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身有術

    西霸天洪傑輕斥道:「琴兒不要打岔!」洪三小姐剛要不依時,莫先生搶聲道:「李禹臣騙了你什麼東西?」「一封密函。」「那密函從哪得來?」古劍秋微微一笑道:「我無意中從一個人身上得來。」「那人是誰?」「耳報神宋千里。」莫先生故意製造緊張氣氛道:

    「你是否已知他與本府的關係?」「李禹臣告訴晚輩了。」「他宋千里人呢?」古劍秋淡淡地說:「已被我殺了,不然密函怎會落到我手!」

    洪傑突拍案大怒道:「你好大膽!敢殺我的人壞了老夫的事,還到我府耀武揚威,你居心何在?」古劍秋大笑道:「霸主,你這下馬威未免下遲了點,我不相信你才從晚輩口中知道此事。」洪傑吼道:「老夫要早知道你殺了他,我早就把你宰了!」古劍秋笑道:「霸主要想殺晚輩現在也不遲。」接著他挺胸朗聲道:「我赤誠來投,望霸主以誠相待,宋千里死於我手,霸主是否獲報在先?」「不錯,老夫早知了。」古劍秋又問:「霸主是否想從我身上探聽密函內容才容我如此放肆?」洪傑尷尬道:「算你聰明,但老夫也愛惜你的才華和膽識。」古劍秋笑了笑,道:「無功不受祿,為了以示誠意和贖殺人之罪,我準備好了這份進見之禮。」莫先生也笑道:「本府有少俠相助,共圖霸業,莫說殺一個宋千里,就是殺一百個又有何妨?」洪傑打開古劍秋那個小包,正是一份密函副本,交給莫先生道:「你念給老夫聽聽。」原來他識字不多,怪不得莫先生如此受器重。

    莫先生念完那密函後,洪傑馬上有了明確的判斷:「不錯,這密函不但真實,且極有價值,可見少俠對本府一片誠心。」古劍秋暗想:此人看來是粗心,其實極為精細,難怪他能在四霸天中獨樹一幟。莫先生點頭道:「霸主明察秋毫,子軒也覺得少俠字字皆出肺腑,我沒話好問了。」古劍秋微笑道:「兩位認為晚輩真的可靠麼?」洪傑大笑道:「少俠不要相戲了。」「晚輩怎敢,不瞞霸主,晚輩此來乃是李禹臣派我混入此府作奸細的。」「老夫不相信,少俠若是派來的奸細豈有自露身份之理?」「良禽擇木而棲。我今後不再是李禹臣的人了。」洪傑仍搖頭道:「據老夫所知,東霸天用人,凡有特殊任務時,均得服用一種毒藥,以防變志,少俠如是奸細只怕也難例外。老夫不相信……」「晚輩確也被暗中施了毒。」西霸天笑道:「這更叫老夫難以相信了,我倆素昧平生,少俠有理由為老夫而死麼?」「晚輩有死不了的自信。」「你找到了解毒之藥?」「沒有。」「少俠可是指望老夫替你除去所中之毒?可惜我沒研究出,否則他的手下早有一大部分人為老夫所用了。」「不瞞老前輩,當我發覺身中劇毒後,晚輩也以獨門手法點了他的重穴,他如不給我解藥,他也活不下去。」洪傑讚歎道:「如非少俠天生奇才,任誰想不出以命換命的辦法,老夫佩服你的機智。」古劍秋眉頭一揚道:「出西城右邊城腳下,有一個種菜的蔡老頭,便是將來與晚輩聯絡傳遞信息之人,霸主可派人將他擒來,一問便知。」洪傑大笑道:「古少俠,難得你如此抬愛,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接著一聲,「來呀,帶蔡老頭!」這一下輪到古劍秋發愣了,他自認設想周全,卻仍沒想到人家如此厲害,竟已把蔡老頭擒來了。

    蔡老頭垂頭喪氣走在前面,跟在後面的是一個比他穿得更破爛的瘦老頭。古劍秋輕「啊」了一聲,記起來了,這瘦老頭不就是住在蔡老頭下處的那人麼!他還向這老頭打聽過蔡老頭!他倆進得花廳,前面那老頭繞過蔡老頭向西霸天一禮:「炎山幸不辱命,總算把尤老兒手下的蔡九替霸主擒來了。」洪傑笑道:「馮護法辛苦了,請坐。」蔡老頭抬起頭狠狠盯了古劍秋一眼,罵道:「好小子,你出賣了我,你小心有人找你替老夫報仇雪恨!」這證明古劍秋沒說假話。洪傑揮手道:「把他帶下去殺了。」古劍秋叫了一聲:「霸主請聽我一言!」「少俠可是想替他講情?」「如果他願意將功折罪,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機會?」「人家可是老江湖,少俠犯不著白費神還是一刀殺了好。」古劍秋道:「如能從他口中知道一些東霸天的消息也好呀!」「老夫有經驗,他不會說的。」古劍秋劍眉一軒:「晚輩不信他挺得住你厲害的手法?」「少俠不知東霸天的毒藥有一種奇效,如在服過這種藥的人身上施刑拷問,那體內藥性立生反應,毒發身死。」古劍秋「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霸主更用不著殺他了呀!」西霸天聽出古劍秋話中有話,笑了笑道:「你有什麼妙計?」「東霸天為人最是多疑,所以才想出這種用毒藥控制手下生死的惡毒手段,這也暴露了他的弱點。

