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但她忍耐了。

    小不忍,亂大謀,不能為了路人的閒言閒語,影響了她所擔的任務。

    她又轉過臉來,不慌不忙的朝前走。

    可惜這個時候還沒發明香煙,要是能夠夾根香煙在手,豈不更加符合太妹的身份。

    街道轉角處,近頭碰見兩名漢子,笑嘻嘻地衝著蕭嬙走來。

    蕭嬙並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認識蕭嬙。

    其中一個,滿面笑容道:「哨!這不是蕭嬙蕭姑娘嗎?」

    「不錯,我正是蕭嬙。」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會功夫,沒想到我們竟在這裡遇上了。」

    蕭嬙轉動靈活的眸子,朝他臉上掃了兩掃,詫道:「奇怪,我不認識你呀,找我幹嘛?」

    那人道:「不是小的尋找姑娘,而是奉我家主人之命,正在到處查訪姑娘的芳蹤。」

    「你家主人又是誰呢?」

    「黃金——黃大財主。」

    「黃金?」蕭嬙又驚又喜。

    「正是。」

    哇塞!這下未免太巧了。

    蕭嬙已經準備好了「安排香餌吊金驚」的步驟,正要尋找黃金時,沒有想到黃金也在派人到處找她。

    正點!既然黃金這個老凱子也有此心,看來今晚的計劃,算是完成一半了。

    別看蕭嬙現在還是個「幼齒」,她卻很能善於運用對方的心理,故作不解道:「這就奇怪了,你家主人會有什麼事情找我呢?」

    「因為……」

    「說呀!」蕭嬙催促道:「什麼事情不好開口呢?」

    那人紅著臉,吞吞吐吐地道:「因為我家主人對姑娘一見傾心,茶不思,飯不想,恨不得馬上跟你上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啪!一個「順風」(耳光)摑在了他的臉上。

    打他的人是蕭嬙。

    蕭嬙粉臉含怒,叱道:「虧你長了一張人的嘴巴,怎麼不說人話。」

    「是,小的該死!」

    蕭嬙愈說愈有氣:「你將你家姑娘當成什麼樣人看待了?實斗裡的綠燈戶?還是西門町『落翅仔』?」

    「是!是!小的說錯話了,小的該打!」

    說打就打,這次不用蕭嬙動手了,左右開弓,劈哩叭啦,自己打了自己一陣耳光。

    哇塞!臉都快要打腫了!

    蕭嬙噗噗一笑,被他的滑稽像逗樂了。

    千金難買一笑——這句話的確有點道理。

    至少,那個自摑耳光的大笨蛋,對於這句話有了貼身的體驗。

    蕭嬙的轉嗔為喜,使他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蕭嬙仍舊帶著三分佯怒:「你要將話說清楚,究竟為了什麼事情,你家主人命令你們到處找我?」

