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船上,坐的全是武林人物。
從他們肩頭露出的兵刃,可以這樣斷定。
早晨遊湖的那個老頭子,赫然也在其中。
其實非常明顯了。
他們將不利於翁如松。
船漸漸駛近。
船娘的臉色,羞色已褪,代之而起的是驚懼的青白色。
她雖不全認識他們,起碼也認識一半。
這些人都是杭州城的瘟神太歲。
誰惹了他們,準保鴨飛狗走,性命全完。
「公子,公子!」
她再顧不得他的叮囑,悄悄呼喚,聲音已有些顫抖。
翁如松沒有反應。
來船更近相隔已不足十丈。
呼叫不應,她只有開船,以求躲避。
「臭婊子,你敢開船,等會有你的樂子!」
來船上,已傳出粗魯的喝罵聲。
要在往日,這聲喝罵絕對生效。
今天船娘似為翁如松丰神所陶醉,不知那裡來的勇氣,對於來船喝罵,竟似充耳不聞,掉轉船頭,飛也似的逃去。
船娘生長水面,靠划船養生,駕船的技巧,自然嫻熟不過。
可是來船駛船的也是能手,她這種希望顯然就要落空了。
因此,她逃的快,後面追得更快。
四條船已經成扇面分開,每船相隔兩三丈。
她想轉向都不可能了。
兩下裡的距離在逐漸縮短中。
「臭婊子,看你還往那裡逃?」
她可是真急了。
「公子!」竟不計後果,大聲喊叫起來。
翁如松還是沒有動。
追船更行迫近,已追五丈之內,而且距離仍在繼續縮短中。
「臭婊子,你是在找死,那小子究竟是你的什麼人?要這麼幫助他?」
怒罵聲中,追船上,驀然竄起一條高大人影。
這條人影拔高三丈,式化蒼鷹入海,斜向翁如松坐船撲去。
眨眼之間,已臨翁如松坐船上空,立又勁貫雙掌,猛向船娘劈下。
身法、掌力,都非庸俗身手。
距離頭頂丈餘高下,船娘已感勁風壓體。
船娘居然仍能鎮靜不亂。
不知是否巧合。
船娘左手貫力,將舵驀向外推,右手中槳亦同時加力前劃。
翁如松聽坐一條小型遊艇,驀然轉向右前方,箭一般疾,竄出一丈多遠。
來人身手再高,事出意外,力已用盡,再想變式,那還能夠。
「撲通」一聲。
一條高大身軀立即沉落水中。
四條來船並排前追,橫廣不下十丈。
翁如松這條遊艇,這一改向右前,雖將燃眉之急解去,而最右一條追船仍筆直前進,這一來,兩下距離更為縮短,已不足兩丈。
遊艇離岸,尚有百十丈遠。
慮於這種情況之下,船娘智計俱究,暗想自己必要時尚可藉水逃生。
遊湖相公一落人手,性命便告完結。
空費力一場,人沒救成,自己也不能再在西湖存身了。
「還不停船!」
喝聲來自右面船上。
想是考慮到自己人落水之鑒,船上的人已不敢冒昧行險,出聲嚇阻了。
船娘雖仍不甘束手被擒,但離岸這麼遠,追船已近,就是想逃,也有力不從心之感。
偷眼向翁如松看去。
不知何時,他已自醒轉,正在向自己微笑。
心想:「真是不知死活,就算你會點武功,人家人多呀!」
不過,她心裡雖是這麼想著,可沒說出口來。
她不說話,翁如松反倒不甘緘默了,他道:「姑娘高義,在下心領,請把船停住,讓我問問他們。」
「你說什麼?」
