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得清潔溜溜,戰天風再沒了辦法,只得垂頭喪氣出來,先還只是懊喪,到了巷子口,突然就想:「不行,那戒指是肖勁空他們蟲堂的掌門信物呢,就這麼輸在這裡,到時到了萬異谷,人家要起來,可拿什麼交差?未必說輸了,那也太丟我神鍋大追風的面子了吧,不行,得弄回來。」
可怎麼弄回來呢?要贖沒銀子,精拳頭到有一對,這些賭鬼都只是些平常人,他要硬搶,自是手到拿來,卻又猶豫:「賭桌上輸出去的東西,又靠拳頭去搶回來,這事傳到江湖上,人人都要說我神鍋大追風沒賭品了,這事卻幹不得。」
怎麼辦呢?左右一想,有主意了:「對了,我借一葉障目湯進去,伸手拿了,那些傢伙便發覺了也不知是誰拿的,便不會惡了我的名聲。」
拿定主意,拐到巷角,取鍋煮湯,剛撥出鍋子,忽聽得腳步聲雜亂,一撥人如飛而來,最前面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竟然身有玄功,身後七八條漢子,也個個身手狡健,直衝進了賭館中。
「這麼來勢洶洶的,做什麼?砸場子麼?太好了,我混水摸魚,拿回戒指,沒人能多放半個屁,還省得喝湯。」戰天風大喜,急忙跟去。
他還沒到賭館門口,裡面已是呼喊聲叫痛聲嚷成一片,戰天風眼見料到不錯,越喜,一步衝進賭館中,一看,先前和他對賭的賭客都已跪在地下,給那年輕人帶來的漢子制住了。
戰天風要的就是這場面,他打抱不平,然後從那些賭客身上拿回戒指理所當然,剛要大喝一聲,不想突然出了個意外,那管事的猛地衝他一指,道:「少爺,就是他。」
戰天風給他一下指蒙了:「就是我?什麼意思?」
那年輕人回頭一眼看到他,立即現出一臉恭敬之色,兩步過來,他手中抓著戰天風輸掉的戒指,這時雙手托了,道:「是蟲堂的執香師叔吧,這是你老的信戒,師侄御下不嚴,還請師叔重重責罰。」
戰天風有些明白了,道:「你是?」
「師侄叫鄒虎,是蜂堂香主鄒印之子。」鄒虎越發恭敬:「這處賭場是我平日弄著玩的,沒想到他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師叔,還望師叔重重責罰。」
「蜂堂?是了,那些蜜蜂兒也是有翅膀的傢伙,看來是靈羽六翼中的一翼了。」戰天風並不知道靈羽六翼到底都是哪六個,但他心思轉得極快,一下便猜了出來,同時也想到,這鄒虎是看了他的戒指,以為他是蟲堂的香主到了。
「哦,沒事,賭場之上無父子嘛,願賭服輸,沒關係的。」戰天風打哈哈,他猜到了蜂堂是靈羽六翼之一,心中便有個疑惑,蜂堂與蟲堂即同是靈羽六翼之一,難道彼此間並不相識,否則該當認得他並不是什麼蟲堂的香主啊。
鄒虎聽他這麼一說,臉露感激之色,道:「師叔海量,師侄感激不盡。」隨又抱拳:「師叔即來到這裡,還望師叔駕臨蜂堂,讓我蜂堂一盡地主之宜。」
「那個。」戰天風略一猶豫,隨即點頭:「好啊,來了當然要叨擾你們。」瞟一眼鄒虎,道:「我叫戰天風。」
「原來是戰師叔。」鄒虎聽了他名字,臉上神色沒有半點改變。
「難道他們真的只認戒指不認人?」戰天風心下嘀咕:「管他,反正師叔是他自己叫的,我從來沒說我是蟲堂香主,順便看看,蜂堂又是怎麼回事,不會是腦子裡養蜂吧。」
鄒虎大喜,道:「小侄帶路,戰師叔請。」
