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古劍秋在師父面前,以此同樣的心願,恭敬地說道:「是,徒兒此志不修,就此下山去了!」
就這樣,他懷著推備犧牲個人一切,為天下武林爭取生機的宏願,背負一口古劍,別了相隨十七年,情勝父子的師父,沿著下山的羊腸小道,一路飛馳,投向群魔之中的江湖……
時值鶯飛草長,綠遍了江南的時候。
一個劍屆星目,猿臂蜂腰,年約二十左右,身著黑色勁裝的少年俠客來到了街頭,面前正是城中最大的酒樓承天樓。
他神態從容而高傲,微笑中含著冷峭的意味,雙目一轉,射出凜冽的炯光,選定一副座位,走了過去。
承天樓生意最好,二三十到座位,此刻就只剩下那一桌,尚未有人。
樓中人頭攢動,店小二正忙得頭昏腦漲,不可開交,要找座位,似乎只有靠自己的眼明腳快。那少年眼睛夠明的了,只是腳下慢了一步,當他剛走近那副空座位時,一朵紅雲由他眼前掠過,疾足先登,佔了那座位。
那少年劍眉微皺,身形晃動間,也到了那副座位前面,與那疾足搶先之人站了個面對面。
一對面,那少年只覺眼睛一亮,呈現他眼前的是一位容光耀人,色麗迷人的少女,露出一排整齊的貝牙,向他嫣然一笑。
那少年薄怒的俊臉被她笑得再也板不起來,退步轉身,只好另覓座處。
忽聽身後那紅衣少女,清脆地叫道:「小二,送兩副碗筷來!」那少年聽了一怔,迅快地轉念忖道:「她只一人,要兩副碗筷,莫非……」眉梢一喜,忙又轉身道:「不用客氣,在下另外找地方坐就是了。」「誰和你客氣了,好不知自量的野小子!」話聲起自背後,冷得令人不寒而慄。
那少年身形微晃,錯出二步,扭頭望去,只見就在他立身之處後面三尺處多了一位錦裝公子,一張面孔長得倒也夠得上俊朗兩字,只是滿面陰森森的,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很明顯,這位冷面公子和那紅衣少女乃是同路之人,不過她這種態度太使人下不了台。
原來那黑衣少年,正是急著闖名立萬的古劍秋,只愁沒有借口生事,有人找到他頭上,可說是求之不得。當下心想;你狠,我就拿你開刀!於是劍眉一挑,臉色頓變,雙目射出光芒,冷笑一聲道:「兩位既不和在下客氣,那麼兩位就請別處坐吧!」隨手拖過一張凳子,在桌邊坐了下來,繼之,一掌拍在桌上,高聲喝道:「小二,先替本公子送半斤花生,四樣冷盤上來。」挺胸揚目,傲然四顧,比那錦衣公子神氣三分。
那紅衣少女抿口輕笑道:「唉喲!你要吃人了!」她一點也不生氣;那錦衣公子可就不同了,臉上肉皮一陣顫動,冷笑道:「好小子,你真是瞎了眼!」袖子一抖,一聲「去你的吧!」把古劍秋連人帶椅震得直向窗外飛去。
眼看古劍秋人已飛到了窗口,就要向街心落去,丟個大人。
全樓為之發出一聲驚叫:「啊!……」
「啊」聲未了,忽然,又哄堂暴出一陣好,「好!好!……」原來古劍秋連人帶椅沒有被拋到窗外去,在樓上旋了一個圓圈,又飛回了原處,剛才是怎樣坐著的,現在還怎樣坐著,就像沒有被動過似的。
紅衣少女怔了一怔,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相反的,那錦衣公子的一張俊臉,卻是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人在氣頭上哪有自知之明,只見他一聲厲笑,雙手一撲,抓住了古劍秋的兩肩,一聲:「滾你的!」真力一吐,一抖……一條人影急射而起,穿出窗口,跌落了街心,大家定眼一看,愣了!
