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劍雖然稍有失神,以他一身功力來說,也不應該做來人輕易得手,但事實上他現在落在了人家手中。
來人身手之快,不言可喻。
白劍先是一震,繼而,不免又是一愕。
原來,來人雖然扣住了他的腕脈,但並未運功吐氣,他僅可掙脫他的五指。
白劍此時心裡,也就泰然下來,注目向來人望去,只見來人,除了一雙精光炯炯的神目露出以外,全身都裹在一套緊身黑色衣裳之內,莫辨男女老幼。
來人見白劍未加反抗,忽然鬆手一笑道:「朋友,你得鎮定!」
白劍道:「但朋友你,卻未免大冒險了。」那人一笑道:」有心一試耳,朋友的膽識功力,在下仰慕之至……」
白劍訕訕地截口道:「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朋友,你難道沒有看見剛才在下的狼狽之狀!」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可知剛才那二人是誰?」
白劍微一皺眉,道:「這……在下倒是不識得他們。」
那人道:「雪山四怪之中的翁三同與趙燕燕,當今之世,能和他們走個平手的人,已是不多,你能以一敵二,雖敗猶榮……」
白劍輕歎一聲,道:「但和朋友你比起來,可就差得太遠了。」那人哂然一笑道:「朋友,你可看走眼了,在下這不登大雅之堂的輕功暗器,真要堂堂正正與雪山四怪動手,他們任何一人都能舉手之間,要了在下的命。」
白劍見那人豪邁坦誠,一開口就洩了自己的底,看來倒真是一個可交的朋友,但同時也激起了他的警黨性,而對之深戒戒心。
回想自己與陳家兄妹訂交的往事來,他真懷疑,這可能又是同一種手段的翻版。
他闇然笑了一聲,忖道:「好!咱們走著瞧吧!」他原不是多疑猜忌之人,只因痛定思痛之餘,他不能不有所戒備。
白劍心念一掠而過,朗笑一聲,道:「朋友不用大自謙了,兩老怪望風而逃,豈是事出偶然。」那人笑了一笑道:「在下名叫田中玉,敢問朋友……」索性岔開了話題。
白劍神色不動地,又替自己現在這容顏起了一個偽名,道:「在下姓呂,草字蓬飛……」
驀地,深谷之內,有一聲輕嘯傳來……田中玉一拉白劍道:「此處非談話之地,呂兄可願前往小弟寄身之處,作一暢談?」
白劍心中打定主意,就是龍潭龍穴,他也不甘示弱,當下點頭一笑道:「固所願也,田兄請!」田中玉飄身而起道:「小弟有悟,前面帶路了。」
白劍隨在田中玉身後疾掠而行,那田中玉一身輕身功夫,確實高妙已極,白劍展開一身所學,竟無法趕過他的肩頭。
東方露出了曙光。
田中玉帶著白劍進入一座莽林之中,兩人在莽林之中,又足足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前面現出一片沼澤之地。
田中玉指沼澤之中幾塊兀立巨石道:「那幾塊巨石之下,就是小弟棲身之處。」
白劍極盡目力望去,只見那幾塊巨石,離自己現在立身之處,約有百數十丈遠,沼澤之中飄浮著一層薄霧,那幾塊巨石,隱約其中,難窺實貌,忍不住道:「那巨石之下,能住人麼?」田中王道:「豈止可以住人,你過去一看,便知那裡別有天地。」
白劍仔細打量了一下沼澤情形,只見那麼寬廣的一片沼澤中,除了一些草水之外,便是冒氣不止的水泡,別無藉以落腳之處。
沼澤中,是否有浮泥,更不得而知。
