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玲低笑道:「妹妹,好事在後頭了。」
玉真子低哼一聲,緩步而來。
然而,他走的方向,不是十三斗士,卻是金玲。
眾人哄然,神鷹教主也一鋌而起。
玉真子視著金玲,沉緩有力的說道:「小姑娘,你也來了?」
金玲微退半步,芳唇一咬,抗聲道:「不要你管!」
綺玉跨前一步,擋住金玲,道:「老前輩有什麼事嗎?」芳心忐忑不安。
此言一出,十三斗士首先按捺不住,叫道:「好啊,雁蕩掌門尊者敢情替星宿一派劍客賣命了?若是如此,敝兄弟斗膽請教雁蕩不傳之秘!」
玉真子倏然回頭,神光湛湛目光閃過一絲怒色,沉聲道:「爾等知道麼!星宿一派本不足懼,但卻有極難惹的靠山,老夫不想中原武林全叫這小女娃斷送……」
頓了頓之後,接道:「爾等不明大局,徒以口舌傷人,算是英雄好漢麼?」
十三斗士凶氣稍斂,但仍不屈服的道:「雁蕩掌門尊者,你且說來聽聽,那難惹的靠山,何許人也,兄弟等就不信中原武林如此脆弱!」
神鷹教主緩緩坐下,眾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更不知他抱著什麼心意,只聽他插口道:「敝人也願意聽聽此難惹的奇人是誰!」
玉真子目光掃過全室,停留武當掌門人紫陽真人臉上,神色之間,頗為猶豫,武當紫陽真人含笑頷首,玉真子這才簡短的道:「昔年『龍沓羽士』遂出門牆之徒,此人年高八旬,身世如迷,從未聽說來過中原,但在星宿,卻被奉如神明……」
一言未了,塞北三燕忽插口道:「龍沓羽土不是絕命尊者之師麼?聽說此一代奇人生平僅收一徒,怎會又多出一個來!」
玉真子微哂道:「老夫早已言明,此人為龍沓羽士遂出門牆之徒!」
塞北三燕相顧一眼,不再言語。
神鷹教主急道:「掌門人的意思是?」
玉真子知道他話問的含意,簡短有力的道:「為了維護中原武林及千萬百姓安寧,老夫不得不將此人拘留起來,日後那星宿奇人踏入中原,興師問罪之時,老夫就將禍首交出,免得貽害中原千萬無辜之人!」
十三斗士冷笑一聲,雖未言語,神色間已有不屑之意。
神鷹教主朗聲一笑道:「閣下做得對,不但為了中原武林,而且為了千萬百姓的性命,哈哈……」
金玲大吃一驚,急道:「妹妹,他一定不是越飛大哥,否則他不會這樣狠心!」
綺玉又是失望,又是焦慮,顫聲叫道:「姊姊……」
小妮子芳心一狠,毅然決然道:「你敢傷害我姊姊,先把我殺了再講!」
玉真子微愕,道:「小姑娘,這非玩笑之事,你莫要太衝動!」
綺玉不言,美眸圓睜,怒視著他,玉真子雲拂一揮,一股無形大力襲來,立足不穩,不由連退三步,玉真子呵呵一笑,一掌快如閃電朝金玲扣來。
金玲武功不弱,但猝不及防下,手慌腳亂,就要被他扣拿著了,十三斗士不知是敵氣同仇,抑是憐香惜玉,各自大喝一聲,衝動的散出十三根沉重的鐵鞭。
那些玉真子,紫陽真人帶來的英俊少年,也是眉挑眼釘,怒喝聲中,拔劍阻攔,一霎間,神鷹教會客大殿亂成一堆。
玉真子五指齊張,已然堪堪觸及金玲雪白手脆,忽聽悶哼一聲,不禁驚得撤回手掌,轉首向紫陽真人瞧去。
這一來,情勢大變,眾人絕將目光投向紫陽真人。
紫陽真人安詳如故,端坐椅上,一動不動,但心細的人,即能看出,他一張老臉本極紅潤,此刻已呈蒼白之色。
練武之人,內功深雜,極難生病,但若不幸患病,則此病情比平常人尤重尤難醫治。紫陽真人一派掌門,內、外武功已臻巔峰.為何突呈此患病的顯像?
於是,眾人抱著疑惑的心理,轉視他身旁的神鷹教主。
神鷹教主站起拱手道:「各位如何這樣視著敝人,敝人有所不對之處麼?」
眾人忙歉然收回目光,玉真子心裡突不安起來,他絕頂聰明,不然也就看不出紫陽真人形態有異,可是,異在何處,卻又無從得知。
紫陽真人身後的白衣少女,青鳳,花容失色,身軀顫抖,一付又驚又恐之容,把眾人瞧得心中納悶已極。
玉真子彎眉聳動,不理金玲,反步回原處,坐將下去,低聲問道:「紫陽道兄,何處不安!」
紫陽真人臉上滿是汗珠,張口欲言,忽又一顫,吞吞吐吐的說道:「沒……有……貧道……沒什麼……」
綺玉眼利,匆匆一瞥,忽見神鷹教主扶著椅柄的一手,正巧妙的攀著紫陽真人椅柄,倆人相坐甚近,旁人根本不容易發現,神鷹教主那放在椅柄上的手掌,食、中,兩指按在紫陽真人手臂的「三里穴」上。
這是個細微而驚人的發現,小妮子芳心一驚,幾乎脫口呼出。
玉真子仍不放心,頻頻詳問,紫陽真人含糊以對,問了半晌,還問不出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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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眾人之中,只有綺玉才知道紫陽真人要穴被制,不敢說出真象,她驚喜之餘,想把此現象告訴金玲,可是,神鷹教主有意無意投來嚴厲的一瞥,頓使她打消這個念頭。
金玲疑道:「這是怎麼回事呀?」
綺玉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
神鷹教主又把那嚴厲的目光投向青鳳,可憐的,那柔弱膽怯的少女,驚上加驚,豆大的淚珠幾乎滾落。
玉真子百般無奈,冷冷望了金玲一眼,向她踱來。
神鷹教主喝道:「青鳳,你身體似有不適,回房休息去吧!」
青鳳囁嚅應了一聲,卻未走開。
蒼龍一個箭步,斜竄過來,朗聲道:「師父,您老還不答應嗎?」言來憤慨莫名,無限仇恨,怨毒皆在語聲之中,神鷹教主沉吟片刻方沉重的頷首道:「去吧,徒兒千萬不可大意!」。
蒼龍大喜過望,匆匆一拜,向青鳳使了個眼色,齊向塞北三燕走去。
眾人方自愕然,蒼龍、青鳳已悲憤的喝叱道:「老賊,當年憑計害我爹爹,叔父,此刻他的孩兒要向你索命了!」
塞北三燕做賊心虛,不待倆人走來,已然撒出兵器,喝道:「小孩子胡說什麼,目無尊長,已是犯了禁忌,還不乖乖跪下,讓我三人治你破口傷人之罪!」
蒼龍、青鳳目眶盡裂,怒喝聲中,運掌拍出,掌風呼呼,倆人似乎忘記了自己的性命。
青鳳不再膽怯了,面對害父仇人,把學究的武功,盡悉施展而出,霎那間,劍光暴長,青芒逼人,塞北三燕心頭一凜,忙不迭翻掌拒敵,一時椅桌橫飛,眾人閃避,大殿中蒼龍、青鳳以二敵三,殺得天昏地暗,日轉星移。
塞北三燕邊鬥邊叫嘯著:「神鵬教主,你請咱們來,原來唆使門下後輩與我等作對,此恩此德,當悉數奉還!」
神鷹教主冷笑道:「塞北三燕,大丈夫敢做敢當,方不失英雄本色,爾等明明以陰謀鬼計,害其父老,為人子者,當須報償父仇,豈能責怪敝人不是!」
