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元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被捉弄的感覺,劍眉一軒,正要說她兩句時,只見她接著把
自己脫下的衣服拿過去穿戴起來。
燕燕身裁本來生得嬌小,穿上李中元衣服之後,又長又大,簡直笑死人。
驀地,只見燕燕一躬身,只見她身材陡長,這時長大的衣服,在她身上竟然非常適合。
李中元睹狀之卞,悚然一震,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人內功修為爐火純青之後,變易體身,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這種深厚的功力
出現在燕燕身上,那就令人又驚又奇了。
燕燕嗓音一變道:「你這人大不識趣……快穿上我的衣服,我們掉換一個身份……你會
不會縮骨神功。」
最後一句話,問得李中元火氣一冒,也不答話,拿起燕燕原來的衣服向身上就穿,衣服
穿好。他的身材也就和燕燕原來的身材一樣。
經過一番易容改裝之後,兩人相視之下,不由齊皆笑了起來。
這時,時間差不多已經過了初更,燕燕把這裡面的情形,盡其知的告訴了李中元,然後,
面色一正道:「李兄,你如果不甘身入寶山,空手而回,你可以在五鼓以前,四處看看,然
後,用小妹的身份,叫他們送你山谷去,當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但是五更一過,你如果仍未
出谷,那你就不能再用我的身份了,你可以去找一個人,至於,他能幫你多少忙,那就看你
自己的運氣了。」接著又把那個人的容貌住處和聯絡訊號告訴了李中元。
李中元進來時,並不擔心脫身的問題,經燕燕一番解說之後,才知道這裡的戒備嚴密非
常,不可等閒視之,當下謝了燕燕,便明目張膽的從大門走了出去。
李中元出得外面,心中已是打好了主意,他為有備無患計,決心先去找燕燕要他去找的
那個人。
那是大廚房裡的一個老雜工,李中元在一間臭不可聞的小房子裡找到了他。
他這間房子太臭了,顯然從來不清掃,因此也發揮了另一種作用,那就是誰都不願進入
他房中,保護了他房中秘密。
李中元走到他房門口,便有一股酒氣和臭味襲到。
李中元在門扉上彈出暗號,門扉應聲而打開一半,讓他側身走了進去,房裡也沒有燈,
但覺滿地都是東西,頗有舉步維艱之感,好在李中元功力深厚,夜視力奇強,尚能安然舉步。
那老雜工把李中元帶到那張破床前,伸手一推破床,破床下面忽然現出一道門戶。
那老雜工一言不發,曲身下了地下室,李中元不加考慮的隨後跟了下去。
下面這間房子,倒是出奇的乾淨,桌上頭點一盞菜油燈,火苗於拉起五寸多長。
那老人一直沒說話,這時打量了李中元一陣,忽然臉色一寒道:「你不是燕姑娘!」語
氣非常肯定,李中元可以意會到,他這時已經較足了功勁,一個答話不當,便是不了之局。
李中元胸有成竹,坦然點頭道:「我是燕姑娘的朋友。」
那老人道:「你為什麼打扮燕姑娘?」
李中元道:「老丈知不知道,姑娘這時正頂著在下的身份住在七十七號賓館。」
那老人「啊廠了一聲道:「有什麼事,她為什麼自己不來?」
李中元道:「燕姑娘沒有事,是在下自己的事,在下身受燕姑娘指點而來。有請老丈賜
助。」
那老人雙眉一皺道:「燕姑娘多管閒事!……你口口聲聲自稱在下,那你是男扮女裝的
了。」
李中元點了一點頭,那老雜工便沒再追問李中元與燕姑娘的關係,接著便問道:「你要
老夫在那一方面幫助你?」
李中元道:「我想到各地方看一看,不知老丈能否引導?」
那老雜工道:「其實這裡也沒有什麼可看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都是一些怪誕
不經的行屍走肉,功力既高,耳目又靈,一個弄不好,便脫不了身,你最好三思而行。」
李中元沉思了一陣,點頭道:「老丈說得是,那麼在下就打消此念,但不知老丈可有他
們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姓名來歷?」
那老雜工道:「有,為了免得你涉險自找麻煩,老夫可以送給你一份名單。」
李中元要過名單,貼身藏好,話鋒一轉道:「在下聽得他們這裡主要的任務,就是訓練
一批年輕殺手,老丈帶在下去看看好不好?」
那老雜工猶豫了一下,道:「好吧,老夫帶你去看一看,可是,你務必在五更之前,照
