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玉蓮氣忿出手,擊傷陳菁,後來從『天蠶絲羽衣』上覺出陳菁身份,不由心頭猛震,知道自己冒失一擊,已闖下了彌天大禍,一時之間,悔愧交織,興起了贖罪之心,決意退出情場競爭,讓竹哥哥和這位從未見過面的六師姊結成伴侶。這是她個人一廂情願的想法,不但沒有顧慮到她自己感情上是否負擔得了,也沒有設想一下方小竹與陳菁的意願與處境,以至日後平生許多枝節,這是後話。
陳菁竟是王玉蓮的六師姊,而且彼此素未謀面?這卻是一件令人不可想像之事?其實也沒有什麼,原來,三年前在方府喜宴之上,玄音仙子覃英發現王玉蓮任性不羈的性格,簡直就是自己幼年時的化身,不由心中喜愛,動了收徒之念,隨後又在神簫俠女李若華慫恿之下,果然便收了王玉蓮這個徒兒。玄音仙子覃英熱心好義,她收錄王玉蓮的另一個用意,乃是在暗助方家,以免方家遭了鐵心秀士曾弼情烈的魚池之殃。
她好勝的脾氣,一點不減當年,只聽王玉蓮叫了她第一聲師父,便立即下定決心,要將王玉蓮培育成為一個出頭拔萃的巾幗奇英。
她怕廬山人多意雜,反會使王玉蓮用心不專,臨時決定不回廬山,把王玉蓮帶到大洪山懸鉤峰!自己同年隨玉策仙子習藝之處定住下來。她修書武林至尊和大姐玄玄倩女羅惜素,說明了自己暫不回家的原因隨即盡極王玉蓮領悟之所能,將一身上乘絕學,傾囊傳授。
當她發覺王玉蓮的聰明靈慧竟超過她的想像之後,對王玉蓮更是愛護備至,比起她自己的兒女,猶有過之。她唯恐王玉蓮功力不足,縱有一身出奇武學,萬一遇上內功高絕的對手,仍然難免有失,乃不惜浪費『回天再造丸』,一氣給王五連服下六粒之多,使王玉蓮一蹴而打下了任督二脈,成就之高,已不在方小竹之下。
同時,這段日子裡,王玉蓮也從玄音仙子口中,得知了不少有關廬山的情形。
原來武林至尊共有六位兒女,其中玄玄倩女羅惜索所出者三男一女:
長子沈維忠,繼承沈家正宗。
次子過繼外祖妙手仁醫卜家,改姓卜,名維孝。
三子過繼岳祖『離火令主』南明一劍羅拱北,改姓羅,名維仁。
六女沈菁菁,是全家的寵兒。
玄音仙子覃英僅生一男一女:
女名芩芩,排行第四。
男排行第五,繼承其舅家香煙,改姓覃,名維愛。
按同門同輩算起來,王玉蓮應居第七,是唯一的外姓傳人,這種不世的奇緣和恩遇,大大地激發了王玉蓮的上進之心。
三年易過,江湖隱禍,已越發惡化明顯,師徒二人這時都有了思家之念,也正當王玉蓮藝業學成,需要出外歷練的時候,於是,玄音仙子覃英回了廬出,王玉蓮則返回岳陽家中,省視雙親。
王玉蓮心中舒暢,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實在太好了,一路之上,沒有她看不順眼的東西,他雖喜歡惹事,卻沒有插手的機會。不,是因為她自己心情愉快,把許多看不顯眼的事,都看得順眼了。
她唯一牽掛的,只是這三年來竹哥哥的情況如何?方家假嫂嫂後來又如何?這些問題,在她學藝時雖也不時想起,但也僅只想起而已。現在,她已有了面對這個問題的力量,因此她恨不得一步便跨回岳陽。
踏入湘境,她趕了一個通宵的夜路,晨光微曦裡,岳陽城已然遙遙在望,她熱血沸騰,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目含淚水,心中的快樂,真非筆墨所能形容。
她進入了岳陽城,直奔家門,走過方家院外時,不自覺地向門內瞄了眼,只見方家內外氣象全新,似乎在這三年之中,不但沒有遭過逆心之事,而且還有蒸蒸日上之慨,一絲寬慰的甜笑,浮現她的唇角。正待向自己家門撲去,一偏頭,忽見方府院內縱出一條人影,她仔細一看,幾乎脫門叫出聲。
