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陳奕雲不是別人,乃是「七煞神君」的第九弟子,此人在當年大破「七煞神
君」時,是給北劍程中和腰斬而亡。
怪不得他們母子如此憤恨北劍程中和了。
這是假彩虹女許萍給諸人的第二個暗示:何媽母子的另一動機——是仇。
這些話,無需假彩虹女許萍多說,就這樣點到為止,諸人已是深受了她的影響。
假彩虹女許萍心中冷笑著,臉上卻更顯得百感交集地,沉聲一歎道:「她竟是這樣不肯
見諒小妹,把小妹當作了仇人,避之唯恐不及,這叫小妹多麼難過啊!」
九頭太歲鍾竟年一頓腳,道:「唉,知人知而不知心,想不到他們母子這般可惡,把我
們瞞得好苦,大嫂要不是你們來,使他們存身不住的話,等到他們那羽毛長豐之後,那還了
得。」既慶幸發覺得早,又後悔不該一時心軟,放走了史莒母子。
西令羅驥翻了一翻小眼睛,道:「史弟妹,你何以會想到他們身上去的呢?」
對呀,史老弟仇家不少,你不猜想是別人,為什麼一想就想到了他們身上,此事不能不
問,以示慎重。
假彩虹女許萍回頭瞧了閃電娘娘一眼道:「說來我們這該謝謝秋嫂了。」
北劍程中和一怔,向藍紉秋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
電閃電娘娘藍紉秋笑道:「誰說我早知道了?」
北劍程中和搖頭一笑道:「秋妹,你不要專挑語病,好不好?」
假彩虹女許萍嗟歎一聲,道:「要不是秋嫂無意之中,提到小妹的面部輪廓,看起來和
我那師姊極為相似的話,我做夢也不會想到她可能就是我那師姊。」
大家不由得齊把目光轉到假彩虹女許萍臉上,仔細一看,細加詳察,都止不住點頭慨歎
起來。
誰說不是,一經比較,她與她確實相像得很哩!
皆因,彩虹女許萍雖經過一番易容化裝,由於不是用的人皮面具,僅在臉上抹些脂粉之
類,掩住容光煥發的冰肌雪膚,並把眉眼勾畫得俗氣醜陋一些,至於原有的輪廓卻是不會,
也無法改變的。
接著,假彩虹女許萍不等大家發問,又自動加了一番說明,說明她們相貌相似的原因。
這些話都是說的真話,只不過把自己說成許萍,把許萍說成了自己黃妙妙而已。
大家一陣錯愕之後,西令羅驥垂頭喪氣,一言不發,心中忽忽如有所失。
九頭太歲鍾競年更是環日猛瞪,拍桌大叫道:「錯不了,錯不了,她一定是黃妙妙無疑
了。」
北劍程中和道:「鍾賢弟,你莫非也有什麼發現?」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他們母子飛上五丈崖的身法,似與傳言中的『步步高陞』完全一
樣。」
假彩虹女許萍點頭道:「『步步高陞』乃家母傳自外祖父的絕學,家母毫不藏私,也把
它傳給了黃師姊,如此更證實我的猜想完全不錯了。」
閃電娘娘藍紉秋眼光落到了默然不語的西令羅驥瞼上,注視著道:「羅老,你覺得該怎
樣採取對策才好?」
西令羅驥失神下猛然一驚,不知所云地道:「什麼?什麼對策?」
閃電娘娘藍紉秋一笑道:「老哥,你在想什麼心事了?」
西令羅驥苦笑道:「我很為自已難過。」
閃電娘娘藍紉秋挑起柳眉兒道:「你還逼不逼我們收回『英雄今』?」
西令羅驥一歎道:「老夫還有什麼好說的?」
閃電娘娘藍紉秋過:「老哥哥沒話說,小妹卻想說兩句話了。」
西令羅驥一震,頭皮發麻地道:「弟妹,你放過老哥哥一步吧!」
閃電娘娘藍紉秋杏眼圓睜道:「今天不把話說明白,將來黃妙妙母子放得過萍姊母子
麼?放得過我們『梵淨山莊』麼?哼f只伯連你也放不過,你別忘了,當年大破『七煞神
君』,你也是主要的人物哩。」
氣勢洶洶,咄咄逼兒西令羅驥訥訥一笑,道:「弟妹,你要老哥哥做什麼?你就說
吧。」
閃電娘娘藍紉秋盛氣一斂,道:「老哥哥,小妹為人,就是直來直往,請你不要生
氣。」
西令羅驥打了一個哈哈道:「生氣?老哥哥敢麼?」閃電娘娘藍紉秋臉色一正,道:
「現在我們大家平心靜氣來想一想,到底應該採取何種手段,來消彌這場可能發生的劫
運。」
北劍程中和一笑道:「你未免說得太嚴重了吧,劫運!憑他們母子能有多大的氣候,起
先真像未明之前,我倒是頗為擔心。
現在,我們大可不必小題大做,讓他們去算了,好在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東西。「
閃電娘娘藍紉秋秀國雙飛,揚聲道:「奇怪,你也存心和我唱起反調來了!」
北劍程中和似是也有幾分怕了這位夫人,立即賠笑道:「黃妙妙母子惡跡未彰,憑我們
的身份,豈能做那趕盡殺絕之事,徒貽江湖朋友笑話?」
閃電娘娘藍紉秋冷笑一聲,道:「你不替威侄作想作想麼?」
北劍程中和哈哈大笑道:「秋妹,老實告訴你一句話,不出三年,放眼武林之中,只怕
也沒有幾人夠資格找威侄的麻煩了!