燕燕的辦法離去,否則,一經打草驚蛇,老夫和燕姑娘都無法在此存身了。」李中元不是不
講理的人.也很能替人設想,先不管這老者和燕姑娘是什麼人物,他們能滲入進來,顯然已
經下過一番工夫,他們能如此幫忙,已是難能可貴,自己又怎能不顧全他們的處境,一意孤
行,當下滿口答應道:「在下此來,只是收集資料,增加見識,能不驚動他們,自是不願驚
動他們,其中利害得失,在下省得,請老丈放心。」
那老雜工面色一寬道;「這樣老夫就放心了。」
老雜工換了一件黑色寬袍,帶著李中元一路伏腰矮行,穿過一棟-棟的獨立院落,最後,
越過一道高牆,牆院之內,又是一番天地。
只見一片遼闊的地面上,中間有一座百數十丈寬闊的大水池,池中大船小艇,約有四五
十艘之多。
老雜工順著他目光打量之處,悄聲告訴他道:「這座大湖,是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修築而
成,湖水深達二三十丈,湖底裝有巧妙機關,可以製造急流洪波,專門訓練操舟工夫與水中
絕技。
李中元轉頭向一片白茫茫的地方望去,老雜工又說道:「那是一片流沙絕地,不載重物,
卻被他們用來練習輕功提縱之術。」
李中元目光環掃之下,老雜工一連說了十幾種練工場地,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新
奇設備。
整個的場地上,只有七棟房子,不過每一棟房子都佔地極廣,又高又大。
其中有一間房子,燈火輝煌,顯然正在有人活動其中。
驀地,一聲慘號,從那燈火燭天的房子中破空而起。
李中元道了一聲:「我們去看看廠話聲出口,人已翻身而下,向那房子飛掠而去。
那雜工老人欲待制止,已是不及,李中元已達數丈之外,只好一咬牙關,振臂飄身而下。
李中元但覺耳後一陣風聲傳來,那雜工老人好快的身法,後發先至,竟趕到自己身前了。
李中元心中一凜,那雜工老人已是傳聲道:「遍地有險,隨老夫來。」身形一踅,向斜
刺裡掠了出去。
李中元不敢任性,身形一緩,隨在那雜工老人身後亦步亦趨,緊緊相跟。
這時,那雜工老人展開一身絕頂輕功,身如行雲流水,靈蛇穿珠,時左時右,轉丁一個
大圈,才繞到那燈火通明的房子後面。
李中元見那雜工老人如此小心謹慎,不敢絲毫大意,也展開一身所學,走得一步不慢。
那雜工老人已是盡力施為,在他想來李中元決難追隨得上,當他到得地頭之後,回頭一
望,那知事實大出意外,李中元竟然一步不慢,而且步履輕鬆,神色怡然,毫無吃力之感。
他暗暗吃驚之下吁了一口氣,李中元有此功力,他就放心得多了,微微一笑,指了一指
左邊屋角,身形一長,縱身隱入。
李中元跟身上去,掠目之下,全屋瞭然,是一個非常好的位置,要不是有這雜工老人領
路,他那能找得到這樣適合的藏身處所。
這棟房子,兩端是兩間小房子,中間是一個長方形的大廳,迎面上首,坐著一個三十多
歲的漢子,左旁一排站立了一二十個年輕人,右旁一排站了七八個粗眉大眼的雄壯漢子,個
個滿面殺氣騰騰。
那二十多個年輕人,個個長得英挺俊秀,人一見便生好感。
這時,大廳中央,正有一個年輕人倒在地上,被一個粗壯漢子用一根竹鞭抽打。
只痛得那年輕人滿地翻滾,卻是悶聲不響,咬牙苦挨。
再看旁邊站的那些年輕人,似乎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望著那被打的少年,還在指手劃腳,
竊竊私議,好像他的挨打是理所當然。
李中元想不到那些英挺俊秀的年輕人,竟然都是虛有其表的狠心人,對他們的好感立時
消失殆盡。
同時,劍眉一軒,冷「哼!」之聲,就將衝口而出,那雜工老人對李中元的心理反應,
似是比李中元自己還清楚,李中元心方一動,那雜工老人已適時地伸手搭在他肩頭上,傳音
道:「你不要氣憤難過,這只是訓練方式之一,而且還是最初步的訓練。」
李中元一愣,傳音問道:「這也叫訓練?」
那雜工老人道:「這叫『忍苦』訓練,挨皮鞭抽,只是第一級,以後還有六級之多,最
後完成於陰火炙魂之苦。」
李中元聽得心驚肉跳,全身發麻,暗自打了一個冷噤,道:「『陰火炙魂』是武林之中
號稱三大毒刑之一,慘絕入寰,他們受得了麼?」
那老雜工笑了一笑道:「現在這批人或許還受不了,不過,老夫曾親眼見到一次,那一
次共是十八個人,只淘汰了三個,竟然有十五個在含笑中渡過了『陰火炙魂』之刑。」
李中元簡直不敢相信的打著顫聲道:「那十五個人能通過『陰火炙魂,之苦,豈不成了
鐵打羅漢,銅澆金剛麼?」