原來那黑影正是方小竹,她的竹哥哥。
方小竹偏偏沒有見到她,一閃身,便向城外奔去。方小竹的倉惶之狀,立即激起了王玉蓮的好奇之心。她再不出聲招呼,暗下忖道:
「竹哥哥這般匆忙,是為了什麼呢?」
這個不羈的小野馬,好奇心一起,竟打消了回家之念,返身追蹋下去。路上,她更發現方小竹的身法奇快,功力遠勝往昔,私心既喜且慰。
但當她奔上峰頂,看到方小竹和一個天仙般的少女站在一起時,不由一陣昏眩,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總算乃師玄音仙子三年教育之功,沒有白費,眼見此情,居然能壓住心中的憤怒,沒有立即發作,只在一旁偷看。越看越氣,終究忍不住,一句冷語,驚破了方小竹和陳菁的好夢,情憤已經難堪,尤其使她心驚的,是她由『天蠶絲羽衣』上,發覺這個被她以嶄力威成重傷的情敵,更就是自己的六師姊沈菁菁。
她雖未與六位師兄妹見過面,但從恩師玄音仙子的口中.卻早已對他們每個人瞭解了一個大概,更深知由於師門威望顯赫,師兄師妹們行道江湖時,往往化名改姓,以隱瞞身份。這位化名陳菁的清麗的少女,不是六師姐沈菁還是誰呢?
她身受玄音仙子覃英成全之德,如今大恩未報,反倒先擊傷了她的愛女,這種過失就是有一萬個理由,也無法表白消罪,於是她在痛心疾首之下,便作了讓情的決定,懷著哀怨的心情,離開了她魂纏夢繞的竹哥哥。
現在,她只希望盡快回到家中,叩拜雙親之後,立即隱姓埋名,遠遁廬山,終生懺悔,以贖罪行。
她原來是一匹任性不羈的小野馬,這時頓失方向,莽撞之氣更是畢現,身形閃動之間,顯得火棘棘的。
她已經奔到峰下,再越過幾道山巒,便是平地了。經過了這陣急奔,總算消減心中不少歸結,她回頭向峰頂看了一眼,一陣傷心,如潮的淚水,濕透了衣襟。她舉袖抹乾眼角,正待繼續趕路,不意急於此時,左側不遠的樹叢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歎息。
她正氣無可出,一見有人暗中搞鬼,當時秀眉一橫,身形電射,朝那樹叢猛撲過去,口中同時嬌叱道:
「不開眼的東西,給你家姑娘滾出來!」身到掌出,恨不得把那歎息之人擊斃當場。
但見功力所至,枝飛葉濺,塵土飛揚,威勢好不驚人。可是搜視之下,卻是一無所見,她秀眉一挑,不由更是有氣。
驀地,就在她身邊,那蒼老之聲又起道:
「姑娘怎麼這般狠毒,平白無故便起了殺人之心,要不是老朽還有幾下子,豈不完了嗎?」
王玉蓮聞聲一驚,飛身疾退,舉目向前看去,只見一個臉瘦脖子長,身裁有似竹竿,穿著藍色長袍,面色清瘦的老者,正在向自己點頭微笑呢。
這位老者長相雖不太順眼,卻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尤其他那笑容,更使王玉蓮發不出強橫之氣來。不!與其說是那老人的笑容,消去了王玉蓮的怒火,不如說是王玉蓮自己的眼睛,給他自己下了警告。果不愧是玄音仙子覃英的傳人,每遇特殊情況,總能方寸不亂,認清情勢。
須然,此老者躲過自己全力一擊,已顯身手非凡,更能無聲無息的欺近自己,其功力顯然還遠在自己之上。她沒有懼怯之意,但面對這等高人,卻不能不多斟酌,慎審應付,是以目視對方,不言不動,一臉不在乎之色。
那老人見好就收,不再提起令人不快之話,笑口一開問道:
「姑娘身手不凡,武功招術,頗似我一老友路數,可是就我所知,我那老友除了自己兒女之外,並無其他傳人,此中原因,姑娘可否為老夫一道?」
