,星隱風寒的荒蕪僻野,殺聲震天,屍遍原野。
兩方捨生忘我,前撲後繼的殺紅了眼,卻不知為何而起,除了兩方首腦人物的策劃外,這一群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傀儡,操縱者則狂亂的豪笑。
殺,是世上最殘忍的行動。
然而,居然有人在這拋頸斷臂,鮮血泉噴的中間,獲取一種狂死的快感。
這個穿藍布大褂,體軀修偉的老者,正是以一種自認趣樂聞名江湖的「狂殺一君」,這種趣樂正是殘忍的「殺」。
「狂殺一君」,是一個心理變態者,在他幼年的時候,屢遭不幸,對世人的看法,漸漸走向偏激的路向。
亂世之秋,必出妖孽,終於這個看來是人,其實毫無人性的殺君獲得了武功,從此,每十年便有一次莫名其妙的屠殺。
從他狂亂的自語中,武林中人才明白這殺君為何十年一定要來一次屠殺的原因。
此人血液裡有狂亂的因素,十年之來不大肆屠殺一些人,讓他靜靜從中體會,以從其中得到一些奇妙的感覺,來滿足他空洞的心田,他必會狂亂而亡。
狂殺一君今年已是七旬開外的人了。在他生命過程中,二十歲學究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到如今,他已舉行五次大屠殺了。
每次大屠殺,非到他帶來的「死士」,死得一人不剩的時候,他絕不休止,換句話說,也就是對方倒了八代子霉。
這批死士,並非心甘情願,做他滿足奇妙感受的傀儡,這些人中問參雜了各色各形的人,其中有光明磊落的俠客,有名滿鄉里的大善人,有顯官富賈之後,行宅心忠厚的良民,也有獐頭鼠目之徒。
如果您仔細看的話,這些人機械的呼喝,咆哮,狂吼,形同拚命,但是他目光中卻有異想不到的淚水。
為什麼呢!這些人像似失去了知覺理性的行屍走肉?
狂殺一君有他不凡的手腕!
他從一位上代魔君坐化的地方,得到了一冊秘方,這秘方助長了他滿足狂亂暴性的發洩。他從冊上記載,練成了一種神怪的「藥」這種藥不管任何人服下之後,都會麻木的跟著他走,既連世上最仁慈的善人,也會因為他一道命令,屠殺所有的善良百姓。
這種神怪的藥,十分難練,狂殺一君為了它,在這漫長的十年中,從未有一日間斷過,他露天席地而居,饑則挖掘草根而食,忍著千辛萬苦的折磨,吃盡世上所有的苦頭,為了滿足自己怪異感覺而煉製它,說來真沒有人會相信,但是,狂殺一君畢竟做了。
他銳利的目光一絲不疏的望著每一個「死士」,這些人腹中,有他十年忍堅負重的心血結晶,豈能輕易錯過每一個「殺」的念頭。
他撫髯微笑——
漫長的十年,只有這麼一天,是他快樂的日子,是他安逸的日子。
狂吼呼殺之聲慚弱,芳草上已有如渠的鮮血,如蟻的屍體。
狂殺一君帶來的行屍走肉「死土」,一個個倒下去,臨死的霎那,這些人與世上所有的人不同,他們心中在這時是無比暢快的。
狂殺一君選中「神鷹教」,做他滿足奇異慾望的對象,是有原因的。
他這次屠殺的目標,本不是「神鷹教」,但是他的目標「毒龍幫」,幫主毒龍神君卻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為了此事,他曾經與狂殺一君協商過,毒龍神君要求狂殺一君把目標轉向新成立的「神鷹教」,他的條件是不反抗的選出數十個人由狂殺一君處理,這一批無辜的人,喪命在狂殺一君滿足的微笑裡。
毒龍神君嫉妒神鷹教不是一天了,這個機會他豈肯放過,可是,神鷹教主卻是心腸仁慈的首腦,寧死也不願意讓一批無辜人的性命奉獻給狂殺一君,於是,他糾集了教中武功最高的教徒,與狂殺一君做一次生與死的博命。