那老雜工道:「恐怕比鐵打羅漢,銅澆金剛還要厲害!」
經那老雜工這樣一說,這竹鞭抽打之苦,真不值一提了,李中元便也無心再看下去,接
著又問道:「還有什麼可看的沒有?」
雜工老人道:「東西當然還多得很,只是晚上沒有別的可看的了,但是,老夫不希望你
錯過了今晚脫困的機會,如果你沒有十分必要留下來的話,老夫勸你,適可而止,你既然和
燕姑娘拉上了關係,將來有的是重來的機會,要知很多事情,欲速則不達,是不能勉強求取
的。」
說得在情在理,真要瞭解他們訓練的實際情形,事實上也非三天兩日所能達到目的。
既然如此,多留幾天與少留幾天,也就沒有多大出入,李中元要做的事情很多,這裡的
情形雖然隱伏著江湖危機,但不是他目前著手的目標,他不能也無需怍此無謂的冒險。
李中元略一分析思慮之下,心中已是有了決定,但他卻皺了一皺眉頭道:「在下冒死犯
難而來,就此空入寶山而回,在下實在是心有未甘……」話聲微微一頓,等著那雜工老人的
反應。
那雜工老人顯然一萬個不願李中元留下來,增加他的負擔與影響他的工作,一聽李中元
已有去意,只是心有不甘,打鐵趁熱,馬上接口道:「至於他們整個訓練過程,老夫已有詳
細調查,只要你確實答應老夫,今晚出谷而去,老夫可以將整個調查資料給你,你該心滿意
足了吧!」
李中元這一著很高明,在願打願挨的情形之下如願以償,當然兩人立時回到那雜工老人
住處,帶了那雜工老人給他的資料,在雜工老人暗自護送之下,到了那片樹林之前。
只見樹林之內,人影一閃,現出一個鳩形鵠面的老者,迎著她咧嘴一笑道:「燕姑娘就
要出去了?」
李中元早經指示,柔聲一笑道:「可不是,請老人家替我吩咐一聲好不好,這次因為來
得匆忙,也沒替你老人家帶得『萬里香』,下次我一定先買好帶在身上,隨時來,隨時都可
以帶給你老。」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燕姑娘對老夫太好了,老夫先此謝了。」
「萬里香」只是一種特製的煙草,並不十分名貴,但此老卻是愛之成癖,燕燕投其所好,
因此建立了彼此的交情。
那老人忽然輕輕拍了三掌,樹林之內應聲抬出一乘轎子,那老人親自替李中元開了轎門,
請李中元上轎。
這是進出山的規矩,無可循私,所以李中元也不客氣,上了轎。
轎夫邁開大步,奔上路途,李中元忽然又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上次來時,他就有過這種感覺,因此一睡就睡到了地頭,第一次對他來說,可說是大意,
也可說是出乎意料之外。
但同樣的情形,再來臨時,他已經知道是什麼原因了,當下閉緊呼吸,趕忙取出一粒藥
丸放大口中。
不幸的是,那藥丸對他的昏昏欲睡絲毫不發生作用,他還是照樣的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醒了回來,發現自己躺身在一棵大樹陰影之下。
這時,只見樹蔭之外,已是陽光普照,-片光明。看時間,應是中午時分了。
驀地,一聲帶著親切口吻的笑聲,起白他身旁另一側,道:「燕姑娘,你醒過來了麼!」
李中元轉臉看去,原來是一個精壯漢子,左手提著一壺水,笑瞇瞇仲著右手來扶他。
李中元一時之間無法瞭解當前環境,只好任由那漢子扶了起來。
誰料,那漢子扶得她身形坐起來之後,忽然將左手水壺一拋,雙手抱住他猛香起來,同
時,口中還夢囈般地輕呼著,道:「燕燕,燕燕,我想死你了……。」
李中元但覺一陣噁心,氣得幾乎當時昏倒,不由雙臂一抖,把那漢於震得倒飛了出去。
那漢子也相當了得,不備之下雖被李中元抖臂震得飛了出去,人在空中猛然吸氣躬腰,
曲膝蹬腿,使了一式「巧燕翻簾」,硬把去勢如飛的身子剎住,敢情這漢子與燕燕早巳建立
了關係,所以說話的語氣,像是情人一樣。
李中元心裡盤算,自己該採取什麼對策才是?……
那漢子見李中元低頭不語,輕呼丁一聲:「燕燕!……」又張開雙臂向李中元抱來……
李中元可不是初出道的毛頭孩子,江湖經驗加強了他感觸上的銳敏,差不多的事情,根
本不須思索,單憑直覺反應,也能頓時看出其不平常之處。
如說這漢於與燕燕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那絕不是單純的貪愛,而是一種有目的的犧牲,
換言之其主動必在燕燕,這漢子只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罷了。
但是,自己明明是乘轎而行,這時怎會落到這大漢手中,殊屬費解?