白劍自忖提足一口丹田真氣,施展草上飛輕身功夫,百十丈左右,尚可飛越,但目前距離卻正超出他能力範圍之外。
他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道:「不知途中可有落腳換氣之處?」田中玉道:「這片冶澤,儘是無底浮泥,沒有可資落腳換氣之處。」
白劍赦然道:「田兄輕身功夫獨步天下,但在望塵莫及……」
田中玉微微一笑道:「如論真實功力,除非飛仙一流人物外,只宿無人能夠飛渡,不過小弟別有妙法,呂兄請拭自以觀。」言罷,走到一顆枯樹下面,從樹身之內,取出二隻木墩,靠在一株老年樹根之上道:「這就是小弟飛越這片沼澤之地上的無上妙物,你看看,可識得其奧秘?」
白劍仔細打量了那木墩一眼,左看是一段木頭,右看也是一段木頭,簡直看不出絲毫異狀,他又俯身提了一下那木墩,雖覺這木墩的重量,有異尋常木頭,但也無法據以判斷它的用途,搖頭一笑道:「小弟愚味,難測奧妙,尚望田兄指教。」田中玉微微一笑,踏步站在一隻木墩之上,道:「請呂兄細看小弟使用這木墩便知端的……」頓了一頓,又補充道:
「呂兄使用這木墩之時,下壓之力,必須在五百斤左右,過與不及,此木墩都難發揮妙用。」
接著,只見他站在木墩之上,雙膝並擺,向下一頓,只聽那木墩之內發出一聲脆音,隨見那本墩忽的從地上直射而起,把田中玉像一隻弩箭一樣,射入半空之中。
田中玉升到最高處,人已到了沼澤中心六七十丈處,只見他雙臂齊振,施展「大鵬展翅」之式,人便由高而低,斜飄而下,落到遙遠的一塊大石之上。同時,那只木墩卻掉入沼澤之中。
消失不見。
白劍恍然而悟,原來這木墩之內沒有巧妙機關,受大力壓迫之下,便會發生一種反彈之力,把入送入空中,彌補了不足的功力。
白劍驚佩已極,對那田中玉不但懷疑更重,而且更產生了一種好奇之念,跨步上那木墩,如法炮製,也到達了彼處。
白劍人向那大石之上一落,只見大石之下,有一座精巧的木屋,木屋四周繽紛繁花,燦爛奪目.好一處沼中綠州,世外桃園。
「呂兄,小弟恭迎大俠!」
田中玉抱拳含笑,立在木屋之前。
白劍讚歎一聲,飛身下了巨石,朗笑道:「豈敢!豈敢……」抱拳步入木屋之內。
白劍踏入木屋之內,迎面便見那精雅的小客廳之上,坐著一位全身黑衣的鼓目老婦人,更怪的是手中還拿著一把兼代枴杖的布雨傘。
白劍不免微微一愣,腳下也就慢了下來。
田中玉微微一笑道:「呂大俠,這是家母。」白劍見田中玉的母親,年紀總有六十多歲左右,向前一步,拱手揖到地,道:「在下呂蓬飛,見過田老夫人。」
白劍低頭行禮之際,忽悟頭頂之上一般勁風勢如泰山壓頂一般罩了下來……白劍要想閃身避讓,已是不及,迫不得已,只好硬擋硬架,暴喝一聲:「來得好!」雙掌猛翻,掌力如潮,迎了上去。
雙方勁力一接「轟!」的一聲,白劍雙肩微微一晃,而那出手襲擊他的田老夫人卻被那反震之力彈得身軀後仰,撞破了身後的牆壁,飛出一丈之外。
田老夫人陡地一式「飛虹掠月」,人飛回了白劍身前。白劍方等出言責問她如何以出手暗襲,只見她綻顏一笑,喝道:「玉兒,快替呂大俠看座!」
白劍不由一愣道:「老夫人……」田老夫人微笑道:「老身聽小兒說大俠功力深厚,一時興起,出手相試,尚望大俠見諒。」
白劍輕吁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但不知在下傷了老夫人沒有?」田老夫人道:
「總算老身身子輕,借力飛了出去,幸無損傷,不勞大俠掛懷。大俠請坐,老身尚有下情相告。」身形微動,已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去。
她兩眼雙盲,行動之間,竟和明眼人完全一樣。
白劍也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去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這時,田中玉也在乃母身旁坐了下來,並且從頭上取下了黑色套頭,現出一副極為英俊的容顏。
田耋人人躊躇了一下,歉然一笑道:「老身冒昧,敢問大俠師門是?」
白劍皺了一皺眉峰,道:「對不起,在下……」田老夫人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道:
「還是老身先自我介紹了吧。」頓了一頓,指著田中玉道:「中玉在他父親當年道江湖時,承朋友們抬愛,稱他一聲『巧手書生』,至於老身本人,也有一個『飛星掠月』的小匪號。」
白劍「哦!」了一聲,抱拳道:「久仰,久仰,原來老夫人就是名震天下的蔣女俠,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了。」、田老夫人接著又道:「中玉他父親,不幸於數年之前,突然拋下老身母子兩人不告而別後,後經千方百計,才打聽出他來了大巴山,老身母子隱身此處,就是想找尋他父親的下落。聽中玉說,大俠也似是來此山中找尋什麼人,因此,老身斗膽,敢情大俠坦誠相對,以便攜手合作。」
這話要在從前,自劍早就相信了,但自知道陳夫人底細後,覺其詭計多端,可再不敢輕信人言,再蹈覆轍了。
白劍心懷戒意,猶豫了一下,半真半偽地道:「不錯,在下正是來此找人。」
田老夫人眼雖瞎,心裡可明白得很,她已聽出白劍戒心甚重,笑了一笑,道:「不知大俠要找的是什麼人?」白劍道:「回春聖手張神醫。」
田老夫人微微一震道:「張神醫也來了大巴山?」
白劍道:「不但張神醫來了,便是他夫人也先後在大巴大附近失了蹤。」田老夫人這次卻驚叫一聲,道:「什麼?秀姑也被他們抓去了。」
白劍一怔道:「老婦人也識得張夫人?」田老夫人哈哈一笑道:「秀姑是老身的小妹,老身怎會不認得,請快說,他們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白劍道:「算來也有個把月了。」田老夫人臉一轉,對著田中玉道:「你整天在外面探查,可有什麼發現?」
田中玉呻吟了一下,道:「不久以前,該兒倒是發現一批人,被送進了埋春谷,不過那批人共有四人,一老一少,另外還有兩個小孩。」白劍大叫一聲道:「不錯,那就是張夫人師徒母子四人,埋春谷在哪裡?請帶在下前往一探。」
田中玉搖頭笑道:「呂兄別著急,把話說完以後,在下自當奉陪。」
白劍道:「田兄有何賜教?」
田中玉道:「就是你的真實身份……」
白劍道:「對不起,在下還是不能說。」
田中玉感歎一聲,道:「呂兄,你就是這樣不相信我們母子?」
白劍苦笑出聲,道:「在下上的當太多了,請田兄見諒。」田中玉微現不悅之色,輕笑一聲,道:「呂兄,你這人未免太那個……」
田老夫人搖手截口道:「中玉,不要追問了,老身相信呂大俠乃是至誠君子,他如有相欺之意,隨意捏造一些鬼話,還不一樣可以瞞過我們去,又何必叫人心裡不痛快,惹人生疑。」