至於黃妙妙他們母子麼,那便更不用談了。「
千年參王加上四位絕世高人的琢育,三年之期,那是很保留的估計,絕不算是誇大其
詞。
閃電娘娘藍紉秋卻帶著挪榆的意味,臉上一笑,道:「老爺,我說你呀,犯了夜郎自大
的大錯!」
閃電娘娘藍紉秋為人雖是剛愎任性,但卻有過人的聰明,此話必有所見。
北劍程中和自是知道這位夫人的長處、微微動容道:「秋妹,你還保留了什麼話?」
閃電娘娘藍紉秋頗有得色地道:「總算你還不失糊塗,不是全無頭腦之人。」話聲一
頓,又遭:「我問你,你是服過『玉穌丸』的人,不會不知道它的神效吧!」
北劍程中和當年服了南刀史烈所送的一粒「玉穌丸」,不僅功力立復,而且精進不少,
得益甚大,至盡猶讚不絕口。
聞言之下,心念一動,道:「黃妙妙乃是何老前輩的傳人,想必也懷有『玉穌丸』
了?」
閃電娘娘藍紉秋道:「何止有!」
假彩虹女許萍幽幽一歎,接道:「唉!家母一生精煉的一瓶『玉穌丸』,除了給了我二
粒之外,聽說都給她取走了。」說取而不說偷,這是表示自已的風度,爭取這三位當世高人
對她的尊敬。
其實,她這話反過來看,確也是事實,雙蓮聖母的一瓶「玉穌丸」,大半給了愛女,作
為陪嫁之物,就她黃妙妙也確曾榮雙蓮聖母踢了三粒。
她為人原富心機,又極善觀言察色,伺人旨意,一到「梵淨山莊」,就看出這位「閃電
娘娘」秋二嫂子大權在握,隱為全莊之主一一這是因為北劍程中和外務太多,大娘王美人白
倩如又性好清閒,無心過問家事,種種緣故,造成了她在「梵淨山莊」的地位;同時也看出
這位二嫂,非常嫉妒北劍程中和對她母子的過於厚待,如此長久下去,阻礙委實太多。
於是,這位假彩虹女許萍便展開公共關係,向這位秋二嫂大獻慇勤,忍痛送了一顆「玉
穌丸」,給在外面受了挫折而回的四小姐程雅珍。
四小姐程雅珍正是閃電娘娘藍紉秋所生的寶貝女兒,假彩虹女許萍這一著,不但妙不可
言,也為自己開僻了一條康莊大道。
至於,閃電娘娘藍紉秋現在的種種論調,倒非假彩虹女許萍幕後所操縱。仔細分析起
來,那完全由於西令羅驥教訓了她的四丫頭,犯了小心眼之故也。
反正,你說是的,她就要說非的,你說非的,她就非說成是不可,你西令羅驥倚老賣
老。她就不買你的帳。
事情的演變,她越說越有理,也就真的發生了極大的影響力,而她的氣焰也就更把西令
羅級壓得抬不起頭來。
何媽母子的事,從嚴重的一方面看起來,也似乎確實不應該等閒視之。
尤其,大家想想何媽在「梵淨山莊」,以一身不可輕視的功力,深藏不露地隱伏了十四
年之久,不論其居心如何,這份無比的毅力,也夠人驚凜難安的了。
再一聽說,他們身藏舉世聞名的「玉穌丸」一瓶之多,豈不如虎添翼,何難造就出一個
足以威脅整個武林的小魔頭來。
大家的心情,不由全是一沉。
九頭太歲鍾競年喟然一歎,道:「怪不得莒兒小小年紀,就有那樣深厚的功力,敢情都
得力於『玉穌丸』之助!」
閃電娘娘藍紉秋沉緬緬地道:「我想一瓶『玉穌丸』的功效,大致不會比千年參王差到
哪裡去吧!」
北劍程中和劍眉緊擠在一起,似乎心事重重。
西令羅驥也顯得非常不安,在室中踱起方步。
書房內頓時沉寂下來。
假彩虹女許萍掠目四顧,嘴角一撇,正想著替史莒母子說幾句看似開脫,但又不會真的
影響全局的漂亮話。
突然,外面一陣腳步之聲傳來……
大家一凝神,向門外望去。
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眉梢眼角之中,微透喜色地稟道:「啟稟莊主,據報:何媽