李中元腦念如飛,立時作了一個果敢而冒險的決定,黛眉輕佻先是冷笑,接著,嬌叱一
聲,道:「你找死!還不給我站住。」
李中元口中喝著,同時,暗中也提功較勁,有了準備,萬一那漢子不聽喝止,那就可能
是自己看錯了,迫不得已,只好猛施辣手了。
他喝聲出口,那漢子一愣之下,竟然止作了前進之勢,面現乞憐之色,叫了一聲,道:
「燕姑娘,你不是答應過我,這次……」
這次什麼?他沒有說下去了,但李中元一聽就明白,冷笑一聲,道:「但是你呢?」
那漢子「啊!」的一聲,眉開眼笑地道:「你要的我都替你辦好了,你看!」伸手懷中,
取出一張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片,向李中元身前走來。,
他一面將那紙片交給李中元同時也膽大的伸出另一隻手,摟住了李中元的腰肢。
李中元這時看那紙片要緊,無可奈何的扭動了一下,只好任他摟著。
那漢子對蒸燕似是又愛又怕,摟住李中元腰肢之後,卻不敢再作進一步的侵犯,斜目看
著李中元的反應。
李中元打開那張紙片,原來只是一張簡要的山形道路圖,上面也沒有任何文字記載。
李中元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張山形道路圖莫非就是這條路上的圖形?」
李中元心裡這樣猜想著,可是他毫無把握,因為,他現在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怎樣落
到這漢子手中?他是一點也不明白,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他甚至不能讓那漢子看出他不
是燕燕,自然更不能向那漢子口中打聽了。
李中元皺了一皺黛眉,只是沉吟不語,意在先讓那漢子發話,然後,隨機應變,就話套
話。
果然,那漢子忍不住問道:「燕姑娘,你看這張圖畫得怎樣?」
李中元道:「我怎知道你畫得對不對。」
那漢子怔了一下,笑道:「是我問錯了。」
李中元馬上接口道:「還是你自己向小妹解說一番吧!」
忽然改口自稱小妹,這對那漢子似乎有著一種無形的鼓勵力量。
只見那漢子一臉歡喜之色,撫著他的臉,指著圖上一點道:「這個位置,就是我們現在
存身的地方,我的責任是負責這一段距離。」
那漢子指著地形圖說明,李中元已是毫無疑問知道自己猜想不錯,只是自己明明是坐轎
的,現在那轎子那裡去了呢?
李中元一面想著正事,一面計算他所指的那段距離,只是全圖十分之一,信門問道:
「你這一段距離有多少路?」
那漢子道:「-百里。」
李中元「嗯!」了一聲,那漢子討好地指著圖形自動告訴他道:
「其實你坐的轎子,只走了十來里路,就交到了我們手上,由我們接遞飛送,所以,千
多里的路程,只不過十來個時辰,要不知內情,只怕任誰也想像不到吧!」
李中元這一下完全明白了,一聲:「多謝!」便收起了那份地形圖,接著問道:「你這
一百里路規定走多少時間?」
那漢子道:「一個時辰,剛才我急趕了一陣,大約可以多出來一刻時光……」
一語未了,驚叫一聲,跳了起來,道:「啊!糟了!沒有時間了,我們只得走了。」
李中元有意捉弄他,忽然伸手拉住他道:「急什麼!我們……」
那漢子搖頭不迭地道:「今天沒有辦法了,只有等下次機會,快上來,我還得好趕一陣
呢!」轉過身形,雙膝微曲,似是要背著李中元上路。
李中元笑道:「既然趕路,何苦再勞累你,小妹還是自己走吧!」
「不行,還是我背你趕吧,叫別人看見了,否則,我們兩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李中元縱身那漢子背上,那漢子背起李中元,身形一起,便如脫弦之箭,猛趕急迫。
李中元悠閒地在那漢子背上,掠目四顧.只見山路崎嘔,四周儘是不毛之地,那漢子奔