聽他這種口氣,顯然還是與師門有淵源的長輩,王玉蓮不由暗自慶幸道:「還好我沒有過份冒失,否則丟人現眼不說,豈不又要闖禍了?」
但她並不立即說出師門來歷,卻反問那老人道:
「不知老前輩所說的老友是那位老前輩?」
那老人精光一閃,在王玉蓮候上掃了了一陣,似乎覺得她並不簡單,接著微微一笑道:
「我那老友,在武林中是大大的有名……只是我說出來,姑娘可別笑我自抬身價。」
王玉蓮見這老頭如此拘泥,不由甜甜一笑道:
「晚輩又不是小孩子,老前輩只要所言非虛,何必顧慮?」
那老人道:
「看姑該這副刁鑽性格,老夫越發相倍所作猜測不會有錯了。我所說的那位老友,便是當今武林至尊沈大俠的二夫人,玄音仙子覃英。不知姑娘是何時拜在她的門下的?」
王玉蓮心神一凜,暗忖道:「看樣子他說的不假!」但仍不放心地追問道:
「晚輩王玉蓮,正是恩師玄音仙子門下,請問老前輩在下如何稱呼?以便叩見。」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
「不知令師可曾告訴過姑娘,她有一位帶藝投師的師叔?」
王玉蓮早由恩師口中獲知有這麼一位師叔祖,雖未見過面,但對方一付瘦相,卻與恩師所說相符,於是不再懷疑,上前參見道:
「徒孫參見師叔祖。」
艱難的行禮下去,敢情她內心中還不願恩師有這樣一位其貌不揚的師叔,覺得這位師叔祖與恩師太不相稱了。是以行禮之際,並不十分心誠意服。那老人實受了她一禮,道:
「玉兒,你不想知道我的名號了麼。」
王玉蓮心中暗笑道:「早知道啦,剛才不過是盤問盡問你罷了。」口中答道:
「恩師時常提起,老人家姓古名克道,號稱毒手仁心是祖師一身毒功的僅有傳人,至於其他武功方面,則另有所宗。」她賣弄似的,說得甚為詳盡。
毒手仁心古克道臉上掠過一抹鬼笑,道:
「難為你記得這樣清楚……你師父近來可好?」
王玉蓮謝過毒手仁心古克道對恩師的問候之後,便沉默不再言語,因為這時,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悲哀了。毒手仁心古克道心機敏銳絕倫,且練有「測心」「制心」之術,王玉蓮微現幽怨的神色,那能逃過他的利眼?只見陰陰一笑道:
「孩子,你臉帶愁容,神思恍惚,心中顯然藏有重大心事,老夫忝為師叔祖,不能不予查問一下,你什麼困難,儘管說出來吧!」
王玉蓮這腔心事,就是面對她的恩師,也無法直陳,何況這位初次見面師叔祖?當下她堅決地道:
「多謝老人家關懷,孫兒之事,孫兒自能料理,不敢有擾老人家清神。」
毒手仁心古剋剋道臉上陰靈之色一掠而過,尚聲大笑道:
「玉兒,你若不將你的困難告訴老夫,萬一出了事情,教我這個做師叔祖如何向你師父交代呢?」
這話說得既熱誠又親切,王玉蓮不覺為之動容,螓首微垂,俏唇微掀,就要說出心中委曲。毒手仁心古克道見了暗笑道:
「憑你小丫頭,也想在老夫手掌中翻觔斗?還差得哩!」他正自暗暗得意,卻不料就在這時,王玉蓮又已改了主意,只見她面色一正,搖頭歎息道:
「我心中之言,就是在恩師面前,亦不便訴說!」
毒手仁心古克道臉色一寡,冷聲道:
「你……」「你」字剛出口,忽覺有所不妥,忖道:「此女傲骨天生,不宜用高壓手段,我怎地如此冒失?」他一念及此,竟硬生生在那木板也似的臉上,逼出幾條笑紋,冷冷的語音,也一變而為豪放道:
「你……你真是你師父的化身!」說完並用一陣莫可奈何的大笑,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王玉蓮何等靈慧,要在平時,對毒手仁心古克道這種多變的語意與神色那有察覺不出之理?