母子已經突過本莊最後一道阻擊,直奔三湘而去了。」
閃電娘娘藍紉秋柳眉一挑道:「傷了我們莊中多少人?」
由於已知道何媽母子深藏不露,功力奇高,而「梵淨山莊」
起初對之估計過低,派出阻擊之人只是二流人物,其阻不住何媽母子,早在意料之中,
所以,閃電娘娘藍紉秋這時只擔心受傷人數之多寡。
那漢子臉帶笑容道:「本莊沒有人受傷……」
閃電娘娘藍紉秋輕哼一聲,道:「大家可是徇情放水了?」
那漢子臉上笑容一隱,凜然道:「莒兒沒讓大家出手,就出示了羅老前輩的西令。」
閃電娘娘藍紉秋冷笑一聲,道:「縱有羅老的西令,也該攔住他們母子,請示定奪,如
何可以任意放人?」抓住機會,還是放不過西令羅駐。
只聽得西令羅驥雙眉直跳,無可奈何,他唯一能夠自寬自解的,就是:「好男不與女
鬥,誰叫自己是個自稱英雄的男子漢哩!」
真的,要是北劍程中和這樣給他難看,他不把「梵淨山莊」
鬧得天翻地覆,才怪哩!
北劍程中和見愛妻口舌不饒人,殊非待友之道,忙向漢子一揮手,道:「我們知道了,
你去吧!」
那漢子行了一禮,欣然轉身而退。
北劍程中和瞧著那漢子的神態,搖了一搖頭,道:「看情形,本莊的人,似乎都對莒兒
非常同情……」
九頭太歲鍾競年過去就是同情莒兒的人,這時雖然改變了看法,也不由一紅臉,乾笑了
二聲。
北劍程中和一笑,未盡所言。
假彩虹女許萍卻稱讚地道:「大哥仁義君子,自具潛移默化之功,是以貴莊人人都有一
種仁德之風。」
閃電娘娘藍紉秋皺眉沉重地道:「莒兒如此深沉,善於籠絡人心,實在叫人心底生
寒。」
大家想到這一層,更覺問題之嚴重了。
北劍程中和的成功,就在於此,如果莒兒存心不善,他這種做法的可怕程度,又遠非一
瓶「玉穌丸」所增強的功力可以比擬的了。
閃電娘娘藍紉秋又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姑息之念足以養奸,蔓草難除,圖未早
也。我們縱不為『梵淨山莊』著想,也該為萍姊母子籌謀,即使不為萍姊,我們也不能眼看
著一場武林浩劫的滋生,我覺得大家應該有一個斷然的決心。」
北劍程中和目中精光陡盛,一歎道:「為了威侄的將來,我也顧不得不忍心一干了。」
九頭太歲鍾競年原就是南刀史烈的心腹兄弟,只要是為了史烈的後人,莒兒再可愛,他
也會毫不考慮地把他抓回來,殺以除患。
西令羅驥默默無言,他是顧忌這位弟妹,不敢自找難看。
閃電娘娘藍紉秋星眸一閃,道:「我看大哥最好再傳『英雄令』,就地處置了他們。」
假彩虹女許萍一盛額,不是不忍,而是喜彎了眉梢。
西令羅驥忍不住搖頭道:「此法不妥!」
閃電娘娘藍紉秋柳眉一橫,剛「哼!」得一聲,西令羅驥已是連連搖手道:「弟妹,且
慢挑眼,我這完全是為了你們『梵蒼山莊』的聲譽說話。」
閃電娘娘藍紉秋一笑,道:「羅老哥哥,我可沒準備說你呀;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倒顯
得小妹沒大沒小,不知禮數了。」
雖然沒有挑眼,但說出來的話,卻凌厲逼人。
西令羅驥哪敢招惹她,吁了一口氣道:「程老弟一生令譽。
萬人景仰,我們不能為了黃妙妙母子之故,在江湖中,留下讓人談論的話柄。「
閃電娘娘藍紉秋道:「事關武林安危,誰敢說我們做得不對?」
西令羅驥一笑,道:「這話得看怎樣說,在我們知悉內情的人來說,處置黃妙妙母子,
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但如換一個角度,在不知悉內情的人來看,那就各有各的說法了,不說