船娘似乎沒有聽清翁如松的話,訝異的問。
「請姑娘把船停住吧!」
「臭丫頭,客人已叫停船,你還敢強作主張?」
右面的船已經追到一丈以內,稍具武功的人都已能躍了過來。
船娘知再逃已是無益,索性將船停住了。
左面三船瞬即劃了過來。
將遊艇四面圍定。
翁如松從容不迫,先將船娘喚進艙來,然後朗聲問道:「那一位是負責人?」
「小子,有什麼話,衝著老夫說吧!」
發話的正是早晨遊湖二老之一,翁如松看著似乎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我與尊駕素不相識,湖中追逐,特命老夫相請至莊一敘。」
「貴莊主高姓上名。」
「到了莊裡,就知道了。」
「在下有事在身,恐怕有負貴莊主厚望了。」
「這可由不得你!」
「這倒奇了,去不去,我自己不能作主?」
「你說的一也不錯!」
「憑著什麼?」
「你難道是瞎子?」
「名勝區域,還敢行劫不成?」
老者「嘿嘿」笑道:「打劫談不到,強請罷了!」
「如果我不去呢?」
「李三,過去開船!」
老者自恃人多,不再理會翁如松,強命手下過去開船。
一人操舟大漢,應聲便向翁如松船上跳來。
「回去!」
眼看李三已快落上船頭,如松信手一揮,又把他那個龐大身軀給揮了回去。
「小子還有一手,老夫來了。」
翁如松露了這麼一手,功力不弱。
老者知道非自己出手不可了,喝聲中,已向翁如松船上躍來。
他自負武功極高,打算先把翁如松制住,再帶回莊去。
李三是個手下人,又是奉命行事,翁如松心存厚道,只用了一二成功力,把他揮退,並沒痛下煞手。
老者錯估翁如松功力,以為不過如此,故敢躍身過來拿人。
他這一輕敵躁進,可吃了大苦。
對付老者,翁如松可不敢掉以輕心,同時他見老者來勢太猛,不知自己與老者功力,孰強孰弱?
最大的顧慮是他不會水,覺得不能讓老者搶上船來。
是以,他幾乎已貫全力,迎著撲來的身子,雙掌向上找去。
老者見翁如松對自己也敢用掌相抗,霜眉一堅,也結貫了幾成勁力,雙掌下壓。
即使他貫足全力也未必是翁如松之敵,這一輕敵,那還不大上其當?
但聽「砰!喀嚓!」兩聲大響。
老者一個削瘦的身子已被擊飛,遠向五六丈外湖面落去。
同黨欲救不及,老者已墜入湖中,湖面上立刻冒起一片鮮血,人也未見浮起。
顯然的,老者不但落水,而且也已對掌受傷。
翁如松所坐的遊艇也禁不起這種大力的震盪,船底裂了一大塊,湖水及時洶湧灌入。
四條來船,已有一條向老者墜水之處劃去。
其餘三條上的人也都把兵刀亮出,船出向外退了開去。
這情形十分顯明。
翁如功力之厚,已使來人震驚,自忖均非敵手。
但離岸尚有百十多丈,翁如松遊艇已壞,於理已不能走,且也不能久持。
他們把船退到五六丈外,採取監視態度,既防翁如松搶船,又存下僥倖心理,想等翁如松遊艇沉沒,不用費用就可捉到活的,回莊請功。
船娘看看破船,又看看翁如松,心裡是又驚又喜。
驚的雖,遊艇已壞,敵人環伺,離岸還有那麼遠,怎麼樣才能度過目前難關?