    那人一臉驢像道:「我家主人仰慕姑娘的風采,想要和你做個朋友,以償心願。」

    「嗯,這還像句人話。」

    那人臉色一喜道:「聽姑娘口氣,你是答應了。」

    蕭嬙點頭道:「答是答應,但是我想知道,你家主人想和本姑娘做那種層次的朋友呢?」

    那人神情一楞:「朋友就是朋友,還有層次上的分別呀?」

    「當然,有普通朋友,親蜜朋友,其中的差別,大得很哩!」

    另一個插口道:「乖!還有專門上床的朋友,這點非常重要。」

    啪!一個「順風」(耳光),摑在了他的臉上。

    打他的人,當然還是蕭嬙。

    他們真是一對難兄難弟,一個挨了耳光,另一個如果不挨,好像有點難過。

    蕭嬙叱道:「不准再說髒話,當心我讓你們趴在地上到處找牙!」

    哇塞!有夠「恰」(凶)。

    兩人連聲稱「是」,不敢頂撞。

    他們己被蕭嬙的氣勢壓倒,只能以低姿態應對。

    蕭嬙又道:「快說,老凱子現在哪裡?」

    「老凱子?」

    兩人愕然相對。

    蕭嬙急忙改口道:「不!我是說你家主人,現在人在何處?」

    其中一人道:「我家主人正在府中恭候姑娘,只要芳駕肯去,我家主人定會將你當作貴賓看待。」

    蕭嬙雙眼一瞪:「放屁,竟想讓我自動送上門去?」

    「不,是我家主人誠意邀請。」

    「那也不行,看來這個老凱子一點都不尊重女權,我不去。」

    另外一個慌不迭的道:「那要怎樣姑娘才肯前去呢?難道需要安排樂隊相迎?」

    蕭嬙沒好氣的道:「你說樂隊相迎,就是安排好了皇宮裡的御林軍排隊相迎,我也沒有興趣。」

    聽了此話,兩人的面孔頓時拉得要比驢臉還長。

    蕭伸手朝前一指:「前面就是大廟口,看到了沒有?」

    兩人同時應聲:「看到了。」

    蕭嬙道:「叫你們主人趕來這裡見我,半個時辰為限,要來就來,不來拉倒!」

    哇塞!蕭嬙將姑娘家的派頭擺得十足。

    似乎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凡是男女間的約會,十個馬子九個愛拿翹,剩下的一個,準是沒人要的醜八怪!

    蕭嬙可是非常懂得道門訣竅,而且運用得十分恰當。

    這也正是三十六計中的一計——「欲擒故縱」。

    黃金派來的兩名手下,慌不迭的奔回報告去了。

    蕭嬙心裡十分高興,她有把握,色迷心竅的老凱子,今晚一定會掉在她所設的陷網之中。

    她仍踏著悠閒的步子,來到大廟口。

    大廟口是個龍蛇雜混的地方,小吃攤、夜市、雜耍、看相的、賣藥的……樣樣都有。

    透過人群,蕭嬙首先發現了朱貝戎。

    接著,她也看到了古人俞和巴岱。

    他們三人分據三個方向,若無其事的夾在人群中走動,並且互相不打招呼,看來倒是裝得很像。

    暗中「讓花」本該如此,不然會將凱子嚇跑,今晚的計劃恐怕就要泡湯了。

    看到這種情形,蕭嬙的心情更加穩定了。

    她不能太過低估黃金,有人「護鴕」,接應,可以免去她的後顧之憂。

    對於這種「吊凱子」的手法,蕭嬙還是生平第一遭,但是憑著她的機伶、黠慧,相信她是可以應付自如的。

    一個熟悉的影子,頓時映入了蕭嬙眼中。

    正是黃金。

    哇塞!來得好快呀!