只見古劍秋危坐如故,紋風不動,而是他身邊少了那錦衣公子。不用說,那錦衣公子是被古劍秋以反震之力,倒彈出窗外。
紅衣少女愕愣了半天,忽然發一聲嬌笑道:「少俠好俊的功夫,請問貴姓!」
古劍秋劍眉雙軒道:「在下古劍秋。」
紅衣少女道:「小妹李映霞。」
一語未了,忽聞樓外一聲輕嘯,當即話聲一頓,改口道:「我要去了,一切有小妹哩!」紅霞一閃,從窗口飛身而出。
古劍秋冷曬道:「誰還怕了你們不成!」
店小二三腳並作兩步,小跑了過來,誠惶誠恐地顫聲道:「公子,您……你快請吧!」
古劍秋俊面一寒,道:「你們也欺負外鄉人?」
那店小二原是一番好意,見他怒容滿面,不由為之口結道:「不……不……公……子,公子……」古劍秋冷聲截口道:「你們準備不招待本公子?」
那店小二顫聲道:「不……不敢……」說了半天,竟未能表達出半點心意。
古劍秋揮袖道:「去!替本公子把酒菜送來!」那店小二隻好應聲:「是!」退了下去。
旁邊一副座上,走過來一位老年窮儒,一片好心地道:「公子可知道得罪的那位是誰?」
古劍秋原想站起來笑臉相迎,忽又轉念忖道:「太謙和了,似乎不太適合……還是狠一狠的好。」劍眉一挑,似乎餘怒未息地道:「管他是誰!」
那老儒修養極好,毫不為忤地一歎道:「其實那位也算不得什麼人物,只是他背後的人,卻不太好惹。公子如果沒有要事,還是請聽老夫一言,早點離開敝地吧。」
古劍秋眼皮抬也不抬地道:「多謝關照,不過在下也不是好惹的。」這話說得實在太不禮貌,也叫人很難接口。可是那老儒真是一個好人,他曉得年輕人最是好強不過,他哪能和他一般見識,生他的氣!自顧自話地含笑道:「剛才那位公子,乃是敝地李堡總管王大爺的侄少爺,有名的錦毛犬,在少堡主跟前,紅極一時……」
古劍秋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道:「那位小姐是李堡的什麼人?」
那老儒見他不愛聽自己的話,卻問起人家姑娘,不由暗歎一聲,忖道:「看來這人大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搖了搖頭道:「她不是什麼小姐,只是李堡二小姐的貼身丫頭。」接著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退回自己桌上。
古劍秋暗中投以歉疚的一瞥,正好店小二把他的酒菜也送來了,他滿滿地倒了一杯花彫,一口乾了。處處給人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傲印象。
經他這一鬧之後,滿樓的顧客一個個輕手輕腳地走了不少。最後全樓上,連古劍秋帶店小二隻剩下七個人。其中店小二五位,也就是說,另外的食客只剩一位,他與古劍秋相背面坐。古劍秋有意無意之間回了兩次頭,只看到那人的背影,不見廬山真面目。
不過從那瘦削的背影和一身寬大的褚色長袍看,應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因他戴了一頂帽子遮住了頭髮,少了一個猜測他年紀的依據。
古劍秋飲完了半斤花彫,又加了半斤。一張俊臉已是通紅,顯然他的酒量並不太大,看樣子像是借酒壯膽,結果看樣子膽沒有壯起來,自己先就醉了。他晃了一晃頭,似因頭昏而支持不住伏在桌上呼呼入睡了。
樓梯上響起了一串腳步聲,剛才那位錦衣公子氣勢洶洶地領著五個人衝上樓來,怒目一掃,一眼看到古劍秋,便向隨來的一位五旬左右的漢子道:「胡大叔,就是他!」
那半百漢子嘿嘿冷笑道:「就是他麼?一隻雛兒。」
惹了事還喝得醉醺醺的,稍有江湖經驗的人也不致如此不是雛兒是什麼?
