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懂了。」白雲裳搖頭:「萬異公子掛在籐上,是因為他靈體寄在籐上,修不成元神脫體,靈體也就無法脫離寄靈的樹籐,那個和玄天九變沒有半點關係。」
「原來這樣啊。」戰天風終於明白了,他之所以一直都有些漫不在乎,就是因為看萬異公子脫不得那些籐,對付荷妃雨還要他和鬼瑤兒出力,因之看著萬異公子就有些看江湖把式的味道,要信不信的,這會兒才知道自己確是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白雲裳看他有些沮喪,道:「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你身上還另外有一門絕學呢,佛印宗的手印可是佛門無上秘法,如果能與玄天九變結合得好,兩相助益,成就同樣是無可限量。」
「是嗎?」戰天風又高興了,道:「萬異公子就是讓我以玄天九變的身法配合手印金字,打跑了黑蓮花荷妃雨呢。」說著試演了一回,他以為白雲裳會誇獎,誰知白雲裳卻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快是快了,但其實沒什麼用,那天是鬼瑤兒替你接了大部份力量,若只是你自己,那就非常危險,像荷妃雨這種絕頂高手,都能以元神御劍,元神最靈,纖毫可察,劍氣可及的範圍內,氣機牽引,如絲牽蛛,即便你的玄天九變再快一倍,也絕對逃不掉,不信你攻我一下試試看。」
戰天風對白雲裳這話倒是有些不服氣了,道:「好啊,不過先說清楚,我這人打架喜歡亂打的,萬一打到姐姐一些要害部位,例如屁股啊什麼的,可別怪我。」他當然是說笑,昨夜白雲裳說讓他陪她一生一世的話,讓他心中有一些莫名的緊張,開開玩笑,可以掩飾心中的不安。
白雲裳又好氣又好笑,大大的白他一眼,道:「只要你打得到。」
「那小弟就不客氣了。」戰天風歪裡作一個揖,左腳一跨,雙手捏印,美女江山一鍋煮七個金字亂哄哄打將出去。
白雲裳左手背在背後,傲然卓立,待金字快到胸前,背上古劍霍地出鞘,戰天風竟是沒看清她的劍到底是怎麼來到手中的,白雲裳古劍一振,將七個金字盡竭點散,戰天風自然早已變招,身子圍著白雲裳滴溜溜亂轉,金字層出不窮,一通亂打,他說是怕打了白雲裳屁股,其實不擔心,若給他打中了屁股,那白雲裳也就不是白雲裳了。
戰天風連變十餘變,白雲裳只是挺立不動,金字到面前時才以劍尖點散,更不還手。
戰天風見白雲裳不還手,笑道:「姐姐,上次荷妃雨也像你一樣呢,只挨打還不了手。」
「是嗎?」白雲裳微笑:「仔細了。」嬌叱聲中,手中古劍往上一拋,那古劍在她頭頂一旋,突然就像活了一般,向戰天風癡射過來,其勢之快,直若電裂長空。
戰天風眼見青光一閃,白雲裳古劍便到了自己面前,大吃一驚,全力結印凝字阻擊白雲裳古劍,同時跨步急閃,但他的金字根本攔不住白雲裳古劍,古劍穿破金字,就像閃電穿破雲朵,兜尾追來,戰天風竟無暇再結印凝字,只拚命展開身法,縱高伏低,前翻後躍,從一變到九變,竭盡變化,但那古劍也是靈變之極,絲毫不下於他的身法,真好像有一根絲牽在他身上一般,好幾次,戰天風都是以毫釐之差,勉強逃開,但戰天風也懷疑白雲裳可能並未出力出手,一時又是吃驚又是沮喪,叫道:「認輸了,不打了。」
白雲裳微微一笑,長劍自動返回,飛入鞘中,戰天風喪氣道:「玄天九變也不行,看來我是永遠沒法子成為一流高手了。」
「不。」白雲裳卻又搖頭:「玄天九變配金字,確是絕配,除了屈指可數的那幾個能以元神駛劍的絕頂高手,任何人對上你這種打法,都會頭痛。」
「可我的敵人就是屈指可數的那幾個指頭啊。」戰天風把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兩晃,愁眉苦臉。
他的樣子十分滑稽,白雲裳忍不住笑了起來,搖頭道:「那沒辦法,元神御劍,靈動至極,你對著這幾個人,只有一個字,逃,你若望風而逃時,無論是我還是荷妃雨或天下任何人,都是追不上你的。」
「三十六計走為上,不過逃命大王戰天風這個招牌打出去,還是不太光彩。」戰天風搖頭,看著白雲裳道:「難道真沒有辦法了?」
「惟一的辦法,是你的功力再長一倍,差不多到了鬼瑤兒那個級數,再以玄天九變配金字,那就可以和姐姐鬥一鬥了。」
「我那鬼老婆的功力可是高得嚇人,要到她那個級數,怕要翻幾個跟斗才行,除非找個人給我灌點功力,要靠自己練,猴年馬月了,而且就算有人肯灌,沒有灌功的法子,那也只會灌死我,記名師父就是這麼說的,他好像也沒騙我,上次我吸了姐姐的靈力,不就是差點脹死嗎?那靈力還不多呢。」