喜的是,自己沒有看錯,這個文弱相公果然是武林中人,武林之高,迥出想像之外,如能結識此人,對於自己將大有幫助。
翁如松似已看穿她幾分心事,徐聲說道:「姑娘,連累你了!」
「相公不要客氣。」
「姑娘在這裡已無法存身,還什麼親人?容在下稍盡寸心。」
「先別忙談這個了,你看船快要沉了,怎麼辦呢?」
就這片刻工夫,湖水已湧入半艙,還在繼續猛往裡灌,用不了多少時候就得沉沒。
翁如松好像熟視無睹,還在慢條斯理談這談那。
船娘如何不急。
翁如松已成竹在胸,只因尚有所顧忌,所以沒有即刻採取行動,聞問,遂道:「姑娘不必著急,在下已有離去之法。」
說完,即又轉對一船說道:「看你們今日行徑,可見平常為惡慣了,姑念初次相遇不忍不教而誅,記住了,如仍不知悔改,再碰上我,就沒有這麼輕鬆了!」
這條船正是攔在離岸最近的這一面。
那個沒有動手的老人正在這條船上。
他已答了話,道:「小子,你先別得意,等你遊艇沉了,有你好受的。」
「你以為這就把我困住了,不給一點顏色你們看也不知少爺的厲害,看掌!」
掌隨聲發,劃空生嘯,凌厲勁風,帶起一片浪潮,無數水花,遙向敵船擊去。
匪黨大驚,立即掉轉船頭,向旁避去。
水中運動,那有掌風快速,避過船,船尾被擊正著,碎去一角。
賊黨似已有人被浪潮捲入水中,船也在湖面打起旋來。
翁如松氣氛時機更不怠慢,取過船槳,劈裂再塊,握在右手,左手將船娘挾起,足點船頭,藉勢衝霄而上,恍如一片藍煙,呈一弧形,遠向四五十丈湖面落去。
右手碎獎,立刻甩出,稍沾即起,兩個起落,已達岸上。
紅日已落,彩霞滿天,掠上湖岸,已是暮色蒼茫。
船娘手理頭髮,笑對翁如松道:「公子,你好俊的功夫!」
先前在遊艇上時,與敵對峙,他還能沉得住氣,此際,卻急急問道:「姑娘家住何處?還有什麼親人,須急速通知?及早避開,如容匪黨上岸,就麻煩了!」
船娘與翁如松恰好相反,這個時候她倒不慌了。
不過,臉上卻籠上一片黯然容色,慘然說道:「我是隻身幸逃虎口,就住在船上,隨身只帶出一個孩子,已兩歲大了。」
「寄養何處?」
「靈隱寺!」
「靈隱寺?」
「嗯!」
「大嫂想也是我輩中人,且必有一段悲慘身世,先把孩子取回,一切慢慢再談吧!」
「他有病。」
「什麼病?」
「據靈隱寺道悟方丈說,他是五陰絕脈,恐雖長咳,謝氏一家,只餘此一點骨血,偏又生得這個絕症,蒼天也太無了!」
說到傷心處,船娘不禁流下淚來。
「真是五陰絕脈?」
「道悟方丈那麼說的。」
「大嫂不必悲傷,如真是五陰絕脈,我倒能治。」
「真的?」
船娘似乎還不大相信,但眼淚已止,臉上充滿希冀之色。
「走,大嫂,領我去看看。」
彩霞已退,暮色漸濃,兩條身影沿湖奔去,瞬即消逝暮我台。
靈隱寺道悟方丈乃出身少林,為少林掌門道本禪師之師弟,船娘為其世交侄孫輩。
船娘避禍來到杭州,即托庇於這位高僧。
靈隱寺始常來靈隱寺,僧人俱多相識。
知客見兩人形色匆忙,知有要事,忙引導二人逕赴方丈室。
道悟方丈察言觀色,已知發生事故,即問:「靈姑,有何意外?」
謝靈姑遂適才遭原原本本向道悟禪師說了,並且向禪師引進了翁如松。
道悟仔細向翁如松端詳了一陣,唸了一聲佛號,才道:「小施主福澤深厚,魔難也很多哩!」
翁如松謙遜了幾句,並請禪師指引迷津。
靈姑恐牽累靈隱寺,忙將來意說出。
老禪師徐徐言道:「不要慌,也不要怕,老鈉乃劫數中人,想逃也避不了的,我還有話要和你們說呢!」