那錦衣公子生性多疑,猶恐古劍秋有詐,仍沒膽子上前,遲了一步道:「胡大叔……」
那胡大叔根本不用輕身功夫,踏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古劍秋身後,不顧身份,咳了一聲,喝道:「朋友,醒來!」
古劍秋充耳不聞,一動也不動,他是真醉了。
那錦衣公子膽氣一壯,錯步搶了過來,一指點了古劍秋穴道,才冷笑道:「好小子,現在你該看小爺的了!」先出手,後充好漢,十足一個陰險小人。現在他可神氣了,一揮手朝另外一個年輕漢子喝道:「把他帶回堡去。」
他們五人來得快,去得快,招呼不打一聲就把古劍秋架走了。」
店小二氣都不敢吭一聲,哪還敢向他們要古劍秋的酒菜帳。
他們帶走了古劍秋之後,那位坐在古劍秋背後的人,叫過店小二,把古劍秋的帳一起算了,冷笑一聲下了承天樓。
李堡就在揚州城外不到五里之處,瞬間便已到達。
那扛著古劍秋的漢子行走之間,忽然「咦」了聲,道:「胡大叔……」
他呼聲出口,只聽一陣哈哈大笑起處,古劍秋說道:「多謝各位!叫你們堡主親自來迎接本公子吧。」
那胡大叔應變甚速,疾出一指向古劍秋點去。古劍秋身子一彈,凌空而起,那胡大叔指力已發,正點在扛古劍秋的漢子身上,那漢子一聲慘叫,衝出數步才穩住身子。
古劍秋飄身落在那胡大叔身前,冷然道:「朋友,你要識趣的話,就去把你們堡主叫出來迎接本公子,否則待會你們堡主怪罪下來,莫怪本公子言之不預!」
他那說話的態度語氣,叫誰看了也測不出他有多大本領。連胡大叔這等老江湖都被唬得一怔,凶威頓斂道:「少俠是哪方朋友?」態度變得好快。
古劍秋道:「本公子向那位少年朋友說過了。」目光-閃落到那錦衣公子身上。那錦衣公子所倚仗的,只是他叔叔。王總管,王總管權再大,到底還是人下之人,別看他離開了堡,神氣活現,本公子長本公子短的目空四海,可是回到堡中,他卻頗有顧忌,不敢再自高自大。
何況胡大叔的語氣都變了,他能不乖乖地,淒淒然道:「是的。少俠曾自我介紹過,姓古名劍秋。」
那胡大叔濃眉一皺,話兒在喉中轉了一轉,但沒有說出來。
古劍秋劍眉微軒,閃目道:「沒聽過是不是?」
那胡大叔對這位口氣大得嚇人的少年,越發有點莫測高深起來,堡主的脾氣,他是知道的,萬一這少年人真與堡主有什麼關係,自己無心得罪了他,那可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世上的事本來就是這樣,惡人就怕惡人磨,越狠的人也越怕更狠的人,古劍秋真是深得其中三昧。
胡大叔綻開一副笑瞼道:「是,少俠請稍待,小老兒馬上就進去,報與堡主知道。」說罷。向古劍秋抱拳一禮,急急抽身向堡內走去。
他真會去向堡主報告麼?那也未免把他看得太簡單了,得罪了堡主的朋友,固然不好受,如果堡主哼一聲:「老夫不知道此人!」他一樣吃不消。總之這不是一件好差事,他犯不著冒這個險。腦筋一轉,找總管包沒錯。身子跟著腦子拐了彎,直向王大總管住處奔去。
他剛一轉彎,迎面幾乎碰上了二小姐李瑛。
二小姐李瑛嬌喝一聲道:「胡雕,慌張什麼?」
胡大叔胡雕見是二小姐李瑛,頭皮都麻了,這主兒比堡主好不了多少,當時結結巴巴道:「沒……沒有什麼!」
李瑛身後正跟著她的貼身丫頭,那位穿紅衣的少女李映霞,向二小姐李瑛打了一個眼色,接話道:「胡大叔,在二小姐面前,最好實話實說。」
胡雕瞪了李映霞一眼,暗罵道:「好丫頭,事情就是你惹起的,你裝什麼蒜!」
他心裡罵,臉上可不敢露出形色,賠笑道:「外面有一位古少俠,前來求見堡主,胡雕不敢作主,正想向王總管請示。」
二小姐道:「王叔叔正在爸爸房裡議事,你不怕挨罵!」
胡雕面現難色道:「這……」