這會兒鄒虎手下那些漢子把戰天風輸出去的金葉子也遞了回來,戰天風想要充回大方,想著就賞他們了,但隨即想:「不對,萬一進了蜂堂,小的不識人老的卻認識,一眼認出我來,不當我是蟲堂香主了,那我豈非白充了闊佬?」這麼一想,一伸手便把金葉子接了過來。
鄒虎帶路,到外面,竟然叫了轎子來,戰天風坐了,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到一處巨宅前停下,鄒虎引戰天風進去,到客廳,丫頭上茶,鄒虎道:「戰師叔略坐,我去請家父出來相陪。」匆匆進內宅而去。
戰天風喝茶,耳朵裡突然聽得鄒虎一聲叫:「蟲堂的援兵來了。」
鄒虎的聲音有些遠,可能已過了一進院子,但功力到了戰天風這個樣子,耳力遠勝於一般人,隔一兩進院子說話,他仍能聽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鄒虎在和誰說話,聽語氣有些興奮,但肯定不是鄒印,因為鄒虎雖在說,腳步卻一直沒停,仍在飛快的往裡間走。
戰天風一直以為鄒虎只是不識人,但鄒虎這句話和語氣中的興奮卻讓戰天風動了疑:「援兵來了,什麼意思?難道蜂堂碰上了什麼事?」
他手中端起了茶杯,心下一轉念,有了主意,對邊上服侍的丫頭說要放便一下,一個丫頭引他進了茅房,戰天風立即掏出煮天鍋煮了一鍋耳聰目明湯喝了,他本來已經聽不到鄒虎的腳步聲,湯一下肚,鄒虎腳步聲立即又清晰的傳入耳中。
鄒虎連過了三進院子,隨後傳來推門聲,然後便聽鄒虎叫道:「爹,蟲堂的掌門師叔來了,但不是肖勁空,換了人,叫戰天風,年紀比孩兒還小得兩歲,但兩眼精光如電,功力極高。」
聽到這句話,戰天風心下一樂:「他們知道肖勁空,不過以為是我把肖勁空給換了,哈,有得玩。」
「是你偷偷派人到蟲堂去報的信?」這聲音蒼老,自然是鄒印的,但與鄒虎的喜氣洋洋不同,這話裡卻帶著很大的怒氣。
「沒有。」鄒虎叫:「孩兒不敢違背爹的話,孩兒是剛才得報,說蟲堂的掌門師叔在賭館裡押上了掌門信戒,他們也不敢確認,孩兒趕去一看,確是蟲堂的掌門信戒,所以。」
「放屁。」不等鄒虎說完,鄒印一聲怒喝打斷了他:「掌門信戒何等重要,豈會放到賭桌上去押寶,你還說沒有弄鬼。」
「爹,冤枉啊。」鄒虎叫,隨著是撲通一聲,似乎是跪下了,又聽他叫道:「孩兒真的沒有違背爹的話,若有半句虛言,爹就一掌打死我。」
「那蟲堂的人為什麼會來,他就那麼大賭癮了,巴巴的跑到這裡來賭,還押上掌門信戒,哼。」鄒印仍是不信。
「我猜想蟲堂掌門師叔是聽到了我們的事,特意來援的,但又怕爹拒絕,所以故意在賭場裡把掌門信戒輸出去,讓我們看到,否則他賭癮再大,也是不敢拿掌門信戒來押的。」
「一定是這樣。」突然有個女子出聲:「蟲堂香主一定是聽到了風聲,但又擔心直接上門來老爺一口拒絕,所以才用了上賭場這個法子表明身份。」
「是啊。」鄒虎應聲。
那女子又道:「這位蟲堂的新掌門,看來是位很通情達理的人呢。」
「你是說我不通情達理?」鄒印突地怒叫,隨即是瓷器破碎聲,似乎是他順手摔了茶杯什麼的,同時又叫:「我知道你一直怪了我,你走好了,你和虎兒都回你娘家去,我的生死,與你們無關。」
「爹。」鄒虎叫:「娘不是那個意思。」
「不要說了。」鄒印怒叫:「讓蟲堂香主回去,我三十年前就說過,我蜂堂的任何事情,與其它任何人無關,哪怕身死派沒,也絕不求人。」
「爹。」
「滾。」
隨著鄒印的怒喝,還有桌椅倒塌聲,隨著便是腳步聲,顯然是鄒虎出來了。