    這也正是色迷心竅的緣故,若是為了別的事情,一定不會這麼快就會趕來。

    黃金忙得好像奔喪,但卻滿臉笑容,一口氣跑到了蕭嬙的面前。

    「蕭姑娘好,能夠蒙你召見,是我黃金最大的光榮。」

    「召見?」

    黃金點了點頭。

    蕭嬙道:「你將我當成誰了?真命天子?還是皇后娘娘,我有資格召見你黃大財主嗎?」

    黃金忙道:「有有有,能夠得到美人垂青,皇帝召見又能算得了什麼?」

    蕭嬙帶笑道:「哇嚏!好甜的嘴巴,聽得人暈淘淘,快要跌倒了。」

    聽到蕭嬙的誇讚,黃金混身骨頭都快酥了。

    蕭嬙沒有跌倒,他卻差點跌了個四仰八叉。

    黃金嬉皮笑臉道:「不瞞你說,今晚是我平生第一次和馬子約會,尤其是像你這樣一個馬子,心中的高興,實在無法形容。」

    蕭嬙將臉一寒,嗔道:「什麼『馬子』不『馬子』,我不喜歡這樣的稱呼!」

    黃金一楞:「你喜歡怎樣稱呼?Miss蕭,行嗎?」

    「放屁!我又不是洋妞。」

    「那我應該稱呼什麼?」

    「姑娘。」

    黃金慌不迭的點頭:「是是是,蕭姑娘,請你千萬不要生氣,以後我會記住就是。」

    蕭嬙道:「但我不能不氣,因為你在撒謊!」

    「撒謊?」

    「嗯,剛才你說:今晚你是頭一次跟女人約會?」

    「是呀。」

    蕭嬙故意將臉繃得更緊,駁道:「那你的太太呢?難道她是男的?」

    黃金將頭一陣連搖:「我又不是『玻璃圈』的朋友,亂搞同性戀,怎會娶個男人當老婆嘛!」

    蕭嬙道:「那就得了,難道你們結婚之前,從來沒有過約會?」

    黃金道:「沒有,我敢發誓,如果有,我就是尼姑養的。」

    蕭嬙噗噗一笑道:「如果閣下真是尼姑養的,那就應該再找一個和尚爸爸才對。」

    黃金一陣乾笑道:「蕭姑娘,你在取笑我了!」

    蕭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呢!為什麼婚前從未有過約會?」

    黃金道:「因為我跟她不是自由戀愛,而是指腹為婚,直到上床的時候,我才看清楚她的面孔。」

    蕭嬙嗔道:「什麼『上床』不『上床』,你又說粗話了!」

    黃金猛朝臉上摑了一個耳光,「該死!蕭姑娘罰我,算我給你陪罪。」

    蕭嬙道:「罰你請我喝酒。」

    「喝酒?」黃金喜出望外。

    敢情,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馬子喝了酒,自會造成許多讓他揩油的機會。

    蕭嬙點頭:「我還愛吃洋澄湖的大閘蟹,只是價錢太貴,怕你捨不得!」

    黃金一口答應。

    他都快要樂歪了,只要蕭嬙真的陪他喝酒,哪說想吃幾隻閘蟹,就是想吃龍肝鳳膽,只要買得到,他也不會吝嗇金錢。

    前面不遠就是一家海鮮店,黃金高高興興地帶著蕭嬙進入,除了大閘蟹,他還點了蚵仔卷、緘水蝦,這些菜都是「搬火山」(喝酒)的最好搭配。

    飛杯把盞,觥箸交錯,黃金喝得好不開心。

    蕭嬙陪他「搬火山」當然是件好事,他卻並不希望蕭嬙喝得太多。

    更不能讓她喝瞬。

    帶有幾分醉意的馬子,神態舉止都是非常動人的,一旦真的醉了,變成睡美人,豈不掃興。

    尤其是黃金存有擺平蕭媸的念頭,當然更不能對她猛灌黃湯。

    蕭嬙沒有這種顧慮,左一杯,右一杯,只顧慇勤勸酒,並且施出種種嫵媚手段,逼得黃金無法推辭。

    一壺光了,又換一壺,喝個沒完沒了。

    蕭嬙沒醉,黃金反倒快要醉了。

    不過,黃金倒是人間少有的海量,雖然面孔紅得好像關公,舌頭也大了,醉熊惺忪,流露無遺,但卻沒有真的醉倒。

    喝完最後一杯酒,蕭嬙還要再添時,黃金立刻阻止了。

    「蕭姑娘!」他大著舌頭道:「到此為止,再喝我就要醉了。」

    聽!知道自己要醉的人,充份證明他還沒醉。

    真正喝醉了的人,一定不會承認他已喝醉,還要再喝。

    這是醉鬼的通病,很少會有例外。

    蕭嬙點頭道:「也好,今晚還有餘興哩!如果真的醉倒,那就沒戲唱了。」

    黃金喜道:「對對對!酒後若無餘興,該是多麼遺憾,不知蕭姑娘心裡可有安排?」

    「你願聽我安排嗎?」

    「當然,只要你同意,替你洗腳倒尿盆,我都非常願意。」

    蕭嬙嫣然一笑道:「那倒不敢有勞大駕,我只希望你能陪我『鬧海』」。

    不知是驚是喜,黃金的身子猛地一震:「鬧海?」

    「嗯。」

    黃金瞇著一雙色眼,朝她臉上掃了一陣:「蕭姑娘,是你說錯話了?還是我的耳朵有了毛病?」

    蕭嬙道:「我沒說錯話,你的耳朵也沒毛病,如果沒聽清楚,我再詳加解釋:『鬧海』是『江湖春典』(黑話),意思就是洗澡,你該明白了罷!」