只是今天,她的一顆心,全被「情恨」佔據了,竟將毒手仁心古克道詭異的神態完全忽略過去,只覺得這位師叔祖有點神經兮兮的令人可笑而已。
毒手仁心古克道,又偷瞄了王玉蓮一眼,從隨身革囊裡,掏出一把深黃色的厚紙片,遞向王玉蓮手中道:
「你先把這十六張圖片依次看一遍,然後選出一張最滿意的來。」
這事來得好不奇特,王玉蓮越發覺得這位師叔祖神經有欠正常,當下不覺秀目呆張,遲疑地不敢伸手去接。
毒手仁心古克道眉頭一縐,道:
「你覺得老夫有點天真可笑,是不是?」此話由他口中說出,頗有攻心作用。
王玉蓮不便推拒,伸手接過那疊圖片,平攤地上,順眼看去,只見那十六張圖畫,張張拙劣得令人發噓,不但圖不成圖,畫不成畫,而且樹木竟會長在房頂上;窗戶平地而開。塗鴉一片,不值一看。她看了這些畫片,雖然想笑而沒有笑出聲音,卻暫時忘記了情恨,心情開朗了不少。毒手仁心古克道冷眼旁觀,詭笑隱現,以低沉的聲音道:
「現在,你可以開始選擇了。」語氣略策命令式。
王玉蓮神思不凝,經他一語提示,果然低頭選擇起來。她的眼光掃過一張圖片,毒手仁心古克道專心注意看她眼神的變化,他練有異相術,別人無法察覺出來的些微表情,他卻能明察秋毫。因此王玉蓮對每張圖片後的心理反應,一一都落在他的眼中。
時間一久一在王玉蓮心目中,這些圖片已不再可笑,反而覺得它們各有神妙的隱涵,尤其內中一張紅色的,對她的吸引力特別強烈,每次眼光帶過其上,便不自覺地熱血沸騰,愁憂交熾,恨意難消。接著,她理智盡明,呆滯的雙目,緊盯在那張紅色圖片上,晶瑩的淚水,如雨而下。
毒手仁心古克道更是深沉而簡潔地道:
「取出它來!」
王玉蓮毫無反抗的,伸手撿起那張圖片。毒手仁心古克道接過圖片,又從囊中選出一隻粉紅色的圓球。他囊中各色圖球甚多,敢情各有妙用。這只粉紅色的圓球,光彩艷而不鮮,但當他高羅舉齊肩時,王玉蓮的目光,卻自動地投了過去。
毒手仁心古克道一字一字地道:
「你可從圓球之內,見到你所要見到的事!」
王玉蓮原本澈如秋水的眼光,顯得渙散而迷惘,她的神智,已完全被毒手仁心古克道制住了。
這種「制心」之術,雖然厲害,但也只要定力堅強,及早警覺,既守智珠,保住一點靈明,便可不為所乘。
以王玉蓮的機警多智和一身修為,原不應著其道兒。巧就巧在王玉蓮正值柔腸百結,心神被情恨淹蔽之際,又加毒手仁心古克道這種「制心」之術,出現江湖未久,使她無從警惕防範。
數年以來,江湖上受此異術所制而被利用過的人已不知其數,只因事前事後毫無痕跡可尋,大家尚未發覺罷了。三年前的方府喜宴上,隱形手時千便因中了這種「制心」之術,莫名其妙地出手偷了四川唐家掌門人千手如來唐文彬的一很「七絕針」,插在禮堂龍鳳蠟燭之上,弄得千手即來不明不白的含冤受出。
這時王玉蓮完全陷於毒手仁心古克道邪術之中,任由毒手仁心古克道擺佈,毒手仁心古克道滿臉陰笑,心中得意非凡,只見他語音低沉有力地又道:
「快把你所見之事說給我聽!」
王玉蓮看著粉紅圓球,腦中充滿了,剛才峰頂上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說出了峰頂所見,也盡吐了內心愛恨的情感。在她訴說之際,毒手仁心古克道發掘她話中的要點,一面便思考運用之策,待王玉蓮一說完,一步一步地逼問道:
「你愛你的竹哥哥?」
「是!」
「你敬愛你的恩師玄音仙子覃英?」
「是!」
「你恨你那六師姊沈菁菁奪了你的心愛之人,卻因感懷師門大恩,願意犧牲自我,已成全於她,是不是?」
「是!」