「這老傢伙火氣還不小呢。」戰天風暗叫:「卻不知蜂堂碰上了什麼事。」
不多會鄒虎出來,卻又換上了張笑臉,對戰天風陪笑道:「戰師叔,真對不起,我爹爹正在坐關,沒法相陪。」他身後還跟著個丫頭,端著一盤金銀,這時端過來,鄒虎道:「這是一點小小意思,招待不周,還望戰師叔見量。」
「看來鄒香主是真不想見我了。」戰天風聽到了先前的對話,自然不會給鄒虎笑臉所瞞,心下已有計較,嘿嘿一笑,裝做惱怒的樣子,站在身來:「即然鄒香主要獨力承擔,那我也不必多管閒事了,告辭。」拂袖起身,怒沖衝出門。
「戰師叔,我爹不是那個意思,請師叔千萬見量。」鄒虎聽了戰天風的話,更以為戰天風真是來幫忙的,打掬作揖,但戰天風哪裡理他,自行出門。
出門,見左右無人,借遁術飛起,出了城,到城外小山上落了下來,心下得意:「我故意留下那話頭,鄒虎便真會以為是聽到風聲來幫手的,呆會晚上摸進去找到這小子,這小子肯定會一五一十把事情兜出來,真若是不平之事,那便將錯就錯,做一回蟲堂掌門,幫他一把,反之便拍拍屁股走人,反正蟲堂的真掌門成蟲了呢,他可不能怪我不講同門之義。」
到天黑,戰天風便不放肖勁空的本命神蟲出來,他有計較:「若放肖老大的蟲子出來,他知道了,說不定不肯要我冒充他蟲堂掌門的身份呢,懶得跟他囉嗦。」
打了隻兔子烤著吃了,在草地上想了一會心思,爬起來練了一次手印,到三更時分,便掠進城中,到一個無人處落下,摸向鄒家。
白天他聽准了鄒印說話的所在,估計那是正房,鄒印起居之所,翻牆進宅後,便不向那方向去,而是摸向側面的屋宇,因為他想,鄒虎這麼大人了,必然已有家室,也自然會有獨立的院子,到側院找,十拿九穩。
戰天風白天跟鄒虎進宅的時候,只覺得鄒家很大,沒覺出另外的異樣,但這會兒翻牆進來,他隱約便覺得有些不對。
第一個不對的,是宅子裡的花實在太多了,這會兒已是夏末,在其它地方,花已經不多見了,鄒宅卻是花的海洋,其中許多品類更是戰天風見所未見的,根本叫不出名字。
第二個不對的,鄒家這麼大一座宅子,而且做為蜂堂重地,竟然沒有布設崗哨,戰天風先還以為崗哨設得巧,他沒發覺,但後來細一留意,確實是沒有任何崗哨。因為對他這樣的高手來說,崗哨布得再巧妙也是瞞不過他的,就不說靈力的感應,只一個呼吸聲,普通崗哨即便是將呼吸放得再輕,數十丈內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不布哨是因為蜂堂人手太少?也不是,戰天風早感應到,蜂堂弟子之多,絕不在蟲堂之下,這宅子裡至少也有上百人。
戰天風想不明白,不過也並不放在心上,拂開花樹,直摸進去,走了一會兒,不對了,老在原地方打轉,戰天風先前根本沒想這麼多,這一起意再一看,明白了,這些花竟還是按陣法栽種的。
「我說怎麼不佈崗呢,原來這花還是個陣。」戰天風冷笑:「可惜這陣法攔得了別人,攔不住我。」略一試探,便看出這是個六合陣,中間雖還有些變化,不過萬變不離其宗。
明白了陣法,戰天風分花直入,剎時便摸近十餘丈,眼見再繞過幾株花樹便可穿過花陣,忽聽耳邊嗡的一聲,他急扭頭,只見左邊一朵海碗大的異花裡,飛出一隻蜂來,這蜂比普通的蜂要大得多,約有大拇指大小,三四寸長,雙翅振動,發出很大的嗡嗡聲,攔在戰天風前面。
戰天風有一種感覺,這只巨蜂是在惡狠狠的盯著他,尤其它的尾部一點一點的,一根黑色的毒針半伸半縮,十分可怖。花從中蜂極多,蜂堂嘛,有蜂也不稀奇,卻只有這只蜂讓戰天風生出了這種感覺。