田中玉長歎一聲,道:「孩兒也知道,江湖險詐,令人防不勝防,這也難怪呂兄過分小心,不過想起來總有點難過。」白劍誠懇地道:「在下可以對於起誓,絕非陰險狡猾之徒,其所以不能道出自己身份,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田中玉倒是一個胸懷膽蕩的人,話一說開,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朗朗一笑道:「呂兄,小弟相信你就是。」
白劍又是自愧,又是心感地郝然而笑道:「多謝賢母子大量體念。」
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輕哦了一聲,話題一轉道:「在下想起一事,尚請兩位見教。」
田中玉道:「什麼事?」白劍道:「請問田兄,可還記得令尊容顏相貌?」
田中玉點頭道:「小弟不見家父僅只數年,自是完全記得。」
白劍道:「請田兄告一二。」田中玉沉思了片刻,道:「家父中等身材,頜下三絡長鬚,左眉眉尾是一顆豆大紅痣,最是好認。」
白劍點頭道:「是他,那一定是令尊無疑了。」
田中玉驚喜交集地道:「你見過家父?他現在何處?」
白劍道:「他現在就在鷹愁澗的秘洞中……」田老夫人止不住激動的心情,截口道:
「此話當真?」白劍道:「一點不假,張神醫也就在那秘洞之內。」田中玉緊張地道:「他們把家父怎樣了?」自劍想起那些武林長者,被迫裝諷賣傻的事,不禁一笑:「他們對令尊等奇才異能之士倒是很好,只不過每天要他們發三次瘋而已。」田中玉愣了一愣,正色道:」呂大俠,請你不要開玩笑。」白劍長歎一聲,於是將秘洞之內的見聞,摘要地告訴了田氏母子。
田老夫人忽又問道:「想那鷹愁澗秘洞,關防何等嚴密,我們費盡心機,亦無法進入,不知呂大俠你是如何能夠進出無阻的?」白劍少不得又把混入鷹愁澗秘洞的經過說了一遍,只聽得田中玉對他大為佩服,笑道:「妙啊!妙啊!真是太妙了!」
這時,田老夫人忽然傷感起來,道:「但不知我們什麼時候能把他們救出來。唉!可惜我雙目已盲,再也見不到你爸爸的面容了。」說著說著,又目之中,竟流出了一串串的辛酸老淚。
白劍不由心中也是一陣惻然,好言寬慰田老夫人道:「老夫人,有令妹與張神醫在,那還怕你一雙眼睛不會重見光明麼?」田老夫人黯然一歎,道:「但願如此!」
話聲頓了一頓,又接道:「中玉,為娘要練功去了,你好好招待呂大俠,晚上埋春谷之行,為娘要親自去一趟。」
田中下緊皺眉道:「媽,有呂大俠一路,你老人家盡可放心,又何必……」田老夫人打斷他的話道:「為娘有力娘的主意,際不必多說,你好好準備,好好招待呂大俠就是了。」
說罷,步履蹣跚地退回私室而去。
天色剛剛入黑,白劍他們三人便渡過了那片沼澤之地。
這時、白劍才看出田老夫人手中那把雨傘,真是妙用有方,他憑著那把雨傘,竟未再仰仗其他輔助工具,便如飛仙一般,到達彼岸。
同時,她雙目雖瞎,感應上靈令人咋舌,只見她隨在田中玉身後,飛騰跳躍,一步一趨,絲毫不爽,哪像是雙眼已瞎之人。
白劍地形不熟,走在最後。
三人一路急行,初更時分,方始到達埋春谷外。
這埋春谷,谷口兩壁夾峙,中間一條寬約四尺左右的窄徑,畢直而入。
谷內一片黑沉沉,加上刺骨陰風,迎面吹來,更顯得鬼氣森森,淒涼可怖。
田中玉毫不猶豫地當先舉步朝谷內走去,行入十餘丈後,忽然捨了入谷小徑,沿壁而上。