    如今抓到了他的手下,放回去,叫那尤老兒疑神疑鬼懷疑他同你勾結了,還怕他不嚴刑拷問追究到底?只怕他想死也死不了。」蔡老頭聽了此話臉色大變,恐懼已極。洪傑大笑道:

    「妙!有你為輔,真是天助老夫也!」接著大聲吩咐道:「傳話下去……」蔡老頭再也沉不住氣了,顫聲道:「霸主且慢吩咐下去。蔡九有問必答就是。」洪傑高興極了,又吩咐下去道:「沒事了!」轉頭向古劍秋道:「少俠,這是你的大功,一切有勞你代問了。」

    古劍秋很快就獲得了洪傑的賞識,目前雖還沒有擔在什麼實職,但在洪傑面前紅得發紫。在洪府後院他有一間專用的精舍,兩個年輕漂亮的丫環照顧著他的起居,真是得意至極。可是誰知道他所負的重任,關係著整個武林的興衰,壓得他透不過氣來。這日夜晚,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外面已打三更了才有了倦意,恍惚中他似乎覺得有一條人影來到他床前,一種久經鍛煉的警覺使他從床上一鋌而起,正讓過來人向他點來的一指。來人出手極快,一指落空,接著指影如風一連又點出七指。

    古劍秋看清來人黑巾蒙面,冷哼一聲,反手拍出一股暗勁。兩人在室中展開了一場凶險的惡鬥。二十招一過,古劍秋殺心陡起,大喝道:「你是誰?再不明示身份莫怪本少俠對你不客氣了!」那人仍不作聲,雙掌在胸前劃了一個圓圈,猛向上一翻掌,室中突然間捲起一陣狂風,翻滾激盪。古劍秋雙掌一推,只聽那人悶哼一聲,向後疾退了三步,接著一式「卷龍入海」便向窗外逃了出去,古劍秋冷笑一聲,喝道:「你還想逃麼?」頓足長身追了下去。那人對洪府熟極了,所逃路線無阻截之人,他的輕功極高明,古劍秋一直追出長安也未追上,前面是一片樹林,那人跑到林邊,身子一陣搖晃,腳下打了一個踉蹌,衝了出去,最後終於再也支持不住,栽倒地上。

    古劍秋搶步上去,一把扯下那人面巾,現出一張使他非常作難的面孔。只見他猶豫了片刻俯身抱起那人投人樹林之內,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替那人療起傷來,當那人眼皮一動,古劍秋收手而起,轉身要走。哪知那人一個懶龍翻身,帶著笑攔住了他的去路,道:「少俠你嘴硬心軟,這下你還有什麼說的?」古劍秋這時真為難了,他實在不忍心傷害此人,但任他胡纏可要把自己整個計劃就破壞了,他苦笑一聲道:「朱老前輩,人各有志,你為什麼不放過晚輩呢?」原來又是那多事老人朱一吾!

    朱一吾笑容一斂,正色道:「老夫做事從不半途而廢,除非你把老夫殺了。否則老夫一天不達目的一天放你不過。」「那你是強人所難,非逼晚輩殺你不可了?」「少俠如真要下手,這次老夫不再避讓,你就下手吧。」「老前輩以為我怕殺人麼?」「廢話少說,老夫要是著走了眼死有應得。」古劍秋單掌一舉,冷笑道:「那你是自找死了!」果真掌力一叱,打得朱一吾翻了一個跟頭,吐了一口鮮血,昏死了過去。過了半天,多事老人才回過氣來。

    古劍收指著他鼻子冷笑道:「我看你這一輩子,再也不要相信你的眼睛了。」

    多事老人朱一吾氣息微弱道:「老夫也告訴你,你這一輩子單憑武功,莫想改變老夫的意志。」古劍秋單掌再舉,挑眉道:「本少俠就要你答覆,今後不再糾纏我。」多事老人說:「除死方休!」古劍秋手一抬,又向朱一吾身上擊去,速度很慢,口中還冷笑道:「這一次可要你性命,只要你答應本少俠,可饒過你。」朱一吾雙目一閉也不答話。古劍秋掌勢照落,只是將掌化為指,疾點了朱一吾三十六處大穴。同時從懷中拿出一粒金丹送入他的口中,接著長歎一聲,又替朱一吾療起傷來。一頓飯的時間,多事老人又活生生地坐了起來。