靈姑見這位世交長輩這麼說了,不好再堅持己見。
只聽老禪師續又說道:「翠湖山莊乃天運幫東南分壇,莊主摘星手費羽乃是分壇壇主,該幫實為元朝廷卵翼之組織,專為胡虜網羅武林高手,以為驅策,不甘屈服的一律格殺。
靈姑一家,便在這種陰謀之下被害的。」
翁如松「哦」的一聲。
道悟禪師這段話給他破解了不少疑問。
老禪師對於翁如松的驚「哦」有如未聞,接著道:「自然,被害的人,絕不止靈姑一家,凡是稍具頭腦,不肯盲從的人,在猝不及防,眾寡懸殊之下,能不被害者幾希,靈姑能夠逃得活命,還算不幸中大哩!」
同是僧人,少林掌門道本的猜疑顧忌,與道悟的熱誠豪爽,簡直有雲泥之判。
翁如松對於道悟不禁由衷起敬。
同時,以一思全,自家、魏家的被迫害,可能都是出自天運幫的陰謀策動。
為了證這一推斷,為由問道:「禪師,天運幫徒與一般武林健者,如何加以區別?」
「很難,很難!不過較有職司地位的人,均持有該幫的骷髏令。
骷髏令系一金屬牌,上刻骷髏頭,背後則印有號碼,此牌分金、銀、銅三種,以定職位,以及武功高下。」
「像費羽這樣的人,應持那一種令牌?」
道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殺害大嫂全家的兇手是誰?」
靈姑的身份現已盡知,由於同仇敵愾,翁如松頗有伏義除害之心,是以這麼問。
「老衲曾暗入費莊數次,未能探知有關靈姑的事,以老衲之見,欲正本清源,只有將天運幫徹底摧毀,方是正理。」
「禪師高見,如松敬佩無以。」
「老鈉身許佛門,唯有『嗔』念,尚未能戒除淨盡,倒叫小施主見笑了。」
「佛祖也曾說地『殺惡人,即是善念』。禪師這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襟懷,即見佛心。」
道悟連聲誦佛不止。
翁如松又問:「翠湖山莊建於何處?」
「淨慈寺後山林中。」
翁如松側顧靈姑道:「大嫂,你等我片刻,我想到天運幫東南分壇去看看。」
靈姑蛾眉微蹙,關切的道:「如弟,人單勢孤,還是不要前去涉險的好。」
靈姑還想攔阻。
道悟禪師已接著道:「去是不妨,如被發現,切記不可戀戰。」
翁如松又問了一下路徑,作別自去。
翁如鬆去後,靈姑深怨道悟,不該鼓勵翁如松前去涉險。
道悟微笑地說道:「這個孩子紫氣已透華蓋,縱有事故,也必有驚無險,未來清澄武林,光復故土,說不定要落在他們這一輩年輕人的身上,不讓他多歷練,怎麼能成?」
遂喚來小沙彌,領著靈姑去看她的孩子。
且說湖上四船匪徒,見翁如松挾著一個大人,只利用兩塊槳葉,便能飛渡百丈湖面,這種功力,他們見也未曾見過,那還有膽再追
匆匆將落水之人全部救起,除對掌受傷老者已奄奄一息之外,其餘的人只是喝了幾口湖水,尚無大礙。
返回分壇,已然天黑多時。
副壇主雙手金槍華雷,據報大怒,立刻如何香主以上人員,大廳議事。
華雷人如其人,性情非常暴烈。
他大發雷霆,是有道理的。
一方面,總壇護法金翅鵬聶曉峰正在分壇作客,去了十幾個人,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沒收拾下來,當著聶曉峰的面,顯得分壇無人。
另一方面,分壇壇主摘星手費羽,恰有事外出,這件丟臉的事,偏巧讓頂他上。
他性情本極暴烈,試想如何不氣?