神鷹教這邊已相繼死了三十多位,狂殺一君那邊卻超出三倍有餘,他一共帶來二百多人,現在經過一番廝殺,所餘下未死的只剩下八、九十位「死士」了。
綺玉不知狂殺一君底細,見他含笑觀戰,毫無動於衷,心想這老傢伙是什麼人,心腸如此殘忍,怎能容他活下去害人。
心念一動,倏地閃過兩人,一掌朝狂殺一君擊去。
狂殺一君,動也未動,笑容依然未減,只輕描淡寫的拂袍袖,綺玉便覺罡氣如山,猛襲而來,心中駭然,倒縱三丈多遠,不敢輕舉妄動了。
狂殺一君全付心神浸漬在廝殺的雙方對手中,眼眸直視,一瞬不瞬。
他明白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將要受漫長的十年艱苦日子。
綺玉見他這種態,摸出一把碎銀子,登時膽量一壯,一揚手,五縷寒點,脫穎而出,狂殺一君如未觀,綺玉大喜過望,摸出一把碎銀子,又自聚勁擲出。
這種滿天飛花的暗器手法,正是紫晴神傳授她的,她一點就通,並且威力還大得驚人。
狂殺一君一動不動,待暗器距離身體不到一尺之時,突然連揮袍袖,那數十點迅疾的碎銀子如石沉大海,甚至,連落到什麼地方,她都沒有看見。
任殺一君,哈哈冷笑一聲,飄然向她走來。
綺玉花容失色,那狂殺一君修偉的身軀,仍然不即不離的在她身前三丈之地。
狂殺一君笑容依然未逝,綺玉卻發現他眼睛佈滿了恐怖的血絲。
「女娃兒,你讓老夫白錯過許多眼福,老夫要將你活活扼死!」
綺玉聽得直冒冷汗,忍不住尖叫一聲。
狂殺一君粗大的手臂一振,像一頭猙獰的惡虎,向她撲來。
驀地——
一聲洪亮的喝聲同時傳來!
「狂殺一君,你這個大魔頭,我們找你好久了!」
密林裡走出三個人來,正是那和尚、壯漢、中年文生。
鐵劍白昆目光一掃廝殺全場,冷笑道:「狂殺一君作孽太深,縱然有東海三仙來求情,在下也不肯答應了!」
狂殺一君根本就不加以理會,三人眉毛一挑,動了真怒。
鐵劍白昆心機較多,哈哈一笑,便皺了過來,一面說道:「狂殺一君,在下未動手之前,覺得十分抱歉,因為這歷年一次清剿百年的規定是『東海三仙』與少林高僧『泰元大師』訂下的,在下等只是奉命執行任務的人。」
狂殺一君理也未理,逕出神的盯著鬥場中捨生忘死博鬥的眾人。
綺玉心下暗想,這些人都是他厭惡的,讓他們去火拚,自己座山觀虎鬥,飽飽眼福,也不負虛驚一場。
鐵劍白昆眉毛連挑,狂殺一君旁若無人的神氣簡直使人難受,連他這等陰沉的人都看不去了。
目光一掠,正想施展毒手,忽見綺玉倦伏一旁,忙陰笑道:「好啊,狂殺一君你真活得不耐煩了,競連『蒼龍神鷹』的女兒也欺負了。」
此言一出,狂殺一君不再安詳了,猝然回過頭來,道:「你說什麼?」
鐵劍白昆冷笑道:「恭喜狂殺一君鬥了一個大對頭,此女便是『蒼龍神鷹』老前輩的親生女兒,看你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狂殺一君微一皺眉,道:「蒼龍神鷹與老夫並無過節,老夫更不會畏他,小輩你叫什麼,哼!你以為蒼龍神鷹便能嚇倒我麼?笑話!」
鐵劍白昆冷冷道:「老魔別打腫臉皮充胖子了,索興讓我知道個清楚,蒼龍神鷹女兒即然出現,他老雖然怪僻,但愛女如掌上明珠,怎會讓她走遠,據在下想像,他老大概就在附近!」
一面說一面觀察狂殺一君臉色,見他一聽蒼龍神鷹就在附近之時,一張臉孔頓時變了一變,心想:老魔看你有多狡猾,能夠逃得出我五指峰!