    黃金用手指了指蕭嬙,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一同『鬧海』?」

    「正是!」

    「哇塞!那不是變成鴛鴦戲水了嘛?」黃金的嘴巴都快笑歪了。

    蕭嬙詭笑道:「不錯,要是你沒興趣,算我沒說好了。」

    黃金心頭大急,恨不得跪在地上叫娘。

    他的味口已被蕭嬙吊足了,現在如果來個「收回成命」,等於是要了他的半條老命。

    同時他也非常感動,感動得簡直想哭。

    「蕭姑娘!」他道:「最難消受美人恩,承蒙你的垂青,是我前生修來的福氣,我怎會沒有興趣嘛。」

    蕭嬙道:「那就廢話少說了,跟我來。」

    「是是是。」

    黃金樂透了,要比得中六合彩還要高興。

    蕭嬙像匹識途老馬,將黃金帶到一家三溫暖浴室門口。

    這家浴室名喚「九龍湯」,方圓百里之內首屈一指,設備豪華,而且附有溫泉,是處供人恢復疲勞的好所在,生意非常興隆。

    醉翁之意不在酒,黃金當然不是為了恢復疲勞而來的,他是存有邪念,要和蕭嬙先來一次鴛鴦戲水,然後再將她徹底擺平。

    蕭嬙也不是真的要洗澡,而是她有她的想法。

    乾脆說,他們是各懷鬼胎,各有各的算盤。

    在服務人員帶領下,他們手牽手走進了一間單獨的套房。

    哇塞!他們表現得相當自然,儼然情侶模樣。

    其實,蕭嬙心中有著一百二十萬個不甘心,只能說是避免黃金起疑,暫時委曲一下而已。

    套房內有單獨的溫泉浴室,池內熱氣氤氳,人若泡在裡面,一定非常舒服。

    黃金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過,面對青春玉女般的蕭嬙,好像使他感覺到,自己也跟著年輕了許多。

    敢情,像這樣飛來的艷福,不論是誰碰上,都會高興得心花怒放,忘了他是老幾。

    也許是太過高興了,黃金一直賊眼轅轅,視線沒有離開過蕭嬙的臉蛋。

    蕭嬙佯嗔道:「看什麼,我的臉上有花呀?」

    黃金賊禿禿地道:「不錯,是有花,就像是一朵剛開放的海棠花,好看極了。」

    蕭嬙笑叱道:「不許看,當心將你的眼珠挖出來餵狗。」

    黃金道:「哇塞!這樣凶呀,只是看看而已,有什麼關係?」

    蕭嬙杏眼一瞪:「不許看就是不許看,沒有什麼理由好講。」

    她所擺出的樣子雖然很「恰」(凶),然而愈是這樣,黃金也就愈發高興。

    似乎他很懂得馬子的心理,這不是真的凶,而是一種嬌態。

    黃金是個非常懂得欣賞女兒嬌態的人,只有不解風情的大笨蛋,才會對它產生厭惡。

    但是,他對蕭嬙的故意耍刁卻又必須欠就,慌不迭的帶笑道:「好好好,我不看,但是我要……」

    「你要幹什麼?」

    「嘻嘻嘻,我要……」

    下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用行動表示出了他的心意。

    哇嚏!他竟擺出了「餓虎吃羊」的姿態,猛的一下撲向蕭嬙。

    他想揪住蕭嬙,將她的嬌卿擁在懷中,上下其手,來個亂摸一通。

    縱然摸不到,至少也要「打打白兒」(親親嘴)。

    可惜他沒如願,蕭嬙滑溜得像條魚,一下子從他腋下溜過,害他落空,差點收了個狗啃呢。

    蕭嬙笑了,笑得好不開心。

    黃金卻是哭喪著臉,好像死了爸爸。

    「蕭姑娘,你……」

    蕭嬙帶叱道:「我怎麼啦?是你太性急了。」

    「我太性急了?」

    「嗯,還沒陪我『鬧海』(洗澡)嘿!你就想得寸進尺,在我身上亂揩油,不是太性急是什麼?」

    黃金聽得骨頭髮酥,帶笑道:「對對對,現在我們就來鴛鴦戲水,等我洗掉了身上的汗臭,再和你……」

    蕭嬙急道:「不許再往下說,那種事情只能做,不能放在口上亂嚷嚷。」

    「對對對,說出口來,就沒味道了。」

    蕭嬙又道:「明白就好,還不脫掉你身上的『葉子』(衣服),跳進沙內泡泡。」

    「你呢?」

    「你先下池,我會很快下來陪你。」

    「得令!」

    黃金毫不猶豫地脫光衣服,嚇得蕭嬙摀住眼睛,不敢看。

    馬子假裝害羞,應該也算是一種嬌態。

    黃金現在無暇理會這些,立刻插進浴室,喀嘔一聲,跳進池中。

    當他想到蕭嬙馬上也會脫光身子,清潔溜溜地跳進池內陪他共浴,高興地簡直快要暈倒了。

    啊!那一定是非常令人心爽的事。

    隔著衣服,他已看出蕭嬙苗條的身段,尤其是胸前一對挺聳的乳峰。

    哇嘛!「好海的一對福壽」(好大的一對奶子)。

    蕭嬙的玲瓏胴體,已經幻現在黃金的腦海,愈想愈有趣,愈想愈開心……幻象終歸是幻象,但是,這個幻象很快就會變成實體,赤裸裸呈現在他的眼前,讓他擁抱,陪他共浴。

    啊!太正點了!