行其上,卻是平穩快速已極。
那漢子不但奔行奇快,而且,耐力亦是奇強,沿途竟然不再休息,一口氣的猛趕。
一陣急趕之下,那漢子忽然停身下來,掏出一粒藥丸交給李中元道:「前面我就要交班
了,你快快把這迷藥服下。」
李中元接過丸藥,投入口中時,壓入舌根之下,當那漢子繼續上路時,-張口把那迷藥
輕輕的送出老遠,接著全身一舒,軟軟的癱在那漢子背上,裝作昏迷過去了。
那漢子大約又奔行了十來里路,身形一停,便聽到一個粗壯的笑聲道:「老趙,你又遲
到了盞熟茶時光,小心遲早有一天,你會死在這上頭!」
那漢子笑嘻嘻地道:「包涵!包涵!這是-點小意思,請你老哥多多包涵。」顯然,有了
一份人情。
那接手的漢子一面接過李中元,一面規勸地道:「老趙,不是兄弟說你,你這毛病要改
改才好,就算人家昏迷不知,啞巴吃黃蓮苦在心裡,可是你要愛惜你自己的身子啊!」
那漢子一面嘮叨著,一面邁開大步,跑上了路。
李中元這時張開眼來,盡情默記路上情景。
一路交遞下去,誰也沒發現他把整個的地程看得清清楚楚。
最後,果然又把他送回轎上,下轎的地方,也就是來時上轎的地方。
這時,又已到了深更半夜時分,家家關門閉戶,都早已入了夢鄉。
李中元現在的身份,現在的打扮,自己想起來都臉紅,自是不願讓人看到,當然,更不
會去叫門投店,只好客串樑上君子,恢復了自己的男性尊嚴。
且說簡又青在李中元去後,當即送了一粒潛龍丸和一份適於郭倩霞修練的武功秘笈。
這都是李中元臨去前,替她準備好的,郭倩霞自看清李凱真正面目之後,對他已是痛心
萬分,因此一顆芳心,便為周吉人所獲得。
簡又青與郭倩霞有著同胞手足一般的感情,當她把「潛龍九」送給周吉人,交郭倩霞服
用之後,她便親自為郭倩霞守衛護法。
簡又青是過來人,知道服用「潛龍丸」後,由於身體急劇變化?是要經過一番艱苦的奮
斗與忍耐,才能盡得其利。
但郭倩霞出身在富豪之家,平日像花朵一般供奉著,那裡吃過什麼苦頭,因此擔心她吃
不了這種苦頭,而發生意外,所以,簡又青便一直守在她身旁。
郭倩霞服下「潛龍丸」之後,最初的表現,很使簡又青暗暗替這位表妹叫好不止,看來
她不但能完全忍受這種煎熬之苦,甚且,出人意料地輕鬆勝任。
只是好景不常,正當簡又青暗暗心喜的時候,郭倩霞忽然大叫一聲,全身不住地急顫。
嚇得簡又青一愣之下,來不及作任何應變措施,郭倩霞已是身子一倒,全身蜷曲,氣如
游絲了。
簡又青除一面叫人去請周吉人與郭老夫人,同時右掌一落,先將一股真元內力攻入郭倩
霞體內。
今天的簡又青已非昔比,內力如潮,應掌而出,但她卻發現她攻入郭倩霞體內的真力,
遭到了極大的阻力,郭倩霞整個的經脈,都阻塞不通了。
當周吉人與郭老夫人聞訊趕來時,簡又青已是香汗淋漓,全身皆濕了。
周吉人伸手一探郭倩霞脈息,搖頭一歎道:「弟妹,收掌起來吧,……」
郭老夫人急口問道:「她怎樣了?是不是運功走了火?」
周吉人道:「她這情形發生得很古怪,但絕不是走火入魔,伯母,你府上不是有一種
『紫蘇護心丹』嗎?請令人取來一粒給霞妹服下……」
一語未了,郭老夫人已是「哦!」了一聲,親自取「紫蘇護心丹」去了。
郭老夫人取來「紫蘇護心丹」給郭倩霞服後,郭倩霞急顫漸止,四肢也由僵曲而慢慢舒
展,可以乎直地躺在床上了。
可是,她的神智卻完全陷入昏迷狀態之中,任你如何,也別想把她弄醒,更無法從她口
中問出任何端倪。
周吉人雖然深明醫道,但郭倩霞的情形,卻遠出他能力之外,簡直束手無策。
郭倩霞出了事,首先驚動了金蛾妃子朱錦如,先叫李愷過來打聽之後,接著,她自己也
親自來了。
過去的事不談,近來金蛾妃子朱錦如在他們面前,卻有著改觀的表現,因此,彼此之間,
早就有了來往,不管他們的來往是真情還是假意,事實就是事實,反正朱錦如已經來拜望過
郭老夫人四五次,也隨著大家尊稱郭老夫人一聲「伯母」!