又想:「老魔君,蒼龍神鷹老前輩一出現,就是你的死日到了,你狂什麼,哈哈!相信蒼龍神鷹老前輩還未把你放在眼裡。」
狂殺一君眼高過頂,傑傲異常,聞言不禁大怒,一個飄身將鐵劍白昆震得飛出老遠,怒道:「蒼龍神鷹是什麼東西,徒負虛名,老夫就不相信他能奈何了我,今朝饒你不死,快去搬出你的大靠山『蒼龍神鷹』匹夫吧。」
狂殺一君的奇詭深堪武功,果然前所未見,聞所未聞,鐵劍白昆連人都摸不清,便吃他信手一掌,擊得翻了個大跟頭,心中一寒,再也不敢出言頂撞,只冷冷笑道:「魔君別狂,一山還有一山高,待會『蒼龍神鷹』老前輩出現之後,就有你的好戲-了!」
三人暴退一丈,運掌護胸,深怕狂殺一君猝然間侵襲過來。
狂殺一君冷笑道:「老實告訴你,老夫還未將『蒼龍神鷹』匹夫放在眼裡呢!」
聞言,三人齊將目光投往綺玉身上,綺玉聰明絕頂,那會不知道三人的意思,當下故意氣叱一聲:
「老魔頭敢侮辱我爹爹,看你有幾條命在!」
身子卻不敢冒然行動,所幸三人並未有懷疑的意思。
狂殺一君道:「老夫生平殺人不在少數,視人命如芥草,如果蒼龍神鷹匹夫敢來尋寡,只要冤死一條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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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
遠方一聲極長極細的聲音傳來!
「那個敢罵老夫,活得嫌長了麼!」
這兩句話聲,拖得又細又長,偏偏那麼清晰的傳人眾人耳裡,鐵劍白昆大喜過望,脫口道:
「來了,果然不出所料,蒼龍神鷹老前輩就在近處,哈哈,老魔頭有苦頭吃了!」
綺玉卻大驚失色,心想:「糟了,糟了,自己假冒蒼龍神鷹女兒,馬腳即將被折穿,如果這人果是蒼龍神鷹,自己怎辦呢!」
心越急,越想不出好計策,須臾間,那又細又長的語聲又傳來!
每一個人都給我站住,誰敢亂走一步,老夫決不饒他!