塞北三燕咆哮如雷,大發凶性,只把蒼龍、青鳳迫得節節後退。
神鷹教主不悅道:「塞北三燕尚且抵拼不過,為師豈非白費心血!」
蒼龍虎目盈淚,邊鬥邊叫道:「師父,弟子決不使您威名受損!」
腳斜半退,身軀微側,一套精奧絕倫的掌法頓時施展開來,只見他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明似攻敵,實是後退,明是後退,實是攻敵,一時,搶上先機,一連五掌,呼呼勁銳風聲劃空而起,塞北三燕凶威立斂,先機一失,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氣得他暴跳如雷,喝叫怒聲,震耳欲聾。
神鷹教主目睹門下親徒,有此成就,心中快慰已極,不由得長笑出聲。
然而,在另一面,當他看清青鳳攻勢微弱,被塞北三燕覷中弱門,群起圍襲,以戰延戰,令得步步進攻,神采飛揚的蒼龍不得不放棄進攻,出手營救時,他長笑之聲立刻中輟,換了一種嚴厲的斥責聲:「傻瓜,你明知自家功力較弱,為何一定他拼較內功,難道師父沒授以精奧的劍法麼?」
他急慮之下,口不擇言,這也是愛之深,恨之切的緣故。
短短幾句話,使得青鳳姑娘聽著,如悶雷轟耳,說不出是痛是苦,抑是羞愧,一張鵝蛋似面龐,平空布上一片灰白顏色。
銀牙一咬,三尺青鋒頓化為一團青火,吞吐著向三人劈刺而去。
神鷹教主對她一向萬分憐愛,百依百順,從未嚴厲苛責過一句,芳心深處,由感激變仰慕,由仰慕生出情愛,這一句「傻瓜」,在她來說,簡直比千鞭萬棍的責罰還要痛苦難受,當然,世上每一個情人都希望對方讚美自家聰明美慧,她雖是他的門下徒弟,但自從生出情愛後,畢竟不可同日而語了。
塞北三燕功高力厚,卻無施展餘地,被她不歇的一連串攻擊,迫得緩了一緩,經由側進襲,於是,先機又落入倆人之手。
神鷹教主道:「對,這才不枉費為師心血!」
蒼龍聽了倒不覺如何,青鳳卻有如吃了蜜糖,芳心甜蜜之極,-股不知那兒來的力量,立刻充沛身心,舉手投足間風聲呼呼。
神鷹教主近百位豪傑,未得教主之命,不敢留然行動,但表情亦隨著倆人利厲得失而喜,而憂。
紫陽真人如喪家之犬,頹然不語。
十三斗士則驚喜各半,他們對塞北三燕原無好感,有人替他們出氣,自是來者不拒。
玉真子已然扣住金玲手脆,但卻無立刻行動,微感憂悶的盼顧著他的同伴,紫陽真人。
那一些英俊少年,除了暗防十三斗土猝起發難之外,全都被場中廝殺,搏鬥給吸去注意力。
神鷹教主忽道:「青鳳,用劈月劍法!」
青鳳劍勢一扭,忽然由斜變進,一連三劍,雪雪雪,劍尖亂顫,青芒逼人,眾人為之忘神的喝起采來。
劈月劍法玄妙無窮,才一施開,蒼龍壓力大減,原本佔盡優勢的他,輕鬆之下,功力更提至十二成,把兇惡的塞北三燕擊得鬼嘯連天,蘇蘇自危。
憩斗當兒,青鳳左手一掌翻出,一股大力脫穎而出,竟是十分剛猛,塞北三燕老三肩膀一甩,側退半步,豈料青鳳右掌長劍,倏然劃下,老三躲避不及,慘嚎一聲,死於非命。
一著得利,眾人大喝其采,塞北三燕老大,老二目眶盡裂,怒吼一聲,奮不顧身,張開強勁臂膀向青鳳嬌軀抱來。
不知怎地,青鳳在這一霎間,神志忽然恍惚起來。
她喃喃自語道:「師父,師父,大家都喝采,怎麼只有你不呢?」
神鷹教主大喝道:「青鳳小心!」
青鳳神志一清,驀見一片黑影籠罩而下,芳心一怯,竟呆住了。
說時遲,那時快,驚呼聲中,青鳳身子如被千斤巨錘擊中,慘呼一聲,倒飛而起,塞北三燕那肯罷休,足尖勁點,撲掠上去。
神鷹教主龍吟似大喝一聲:「住手!」
這時北三燕身形一滯,又不顧蒼龍侵襲,雙雙向青鳳抓去。
青鳳粉靨蒼白,嬌軀滾落地上,忽忍住痛楚,揮出一劍。
塞北三燕之中老二,作夢也沒想到,青鳳重傷之餘,仍能揮劍拒敵,吃驚之下,凶性大發,不退反進,巨扇似的手掌連足畢身功力,疾抓而下。
一聲慘絕人寰的叫嘯劃起,接著碰的一聲大響,塞北三燕中的老三胸脯噴血,雙掌十指,齊沒入石牆之內,面貌猙獰如鬼,十分可怖。
他環眼圓睜,眼眸火紅,哼的一聲,奮力一抽沒抽出手指,人已氣絕身亡。
老大怔了怔,驀覺身後風聲有異,百忙中來不及回頭,反甩一掌。
「碰」的一聲,蒼龍立足不穩跌出一丈多遠,塞北三燕老大則一個跟頭,栽出兩丈多遠,他倉卒之間,未及運功,僅隨意推出一掌,那裡經得起蒼龍雙掌交轟,於是他吃了個大虧,當巍顫顫爬起身來時,口中已連噴鮮血。
他理智彷彿清醒了一些,希望一失,怯念並升咆哮道:「神鷹教主,這筆仇帳,暫掛你頭上,他日本人有所成就,必在全部討回,青山不改,綠水常流,本人要走了!」
蒼龍大喝道:「就走就走,豈有那麼容易的事!」
說著,奮撲而上,同時,綺玉眾人四散圍了開來。
神鷹教主大聲道:「放他走,蒼龍.你師妹傷重,快取出本門護心神丹救她,不宜耽擱!」
蒼龍還要再言,神鷹教主目中已露不悅之色,不敢反抗,狠狠瞥了塞北三燕老大一眼,照理青鳳去了。
塞北三燕老大狼狽異常,憤憤而去。
綺玉斜了金玲一眼,一個箭步,出掌一反手,勁點玉真子「期門穴」。
玉真子雲拂一掃,綺玉抵抗不住,退開一旁。
她銀牙一咬,撒出長劍,指著玉真子奮然道:「老鬼,你再不放開,我就不管你是誰了?」
玉真子冷然道:「小姑娘,你屢次侵犯老夫,念你年幼無知,不與你計較,可不能胡來,一旦老夫發怒,你可受不了!」
神鷹教主冷冷投來一瞥,道:「小姑娘太可惡了!」
玉真子一怔,望他之時,神鷹教主已掉頭別顧。
青鳳美眸緊閉,氣若游絲,嘴角邊血絲汩汩流出,蒼龍細心為她拭去,無限惆悵湧上心懷,不禁低低一歎。
神鷹教主冷冷硬插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反把綺玉心緒平靜下來,她孤疑的想道:「此人忽友忽敵,搞不清是怎回事?玉真子雖制住金玲姊姊,同樣的紫陽真人已被他暗中制服,反正大家心中有鬼,都走不了脫不開去,自己何不靜待事機演變才動手呢?也許那時金玲姊姊……」
忖未了,忽聽神鷹教主憐憫的道:「她傷得重否?」
蒼龍忙恭身答道:「師父放心,塞北三燕那廝,武功雖高,畢竟修練的不是禪門正宗內功,表面看來聲勢萬鈞,劈山裂谷,其實一口紫精真氣尚未練至純厚頂峰,是以青鳳妹妹內肺完好,僅被他震得氣血翻湧,弟子仔細查看一遍,無所大礙,只消師父以絕頂內家真氣為她醫療,可就不妨事了!」
神鷹教主輕吐一口氣,目光瞬過青鳳,又疾快的掃了綺玉一眼道:「令尊武功蓋世,名滿天下,希望姑娘好目約束,別壞了令尊名頭!」
綺玉微愕,她冰雪聰慧,聽出神鷹教主語中不無惡意,但又無從去想。正覺錯愕間,玉真子已問道:「請問
教主,這位姑娘爹爹何許人也!」
原來他也覺得綺玉來頭不少,否則小小年紀,一介女流,竟擠身這群粗獷壯漢之中,毫不帶一絲怯意?