金蛾妃子朱錦如看過郭倩霞,問起郭倩霞的病因,大家既不能將事情告訴他,又不能完
全騙她,只好半真半假地告訴她道:郭倩霞近來力圖上進,用功甚勤,除了一面用功之外,
還不時服用家藏各種固本培元靈藥,只不知道是不是服藥不當之故?
金蛾妃子朱錦如沉思了一陣,問道:「現在大家準備怎樣辦呢?」
周吉人道:「剛才伯母已經給她服了一顆『紫蘇護心丹』,看來在短時間之內,尚能支
持下去,好在中元也快出關了,我們只有寄望在中元身上了。」
金蛾妃子朱錦如先點頭贊成周吉人的意見,道:「周兄說得是,只是夜長夢多,萬一霞
妹病勢又發生了變化,我們能不能請李大哥提前出關?」
簡又青接口道:「這可不行,他這次坐的是『生死關』,時間雖不長,卻是驚擾不得,
同時他是自閉地下,就是不計利害的去驚擾他,也不可能。」
金蛾妃子朱錦如皺了一皺一雙柳眉,道:「常言道『有備無思』,光等不是辦法.應該
同時找人看看才是。」
郭老夫人接口道:「霞兒之病,不是尋常普通病,長安雖大,一般大夫只怕無能為力。」
金蛾妃子朱錦如微一考慮,道:「侄女倒是知道一個人,離開長安不遠,如能請動他大
駕,可能藥到病除。」
郭老夫人急口道:「什麼人?他住在什麼地方?」
金蛾妃子朱錦知道:「一指陰陽呂萬年……伯母或許不知其人,但周大哥當不會不知道
他吧。」
周古人雙目陡然一亮道:「一指明陽呂萬年為當今武林之中三大神醫之一,我當然知道
他,他到了長安附近麼?」
金蛾妃子朱錦如點了一點頭道:「據小妹所知,他隱居長安附近已有四五年了,聽說他
就住在斗門,不過小妹沒有親眼見到他。」
周吉人道:「斗門不大,我一個人-個人的找,也要把他找出來,我這就馬上到斗門
去。」
金蛾妃子朱錦如叫住周吉人道:「周大哥,你認不認識呂萬年?」
周吉人一怔道:「這個……我倒沒有見過他。」
金蛾妃子朱錦如道:「據小妹推測,呂萬年既是隱居,說不定已改了姓名,你沒有見過
他的人,見面不認識,你怎樣去找他?」
周吉人一窘道:「這……」
金蛾妃子朱錦如笑了一笑,說道:「小妹過去見過他兩次面,只要他不改易容顏,小妹
相信還認得出他,小妹和你一同去吧!」
斗門離開長安不遠,雖是一個小地方,卻相當熱鬧,街上有家萬福樓更是老字號,遠近
知名。
照時間說,還不到用飯的時候,但金蛾妃子朱錦如與周吉人略一面量,兩人便走進了萬
福樓,叫了酒菜。
因為不是上座的時候,萬福樓雖然很有名,客人並不多,全樓總計不過七八個人。
周吉人與金蛾妃子朱錦如相顧一笑,由周吉人叫住接待他們的堂倌道:「夥計,請問你
一件事情,不知你能否相告?」
這堂棺年約三十多歲四十不到,正是有經驗沒有脾氣的發財年齡,周吉人一開口,他臉
上已堆上-一層笑容,佝著腰道:「公子有什麼事?但請吩咐就是。」
周吉人笑了笑,說道:「我要打聽一個人。」
那堂倌一拍胸脯笑道:「公子要打聽人,可真問對人了,小的王老五不是誇口,但凡斗
門這地方有名有姓的人,小的沒有個不知道,公子打聽什麼人?」
周吉人道:「一位郎中……」
金蛾妃子朱錦如插口道:「也許他是一位開藥店的人。」
王老五聽得一笑道:「是不是四五年前來斗門落戶……」