「原來不但有花陣,還有巨蜂當守衛,嘿嘿,還真有兩手歪招呢。」戰天風明白這蜂不是普通的蜂,嘿嘿一笑,暗暗捏印,口中一聲低笑:「送你個蜂美人玩玩吧。」一個「美」字急打而出。
那蜂雖不是普通的蜂,卻也躲不開戰天風這一下暗算,給金字迎頭打在身上,打得直飛起來,再倒栽而下,一命嗚呼。
「若一隻大些的蜂也嚇得住我,我神鍋大追風就不要在江湖上混了。」一招得手,戰天風暗暗得意,在鼻子裡大大的哼了一聲,扭身再要向前,忽然四面嗡嗡聲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戰天風大吃一驚,扭頭四顧,只見前後左右,無數巨蜂從一朵朵花芯中鑽出來,剎時間便是烏壓壓的一片,而且還在不絕的飛出來,不知道有幾千幾萬隻。
「我的娘啊。」戰天風魂飛魄散,急取煮天鍋往頭上一罩,借遁術沖天直起,只聽鍋底上叮叮噹噹,響個不絕,就像密雨打下一般,那自然不是雨,而是撞著了頭上的巨蜂,也不知撞死了多少隻。
他應變及時,又有鍋罩頭,遁術又快,因此給他一下衝出了蜂陣,倒沒蟄著,若沒有鍋子或不會遁術,給千萬隻巨蜂四面罩下,可真不知怎麼死了。
他衝上半空,那些巨蜂猶是不捨,成群追來,戰天風哪敢停留,凌虛佛影身法全力展開,落荒而逃。
那些蜂身形雖巨,飛起來倒是不太快,趕不上戰天風,然而卻是死追不放,看著擺脫了,但只要一停一下來,過不多久嗡嗡聲就趕又了上來,戰天風氣得跳腳大罵:「這些死蜂,還真是陰魂不散了。」
遠遠的忽有人咯咯一笑:「蜂兒追你,是你香噴噴啊。」
「是哪個?」戰天風扭頭,見一對五彩斑斕的巨鳥翩翩飛來,那兩隻鳥翅膀張開,至少有五六丈,尾巴後更拖著兩根極長的羽毛,漂亮之極。其中一隻鳥背上,坐著一個女子,大約二十來歲年紀,一張雪白的瓜子臉,十分俏麗,見戰天風扭頭看過來,她抿嘴一笑,烏若點漆般的眼珠在戰天風手上一溜,道:「雀堂鳳飛飛問候蟲堂香主。」說著去座下彩鳥身上一拍,道:「小鳳兒,去把那些蜂兒趕開了。」
那彩鳥一聲長鳴,其聲清脆,動人之極,迎著蜂群飛來的方向飛了過去,另一隻彩鳥自也跟了去。這一對彩鳥身後,還跟著無數的鳥兒,常見的有麻雀百靈老鷹八哥,不常見的更是數不勝數,形體有大有小,毛羽更是斑駁各異,漫天蓋地,也不知有多少隻。
「這群鳥兒,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那兩隻彩鳥,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鳳凰,還確實是漂亮呢。」戰天風呆看了半天,嘀咕:「雀堂鳳飛飛,難道也是靈羽六翼之一。」一時猜不透這女子來路,見她連人帶鳥飛遠,便把玉葫蘆掏了出來,肖勁空本命神蟲飛出,只是繞著戰天風頭頂飛動,一點卻不見現身,戰天風一想才記起今天是第三天了,忙咬破手指噴一滴血到蟲身上,一得血,肖勁空一點靈光立時出身,對戰天風抱拳,一臉歉意道:「屢屢要借戰少俠精血,肖勁空實是慚愧之極。」
「沒事,我雖瘦,少也有五六十斤血呢,夠你喝的。」戰天風搖手,道:「你先別急著趕路,我問你件事,你蟲堂和蜂堂有什麼過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