三人輕身功夫都高,飛行絕壁之上,依然聲息皆無,白劍但見腳下不時有燈光閃動,想來已不知越過了多少伏樁暗卡。
也真虧田中玉,竟在絕壁之上,找到了可資利的偷越捷徑。
三人漸走漸高,愈至高處,向下望去,谷內愈見漆黑陰沉。
三人沿壁前行了約三百多丈,來到一堆突出的岩石之上,此處已見谷漸寬,且有數處燈光閃動。
三人藉著燈光打量谷底,看見谷底散佈著許多雞塒似的土屋,密如蜂巢,排成行列。
田中玉輕聲道:「我們立身之地,離谷底約五下餘丈,下面是一塊劃地,四周無人,最宜飛降,不會有人發現,孩兒先下去了。」接著,只見他猛一抖臂,鼓袖生風,飄飄蕩蕩地向谷下落去。
田老夫人則張開她的鐵骨蛟皮百寶傘,如同一朵烏雲,悠悠忽忽,緊隨口吳小翠之後落向谷中。白劍暗吸了一口丹田真氣,用「降濁揚清之法」身子頓時輕如靈燕,也是毫不費力的到了谷底。
二人竟把這戒准森嚴,天然險阻的埋春谷,視同康莊大道,神不知鬼不覺,便已進入了心臟腹地。
白劍有心無意地望了田中王一眼,道:「田兄,小弟真想不到,你對這裡競熟悉得你在家裡一家。」田中玉微微一笑道:「只要白名子用得上小弟,小弟敢不克效微勞。」
頓了一頓,接道:「現在請白兄先隨小弟去看一位朋友!」
話聲一落,忽然停身在一座土屋之前。輕輕扣了三下門扉。
門扉輕輕啟開了一條細縫,細縫之中現出一雙閃耀不定的目光,打量田中王一陣。這才把屋門打開半邊。
田中玉一招手,自己先進了那土屋。
田老夫人與白劍隨後跟了進去,屋門關好之後,田中玉燃起了一盞帶來的小燈。
土屋太小,土地廟差不多,屋中陡然多了三人,便轉身都轉不轉開了。
同時,屋中也沒有窗戶,令人有一種窒息之感,好的是燈光不致外洩。
白劍藉著燈光向屋中之人望去,只見那人身穿灰袍,亂髮披肩,是一個枯瘦的老者。
那老者似是非常信任田中玉,問也不問白劍他們的來歷,田中玉也不替雙方引見,開口便問道:「衣老、谷中最近有新人來沒有?」
那老人點頭道:「有七位之多。」田中玉雙眉一皺道:「在下要找一位夫人,一位小姐,衣老可知她們住在哪一號之內?」
那老人搖頭道:「這次來的都是婦人女子,老夫只知道她們分住在十三、十九、四十二、五十六、七十九、九十六,一百零三等號之內,至於少俠要我的人,老漢卻無法指出。」田中玉對這些土屋的偏號也非常熟悉,先找到十三號土屋之前,輕聲道:「媽,現在看您的了。」
田老夫人氣納丹田,對著屋內輕輕做了三聲鼠叫之聲,等了一陣,又做了一聲,見無反應,一揮手道:「過一號不對,再找下一號。」
他們一直找過十九、四十二、五十六等號,都毫無反應。
白劍雖莫名其妙,但又不便多嘴發問,只好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田老夫人在七十九號前,又照做了三聲鼠叫聲,起初同樣毫無反應,當田老夫人再做一次鼠叫之聲時,土屋內竟然也響起了老鼠叫聲。
田老夫人嘴唇微動,傳聲道:「屋內可是秀妹,愚妹找你來了!」屋門一閃而開,門口出現一人,白劍一眼就看出她是張夫人,不由忘了自己現在的打扮,晃身向前道:「張夫人……」
張夫人一愣道:「尊駕是誰……」白劍這才想起自己容貌不對,方待解說,忽然腰際一麻,被田老夫人一指點穴道,半身動彈不得。
他穴道被制,神智卻仍清醒,只見田老夫人已搶身到面前,她們倆相對凝視了片刻,忽然相互前撲,擁抱在一起了。