周吉人一愣道:「你怎麼知道?」
王老五道:「就在不久之前,也有一位大爺來向小的打聽……」
金蛾妃子朱錦如更是面色一變道:「不好,有人著了先鞭,……快說。他住在什麼地
方?」
王老五囉囉嗦嗦地道:「他不是什麼郎中,是開了一間野藥店,賣的藥卻有效得很……」
他顯然是在裝糊塗了,答非所問。
金蛾妃子朱錦如和周吉人那有看不出王老五的心意,周吉人一摸口袋掏出一錠十兩重的
銀子,向桌上一放道:「快說,他住在那裡?……這錠銀子除了正賬之外,餘數都是你的。」
那王老五暗暗吸了一口長氣,道:「兩位出店右拐,巷子口第一家就是那野藥店……」
金蛾妃子朱錦如與周吉人不待他把話說完,已飛身急步出了萬福樓,三腳兩步就看到了
那家野藥店,但是店中靜靜的沒有一個人。
周吉人一腳跨入店中,叫道:「掌櫃的,買藥!」
他嗓門叫得很大,只要是有人,沒有聽不見的,可是就是沒有人答話。
他們兩入一聽王老五的話,心中便有了某種預感,一聽無人應聲之下,兩人已知神醫呂
萬年出了事情了。
周吉人心中一急,舉步便向裡面闖,背後,金蛾妃子朱錦如忽然驚咦一聲,道:「周大
哥,你看這裡有一封信。」
周吉人轉身回頭,只見朱錦如正從一隻藥架上拾起一隻信封。
信封上寫著:「致長安來人」。
金蛾妃子朱錦如急急抽出信箋,信箋上大大小小只寫了八個字:「先回長安,待命行
事。」
看那語氣,看不出留信的是什麼類型的人,甚至懷疑這信是一指陰陽呂萬年自己留的,
也未嘗不通。
周吉人就有這種想法,當下劍眉一軒道:「朱姑娘,你請守在外面,我要搜搜全屋。」
他這間野藥店面積極小,進深也不長,店面之內就是一間堆藥間,再後面就是臥房與廚
房,整個房子翻過來了,也找不到一指陰陽呂萬年的影子。
兩人有興而來,只好敗興而回,想追查一指陰陽呂萬年,都無從追起,倒不如回到長安
去等信上所說的消息了。
兩人一路上說不出的疑訝與驚惱,奇怪!人家怎麼知道他們會來找一指陰陽呂萬年?而且
先他們一步把他弄走了。
兩人垂頭喪氣回到長安,金蛾妃子朱錦如也就不再回自己的家,和周吉人一同進了威公
府。
與郭老夫人談起被人捷足先登的事,郭老夫人長歎一聲,道:「看來,這又是繼鬼影子
查玄之後的一項勒索陰謀了。」
金蛾妃子朱錦如並不知道鬼影子查玄勒索郭老夫人的事,乘機問明之後。似乎想起了自
己與簡又青他們的交往,心裡產生了一種內疚不安之感,訕訕地點頭道:「伯母說得是,侄
女在長安還有點力量,我這就回去,準備一下,倒要看看他們是那路人馬,竟然找到威公府
頭上來。」說完,便匆匆的告辭而去。
金蛾妃子朱錦如走後,郭老夫人一皺眉頭,說道:「你們看,這與她會不會有關係?」
周吉人首先搖頭道:「不會吧,她又不知霞妹服用『潛龍丸』的事……」
一提到「潛龍丸」不由得心中猛然一震大驚道:「弟妹,不好,一定有人在『潛龍丸』
上動了手腳。」
早該想到這上面,只因這「潛龍丸」乃是李中元所有,外人不得而知,而且也沒有經過
外人的手,外人想動手腳也無從動起,所以一直沒朝這上面想。
但是,斗門一行之後,事實已經很明顯地擺在眼前,不是有人在「潛龍丸」上動了手腳
是什麼?