    想到高興處,黃金情不自禁地哼出了流行歌曲,今天多美好。

    的確,今晚實在是個非常美好的日子!

    黃金邊上飛來艷福,怎麼還能不算幸運呢?

    好像這首歌曲是專門為他而做的,故而唱得特別起勁,一遍、兩邊,三遍……

    唱著著唱著,黃金突然停止。

    奇怪!臥房內竟然毫無動靜!

    蕭嬙曾經說過,很快就會進來陪他「鬧海」(洗澡),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怎的仍舊不見蹤影呢?

    或許馬子們生性如此,做事總是慢吞吞,脫光衣服自然也是如此。

    不對,性子再慢也該有個限度,絕不應該耽擱這樣久的時間!

    黃金心中起疑,出聲叫喚:「蕭姑娘……」

    「………」沒有回應。

    再將嗓門拉高:「蕭姑娘,你在外面做什麼,怎麼不進來陪我呢?」

    「…………」

    外面依舊鴉雀無聲。

    黃金愈想愈不妙,嘩啦一聲從池子裡面跳出,三步兩步,一頭衝進臥房。

    房內空空如也,哪裡還有蕭嬙的影子?

    不僅見不到蕭嬙,甚至連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包括內褲汗衫,也沒留下一件。

    黃金急得想吐血,一跤摔倒地上。

    現在想通了,他被蕭嬙耍得好慘!

    混身「葉子」(衣服)一件不剩,倒也算不得什麼,讓他心痛的是,栓在褲帶上的那塊玉珮!

    急怒攻心之下,黃金恨不得奪門而出,去追蕭嬙。

    可是剛剛走到門口,他又自動退了回來。

    夭壽!蕭嬙不該拿走了他的混身衣服,光著屁股怎能跑到街上追人!

    不久前的一團高興,現已完全化成泡影,氣得黃金一跤跌在地上,臉色鐵青,直翻白眼。

    朱貝戎、古人俞、巴岱三人聯手「設舵」(保護),眼見四路,耳聽八方,隨在蕭嬙身後,一口氣跑到了土地廟中。

    那座破廟,就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地方。

    蕭嬙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內心中充滿喜悅,立刻將到手的玉珮,呈現在眾人面前。

    哇塞,好晶瑩的光澤啊!

    但是,古人俞卻對蕭嬙帶來的那些男人衣服,感到厭惡。

    「蕭嬙!」他這:「莫非你吃錯藥了,竟將老凱子的髒內褲、臭襪子全都抱來,也不怕,髒了你的玉手。」

    蕭嬙聳了聳肩膀:「沒法度,這是為了安全呀。」

    「為了安全?」

    「嗯!東西既然到手,就要盡快『蹺』離現場,你說對不對?」

    「對!」

    「那種情況之前,最怕的是什麼?」

    「最怕老凱子發現後,立刻就追。」

    「你能保證老凱子不會很快發現嗎?」

    古人俞將頭搖得好像貨郎鼓:「不能保證。」

    蕭嬙得意的道:「所以我們不能忽視掉這個危機,所以我就順手牽羊,拿光了他的衣服。」

    巴岱高興地大叫道:「正點,這樣一來,縱然老凱子當時發覺,他也追趕不成了。」

    古人俞笑道:「的確追不成了,光著屁股追馬子,怕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巴岱道:「但也有夠夭壽,蕭嬙,這一手怪招真是缺德帶冒煙,老凱子定會被你氣瘋。」

    蕭嬙帶笑道:「氣瘋不氣瘋,那是他家事,反正東西已經到手了,你們應該為我慶賀。」

    古人俞的小眼珠一轉,忙道,「慢著,老凱子不能光著屁股追馬子,那只是暫時的情況,他有了『葉子』(衣服)後,他肯善罷甘休嗎?」

    蕭嬙緊張道:「小不點,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古人俞道:「我的意思是:危機尚未消除,千萬大意不得。」