白劍身子被制,見她們真是姊妹,疑惑盡去,暗中吁了一口長氣,他也用不著為自己擔心了。
田老夫人與張夫人進入了土屋內,田中玉一聲冷笑,又加了白劍一指,留下白劍在屋外,進入了屋內。
這次田中玉卻是點了他昏穴,當醒來時,自己已身在土屋之內,睜開眼來,只見田老夫人柳眉倒豎、冷聲喝道:「好大膽的惡賊,你敢竟用計來賺我們,快說,你們準備如何對付我們?」
白劍神智一復,已可運功自解穴道,他一面暗運神功自解穴道,一面鎮定地微笑道:
「夫人,我們彼此的猜忌,也該消除了,您如不相信在下,可讓在下和張夫人一談,便知在下絕非欺人之人。」田老夫人「哼!」一聲道:「舍妹根本就不認得你,你還想變什麼鬼。」
張夫人雖不認得白劍的現在的面貌,但因她為人極是仔細,已聽出白劍的口音,不由一怔,接口道:「你莫非是易了容的白少俠?」白劍點頭一笑道:「我正是劍。」
張夫人「啊!」了一聲,伸手過來,便要替白劍解開穴道,田老夫人鐵傘一橫,擋住張夫人道:「秀妹,他們那批人最會騙人上當,不可輕信他的話……」白劍忽然舉手一抹自己面孔道:「老夫人請您再看看在下!」
白劍自解穴道,大出田老夫人母子意料之外,不由同是一震,慌得手足無措,相顧愕然。
張夫人卻歡笑一聲,道:「大姊別慌!白少俠是自己人。」
田老夫人長吁一口氣,郝然笑道:「對不起,白少俠,因你言語閃爍,老身一直就對你未敢放心,想不到少俠真是自己人。」白劍也抱拳連聲「對不起」,道:「彼此!彼此!在下之不敢直言相告,也是心中多了一個『疑』字。」
張夫人一笑道:「劍,我知道你有辦法找來的,想不到的,是分別了二十多年的姊妹,又見面了。」白劍舉目一驚,不見七巧玉女葉萍,微微一驚道:「葉萍和志偉、彼容二弟妹怎的不見?張夫人黯然一歎道:「我也不知志偉和彼容他們哪裡去了,葉萍卻在這邊,她住在一百零三號。」
白劍站起身道:「我現在就去找她去……」田中玉接口道:「你找不到地方,還是小弟帶你去的好。」兩人一閃出了土屋。
田老夫人見白劍走後,悄悄地又向張夫人道:「秀妹,他真的可靠麼?」
張夫人一笑道:「大姊,你現在在怎的變得這樣不相信別人了?白少俠其實就是小妹未過門的徒婿,你說可靠不可靠!」田夫人輕「哦!」了一聲,不敢相信地道:「他是你徒婿,你對他說話的語氣,為什麼那樣客氣?」
張夫人一笑道:「大姊,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仁義大俠白劍的大名?」
田老夫人道搖頭道:「我們母子一心一意在找你姊夫,至於說直他的師門來麼,我想大姊一定不會不知道。」田老夫人道:「他的師父是誰?我也問過他,他總是不肯說。」
「節杖先生……」田老夫人猛然道:「他是節杖先生的徒弟,這就難怪了,他剛才口中的葉萍可就是你的徒弟?」
張夫人,煮頭道:「是………『是」字剛出口,屋中風聲颯然,白劍懷田中玉已惶急地一閃而回。
張夫人未及口發問,白劍已先道:「葉萍不見了!」
張夫人大震道:「怎會不見,今天我還見到她。」
田中玉道:「小侄這就陪白兄去找葉姑娘,請秀姨先隨家母出谷去,我們便可放開手來,鬧他一個天翻地覆!」張夫人長歎一聲,道:「不用管我了,你們快去找葉萍吧!」
田老夫人一怔,道:「你不願離開這裡?是什麼意思?」張夫人苦笑出聲道:「小妹哪是不願離開,無奈我雙腿被一種惡毒手法所制,雖能行動無礙,但卻無法施展輕身功夫,怎能和你走在一起,拖累你們?」