簡又青黛眉一蹙道:「不會吧,『潛龍丸』的藏處,除了他之外,就只小妹知道,別人
那能在潛龍丸上動手腳?」
郭老夫人道:「話雖是這樣說,你還是快回去看看,最好毛病不要出在『潛龍丸』身上,
否則,問題就更嚴重了。」
郭老夫人說得嚴重,簡又青雖有自信,也沒由得不信心動搖,回轉家中,取出「潛龍丸」
看了一看,覺得實在沒有問題,為求慎重起見,她率性帶了「潛龍丸」回到威公府請周吉人
與郭老夫人查看。
郭老夫人沒有見過「潛龍丸」,周吉人卻是過來人,一見之下,覺得餘下來的這四粒
「潛龍丸」都絕對沒有問題,簡又青固然吁了一口長氣,可是整個的問題,顯得更迷離難解
了。
「潛龍丸」是簡又青親手招呼郭倩霞服用的,這當然不會有問題,此外,便再想不出什
麼地方有漏洞了。
正當大家愁眉對苦臉的時候,家人送上一封倍來,約周吉人獨自一人,於午夜三更時份,
更聲一響之際,出後花園便門,然後按照暗號引導,前往談判。信上並特別註明,只准周吉
人一人前往,如果有人暗中刺探,談判則作罷。
這是沒有討價還價餘地,不容考慮的通知,周吉人義無反顧,三更時分一到,便從花園
便門出了威公府。
迎著便門牆上,有人畫著一個磷光閃閃的箭頭,周吉人順著箭頭走去,箭頭引著他越城
而過,最後到了座土地廟之內。
這是一座小得只有一丈見方大小的小土地廟,廟中土地公土地婆的神龕供桌,就佔去了
全廟的一半,餘下來的空地,如果一同進去三個人,那就只有站,沒有坐的地方了。
這時,土地廟內空無一人,但供桌上卻有人點上了一盞油燈,扯著閃爍的火焰。
周吉人暗暗吸了一口真氣,力達四肢,了然無懼地步入了土地廟。
他人一步入土地廟,先是有一道冷風掠體而過。接著桌上那盞油燈火焰,忽然自動的黯
淡下來,變成一粒綠豆大小的微光。
頓時把這座小土地廟,弄得陰森森,如臨鬼域。
周吉人忍不住冷笑一聲,道:「朋友,使出這些不值-道的障眼法,不嫌自貶身價了
麼!」
一聲冷哼,如巨鳥臨空般,發了出來,接著飄飄蕩蕩的話聲,道:「周吉人,你給老夫
聽著,桌上有一粒丸藥,你帶回去給郭倩霞服下,郭倩霞便能稍進飲食,不致餓死,然後,
你什麼時候把老夫所要的東西送來,老夫便替你把郭倩霞的毛病完全醫好。」
這種說話的技巧,和鬼影子查玄所使用的如出一轍,周吉人已是見怪不怪,但卻止不住
心中犯疑,暗忖道:「這莫非又是『冷魂宮』在搗鬼?」
念動之下,接著問道:「你要什麼東西?」
那聲音又道:「老夫要的東西。都寫在那包藥的紙上了,你一看就知。」
話聲一落,桌上燈焰陡然一長。全廟又大放光明,就在那油燈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
一個小紙包。
這又是鬼影子查玄一向慣用的手法,周古人冷笑一聲,打開紙包,紙包之內除了有一粒
藥丸之外,還寫著「水煙筒」三字。
哼!又是鬼影子查玄所要的東西。周吉人二話不說回身就走,回到威公府,郭老夫人與
簡又青正秉燭坐待,等他回來。
周吉人把經過情形說完之後,怒惱地道:「你們看,這不分明又是『冷魂宮』在搗鬼,」
郭老夫人一歎道:「那把『水煙筒』對我們可說毫無用處,給了他們也就是了,可是,
那把水煙筒早就不見了,我們又到那裡去找?」
簡又青柳眉一豎道:「可惡,那鬼影子查玄明明說過,他保證今後再不會有人找威公府
的麻煩,侄女倒要問他一問。」說著,站起身來,就要告辭回去。
周吉人攔住簡又青道:「弟妹,且不要去迫問查玄。」
簡又青難以釋然地道:「這種人留在身邊,將來總是麻煩,倒不如就此與他弄個一清二
白。」
周吉人道:「老五把他留在身邊,當然有他的道理,至於這件事情,如果『冷魂宮』死
不放手,諒他那查玄也無可奈何,既然在他身上得不到結果,又何必多此一事。」
簡又青回身坐下,點了一點頭,道:「大師兄說得是。」
周吉人接著又道:「我記得弟妹上次在恩師墓塚之中,好像對那水煙筒頗有印象,你能
不能想得起來,什麼地方可以找到它?」
簡又青道:「這件事,小妹早就想起來了,只是一時忘了提起。」
郭老夫人笑容一開道:」在那裡?快快說出來。」
簡又青說道:「在伙房隔壁的水井裡面。」
郭老夫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在那水井裡面?」
簡又青玉面一紅,臉上流露著兒時的回憶神情,笑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
時侄女和霞妹都還小,因一時好奇,想嘗一嘗抽煙的味道,於是找了一把水煙筒,躲到那水
井附近去嘗試,不料一口沒有嘗到,姑爹忽然闖來了,只嚇得我們把那水煙筒拋到井裡去了,
如今想來,那把水煙筒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那把水煙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