    「那該怎辦?」

    古人俞雙手一攤道:「涼拌!」

    朱貝戎插口道:「小不點,什麼『涼拌』不『涼,拌』,現在不是你說這種話的時候。」

    巴岱附和道:「對,你不該抱著幸災樂禍態度,應該出個點子化解危機才對。」

    古人俞將眼一瞪:「你他媽的牛奶,還不是照樣只說風涼話,為何你不動點子,偏偏依賴我。」

    巴岱立刻道:「我的腦筋不夠靈活,想出來的全是餿點子,你比我強多了。」

    古人俞道:「碰到這種事情,我也沒咒好念。」

    突聽朱貝戎大聲道:「他媽的牛奶,你們兩個『雜碎』(沒用的東西),別盡在這裡耍嘴皮子,都到門外去,給我『插旗』(把風)。」

    古人俞和巴岱互看了一眼,全都露出了一臉癟像。

    蕭嬙詫道:「插旗,能管用嗎?」

    朱貝戎道:「當然有用,如果老凱子真的找上門來,至少我們可以提早發覺,也好帶著著玉珮『蹺舵』(逃走)。」

    蕭嬙點頭道:「嗯,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絕對不能讓它飛掉。」

    在朱貝戎的催促下,古人俞和巴岱只好帶著一肚子的悶氣,跑到門外「插旗」去了。

    朱貝戎又道:「蕭嬙,你曾說過,這塊玉珮至少可直兩三萬兩銀子,是真的嗎?」

    蕭嬙點頭道:「不錯,但是如果拿到『富貴窯』(當鋪)去『上架』(典當),就值這麼多了。」

    朱貝戎詫道:「我不懂,為何不將玉珮賣到古董店,卻要拿去『富貴窯』?」

    蕭嬙嗔道:「真笨!玉珮乃是稀世之寶,不能輕易曝光,這個道理你都不懂麼?」

    朱貝戎道:「我懂,但若拿去『富貴窯』,又該怎麼說,難道那就不算曝光嗎?」

    蕭嬙道:「當然也算曝光,但是情形不同。」

    「有什麼不同?」

    「萬盛當鋪的老朝奉跟我熟悉,只要是我拿去的東西,他都不會考慮來源問題。」

    朱貝戎喜道:「正點,那就由你拿去『上架』罷,換成銀子,好派用場。」

    蕭嬙正色道:「我先問你,你準備如何處理這些錢財?」

    朱貝戎道:「首先要建立一座永久的『窯口』(窩),這是我們的根本。」

    「然後再慢慢擴充,分堂、分鴕,成為江湖上最龐大的幫派。」

    蕭嬙張大了眼睛,罵道:「哇塞!你的雄心倒是不小,真的準備大幹特幹了。」

    「應該說大偷特偷!」

    「看你說得有多難聽。」

    朱貝戎道:「這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偷上癮了,想要收山,都很困難。」

    蕭嬙搖了搖頭,苦笑道:「要是按照你的目標辦事,光憑這塊玉珮,錢是不夠用呀。」

    朱貝戎道:「所以必須繼續地大幹下去,不能手軟,不能洩氣。」

    蕭嬙道:「找到下手的對象了沒有?」

    朱貝戎點頭道:「已經『踩過盤了』(打探過了),算是杭城的一名富豪。」

    「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晚上,大家仍在這裡會合。」

    「還是這個老地方呀?」

    「沒法度,正式『窯口』還未建立之前,只好再用這個臨時基地。」

    蕭嬙朝外吆喝道:「小不點,巴岱,你們統統進來。」

    人影一晃,古人俞和巴岱同時進了廟堂。

    蕭嬙接著道:「有什麼動靜沒有?」

    古人俞道:「沒有,連個過路的鬼影子都沒見到。」

    巴岱忙道:「有,我卻看到一隻黃鼠狼,颼!眨眼功夫,它就不見了。」

    蕭嬙眼一瞇,巴岱不說了。

    朱貝戎道:「現在我們全『閃』(走),明天晚上再在這裡集合,預祝我們一切順利,成功!」

    四人離開土地廟時,月亮正好當空。

    這是一個令人陶醉的夜晚,但對老凱子黃金來講,卻是一個令他心痛的夜晚。

    他連蕭嬙的騷味都沒聞到,平白丟失了價值連城的玉珮,你說讓他心痛不心痛?

《玄天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