神鷹教主淡淡道:「蒼龍神鷹!」
「蒼龍神鷹……」玉真子嚇了一跳,再望綺玉時,綺玉已發現他眼中對自己提高了幾分看法。
的確,人的名,樹的影,玉真子見識多廣,腦中對蒼龍神鷹這前輩奇人的印象十分深刻,當年單掌伏九魔,一劍誅四凶,何等威猛,自忖之下,自覺無能與蒼龍神鷹頡頏,又怕他尋恤尋到自己頭上,遂放是金玲的手臂,並道:「小姑娘!這是你的運氣,你與她情如姊妹,有所危難,想那蒼龍神鷹也必看在自己兒女面上,救你脫險,老夫用不著為難你了!」
金玲弄不清是怎回事,綺玉已知道神鷹教主這何提起蒼龍神鷹名頭的用意,芳心深處,覺得此人機警靈巧之極,也不便點破,牽著姊姊手掌,退開一旁。
金玲手掌濕涼,綺玉頗有感覺,問道:「金姊姊,您被他傷了?」
金玲悄悄道:「妹妹,我一點傷也沒有,只覺有點害怕!」
綺玉怔神道:「您已脫厄了,害怕什麼?」金玲幽幽道:「不是這個,我發現那神鷹教主一舉一動,甚至嗓音、眼睛太像越飛大哥了,如果蒼天有眼,他安然無恙,為何不認我倆姊妹呢?他一定變心了!」
「變心了?」綺玉忽然衝動的牽著她的手向門外就走!
「姊姊,咱們一輩子也別理他,為了他,我們吃了多少苦頭,遇了多少災難,幸虧都有驚無險,得保性命,不想沒良心的他要……要變心……」
說著,委屈的眼淚如繁星似的滑落面頰,金玲觸景傷情,也憤恨的道:「妹妹,你說得對,我們再也別理他……」
倆人清麗絕俗,嬌花似的臉上,都有一層怒恨之色。
忽然,綺玉止住腳步,道:「姊姊,我們為何不胡亂鬧他一場出出氣!」
小妮子萬分委屈下,對這神鷹教主已恨入骨髓。
金玲聞言一怔,她是很有理智的很冷靜的少女,然而,牽涉情愛渦漩裡,那理智冷靜卻不復存在,堅決的頷首道:「也許,叫他知道咱姊妹再不愛他了!」
倆人才一轉身,目光瞟處,神鷹教主急忙別過頭去,佯裝不知,姑娘絕頂聰明,同時悄語道:「他偷看我們呢!」
可是,倆人心意已定,金玲首先怨恨的道:「妹妹,我們去撕下他的面罩,讓他廬山真面目暴露大眾眼裡,日後再難弄鬼!」
綺玉輕哼一聲,道:「姊姊,我也有這個意思!」
倆人相偕朝神鷹教主走去,倆人四目,一眨不眨的凝視著神鷹教主,神鷹教主似匆促,似驚慌的移開視線,佯做不見。
這時,玉真子腦中忽閃過一個意念,疾忖道:「這神鷹教主不唯來歷不明,且行事怪異,方纔他門下愛徒明明屢次堪遭殺身之厄,卻不見他出手營救,眸中雖流露驚慌不定神色,並未就此離座,一直與紫陽道友並肩而坐,紫陽道友無故生出異態,莫非其中有所隱情!」
他為人陰驚,城府極深,又十分聰敏,乘神神鷹教主不備之時,趕忙向紫陽真人使了個眼色。
紫陽真人嘴皮顫抖,欲言又止,可是那一雙轉動不停的眼眸,與玉真子交視之時,雙方似乎因此溝通了心意,玉真子臉色微變,又極快地恢復正常,洪亮一聲,緩步踱去,沉聲道:「紫陽道兄,老夫忽想起一事,把終南山帶來的玉牌,可在道兄身上?」
紫陽道兄微怔,隨即會意的點了點頭,玉真子笑道:「好極,好極,老夫尚且以為不翼而飛了呢!」
倆人一對一答,像是閒極聊天,但語中含意卻恁地深遠。
神鷹教主何等機警,一見玉真子有意無意地向他走去,已然暗中提高警覺。
玉真子愈行愈近,就在距離神鷹教主,紫陽真人不到三尺之時,忽地停頓下來,伸出手掌,含笑說道:「紫陽道兄,玉牌可否交給老夫?」
紫陽真人微微頷首,人未答語,手腳更無動作,玉真子笑容一收,忽地一掌斜斜飄了過去,疾如閃電,猛向神鷹教主襲去。
變生肘腋,在場眾人莫不大吃一驚,金玲、綺玉已自停頓下來。
電光火石的霎那,神鷹教主忽冷笑一聲,身軀一挺,巧妙的借勢斜滑一步,玉真子凌厲一掌帶著威猛勁風「碰」的一聲,擊在紫陽真人身上。
眾人又是一聲驚喝,玉真子都怔住了,眼見紫陽真人口噴鮮血,目光如火,不禁猛喝道:「神鷹教主陰謀逞險,暗害紫陽真人是何居心?」
話才說完,紫陽真人已碰的一聲,撲伏地上。
三位英俊少年慘叫一聲師父,奮撲過去,其中兩人,手持三尺青鋒,一聲不響朝玉真子沒命的劈去。
玉真子大怒,喝道:「紫陽真人被神鷹教主暗算,不去找他報仇,反攻老夫,爾等都瘋了麼!」倆位英俊少年滿面憤容,揮劍劈去,同聲叱道:「你還狡辯,我倆分明看見一掌將恩師擊倒地上。」
玉真子氣極欲狂,閃開兩步,目光掠處,神鷹教主安詳的站在一旁,意似好整以暇,不由洪鐘似大喝一聲,揚起雲佛,佛退倆人,單刀直入,一柄雲拂帶起呼呼風聲,向神鷹教主胸前「要穴」襲去。
神鷹教主並不與他拚鬥,跳尖輕點,人已如壯燕般掠出三丈多遠,身形未落,已然冷笑道:「雁蕩掌門,你無故擊倒紫陽真人,並將責任往敝人身上套,難道天下英雄都看不出來麼?」
眼角示意,十三斗士具有一斗玉真子之心,此時,各自冷笑一聲道:「玉真子,不是敝兄弟冒犯你,實在你殺害紫陽真人太過狠心,兄弟親眼目睹,過意不去……」
玉真子長笑一聲道:「爾等有意與老夫一斗麼?」
十三斗士蹌琅琅撒出沉重鐵鞭,異口同聲道:「正是!」
玉真子一拂拂退倆位英俊少年道:「青兒、明兒,這倆小輩,不明事理,胡做亂為,給我拿下!」
倆個衣著青裝,英氣逼人的少年應聲掠去,長劍一架,硬將紫陽真入門下倆徒接了下來,於是劍花繽紛,叮叮噹噹,各展胸中所學,廝殺一團。
神鷹教近百高手,不由教主下令,已然四處分散,虎視眈眈,監禁一旁,玉真子不是傻瓜,極快的一瞥,已知自己身入重圍,不過,他十分迷惑,不知何時跟這位怪傑結下冤仇。
十三斗士獰笑一聲,為首一位道:「玉真子,往年兄弟們承蒙您老照顧,感激已極,此刻當悉數報答,免得藏在心中難過得很。」玉真子陷於孤立無援的境地,然而他眼高過頂,並不將它放在心上,雲拂一直,「噹」的一聲,卷在十三斗士老大長鞭身上,用刀一送,十三斗土老大猛感一股大力硬生托去,立足不穩,向前一衝。
玉真子嘴角泛著冷笑,借勢一拂,直取十三斗士老大「幽風」要穴,疾逾閃電,十三斗士老大先機盡逝,倉卒間來不及閃轉,幾乎被他雲佛佛中,幸好,兄弟鐵鞭勁撒,擋了開去,才免了一死,饒是如此,也不禁嚇出了身
冷汗。
羞愧交加,暴吼一聲,鐵鞭呼呼舞成一團黑光,狂風暴雨般還以顏色。
玉真子名不虛傳,冷笑一聲,身形乍展,恍如一隻蝴,周旋穿梭十三斗士凌厲掌風鞭影之中,不時駢指如戰,乘虛勁點十三斗士全身要穴,眨眼間,叮噹之聲大作,夾著雷樣喝叱之聲,玉真子以一敵十三竟毫無怯色,反而一招緊似一招,一掌緊賽一掌,氣得十三斗士怒叫沖天。
神鷹教主門下弟子靜靜佇觀,臉上都布著一片迷茫之色,各人心中對師父挑撥一甘人廝殺拚鬥大是不解。
蒼龍匆匆向神鷹教主走去,悄聲道:「師父,青鳳夢囈不已,不時呼您,大……」