東方密林之處,一線白影,比蒼隼還快,那帶起的衣袂破空之聲,遠遠就可聞及,可見此人奔走的速度如何的快。
狂殺一君老臉大變,竟給怔住了。
他喃喃自語道:「也好,老夫就要看看你武功有多高,江湖傳言不見得樣樣可靠,只要你略遜我一籌,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強勁的勁風方自呼嘯而過,眾人就覺得眼睛一亮,不知何時,眾人面前已多了一個體軀修偉,全身雪白裝束的老人。
老人相貌清奇,鬍髯雪白,加上體軀高大,一眼望去,有如神仙。
此人現象之後,正眼也不望狂殺一君一眼,逕自大喝一聲:
「停手!」
喝聲錚鏘,有如金石交鳴,眾人耳膜一陣震動,痛不可當。
鬥場百來位廝拼不絕的漢子,聞聲紛紛躍開一旁。
老人鬍髯若神,不怒自威,只見他一個飄身,不知用什麼身法,捷如鬼魅,在廣場上繞了一圈,然後拍了下掌道:「躺下!」
那一批狂殺一君帶來的「死士」,果然聽話,一聲不響,就此死去。
老人冷冷道:「這些人活不如死,少叫他們受些活罪,也是一件功德!」
緩緩轉過身來,兩道神光稜稜的眸子掃了狂殺一君一眼,半晌方道:「你就是狂殺一君麼!」
狂殺一君心中恨極,表面上卻裝做毫無所謂的應道:「不錯,匹夫就是蒼龍神鷹麼!」
老人冷冷道:「你還不配問!」
鐵劍白昆忙擠出一付苦臉,迎了上來,拱手道:「老前輩大名,晚輩早有聞及,今能一睹風儀,死也瞑目了!」
蒼龍神鷹淡淡道:「你願意死麼!」
鐵劍白昆臉孔一熱,心中知他僻氣古怪,也不敢多言,負手靜立一旁,準備看這位奇人如何泡製狂殺一君。
綺玉進退維谷,心腸索興一橫,心想管他的,生死由天,就算被他知道了又怎樣,這又不是什麼惡不可赦的行為。
心中坦然,也就不以為畏了。
那青鳳緩緩走了過來,站在她旁邊,悄語道:「這位姊姊,武功好俊啊,若不是您剛才助我一臂之力,小妹早化為鬼魂了!」
綺玉心中對她並無好感,此女嬌柔可憐,處處討人喜愛,不知怎地,自己對她卻生不出愛念。
也許,她適才的舉動太刺眼了。
蒼龍神鷹冷漠的望了眾人一眼,雙手一負,舉首觀天,半晌才緩緩道:「好了,除了曾罵老夫之人不能走外,其餘的都可以離開了!」
眾人卻沒一個願走,大家抱著相同的目的,欲看此一代奇人如何泡製暴虐的狂殺一君。
神鷹教主緩緩甦醒過來,青鳳忙不迭疾走過去,用手挽著他。
神鷹教主大病初癒,兀自搖晃不定,也不避嫌,全身倚在青鳳身上。
小妮子芳心怦跳,不知是甜是甘,是羞是喜,一見眾人灼灼望她,包括師兄師姊在內,不禁羞赧萬分,索興閉起眼睛,靜靜享受這一生中最難獲求,最甜蜜而最暫短的溫馨。
神鷹教主那知小妮子心裡有那麼多奇妙的心事,只覺頭腦昏沉,全身虛弱無力,也就將全身重量放在青鳳姑娘的身上了。
蒼龍神鷹見眾人無一有走的神情,不禁微慢道:「你們大家不走,難道都罵過老夫了!」
眾人默默不語,蒼龍神鷹又道:「好,你們不願走,稍等想走都走不掉。」
狂殺一君一忍再忍,以他狂傲的個性,實在吞不下這口氣,冷笑一聲道:「老夫以前只知蒼龍神鷹匹夫性情古怪,卻不知還有跟老夫一樣的嗜好,好極,好極,老夫今後可不愁有人背後只罵我一個人了!」
蒼龍神鷹,倏地一眼掃來,兩道神光劃過山川大地,道:
「老夫倒聽過世上有過這麼一個人,不過你想要與老夫頡頏,那還差得太遠呢,老夫看在你晚輩份上,給你一個便宜,這樣吧,據聞你狂殺成性,所以被取了個名諱叫狂殺一君,你就把你最得意的『殺』字,用在老夫身上試試,看看你對『殺』字到底有幾分火侯。」
眾人一愕——
蒼龍神鷹竟呼狂殺一君晚輩,以狂殺一君外表看來足足超過七旬,比較起來,蒼龍神鷹豈不至少應該在九旬年齡以上了!
鐵劍白昆不禁懷疑的望了望綺玉一眼,心想「不對,蒼龍神鷹有如此大的年歲,此女不過十八、九歲,怎喚他做爹,難道蒼龍神鷹七旬過後,才娶妻生子不成!」
心雖這樣想,口頭卻也不便道出。
綺玉芳心一緊,生像似被他出漏洞似的,全身神經都收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