二小姐李瑛突然截口道:「那古少俠有什麼事要求見堡主?」
胡雕訕訕道:「這……」
二小姐柳眉一揚道:「他的底細弄清楚了沒有?」胡雕吞吞吐吐道:「他……不肯說。」
二小姐杏眼圓睜,「哼」了聲道:「胡雕。怎麼越老越糊塗了,做事這樣輕率了草!」
胡雕老臉一紅,訥訥地答不上話了。
映霞一笑插嘴道:「看情形,他們一定是吃了虧,小姐就替他們擔待了吧!」
二小姐輕叱道:「好丫頭,又替我找麻煩了!」映霞仰著笑臉道:「婢子還不……」
二小姐李瑛是什麼德性,他胡雕能不知道,吁了一口氣,應口不迭地道:「是,小老兒這就去把他帶來!」轉身退了出去。
胡雕走後,不知映霞丫頭在二小姐李瑛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只見李瑛一聲嬌笑道:
「死丫頭!」扭腰一閃身進了側門。
胡雕回到堡前,可不敢對古劍秋說二小姐要見他。只說堡主正在坐息用功,請他先入內待茶,一俟堡主坐息完畢,就出來向他致歉。
古劍秋見好就收,給了他-個面子,隨他轉入後院,當然,古劍秋井不知道胡雕帶他去見二小姐李瑛。
胡雕陪著古劍秋來到一座粉紅色的月門前,月門之內,迎出四位一式粉紅衣裳打扮的少女,把古劍秋請入院內。
胡雕鬆了一口氣,一回身不覺又怔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三小姐李-到了他身後。
三小姐李-向他做了一個鬼臉道:「二姐給你什麼好處,你這樣替他盡心盡力?」
胡雕打了一個哆嗦道:「三小姐,你可冤枉死小老兒了。」
李-冷笑一聲道:「你還瞞我,你剛才帶進來的那位是什麼人?」
胡雕苦著臉道:「一個要見堡主的客人。」
李佩道:「那就該帶去見堡主呀!」
胡雕道:「堡主正在坐息用功……」
三小姐嗤笑道:「見你的鬼,堡主不是正在和王總管議事?他什麼時候坐息用功,你都不知道麼!我看你還是實情實說,把承天樓的事和盤托出!」胡雕無奈,只好全說了。
李-笑道:「真虧你白活了這大的年紀,被一個小毛頭孩子給唬住了。」
胡雕本想申辯幾句,繼之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幾位小姐沒有一個好惹的,還是自認倒霉的好,順著她的口氣道:「是!小老兒可以告退了麼?」
李-道:「誰留你了!」嬌軀一閃,入了恰紅院。
古劍秋被四個少女擁入「怡紅院」,一面琢磨如何應付李堡主,一面遊目四望,打量著四周環境。以便真要動起手來,也好有個準備。
擔這「怡紅院」給他的第一個印象,似乎太纖巧了些,不像是江湖大豪居住之處,正想不通其中道理時,一朵紅雲突然從屋內飛出,笑哈哈地道:「少俠請進,敝主人恭候俠駕哩。」這人正是二小姐的丫環一一李映霞。
古劍秋哈哈一笑道:「見到你就好,小生哪有興趣和你們李堡主見面。」裝糊塗,兼灌迷湯。只聽得映霞丫頭又驚又喜地愣了半天,然後輕輕地道:「你是為了我才身入龍潭虎穴的?」
古劍秋也低聲道:「貴堡還有什麼值得小生一顧的!」
映霞丫頭兩頰生輝,但又一聲輕笑道:「可惜,我只是一個丫環。」
古劍秋看著她道:「我卻把你視作我的皇后。」這時,屋裡傳出一聲呼叫:「映霞,怎還不把古少俠請進來!」
映霞一震,啐了他一口道:「都是你,幾乎害我挨罵,快請屋裡去吧!有話以後慢慢再說。」古劍秋微怔道:「你們堡主也是女的?」
映霞道:「這是我們二小姐,她的脾氣可不好惹,你得小心些。」
古劍秋知趣地含笑道:「為了你,什麼事都可以忍。」
進了屋內,精巧的小客廳內站著一位中等姿色的少女,她長得雖比不上映霞丫頭,但另有一種嬌媚入骨的誘惑力,使人一見便有一種這才是真正女人的感覺。
古劍秋俊目發直,呆了!