神鷹教主矍然道:「你說什麼!」
蒼龍嚇了一跳,不敢再說下去,然而神色間卻掩不住一股愁苦惆悵之情。
神鷹教主神光湛湛的眸子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道:「你將她扶進房內,為師稍待就來!」
蒼龍應了一聲,扶起青鳳,緩步而去,神鷹教主疾快的瞟了金玲、綺玉一眼,面罩微動,低歎一聲,挽著手臂,轉身走向內室。
金玲清叱道:「站住!」
神鷹教主回頭,恍然道:「有何貴幹!」言來十分不耐。
金玲拖著綺玉一個箭步,疾竄過去,一面叱道:「要走先把面罩取下,讓姑娘過目,否則……」
神鷹教主淡然道:「否則怎樣!」
不知怎地,金玲芳心恨他入骨,一聲不響,雙掌疾速攻出,同時綺玉也不閒著,嬌叱一聲,揚起長劍,一連三招。
神鷹教主退了一步,並不拒敵,身形一扭,巧妙的避過兩掌三劍。
金玲銀牙一咬,美眸之中恨意一閃,提足真氣,呼呼擊去——
這兩掌威猛異常勢如排山倒海,是她單身功力所聚,並非前兩掌可比,神鷹教主頓了一頓,一掌掃出,迎將上去。
雙方凌厲大力,即將碰上,神鷹教主忽地撤回頭掌,硬生生的一個鐵板橋姿勢,雙足釘地,身軀一仰,幾觸地面。
兩股勁風呼嘯而過,神鷹教主避閃正面,卻避不開斜面,被一小股掌風震得晃了一晃,綺玉乘機疾快的抓住他面罩。
神鷹教主果然名不虛傳,就在綺玉手掌距離面孔不到三寸之時,忽地悶哼一聲,足尖釘地,一個一百八十度旋轉,像龐大陀螺,用驚人的速度避過一抓。
綺玉芳心恨極,心想好啊,看我不將面罩抓下才怪哩!她輕功極高,有心施為,如蛆附身,神鷹教主身形未
定,她玲瓏嬌軀已飛撲而下,神鷹教主心頭微凜,連退數步,沉聲道:「姑娘再不知進退,休怪敝人要對不起蒼龍神鷹了!」
語聲冷漠已極,綺玉氣得粉臉大變,咬牙切齒的叱道;「誰領你的情,姑娘才不要他管呢!」
金玲雙掌一錯,衣香飄處,一個纖巧的身影已掠至神鷹教主面前,一聲不響兩股極大掌勁脫穎而出。
綺玉長劍一收,施展紫晴神傳授「雷石掌」最末三招之中,一、二兩招,狂雨電苞似擊去。
神鷹教主目光一閃,恨情被她精奧的掌力招式怔住了,他似乎極力思索什麼,身體頓時遷滯下來。
四掌幾乎擊中他身體時,他才驚覺,百忙飄身後退,大聲道:「喂,這掌法是你爹爹蒼龍神鷹教你的嗎?」
綺玉哼道:「不是!」
神鷹教主身軀一顫,又道:「那麼誰教你的?」
綺玉冷笑道:「告訴你,一個年青男人教我的!」小妮子確定他就是越飛,以為他變心了,故意氣他一下。
神鷹教主忽大聲道:「什麼?一個男人?這是什麼意思,天下男人何其之多,難道他沒名沒姓嗎?」
綺玉恨道:「就是沒名沒姓,人家肯教姑娘,姑娘肯學難道不行麼?」
神鷹教主目射神光,掃了綺玉一眼,稜稜逼人的眼神似乎帶了很多的憤怒。
忽地,他頹喪的垂下頭來,吶吶自語道:「是啊,人家肯教她,她自家肯學,我憑什麼管她,男女感情本是渺茫不可思議的,見異思遷,人之常情,我憑什麼……」
「算了,算了……」他臉孔罩著黑紗,人們無法看清他的神情,然而以他此刻沮喪的自語,聰明的人,當可想像面罩後面,他的臉孔是一片死灰顏色:「誰肯為了一個無家無業的江湖浪蕩子,奉獻他,一生寶貴青春,光陰,宴終人散,自己何苦多加煩惱……」
他頓然若喪,自個挽著手臂,輕慢的踱著。
大殿內廝殺喝叱,兵刃相碰之聲震耳欲聾,風雲色變,然而卻絲毫沒驚動他幽暗的沉思。
金玲、綺玉停手瞧著他,不知他為何忽然作此神態。
這邊玉真子雲拂一掃,叮噹連聲,十三斗士被他以內家真力貫注的手腕雲拂,拂退數步,玉真子冷笑一聲,忽地反手一拂擊向神鷹教主。
神鷹教主低首沉思,竟未發現強敵施擊,眼見那內家真力貫注的雲拂帶著呼呼風聲,靈蛇也似疾快的就要佔他的身體,眾人不禁暗為他捏一把冷汗。
綺玉眼快,忽一劍斜攻而去。
叮噹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老遠,玉真子獰笑一聲,欺身進前,又是一拂。
眾人驚呼聲中,神鷹教主似驀然清醒過來,不及抵抗,一條左臂倏然迎上。
「碰」的一聲,他悶哼一聲,翻了觔斗。
玉真子得勢不讓,長笑一聲,揚起雲拂,舉手就是三招,招招連貫,雲拂未直,一股狂飆狂掃而去。
神鷹教主再度悶哼一聲,緩緩爬了起來,他疾快的揚起右掌,奇怪的,那一隻渾白的手掌,頃刻之間,竟呈血紅之色,映影他一身長衫火光閃閃。
玉真子大大的怔了怔,停止攻擊。
他似像起什麼可怕的事,驚叫一聲,連退數步。
玉真子等人見了神鷹教主手掌晶紅的顏色也給驚的叫出聲來,可見這一著決非偶然,內心一定有著驚人的歷史,眾人很快的感受到了,雖不言,心中已緊張得上下怦跳。
綺玉張口欲呼,卻被金玲制止。
大家一瞬不瞬的望著這驚心動魄的場面,那雁蕩掌門玉真子驚慌之態,令人發笑,可是,卻沒一人笑出聲來。
神鷹教主炯炯目光投在玉真子臉上,沉緩有力的道:「掌門人,你該知道敝人是誰了吧!」
可憐的,玉真子平日威風凜凜,一呼百應,不可一世,此刻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消逝了,彷彿驚恐過度,只知往後直退,那一隻曾經屈服十三斗士的雲拂,也掉落地上。
神鷹教主頭頂,面罩之外,隱約紅光閃閃,這確是奇跡,但眾人已經看出,這怪異的象徵,將是一種驚世駭俗的掌功即將施出。
若大的殿堂,風雲集會,卻靜悄悄地,沒有一點聲音。
玉真子門下弟子目睹師父如此狼狽,說不出是驚是恐,只感腳步沉重,寸步難移。
神鷹教主血紅手掌輕輕一揮,不見如何風聲發出,玉真子已仆倒地上,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叫呻吟,呼吸都沒有了。
一代雄威者就此死於非命,當眾人神志清醒時,玉真子門下徒兒已不知去向,想是奪門逃逸而去了。
殿內神鷹教主手掌紅光已隱,正來回踱著,從那沉重,緩慢的踱走腳步中,顯示他心中沉重如石。
他時而喃喃自語,像似發癡。
眾人都不明白,他的頭兒一神鷹教主為何突然地有了重重心事。
十三斗士抱拳一禮,退出大殿,這些粗獷的壯土明知不宜耽擱下去,步出外間,便將玉真子的死訊散佈給每一個武林中人知曉。
神鷹教主一隻左臂,彷彿轉動不靈,無力的垂下,眾人心裡都有數,適才地不曾防範之下硬對了玉真子威猛的一拂,可能就是這重重的一拂,使他的手臂受了嚴重的傷害。
蒼龍悄悄走近他身旁,將要說些什麼似的,神鷹教主忽暴燥的將他推開,並厲聲叱退眾人。