遠,就貴莊之中,也一定會有人心中不以為然。」
這是事實,因為他們母子一向人緣很好,這次逃離「梵淨山莊」,又沒帶走什麼東西,
該算不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要是處置過份了,豈非自損聲譽,於人一種反感。
閃電娘娘藍紉秋一笑道:「老哥哥,這是你第一句有道理的話。」話聲一頓,雙眸直射
羅驥臉上,接道:「依你之見呢?」
顯然,她是不讓他得意下去。
西令羅驥很識相,搖頭道:「老哥哥我,沒有高見!」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依小弟之見,我們還是把他們擒回莊中,囚禁起來,如此也就暗
個消彌了一場浩劫。同時,好好寬待他們,他們縱是惡行未著,我們也可問心無愧。」面面
兼顧,頗具仁俠之心。
假彩虹女許萍暗中吃了一驚,忖道:「如真把他們弄了回來,夜長夢多,我的身份只怕
難以永遠保密下去。」心念一動,裝出一副關心的神色道:「這不是要把他們關一輩子
麼?」
九頭大歲鍾競年點頭道:「衣食不缺,肉食供應,只是關一輩子,在窮苦的人來說,這
可算是享福,對他們母子來說,更不算過分。」
假彩虹女許萍悲聲一歎,道:「一輩子沒有自由,要是我寧可死了,她是我的師姊,我
不能看著他們受苦,請大家饒了他們吧,有什麼苦難,我母子寧可走一步算一步,聽天由
命。」
北劍程中和道:「弟妹,這不僅是為你們母子著想,其實也是為了他們母子,只有這
樣,才能保得他們善終。」
假彩虹女許萍一陣抖顫道:「不,我不願想得太遠,我更不能傷害我的師姊,請你們饒
了他們吧,看在我的面上,燒了他們吧。」
假彩虹女許萍母子在「梵淨山莊」有著特殊的地位,北劍程中和義重古今,他能拂逆這
位弟妹的請求麼,何況,這種同情乃是人性光輝的發露,當下一歎,道:「弟妹,你不要
急,我答應你,不把他們母子關起來就是了。」
假彩虹女許萍歉疚地一禮道:「大哥,小妹大難為你們了,古人能有大義滅親的義舉,
我……我……真是慚極……」
話聲未了,嗓音一啞,已是悲泣中來,轉過身子,同時雙眉一陣聳動,舉袖作揩淚狀。
大仁大義,當真值得這等尊敬與同情,而如此一來,大家更不能讓他們母子再受委屈,
而非另想辦法對付史莒母子不可了。
殺人不見血,表演得真好。
當然,她也看清了這一點,知道北劍程中和感懷南刀史烈的全義之德,她表現得越軟弱
越善良,越能使他盡力維護。
北劍程中和滿臉惻然地向閃電娘娘藍紉秋微一示意,閃電娘娘籃紉秋立即心領神會地拉
起假彩虹女許萍一隻手道:「許姐姐,這裡沒有我們的事了,我們回去看看威兒行功的情形
如何吧!」
假彩虹女許萍幽幽地,無限愧疚地,向大家一福,隨即同閃電娘娘退去。
假彩虹女許萍與閃電娘娘藍紉秋身形甫失,書房之內,先揚起了北劍程中和的歎聲道:
「史弟妹天性仁慈,自史賢弟成仁之後,便不願威侄肖入江湖,隱世不出,我為了找她不知
費了多少心血,才查出她的住所,見面之後又不知費了多少唇舌,才把她母子請回莊來,如
此良善之人,不說史賢弟對我換命之恩,就是站在做人的立場,我們也不能讓他們母子受到
任何傷害,唉……」
「歎什麼氣?我已經把人送走了,你們到底想出了辦法沒有?」
閃電娘娘藍紉秋哪肯放棄這種討論大事的機會,又匆匆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