二小姐李瑛雖早經滄海,但又幾曾見過這樣英俊的少年郎君,也是雙目一亮,滿意極了。暗中更有一人,見了古劍秋的英挺俊朗,也不由自主地紅透了雙頰,那就是偷偷進來準備看好戲的三小姐李。
古劍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不自然地抱拳長揖到地道:「在下古劍秋見過二小姐。」
二小姐李瑛笑顏綻開,回了一禮,只叫:「請、請,古少俠請坐。」口中叫著卻不知如何安排座位,顯然她也緊張得手足無措了。
正在此時,突然冒冒失失闖進來一個小丫環,叫了一聲:「二小姐……」
映霞見了二小姐與古劍秋那副德性,心中正不知多麼難過,一腔怒火頓時都發到這小丫頭身上,嬌軀一閃,玉掌一翻,給了那小丫環一記耳光,同時不讓她有說話的餘地,罵道:
「冒失鬼,你難道瞎了眼,沒見到小姐有客麼?」
那小丫環挨了一個耳光,哭喪著臉道:「二小姐……」
二小姐李瑛也火了,嬌叱道:「死丫頭,還不滾出去!」那丫頭一邊回頭往外走,一邊苦著瞼道:「堡主和少堡主來了。」
二小姐愣了一愣,忽然發橫道:「映霞去把大門關了,說我不舒服,誰也不見。」「哈哈,二小姐不是好好的嗎?幾時不舒服了?」一個青年漢子陪著一個紅光滿面的六旬老人大步走了進來。二小姐沒好氣地道:「大哥你的耳朵好長呀!你……」老堡主笑道:「瑛兒,不要怪你大哥,實在是有人找上門來了。」二小姐一震道:「什麼人?好大膽,敢到我們這來撒野!爸你也真是……真是連這點擔待都沒有,也不怕外人笑話!」老堡主含笑道:「你還沒有把朋友介紹給為父就先說我,真是不孝的丫頭。」
古劍秋藉著老堡主的話,搶前一揖道:「晚輩古劍秋見過堡主,冒犯虎威之處,請勿怪。」前踞後恭給了老堡主-個好的印象,老堡主凝目看了古劍秋片刻,還了半禮,笑道:
「過去的事是老夫手下的不對,請少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不打不相識,今後成了朋友,老父也很高興。來,你們年青人好好談談。」隨手指著少堡主道:「這是我兒李暉,瑛兒的大哥。」古劍秋又和李暉見了禮,李暉也很高興。
二小姐見父兄倆對人家的態度出奇的和善,也消了氣,讓著請大家坐。李堡主搖頭道:
「不坐了,為父外廳還有客人。」古劍秋接口道:「老堡主有何見教?」「請問少俠,與朱大俠朱一吾有什麼關係?」「朱一吾?」老堡之微感意外地補充道:「就是那位人稱『多事老人』的朱大俠。」古劍秋肯定地搖頭道:「晚輩不認識此人。」老堡主「咦」了一聲,望著他的兒子驚訝道:「這就怪了!」少主李暉道:「愛管閒事是他的本性,隨便找個借口上門也是不足為奇的事。」二小姐道:「他來找什麼麻煩?」李暉笑道:「他要帶走古少俠哩!」「他也配?」李瑛道。老堡主長眉一皺道:「為父雖不怕他,可目前不是和他反目的時候。」轉向古劍秋道:「不知少快是否願和他見一面?證明故堡與少俠過去只是一因誤會,好打發這厭物上路。」古劍秋揚目笑道:「我正要看看他是什麼東西,管閒事管到我頭上來了!」老堡主點頭道:「我們雖不願和他反目,能臊臊他的臉皮也好。」二小姐道:
「爸,我也去!」這即將到手的肥肉她哪能輕易失手。老堡主望了古劍秋一眼,又望了望情急的女兒,哈哈一笑道:「就這樣吧,你們索性兄妹相稱,看那朱老兒如何下台!」二小姐高興得忘了剛與古劍秋認識,親熱得像老朋友一樣叫了聲:「秋哥哥!」拉著他的手向外廳跑去。