眾人見他生氣,不敢做聲,默默走散,頃刻間,大殿之內冷清清地,只剩下金玲、綺玉與他三人。
金玲用肘輕撞綺玉,綺玉會意,吶吶道:「越大哥……」
神鷹教主目光如剪,逼迫得她不敢說下去,他暗中流露痛苦的神色,冷峻的道:「姑娘別認錯人,敝人不姓越,更不敢擔當大哥兩字!」
兩位美麗的少女,腦中只覺轟地一聲,搖搖欲墮。
金玲定了定神,呼首幽幽道:「越哥哥,你不用再隱瞞我們了,為了尋找你,我們都嘗盡了苦頭,尤其是綺玉妹妹,她幾乎……」
以下的話,再說不下去,瞬間似有物塞住,只幽怨的哽咽著。
神鷹教主視同未睹,漠然道:「敝人並不姓越,姑娘請退!」此言無疑下逐客命。
綺玉哀傷的流下兩行情淚恨語道:「好,好,越大哥你變心了,我倆就死在你眼前!」
說著倆人同時抽出長劍,向頸間抹去。
神鷹教主忽大聲道:「告訴你們,我不配得到你倆的愛,你們也不值得為我而死!」
倆人停止自刎顫聲道:「越哥哥,你承認了,啊,為什麼要這樣講,難道我倆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麼!」語聲中悲切萬分,倆人哭得杜鵑啼血,如同帶雨梨花,楚楚動人,像這樣慈慧熱情的仙姝麗人,誰見都認為越飛是鐵石心腸的人?
他有點感動,但終被一股潛意志士出的錯誤念頭壓制住了,大聲說道:「你們太傻了,世上那個男人不比我強,何苦自誤青春……」
頓了一頓,冷然說道:「我不過一個流浪江湖的浪子,行蹤飄搖,居無定處,那點合上了你們的理想,去啊,去啊,去尋找授你們武的男人呀!」
倆人哭得更悲切了,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生像凝結成一團,壓在周圍,也壓在他的身上。
神鷹教主沉痛的仰天長歎,然後毅然說道:「我必須辜負你們的愛護我的好意,我自知失去一切,不配接受你們的愛,這次見面,你們依然美麗如花,有途似錦,我……我不過是一個不能信託的浪子,自出娘胎便失去雙親,此後,我決不愛任何一個女人,我將以有生之年常伴寶劍,甚至到死為止……」
金玲顫聲呼道:「越哥哥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啊……」
她清晰地感到越飛有一種深沉的悲哀,以及一種奇異的動人心弦的表情,這表情……啊,她記得以前見過,在初逢遇之時,她暗中迅速的投他一瞥,她便感到他心裡有深沉的悲哀,超出世上一切平凡的男人。
她心中的嗔恨慚消,那是因為越飛談的,不大理瞅她的態度而引起,可是他那種深沉的悲哀,使得這個冰雪聰明的女郎,明白了他乃是生出錯誤的自卑感,而不是冷落她。
但她仍淒涼的想道:「他如果仍不理我,安慰我,那麼我就離開他,離開得越遠越好,到那天涯海角,一生一世也不要再見到他……」
越飛依然默默不響,但他逐漸軟弱下來,起初他完全溺淹在自卑之海中,因此他不顧多言,更不願解釋。
但如今他有點回心轉意,心想她雖然看不起自己,不願和自己廝混去,但為了昔日一番情意,他何妨說幾句感謝的話?
於是,他毅然掀開面罩,那一張俊美絕倫的面龐一邊已被擦傷,呈現出黑青顏色,他不理倆人如何驚叫,撫著那黑青色的半邊臉頰,乾咳一聲,清理一下嗓子,然後開口說話:「這是我掉落萬丈深淵時,不慎被凸出石頭擦傷的!」
這時,他滿懷著自卑感,頓了頓欲行再言,可是,剛剛說了一個「你」字,心中情緒突然大大變化,本想誠懇地向她道謝的話,一變而為酸溜溜,有點刺激的話。
「謝謝你們還關心我……」,「但我可不值得你們關心,我不過是江湖流浪的孤兒罷了!」他故意強調自己坎坷的生世,叫他們知難而退。
金玲玉容失色,慘然地,深深地凝瞥他一眼,她覺得自己滿腔熱淚,要奪眶而出。但她勉強忍住,拉著綺玉轉身放步就走。
越飛有點憤怒地把眼光移到窗外遙遠的青山,不願意再看見她倆的背影,他時時歎息一聲,心中悲哀的想道:「我失去了往日英挺的容貌,她們當然不敢跟一個醜陋難看的男人廝混下去……金玲、綺玉……永遠別了……」
金玲、綺玉腦中一片混沌,昏昏沉沉地只顧向前走,一心一意要遠遠地離開那個薄情的,冷硬心腸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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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門外,趙飛情不自禁,倚門遙視。
情緒激動得太劇烈,以致使他倆不大能控制自己,沿著荒野的市郊山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走著。
她倆心中有著共同悲哀的思念:「越哥哥竟把自己看成這樣的女人,以為自己愛戀他的容貌,他對自己瞭解得竟是這樣渺小而可憐……」
越飛的眼光跟隨著她倆纖巧苗條的背影,忽然想道:「怎地她倆走成這個樣子,一點也不似懷著上乘武功的人,哎,你的腳提高一點啊——」
他差點兒叫了出來,因為金玲、綺玉正走到一塊凸出的石頭前,那方石頭高約兩尺,可是她們卻照舊的腳底貼地樣向前走去。
只見金玲一腳踢在石上,立刻跌倒,綺玉吃她一托,也跌倒地上,倆人雪白手臂、腿腳,全被尖削的石頭劃破了,個個流出鮮血。
越飛腦中轟的一聲,呆呆想道:「她倆怎麼這個樣子,如果不是因為和我離開而感十分痛苦,怎會連石頭也躲不開?……」
倆人跌倒山路上,忽似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就在草地上互擁著放聲大哭起來,越飛心頭大震,疾撲過去,悲切的哭聲傳進他的耳中,使得無比的心酸。
眨眼之間,已縱到倆人身旁,蹲低身軀,伸手輕板著兩人肩頭。
兩位美麗的少女,情有所鍾,想不到越飛會來理她,驚喜了一下,便更加悲哀地哭泣了。
越飛心亂如麻,腦中一連閃過幾個念頭:「她倆難道還愛著自己,瞧她心不守舍,彷彿甚是失望,哀痛、多日來,她倆可是嘗遍了苦楚,自己能忍心不顧她們?……」
「也許她倆見我面貌醜陋,失望之餘,以致?……」
他實在不敢想像,故意峻聲問道:「你們很失望不是?我已告訴你們了,我不配得到你們的愛……」
綺玉芳心大怒,暗一咬牙,挺起身來,狂奔而去,那柄長劍遺落地上,也不要了。
越飛腦中又是轟然一聲,喃喃道:「是的……是的,她們很失望,我有自知之明!」
金玲突恨聲道:「你知道什麼,胡言亂語的,把她氣走了!」
越飛一驚,吶吶道:「難道……難道你們還愛我,我那分的醜陋!」