毒手仁心古克道陰陰一笑,忽然喝道:
「你錯了!」
王玉蓮心神一震,臉上現出了痛苦之色:,
毒手仁心古克道暗示道:
「愛與恨是不可並立的,你可以說愛你的師父,但你並不能說不恨你師姐沈菁菁,因為她毀了你的幸福,倘若勉強從事,必會痛苦一生!」
王玉蓮面現傍徨,心意猶疑難決。
毒手仁心古克道忙又暗示道:
「你不能退讓,你要競爭下去,在愛與恨之間,發洩你的真感情,愛你之所愛,恨你之所恨,你就幸福了。」
王玉蓮默然頷首,接受了毒手仁心古克道的暗示。
毒手仁心古克道又加強語氣道:
「你要記住我所說的話,把它們藏在心之深處,使它們成為你永遠的意念,不要放過你所恨的人,給她痛苦,超過她給她你的!」
王玉蓮又微一頷首,臉上現出堅定強悍之色。
毒手仁心古克道點點頭,大聲道:
一年之後的今天,這個時候,你必須再回到這裡來,我有更要緊的話交待你。語音更加提高道:
「我說的話,你都要記住!記住!牢牢的記住!」
王玉蓮神色木然地又點了點頭:
毒手仁心古克道這才滿意地收起粉紅色圓球,道:
「好了,現在沒有事了。」繼而又連喝了一聲:
「醒!」
「醒!」字一落,王玉蓮眼中的迷惘之色,立即盡消,恢復了原來的光輝。在她的心中,只覺得失神了片刻,對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見是一無印象。可憐她中了邪術尚不自知,這種「制心」之術,狠毒無比,被制之人,事後一切正常,毫無所覺,但是,深藏在心底的暗示,卻隨時支配著她。由於這種暗示所造成的意念,與先天的良知不相符合,所以受制者在行為之後,又會感到悔恨。倘不能及早設法治好,則在「內在良知」,「外加意念」的矛盾的之下,更會陷於精神分裂,發瘋發狂的慘境。
王玉蓮神智一復,只微微呆了一呆,道:
「老人家的圖片,我看不懂。」
毒手仁心古克道收回圖片,笑道:
「老夫只是見你心情惡劣,才以此粗俗之畫,逗你稍釋愁思,原就沒有什麼可看的呢!」
王玉蓮笑道:
「謝謝師祖的好意,我現在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她這話原是信口應答,誰知說完之後,竟果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而發誓不與方小竹再見的決心也有了動搖的跡象。
毒手仁心古克道和顏悅色的道:
「這樣,老夫就放心了!」
王玉蓮誠懇地道:
「寒舍就在岳陽城中,敢請師叔祖駕臨小居,也好讓孫兒略盡孝心。」
毒手仁心古克這巧遇王玉蓮,做下手腳,已感心滿意足,那還願意多事勾留,徙招麻煩,當下只笑了一笑道:
「老夫另有要事待理,以後有空再來看你。」說罷,身形暴起,一陣微風過去,人便失去了蹤影。
王玉蓮呆立片刻,想起不久前頂上的那幕情海波瀾,心中忽感有所不釋,默忖道:「我悄然離開峰頂之後,不知竹哥哥與六師姊沈菁作何想法?倘若他們把我的退讓,只視為理所當然之事,那我這樣做法,豈不太不值得了嗎?」
可憐她,純潔的心田被人撒下邪惡種子,尚渾然無覺,她自我犧牲的意念雖仍存在,卻已不若初時的堅定不移了。茫茫然舉手理了一下披散的秀髮,緩舉蓮步,拖著沉重的身子,向岳陽方面走去。忽然身後傳來急促的呼聲:
「蓮妹妹慢走,我有話和你說。」
王玉蓮聞聲已知其人,略微一怔,忖道:「哼,你現在才來找我!」身形疾遂,頭也不回,繼續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