分壇的人在費羽面前還敢講話,對這個副壇主卻畏之如虎。
原因是,華雷脾氣陣青陣白,顯然怒極。
香主以上二十多號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反是金翅鵬聶曉峰身是客位,總壇護法,地位也比分壇壇主為高,看到這種尷尬場面,首先打破僵局,徐徐說道:
「華兄,還是讓張香主把經過的情形,詳細說一遍,也好研究對策。」
對於手下,華雷可以發威,對於總壇護法,他可不能不賣帳,聞言,顏色略變,答道:「這藍衫少年,與總壇嚴命追索的人,極為相似,所以兄弟於據報後,立即派人前往捕捉,不想去了十幾個人,全是廢物,護法,你說有多氣人!」
聶曉峰接道:「如果真是那翁姓少年,倒不能說張香主他們沒用了。」
「這是為什麼?」
「翁柏年之子,我也沒見過,但據鄧護法說,他帶了七個得力的人,在開封追捕此子,除開他僅以身免,帶去的人全部遇難,還是讓張香主說說經過,再作打算的好。」
「那翁姓少年竟有這麼厲害!張香主,你把今天的情形,從詳報告給護法聽。」
張香主就是那個在船上沒有動手的老人,單名一個緒字,立即將湖中圍捕經過,很詳細的說了一遍,連翁如松的形貌、年歲、衣著,都形容得一絲不漏。
聶曉峰沉吟半晌,肯定的說道:「這麼說,這個藍衫少年八成就是翁柏年之子,還真不能放過。」
華雷不服的道:
「我就不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被他形容得好像天神下降,簡直然言聳聽,脫卸責任。」
張緒不敢爭辯。
聶曉峰卻道:「華兄不可輕敵,鄧護法就是吃了輕敵的虧。」
「依護法之見,這件事該怎麼辦?」
「翁柏年之子,總壇志在必得,自然不能放過,我想先把他落腳的地方摸清,看看有無同黨,再下手拿人。」
華雷立即派了內撥人,分赴城內外客棧,查探翁如松落腳之處,叮囑他們:「查明確實,立即回報,不可打草驚蛇,被他溜走。」
同時,他也恨靈姑有意維護翁如松,也派了一撥人,活捉回莊以便拷問。
聶曉峰又建議,增強分壇防務,以防翁如松潛入。
華雷立時照辦。
大廳裡,只剩下來賓一主。
在凡脾氣躁的人心裡多半存不住事。
半晌,華雷忽然問道:「護法,佛令落於金陵何處?」
「什麼人?」
「嗖嗖」兩聲。
聶曉峰和華雷,先後竄出廳來。
燈光閃耀下,翁如松昂然立於院中。
他循著道悟禪師指示的路徑,已到翠湖山莊多時,廳裡對語,全已入耳。
華雷指派人手,探查他和靈姑的下落,他無動於衷。
他既沒住客棧,靈姑也不在船上,所以,一撥一撥的人出去,他知道這些人,勢必空勞往返。
他不但不曾動心,反暗暗驚喜。
分壇的高手被華雷調遣一空,正是天假其便,讓他向這個然害武林,與自己勢不兩立的組織實施報復。
為自己,也為全體被害人,他要第一次伸出鐵掌,向這個惡勢力痛加懲戒。
分壇高手不分散,他還有所顧忌,不敢冒昧行動。
現在,華雷一撥接著一撥,把人都派出去,何異給他幫了一個忙。
正當他將要有所行動,陡然之間,又聽到有關佛令的消息。
佛令、玉-,是他念念不忘的兩件東西,是他恩師無垢上人交代他兄妹倆必須尋到的寶物。
玉-雖已落入一名少女之手,這少女很可能就是他的胞妹翁若梅,即或不是,他也有一副圖在手,也算得到了一半。
獨有佛令,迄令仍無片段消息。
想不到寢寐以思,卻又無從探知的消息,卻在這天運幫分壇意外的得到。
試想他如何能不又驚又喜。
他驚喜得幾乎發狂,因而也忘了自己設身何處。
雖然,他只是輕輕的「哦」了一聲。
靜夜之中,這一聲「哦」又如何能逃得過大廳裡面,兩個內家高手靈敏的聽覺?