金玲一鋌而起,毫不顧臂上、腿上傷勢,大聲道:「是的,你難看,你醜陋……」
越飛忙驚恐的掩住耳朵,狂叫道:「不要說了,走吧,走吧,你們的情人等候你們太久了,要讓他焦慮嗎!」
金玲花容失色,大聲道:「越飛,我瞭解你了,你認為男女的情愛,只在外表,這樣說來你當初心裡一點也沒愛我的誠意,你完全為了滿足內心的自卑……」
越飛拚命扯著間發,大聲叫道:「你說什麼,我何曾沒全心全意的愛你!」
金玲芳心一甜,仍大聲道:「可是,你一直把我們當做愛慕你外貌的女人!你臉雖受擦傷,失去往日的美好,然而你活著無恙,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曾想到我夜夜夢中為你而哭,為你而……」一言未了,人已委屈得大哭起來,淚水所斷線珍珠,盡數拋落。
越飛死水也似的心池,漸漸漣漪著感的波紋,雙手輕板她的肩頭,不知是激動抑是痛悔,手臂竟顫抖起來。
他欠她沒有對他的動作,便用雙手搭在她左右臂膀上,輕輕一抱,她一半身抱起來,然後自己也坐了下去,再把她搬到懷中。
「唉,金玲妹妹,請你不要哭,你把我心都哭碎了——」他硬咽地說,鼻子一酸,也流下眼淚。
他本來解釋一下,順便問她是不是看不起自己,但是這些話從何說起?尤其是話到口邊,便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想法不大合理!兩個人都陷入靜寂中,只有金玲的抽咽聲,不時打破了這令人迷惘的岑寂……
越飛默想一會,又生出考驗她是否真愛自己,於是附在她耳邊道:「我們到客店去,我要跟你細談一會好嗎?」
金玲幽道:「好的,到客店去談心,比較沒有人打擾!」
不久之後,他們已處身在客店上房,越飛躺在床上。用手撫遮著那半邊青黑的面頰,金玲則默默坐在-旁。
她似有千言萬語,但見了越飛後,又無從說起。
多麼悲哀,思念,回憶,愁傷在見了他時,也告消逝去了。
越飛存心試她對自己是否真心,有點輕狂的撫摸她的面頰,故意做出庸俗的姿態,輕薄著她,其實,暗中,他卻不放過她每一個表情。
金玲是個清白的少女,有著少女的持拘謹與情弱羞澀,然而在越飛面前卻柔馴得如羔羊。
過了一會,目睹她月容花貌,千嬌百媚,鼻聞他涼郁的少女芳香,他不唯只是試探了,而且有些須要她溫柔的慰藉。
於是,他鼓起勇氣,伸手抱住她的纖腰,用力一拔,金玲立不住腳,一個玲瓏的嬌軀向前一倒,正好被越飛抱個滿懷,面面相貼。
她忽然驚慌地閉住星眸,忍住了尖叫衝動,馴如羔羊般,連揮也不揮一下。
越飛鼻孔又吸進了不少處子芳香,他神志為之迷糊起來。
他半清半混的輕狂擁吻佳人,金玲武功本來已列入高手之林,但在這時,卻軟彈得比普通女孩子更為無力。
她腦子已一片混沌,十分的紛亂,但她早已下了決心,準備任由越飛怎樣,她不反抗,她想:「他沒有愛的枯燥生活已經渡過很久了,自己默屬於他,早晚是他的人,何必違拂他的意思!」
帶著一半自我安慰,一半憐憫的心理,不加拒絕肆意的輕薄。
男人強有力的手掌,好像帶著一股電流。撫摸溫存著她矯體,使得她顫慄不已,最隱密的心弦,也一齊動了。
她忽感窒息,但那並不難受,相反地,越飛溫潤的嘴唇,噴水也似的呼吸,使她渾然忘我。
越飛暗中驚喜不已,金玲待他的一片真情與溫柔,確不似做作的,他錯誤的觀念也改變過來。
於是,他真情激盪,衝動的解開她的胸衣鈕扣。
金玲輕微的掙扎一下,卻被越飛野蠻的用溫熱嘴唇封住她的櫻桃小口,轟的一聲,她迷糊地,顫抖地失去一切抵拒力。
她忽然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赤裸,就像剛降臨人世的那種光景,那強壯有力的手掌在她花裸開的胸上撫過,使她為之熱血沸騰,張口從呻。
越飛忽想到綺玉,於是,他狂亂麻漳了的靈魂,迅速的收了回來,疾速替金玲掩上胸裳,開口欲言,卻聽金玲低泣起來。哭聲方自入耳,他突然彈丸般的蹦跳起來,慌張無措的道:「你後悔了是不?你心裡仍然有鬼!」
他痛苦的大叫一聲,推開房門,撤足狂奔。
他太不明白少女的心情了,為了自尊,持或是欣慰,高興都會哭泣出聲,他以為金玲經不起考驗,暴露她不再愛他的隱情,於是,他自卑感重然籠罩著身心,受了刺激,一路狂奔回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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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大殿,穿入內室,卻有三個英俊少年橫擋去路,喝道:「什麼人胡亂鬧人,本教不怕責罰麼?」
他怔了一怔,沉聲道:「蒼龍、白龍、烏龍你們發瘋了麼?」
最初三人已聽出他口音像師父,但見他臉上面罩已除,不敢冒然認定,是以出口發問,語聲中已無適才那股惡意。
越飛理智一清,微一撫頰,恍然道:「徒兒退開,這付面貌,便是你等希望一睹的為師廬山真面目!」
經他如此一說,三人困惑之色除去,換上一付驚愕神情,各自恭身一禮,退開一旁,越飛問道:「青鳳無恙否?」
他強自按捺心中的沉痛,冷靜的尋問,然而,旁觀者清,三人都聽出師父語聲有著顫抖,怔了一怔,那中間一位叫「白龍」的英俊少年忙道:「她……她」他似乎有所困難,深深吸一口氣,放膽說了下去:「她神志昏迷睡夢之中一直呼喚師父老人家……」
越飛劍眉一皺忽不敢去見青鳳。
他後悔不已,悔不該忘記套上面罩,以致讓自己自卑的不敢去探視她。
轉念一想,青鳳為自己徒兒,有何可畏懼的,此念生起,他坦然多了,那一股奇異的畏念,徒然間消逝無存。
他沉隱的步入房中,房角一張床上,正躺著一位二八年華,容貌美麗的少女。
她清澄的大眼睛緊緊閉上,一張嫩白臉孔,經常樹著的紅潤丹青已失,變得十分蒼白。
他坐下床緣,輕撫著她烏細的長髮,心中十分惘帳,這個他憐愛的少女竟偷偷愛上身為師父的他,並且毫無忌憚的經常流露神色之間,他深為擔心,師徒之間是決對不容許有這種出軌的感情存在。
驀然一聲尖叫,把他思想打斷,青鳳美麗白嫩的臉上,露出恐怖的樣子,呻吟的呼道:「師父,師父,你別走啊!你不理睬我嗎?你……」
青鳳的口中咿唔作聲,伸出雙手,好像要抓住什麼似的,越飛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柔荑,只見她舒服的呻一口大氣,安然地繼續沉睡!