田老夫人面色一沉,道:「你這是什麼話,快伏在我背上。
愚妹背你出去就是。」張夫人望了雙目已瞎的妹妹一眼,猶豫難決地道:「這……
這……」
田中王似是看出張夫人心意,接口道:「秀姨,你別看家母雙目皆盲,以為她老人家行動定然不便,其實她老人家『聽風辨位,聞香別物』之能,遠非常人所及,你放心,她老人家還帶得了你。」白劍一路與田老夫人同來,田老夫人行動之快疾。已是親目所見,也接口道:「張夫人,你要不走,田老夫人如何放心得下。」
田老夫人喝一聲,道:「秀妹,廢話少說,快伏到我背上來。」
張夫人在老少三人相勸催捉之下,眼看目前情勢,要再推拒,只有延誤時間,有害無利,也就不再多說,伏在田老夫人背上。
田中玉當先向屋外走去道:「白兄,還是請你斷後,小弟當先開路。」白劍道:「田兄小心……」
話聲中,四人次第出了那土屋,閃身向來時那岸下奔去。
星飛閃,眨眼而到,幸好,仍未驚動任何人。
四人到那高崖之下,田老夫人一頓手中雨傘,人便向上筆互衝了上去,接著只見她手中雨傘一旋,飛快地轉動起來,激起一般迴旋之力,她便借助那股力道,式化「白鶴穿雲」,飛上了數十丈高的懸崖。
白劍自問一身功力還在老夫人之上,但要他身上背著一個飛上那懸崖,也萬難做到,田老夫人的這一手絕法,只看得他讚歎不已。
田中玉輕叫一聲,道:「我們也該走了。」白劍略定心神,道:「我們如何著手?」
田中玉道:「去找這裡管事的谷主要人。」白劍一抹臉,恢復了呂蓬飛的容貌道:「田兄之言有理,即使要不回人,至少也非問上明白不可。」
二人飛身疾掠而起,穿過那些小土屋,來到一座大房屋之前,只見屋內燈光輝煌,笙歌震耳,正在大擺筵宴,飲酒作樂。
白劍與田中玉隱身暗處,向屋內大廳之上瞧去。只見大廳之中擺了五桌酒席,席上鬧酒喧華,一片雜吵。
田中玉悄聲道:「當中席上,那位斷眉黑臉漢了,就是此谷負責的谷主,白……呂兄……」說了半天,竟不見白劍答理,不由回頭向白劍望去。
但見白劍雙目發直,目光怔怔地落在正中首席上那位年輕人身上。
田中玉雙眉微皺,拉了一下白劍,道:「呂兄可是認得那首席上那少年人?」
白劍目不旁瞬,面上一片悻悻之色,道:「認得,他就是小弟的結義盟兄……」田中玉一愣道:「他是你盟兄?」
白劍輕歎一聲,道:「說來話長,總之小弟瞎了眼就是。」田中玉見白劍臉色級其忿撞,不願此時為他火上加油,也就不再追問。
大廳中的陳鋒忽然停杯問那欲主道:「蔡谷主,你替本座辦的事,如何了?」
那蔡谷主即席欠身道:「早已準備妥當,只候少君吩咐。」
陳鋒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謝了,請谷主先帶她出來,給本座看看。」
蔡谷主轉頭輕喚一聲,道:「請葉姑娘!」大廳左邊一間廂房之內有人應了一聲:「來了。」
門簾一挑,七巧玉女葉萍神情呆滯地靠在一個胖女人臂弓中,緩走了出來。
大廳之中,頓時靜寂了下來,目光都向七巧玉女葉萍身上集中看去,七巧玉女葉萍顯然經過一番修飾化裝,她本人天香國色,此際眉鎖幽怨,更顯得楚楚可憐,動人心弦。
田中玉不禁暗歎一聲,道:「人寰絕色,舉世無雙。」剎那間只覺自己的脖子也有點發起熱來。
七巧玉女葉萍蓮步瞞珊,在群惡如癡似的醉眼神之下,慢慢到了陳鋒席前。
陳鋒起座笑臉相迎道:「賢妹,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