    古劍秋不等他開口,先自一揖道。』『老前輩熱心腸令人起敬,晚輩相逼之事尚請勿怪。」

    朱一吾大叫道:「好呀!你到底承認了!」「老前輩要叫我說實話不難,但必須答應你我所談,非經晚輩同意不得向任何人洩露。」朱一吾對天起了誓,吁一口氣道:「老夫總算如願以償了。」「老前輩,我的師門除了上次所說的外再無補充。」「你上次沒騙我?」「我也可起誓。」「那第二呢?」「老前輩自己惹火燒身,今後再也莫想清閒自在了。」朱一吾大笑道:「老夫自號多事老人,怕的就是請閒二字。」古劍秋也笑了笑,沒有接話,朱一吾見他沒接話,忍不住又問道:「還有三呢?」「沒有了。」「那麼令師的身份來歷你不知道也罷,那你自己的身世呢?」「略知一二,但不多。」多事老人雙目一亮道:「可否說說呢?」「據家師說,家父單名一個蒼字,也是江湖人物,家住武寧縣,不知老前輩知不知道?」朱一吾搖頭苦笑道:「老夫似乎從未聽說過令尊大名。」「武林人物多如星辰,如非知名之士前輩自是難以知道。」朱一吾沉吟半天,忽雙目盯在古劍秋臉上,問道:「老夫見你一表人才,似非淫邪之徒,但所行之事卻令人不解。」「不瞞老前輩,晚輩實在是奉命行事。」朱一吾一怔道:「奉了誰的命?」「當然是家師了。」朱一吾神色凝重,惑然道:

    「令師教了你一身上好武功,卻叫你下山為虎作悵,令師……」古劍秋微笑道:「晚輩所行雖遠君子而近小人,但為的是二十五年前的一段武林公案。」朱一吾失驚道:「你是說,你為了二十五年前五人掌門人失蹤之事,才意圖混跡黑道而暗查?」「並為目前武林求一線生機。」

    朱一吾簡直聽傻了,瞪著眼話都不知道說了,古劍秋一笑道:「前輩苦苦相逼要晚輩說實話,如今我說了實話,前輩卻又不相信了,是不是?」「這事情太重大了,老夫實在難以自制。」「前輩相逼難道不也是為的此事?」朱一吾一怔道:「你怎知我的心意?」「晚輩要不是看出前輩有此心怎敢引為同道,直言相告。」朱一吾歎了一口氣道:「你對五大掌門人失蹤之事知道多少?」「前輩又能知道多少?」朱一吾搖頭道:「二十五年來老夫沒能找出一點頭緒。」「據家師說,那五大門派掌門人是在赴一次秘約時被人害死的。」「令師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家師在一次偶然的機緣下,得到了那五人掌門人臨死前所暗中留下的遺書。」「那謀害他們的是誰?」「要是知道那就用不著家師煞費苦心了。」朱一吾道:

    「難道那五大掌門人竟不將害死他們的人寫在遺書上?」「據家師推測,或許那五大掌門人自己也不知道上了誰的當。」朱一吾蹙眉道:「五大掌門人無一不是武林中睿智之人,哪會如此糊塗?」「事情如像老前輩想得那樣合情合理,也就不成為奇案了。」朱一吾窘然道:

    「老弟說的對。」「如今話已說完,不知前輩相信否?」朱一吾點頭道:「老弟言之有理,我不能不相信。」古劍秋抱拳道:「那麼晚輩告辭了,希望前輩今後別再妨礙晚輩行事。」

    言罷轉身欲走。

    朱一吾晃身又阻住他道:「老弟再留一步,老夫有話要說,老夫可否將剛才話說給丐幫幫主知道?」「為了保密,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請恕晚輩不能同意。」朱一吾蹙眉道:

    「丐幫幫主不明內情,與老弟作起對來如何是好?」「他與晚輩作對正是晚輩求之不得之事,這樣便更沒有人會疑心我別有用心了。」朱一吾搖頭道:「老弟,只怕你受不了啊!不知老夫可幫得上老弟的忙?」古劍秋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卻淡淡地道:「老前輩真想幫晚輩的忙?」朱一吾正色道:「憑老夫的身份難道會說假話?」古劍秋把他扣得死死地道:「可是這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啊!一個不好,便將落個千古罵名。」朱一吾怒聲道:「你能犧牲,老夫這大年紀了,難道還在乎這個?你說要不要老夫幫忙?」古劍秋長揖笑道:「非常需要你的幫忙。」多事老人朱一吾一下子明白過來,哈哈大笑道:「『好厲害的小子。老弟,你如果真是為惡江湖,整個武林那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獨霸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