四下十分寂靜,除了秋風吹過桐葉的聲音外,沒有一點別的聲音。
過了一會,青鳳又尖叫著喊他,越飛面上顏色為之一變,安然緊張的回顧一周,生怕門下弟子發現。
他手被她握得很緊,換了尋常的人,恐怕掌骨已被捏碎,但他並沒有注意到,帶忐忑不安的心情瞧著房門,他終於掙脫了她的手掌,疾步而去將房掩好,加上門栓,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他心底也甚愛這嬌小美慧,楚楚可憐的青鳳,礙於倫理傳統,不敢逾越超過,只將愛意深感心裡。
他狠狠打斷迷亂的思潮,運功聚氣,為她療傷。
他呼吸漸急,臉孔漸白,青鳳卻慢慢的好轉。
不知經過多少時候,青鳳呼吸正常,美麗的面靨上已有紅潤之色,他忙舉步離開,不敢軀擱下去。
豈料,就在這個時候,青鳳忽然睜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然後坐了起來。
當她發現房中有個陌生男人,她羞怯的用被護身,急問道:「你是誰,到我房中做什!」
越飛又陷於考慮中,片刻,他到底說了:「青鳳,你不是時常想一睹師父廬山真面目嗎,此刻你所看到的,便是為師的臉孔!」
青鳳張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困惑的瞧著他,彷彿此身是否仍在夢鄉裡。越飛悲哀的轉過身去,心想;「她一定又驚愕,又失望,在她幻想中,也許把自己想像成一個俊美瀟灑的人!」他突然恨起那塊擦傷他臉孔的石塊,要是可能的話,他將把它一掌擊成粉末。
暗下,他又有點慶幸,這一來,絕了青鳳幻夢,自家也許少受些矛盾的苦楚。
他強掩心中波動,慈祥的笑道:「青鳳,你覺得好一點麼?」
青鳳清澄的眼睛片刻未移的凝睇著他,忽驚喜的呼了一聲,躍身下床,小鳥般投進他的懷裡,撒嬌似天真的問道:「師父,您為了我掀開面罩嗎?」
小妮子心思純潔,越飛本想說不是,但語到唇邊,又不好讓她失望,逐道:「早晚要讓你們看到,不如為師採取主動……」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原來青鳳小姑娘已伸出玉臂,抱著他的腰身。
他定了定神,推開她的手臂,並將她抱上床,替她蓋取被褥,笑道:「你內傷初癒,不宜走動,好好休養一會!」
青鳳笑盈盈的道:「師父,您也坐下吧,我們談天好麼!」
她發現師父年紀不大,是以感到親近得多,把那二層「師」「徒」的距離縮短不少。
越飛猶豫一會,道:「好吧,但你不許亂動!」
青鳳一聽「好」字,芳心已十分滿足,當然依他的話,倚著床欄不動,嬌笑道:「師父,您醫好我的傷麼?」
:越飛微微頷首,避開她的眼睛,道:「幸虧塞北三燕,內力不純,未傷及你內腑,否則你再也沒法見師父的面了!」
青鳳忽關心的道:「師父,您臉怎那麼蒼白,是不是為了醫療我內傷,耗神過巨!」
越飛道:「這點算得了什麼,只要你傷好了,為師就高興啦!」
青鳳欣慰的笑了笑,忽一顰黛眉,噫的一聲道:「師父,您好像心事重重嘛!」
越飛一驚,道:「你怎知道?」
青鳳羞怯的道:「我見師父眉宇帶愁,笑時十分勉強……所以……」
小妮子心竅靈巧,明察秋毫,越飛不得不承認自己懷有心事,不過他立刻編了個謊言,瞞應過去。
青鳳冰雪聰明,那裡看不出來,當下故做不知,道:「師父,您有沒有妻子!」
說著,忽覺此言太過直擋,不禁羞得滿頰湧上紅霞,低垂下螓首。
越飛一怔,道:「問這個做什,為師從不曾想到這方面,你小小年紀卻想到了!」
沉默了一會,青鳳抬起嬌臉,忽幽幽道:「萬一塞北三燕把我打死,師父,您會不會替我報仇。」
越飛道:「當然會。」
青鳳抿嘴一笑,秋水似清澄的大眼睛閃過奇異的神來,越飛是過來人,那有看不出來之理,心頭微震,忙不迭掉首他視。
青鳳整理一下雲鬢,不解的道:「師父,我常聽人家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三大不孝中無後為大,您怎不曾想到娶妻生子!」
越飛慌了一慌,乾咳一聲,定住心緒,帶著教訓的口吻道:「青鳳,你小小年紀怎麼想這些問題……」目睹青鳳深垂蛾眉,羞不可仰,不忍再加責備,心中已暗自防範著。
半晌,青鳳抗聲道:「師父老說我小小年紀,究竟我有多少呀!」
越飛幾乎笑出聲來,道:「你雖不算小了,但在師父眼裡,你永遠是小孩子!」
青鳳有點不悅,嘟著小嘴,嬌嗔道:「哼,師父也不過二十出頭……」仗著師父憐愛,嬌嗔佯怒,凡是女兒家會的,她都用上了!
越飛啼笑皆非,道:「練功人不拘年歲,達者為師,我雖年青,但名份上你們仍然須稱喚我一聲師父!」
青鳳嘟嘴嬌嗔道:「我如果另拜師祖為師,不是就變成您的師妹了嗎?」
越飛忙道:「可惜師祖不在人世,你一輩子不是要稱我師父!」
他自覺威嚴俱失,但在她面前,也不敢嬌揉做作,名份上一師一徒,然而談笑間都甚隨和。
青鳳有點生氣,輕捶被褥,道:「我就不信世上沒有輩份比您高的人,只要有,那麼有一天您要提防我呼您一聲,師兄!」
說時滿臉堅毅之色,越飛被她純真的動作逗得忍悛不已,憂慮一失,朗笑道:「嘿,好大的志氣,看來,這個師父做不長久了!」
「當然!」青鳳嬌笑出聲,露出一排編貝似潔白整齊的牙齒,道:「那時,看您好意思拉長了臉,硬做老氣橫秋之態!」她也忘了眼前年青人就是自己的師父,內傷初癒,心緒格外開朗,想到什麼就說出口來,一面還扮了個「老氣橫秋」的樣子,引得越飛發笑不已。
他心中也有個感覺,此女彷彿代表美麗的春天,接近了她,隨處可發現和煦的陽光明媚的春景,到處鳥語花香,跟她一起,方能令人找到童年時的歡暢,毫無抱謹的笑態。
青鳳拍著手歡呼道:「好啊,師父無話說了……」她竟以勝利者自居。
越飛觸情傷情,憶起初與金玲邂逅時的快樂,同甘同苦的一些日子,何等美妙,那料到這僅蕾花一現,不禁悠長的歎情一聲。
青鳳微愕,問道:「師父您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想以前的事情!」
「可以告訴我嗎?」
「往事如煙,提徒從增傷愁!」
「哼,師父老將人家當小孩看待,難道我不能替您解去傷愁嗎?」小姑娘美麗的臉上微微發紅,並有不悅之色。
「我想走了!」越飛劍眉深皺,站起身來,逕向向外走去。
青鳳呼叫兩聲,越飛兀自不覺,她以為師父不理她了,眼眶一紅,兩行清淚滑落面頰,她賭氣用被子蒙住頭,偷偷在裡面哭著。
她非常不滿,呢喃著自語道:「師父太不近人情了,聊聊以前的事情也不行了,哼……以後再不依你了……」兀自委屈的向被褥傾訴一番,昏昏睡去。
越飛走出門外,回眸一瞧,青鳳已蒙上被子,再不猶豫,吩咐門下了兩句,踏上街市。
他服裝樸素,面帶憂傷,走入一家酒客,埋首低酌,此地人品最雜,三教九流,枯燥異常,然而沒有一個人發現這落魄的平青劍客就是一代怪傑——神鷹教主。
有人竊竊私議,語聲飄傳越飛耳裡,不由為之一震。