翁如松本就想利用機會,實施報復。
是以,他在聶曉峰暴喝之時,已自隱身之處飄落院中,昂立相候。
這一對面,聶曉峰和華雷同是一驚。
華雷那裡還能忍得住,一聲怒喝:「小子,你好大的狗膽,大爺正要找你,你卻自己送上門來,看掌!」
怒喝聲中,他已搶先動手,進身出掌。
他人生得極是魁梧,兩隻巨靈似的手掌,一擊天靈,一按前胸。
形態之猛,聲勢之惡,大有一舉將翁如松擊斃之意。
經過道悟禪一來番敘述,翁如松已對天運幫痛恨入骨。
對於這種認賊作父的武林敗類,他已決定,除掉一個是一個,絕對不再留情。
但他也知道,孤身犯難,身入虎穴,不宜硬拚硬架,虛耗內力。
說實在的,他也有些為華雷的猛惡聲勢所懾,認為華雷在天運幫中,既能擔當一面,武功必不凡,硬拚硬架,對於自己,實有百害,而無一利。
因此,覷準華雷不得切近,掌力已快及身,右移一步,避開天靈,左掌立掌如刃,橫削華雷一方之霸,粗中有細,武功造詣,確非一般身手可比,何況對於翁如松已有先入之見,進攻之中,豈能不注意防守變化。
翁如松移步還擊,他已撤招變式。
他應變雖然夠快。
但翁如松點向腹結穴一指,是用虛空穴法,一縷疾風,「嘶嘶」作嘯,相嘯又近,任是華雷躲閃得快,衣服也被穿了一洞,劃過皮膚,也覺得火辣辣的生痛。
華雷原本還有不服之心,一招受創,不無懍然於心,警惕遂也大增,出招晚自加了小心。
翁如松對敵經驗不多,初遇強敵心裡難免也有戒懼,十成功力,頂多也只能展出六七成來。
在雙方俱有戒懼,俱都防重於攻的情形下,眨眼間便已過了十招。
這十多招,雙方身法、動作都快,但招式卻是微吐即收,誰也願用實。
翠湖山莊這財已是警號頻傳,適才卸命離去的香主們已有部分趕來。
翁如松匆忙想到,硬拚硬架固然不宜,拖延纏戰,如等匪黨群集,則更不利。
同時,經過這十多招,雙方深淺也約略有了個譜兒,信心一生,勇氣大增,招式頓見威力。
驟然之間,翁如松好像換了另外一人,華雷立被迫落下風。
他可沒有想到,同黨的增援,無異加速自己的滅亡。
他那種火暴脾氣,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總壇護法和自己屬下面前,這個台,他怎麼下得了?
一聲虎吼,拼盡餘力,強行反攻,想扳回一點顏面。
困獸之鬥,確也不可輕侮。
雖然不及頓飯時間,其間變化實大,翁如松已非初時的縛手縛腳的畏怯之態。
但一條靈活的身影,飄忽閃晃於層層掌幕之間,掌指並避招攻敵。
華雷驀覺曲池一麻,手勢一慢,緊張著「砰」的一聲,巨闕穴上挨了一掌重的。
他那高大身軀直被擊兩丈,摔在地上掙動一下便即了帳。
聶曉峰雖已看出不妙,還沒來得及搶救,華雷已自橫屍就地。
分壇香主香更是看也不曾看出。
翁如松這掌雖然收了震懾作用,但也激怒群匪。
一陣兵刃響動中,群賊兵刃全已出鞘。
聶曉峰更領先進場中。
「小子,上門欺人,手段過於毒辣了!」
「客氣,客氣!和你們比,還差得遠呢!」
翁如松回聲譏諷,更已加強戒備,心說:「如單打獨鬥,小爺正好命你們練練拳掌,如敢不讓道義,哼,就莫怪小爺心狠手辣。」
果然,他這裡想還未了,匪黨已發動群毆。
「護法,小賊上門欺人,先把他收拾下來再說。」
一賊領先,九賊齊動,六七件明晃晃的兵刃,分從不同方向,攻上前來。
能在天運幫列身香主之位,在江湖上,自也小具聲名,在武功各有獨之處。
六七個人,六七件不同兵刃,分從四面,攻上身上,用心之險,較之華雷尤有過之,而遠不及。