入廳接目之下,所謂「多事老人」朱一吾,原來就是酒樓中那位坐在古劍秋背後的褚袍老人。這時正由一位三角臉的瘦老頭陪著用酒閒談。老堡主走進大廳,乾咳一聲說道:「對不起,有勞你久等了。」也不替古劍秋介紹,便坐上了一主位。
古劍秋這時還攜著李瑛的手,來到朱一吾座前,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昂首冷言道:「彼此素不相識,不知朱大俠找我為何?」多事老人無門無派,生就愛管閒事,凡看不順眼的事總愛挺身而出,伸手一管。
尤其近二十年來,各大門派掌門人神秘失蹤,後繼無人,以致正道武林欲振乏力,江湖正義蕩然無存,放眼儘是魑魅魍魎不法之徒橫行霸道,多事老人朱一吾愛管閒事,功力又高,大家奈何不了他,但他從不出手傷人,因此江湖上還殘留他這支正義的勢力。他來找古劍秋便是怕他少不更事,吃了李堡的大虧,上他們的當。誰知好心並不得好報,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並不領情。不過此老乃是熱心人,並無不樂的神態,微笑道:「老夫乃是特來向少俠打聽一位老朋友的,不知少俠是否願告其行蹤?」古劍秋微怔道:「我認識之人。包括各位尚不足二十之數,在場的就佔了七八位,除父母和師父外可就沒有了。」朱一吾臉色一正道:「少俠在承天樓上使了一招奇學,請見告學自何派高人?」古劍秋道:「在下在酒樓上露了一招『玉樹驚風』,把李老前輩一位朋友震出樓外,難道老前輩據此就認識家師麼?」
「玉樹驚風」?這不是華山派的不傳絕學麼!
全廳之人都為之大感意外:他難道是華山弟子?多事老人朱一吾修眉一皺道:「此招乃是老夫的朋友不傳之秘,因藝思人,難道不對?」古劍秋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華山前掌門人出雲子,乃笑道:「家師胸羅萬象,豈是他出雲子所能望其項背的,老前輩未免……」語聲一頓,擺了個雙足並立,右手撐天,掌心向上,左手據地,掌心也是向上的架式。老堡主虎目一瞪,脫口道:「黃山絕學『日月同壽』!」古劍秋冷笑道:「難道在下也是出身黃山麼?」
一語剛了,不讓朱一吾有開口的機會,身法一變,又擺了一個單足駐地,兩臂平伸形同十字架式,道:「這是崑崙『春寒乍展』,在下該是崑崙門下的了?」接著身形一拔跳起四尺多高,就忽左忽右飛遍了全廳。正當大家看得眼花繚亂之際,人影頓沓,落回原來起步之處分毫不差。又露了一手青城「九曲回龍」身法。接著:秋雁穿雲、畫龍點睛、塵彌大合、月移天影等各大門派的不傳之學。最後是丐幫「花子打狗」和多事老人朱一吾自己的「百變陰陽」,這一招使出這後,雖有班門弄斧之嫌,但那功力火候就是多事老人也不得暗暗點頭。
這一來朱一吾老臉再也掛不住了,他愣楞地呆了半天,忽然發出一聲慘笑,身形陡起,疾如怒矢暴射而去。
古劍秋一副得意的狂態,揶揄地道:「前輩好走!在下不送。」接著是哄堂大笑。大家見到一生愛管閒事的朱一吾落得如此狼狽而逃,真是開心極了。
驀地,老堡主腦中靈光一閃,笑聲象刀截似地一斷,目露凶光,逼向了古劍秋。
頓時,全廳笑聲為之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