原來他們談的都是行蹤怪異,來歷不明的殘缺怪人與那冷艷近,冠絕人寰的淡裝少女。
在神鷹教客堂裡,這倆人一直做出人迷惑的事情,尤其那淡裝少女幾乎將他的丰采盡數奪去。
酒足飯飽,懷著一顆殘缺的心情,沿著山道慢踱著。
清涼的山風,時時吹拂著衣衫,生出習習響,仲春的涼爽竟也難帶走他的鬱悒,他埋首低行,宛如一隻垂頭喪氣的瘦馬。
他承認人是善變的動物,金玲、綺玉不是變心了,自從見到他昔日英挺面貌失去之後……
他想:「我為何多尋煩惱,售後縱然民有的朋友都離我而去,我仍然是一忠心不阿的寶劍,它能讓我身心有著寄托的地方!」
他緊握著劍柄,心中有了一絲溫暖,索興抹去而上薄粉,自語道:「醜陋並不是可恥的,我居心正直,行事忠仁,仍然有許多愛護我,關心我……」
走了一程又一程,他的腳步聲很有節奏的飄忽岑寂的山林間。
驀然一聲輕吟打斷他的思潮,已驚走兩隻鳥兒。
他內功精湛,十丈之內冰花落葉,休想瞞得過他的耳目,微微一頓,即斜掠而去,這是一片濃密的山林,荒草茂生,長達三尺,怪石幽隱,寸步難行,他側耳傾聽,撥開樹枝密草,只見五丈餘外地方四條修偉的身影,畢直的站著,此刻發現草樹搖動,齊將神光炯炯的眸子投了過來。
越飛好奇心起,再向前走了兩丈。
這時,他視線能夠清晰的投在四人面上,其中一個他認識的,殘缺怪人外,尚有三個醜惡的陌生劍客。
這一位陌生劍客,各有一個驚人的特徵,便是紅鼻子,青牙齒,黑耳朵,三人年紀超過五旬,卻無半點老色,相反地,盼顧間靈敏已極。
越飛發現了,殘缺怪人的蹤跡,聯想到那冷艷迫人、冠絕人寰的淡裝少女,目光掠處,驀見怪人身下正蜷伏著一位秀長頭髮,艷體纖巧的少女,雖然找不到她的面孔,然而,她必是那淡裝少女無疑。
越飛感到困惑,不知四人在此作什。
怪人哼道:「朋友,此地沒你管閒事的餘地,是知趣的,自行退去,史本人下逐客令!」
越飛除去黑紗面罩,恢復廬山面目,是以他不認識,簡短而兇惡的驅逐他。
越飛再度打量那三位陌生劍客一眼,覺各人目光如電,氣沉神凝,知道三人各有一身出類拔萃武功,也不敢大意。拱手笑道:「尊駕別錯會,在下聞聲而來,並非故尋麻煩……」
話沒說完,怪人已不耐地揮著手,沒好氣的驅逐道:「去,去,閒話少說,走你的路吧!」
越飛臉色微變,但仍沉住氣,微微一禮,轉身就走
他不是好管閒事的人,心中雖疑,也不願多生事端。
忽然,他吃驚的回過頭來,神色間孤疑不止。
原來,當他轉身的霎那,目光一閃,忽然看見怪人一隻獨臂正搭在淡裝少女芳肩上,食中二指,扣住淡裝少女的肩上穴道,他對淡裝少女頗有好感,至少他認為她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此刻見她有難,便顧不得自找麻煩了。
那怪人目光電射,喝道:「朋友尚且癡迷不醒,不自離去,難道欲惹火焚身!」言辭咄咄逼人,兇惡已極,越飛朗聲長笑了一聲,道:「尊駕說話咄咄逼人,在下難以容忍,本想離去,也不由得改變心意,賴著不走了!」
怪人怒道:「那是你自討若吃,怪不得本人心黑手辣!」
那三位陌生劍客也齊聲說道:「朋友跟自己生命做對,可笑可愚……」
越飛劍眉一揚,笑道:「罷,罷,在下斗膽向四位高人討教武功!」
此言一出,不獨怪人怒火沖天,那三位陌生劍客也自微愕,嘿嘿冷笑道:「朋友,你太狂了,如果你知道我等何許人也,諒你也敢再多說第二句閒話,夾了尾巴就逃!」
越飛心中有氣,哂然道:「這樣就來,閣下自負名響亮,不可一世羅!」
四人不言,忽有一嬌軟柔美的聲音傳來:「好心的俠客,快別理會他們,自行走開吧!」
怪人怒叱道:「好,好,你不但不理我,反而跟作對,你太殘忍了……」
淡裝少女冷冷道:「你才殘忍呢,新手殺害我爹爹不說,還處處監視著我!哼……」
怪人眉頭連挑,終於忍住不發,朝三人示意道:「你我的事,待會解決,此刻請你們先將此人宰掉!」
三人同聲道:「希望你尊重諾言,別弄鬼計,須知我等不是愚蠢的人。」
雙方甚有嫌隙,越飛不禁怔了一怔,忖道:「怎麼搞的,看來他們並非同一路數,怎同處密林之內,難道有什麼神秘不成!」好奇心想,更不敢走了,朗聲笑道:「說實在話,在下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適才閣下出口驅逐,毫無禮貌,已犯在下禁忌,復有發現閣下欺侮一個弱女人,更是俠義中人所不容……」想起金玲、綺玉變心,離已而去,一種莫名的怨恨湧洶而出,忽暴燥起來,接道:「同時不瞞各位,在下雖平凡之極,還未將各位放在眼前!」
他這樣說,一方氣眾人出口不遜,五方滿懷怨恨之情,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須要藉著廝殺拚鬥,心情發洩出來。
三人大變,那三位陌生劍客怪叫道:「反了,反了,世上竟還有人敢在兄弟面前放肆!」
鬼叫著,目射凶光朝越飛步步進逼過來。
那紅鼻子的怪客,首先喝道:「兄弟稍待,這等蠢人,我一人打發足夠了!」
越飛怒道:「最好三人同上,在下沒時間跟你們糾纏!」他氣三人過於輕蔑於他,也引動孤傲個性,還以顏色。
那柔美悅耳宛如銀鈴的少女口音又再傳來:「喂,好心的俠客,你犯不著白送性命,快走啊!」
語聲中帶著驚人的意味,足見此女心地仁慈,不忍有人為她喪命,越飛朗笑大聲,無限憤怒,積壓怨情,皆散發笑聲中,直薄雲表,歷歷回音不絕,震得眾人頭皮發炸,驚得手腳頓停。
多少日子的抑鬱,使他的暴燥的脾氣如一桶火油,稍經點引,便狂烈的燒起來,不能自克。
三人哦的一聲,脫口道:「原來朋友也是高人奇士,兄弟倒走眼了!」
殘人手掌一拍,一聲脆響,淡裝少女一聲不響昏昏地睡去,敢情身上穴道被他制住。
殘人怪叫一聲,道:「各位請退,此人讓本人來料理!」
越飛曾與他鬥過,深知他內功修為已臻頂峰,見狀微斜半步,抱拳道:「再好不過,希望閣下手下不必留情,看看是否能奈何在下?」
殘人一聲不響,雙手握拳,猛然一翻,一股狂飆,脫穎而出,勢如排海,掌未到四處長草全然連根拔起,四散飄飛,好不驚人。
越飛微目一哼,身軀沉穩,不動分寸,倏地一指纖出。
一縷尖銳指風疾刻而去,竟然穿過為的掌風,舉直向殘人胸前要穴點去,殘人嘿的一聲,撒身後退。
他怔了一會,似乎在思想什麼。
眾人看得出來,他臉色呈現的奇異表情並非為越飛的驚人指招吃驚,而是在思想一件他久久未忘的事。
他盯越飛一眼,忽然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嘿,咱們又碰上了!」
再不敢大意,右掌方出,左掌又是連連揮出三招。
越飛笑道:「閣下記性不惡,眼力尖銳,僅憑一指,竟就認為在下,哈哈,咱們老相好,見面之下,何妨多斗兩招!」
那神奇、詭異的指風又搖搖著旋風似的穿過殘人威猛掌風。
這一手指法如此強勁奇妙,旁邊三人,為之一凜,對望一眼,眼中神色都有一絲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