聶曉峰配合九匪攻勢,更起身空中,盤旋頭頂,自上而下,劈了一掌。
他匪號金翅鵬,輕勸自有特殊造詣,躋身護法,武功自更超人。
他這一掌,翁如松覺得比群匪兵刃,尤為凌厲。
翁如松臉布殺機,一聲怒嘯。
就在群賊堪堪攻近身來瞬間。
火靈掌五大絕招,「神火天降」、「祝融威儀」、「三昧降魔」,連續施出三式。
翁如松怒極恨極,下手那還再留情。
頓時之間,但見烈焰應勢而出,紛向場外上空捲去。
群匪方慶收功在即,做夢也沒想到,翁如松還有這麼一手絕活。
他們恃眾行兇,全是放心進攻招式,變起突然,再想閃避,怎能如願。
「啊!」「哼!」連聲中,六七個匪徒,變成了六七個火人,不多一會,全都變成一塊焦碳。
金翅鵬聶曉峰總算是輕功出眾,功力超人,處身空中,更是早燭先機。
他見華雷斃命,挺身而出,那是因為身為總壇護法,聲譽地位攸關,不容他臨陣示怯。
其實他對翁如松敢於隻身犯險,獨入虎穴,臨敵而又從容不迫,早就存了極大警覺,如非身懷絕學,絕不會這麼莽撞。
他起身發掌,與其說是配合群賊攻勢,不如說是存心取巧來得恰當。
如能趁隙得手,自是大功一件,如果情形不妙,脫身也較容易。
翁如松掌勢一發,烈焰驟湧,他便預感分壇今夜算是完蛋了。
他那還有膽再留下去,六七個香主之類的匪徒遭殃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大廳房頂,回頭一瞥,亡魂皆冒,趁翁如松沒有發覺瞬間,便自狼狽逃走。
分壇頭目以下的人,遠遠的站在外圍,看了這般情勢,也都腳底揩油,逃命要緊。
翁如松怒猶未出但也不願對這些嘍-一類的人為難,放任他們,各自逃命,最後放了一把火,把翠湖山莊燒得乾乾淨淨。
這座天運幫東南分壇,就此煙消瓦解。
翁如松離開火場,心頭覺得去了一片重壓。
初次出手,就瓦解了天運幫一個分壇,這個舉動,對於天運幫,雖說處不了什麼重大打擊,但多少總也出了一口惡氣。
他懷著愉快的心情返回靈隱寺。
嘿!
方丈室前,黑壓壓擠滿了許多僧人,全部在停候瞻仰這一朵武林奇葩。
靈姑懷著抱著一個兩歲大小的孩子,更笑容滿面,快步迎上前來,口中說道:「松弟,你真了不起!」
「咦,大嫂怎麼知道的?」
「方丈也去了,在你被圍擊的時候,老人家本想上去接應你,但當看到你那種震古鑠今的掌勢,老人家便先回來了。」
「多謝方丈垂注。」
「老衲算是開了一次眼界,房裡請。」
群僧也自散去。
和尚是出家人,本應六根清淨,一塵不染,但對翁如松除去杭州一霸,也是倍極關懷。
天運幫東南分壇,雖還沒有直接騷擾到這座古寺,但不可否認的,對於這座古寺,卻有著潛在的威脅,如今被翁如松徹底毀滅,他們又如何能無動於衷。
進了方丈室,翁如松這才留決到靈姑懷裡的幼童。
「大嫂,這就是你的令郎?」
他邊說邊已接抱過來。
大概這就是佛家所說的緣法。
這個孩子在入家之後,什麼人都不讓他抱。
今晚對於翁如松可說是例外。
翁如松雙手一接,他便撲了過來,一雙小手不斷在翁如松頭上摸來措去。
「你看看是不是五陰絕脈?」
翁如松一面逗弄孩子,一面替他診脈,然後又摸了摸身上骨胳,笑對靈姑道:「不錯,是五陰絕脈,交給我了,十年之後,我保管還大嫂一個生龍活虎的孩子,而且……」
「而且還傳他一身功夫是不是?」
翁如松點點頭。
靈姑心境大為開朗,接著:「那麼就收他做個徒弟吧!」
「不,他只能算我師弟。」
「那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