「是的,沒有獨特的法門,強行傳功,只會經脈脹裂而死。」白雲裳點頭,說話間走到戰天風面前,把住他脈門,微一凝神,道:「金果大師那日替你灌頂授功,還有一部份功力你沒有吸收乾淨,散處在各脈中,除了金果大師的功力,你經脈中另外還有一股力道,與萬異門功法頗為相似,這倒奇了,你不是說萬異老前輩沒有給你加功嗎?」
「他是沒有給我加功啊。」戰天風叫,猛地想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他傳我玄天九變的時候,最初是以一根鬍子帶著我變的,並不是帶著我身子變,而是把功力傳進我體內,推著我的靈力在各經脈中變,可能是那樣留下的,奇了,我怎麼沒感覺呢,即沒肚子脹也沒打飽嗝啊。」
「什麼啊,你以為是飯吃多了啊。」白雲裳白他一眼,卻又搖頭:「還是不對,萬異老前輩即便以功力推動你氣血變化,但他一收手,功力該全部撒回去了啊。」凝神再搭戰天風脈門,明白了,點頭道:「是了,是你臂上封著的鬼牙在作怪,鬼牙有吸功的特性,萬異老前輩的功力進來,他也照吸不誤,因此截留了一部份功力,但是奇怪的是,鬼牙對萬異老前輩的功力好像有些消化不良,吸進去又吐了出來,就留在了你體內了。」
「吸進去又吐出來?這些老鬼們還挑三撿四了。」戰天風怪叫。
「鬼牙吸了佛門功法,可能和萬異老前輩的功力有衝撞吧。」白雲裳微微凝神:「這些功力都可以利用,我本來想另傳你一個法子,現在看來完全不必了,只要幫你把氣機理順,讓你經脈內所有分散的靈力全流入丹田中,你的功力就該會有一個飛躍,達至由後天進入先天的境界。」
「後天入先天?」戰天風大奇:「我該早就是先天高手了啊。」
「打通氣脈周天並不能算是真正達到先天之境。」白雲裳微笑:「真正的先天高手,要打通丹道周天,而且結成虛丹都不能算,要結成實丹,才真正是到了先天之境,此時內息綿綿,體若嬰兒,七竅封閉,骸合陰陽,一呼一吸,無不合乎自然。」
「這麼玄啊。」戰天風驚呼,摸摸肚子,道:「我肚子裡可沒丹,只有剛才吃的兩碗稀飯,揉起來軟乎乎的。」
「行了,別揉得噁心了,還不知是些什麼呢。」白雲裳打他手,神情動作,就像鄰家的少女。
「不過你體內即有道家功又有佛家功,萬異老前輩的好像也是道家功,便進入先天之境,結的是丹還是舍利,那我還真不知道呢。」
「沒事。」戰天風漫不在乎:「結個南瓜也行,我開了它瓢,掏南瓜子炒了吃,到時請姐姐也吃兩粒。」
「我才不要吃。」白雲裳笑嗔。
摸清了戰天風體內的情況,白雲裳隨即教了戰天風一個理氣的法門,戰天風心野,想到上次在地底白雲裳替他排毒的事,覺得那法子好,他的想法,以後萬一又中了毒,可以自己排出來不是,其實靈力到先天之境,都可以自己排毒,不過白衣庵這門功夫更巧妙些而已,白雲裳對他的要求無所不應,也順便教了他。
白雲裳再替戰天風調整了練功的順序,以前戰天風就是一通亂練,想到什麼練什麼,即不知陰陽,也不懂順逆,白雲裳替他一編排,氣血轉換自然了,練起來也就事半功倍。
白天練手印和玄天九變,也練神鍋大八式什麼的,晚間便以聽濤心法靜坐,白雲裳完全不避嫌疑,就與戰天風在一個榻上並肩而坐,以自己一點慧光籠罩著戰天風,於極微細中誘導戰天風練功。
戰天風和白雲裳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那個老樣子,永遠那麼搞笑,但戰天風一個人的時候,練功的間隙,白雲裳經常會在無意中發現,戰天風一個人在那裡發呆,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深沉,如此的寂寞,如此的哀痛,在這眼光的背後,還有一縷深深的仇恨,深深的埋藏著。
每當看到戰天風這個樣子的時候,白雲裳眼底總會不自覺的潮濕起來。
她知道戰天風心底的痛。
她也知道,今天的戰天風,再不是以前的那個戰天風了,雖然好像還是那麼油滑搞笑,但其實他已經變了。
她更知道,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或任何人能阻止戰天風報仇。
三神僧自然察覺到了白雲裳引導戰天風練功的事,第三天晚間便把白雲裳找了去,還是那間禪房,潮音道:「雲裳小姐,你即知戰天風要刺殺天子,又引導他練功,似乎有些於理不合。」
白雲裳搖頭:「我會阻止他刺殺玄信。」
破癡忽道:「何不乾脆殺了他。」
他的目光鋒銳如刀,帶著逼人的壓力,白雲裳迎著他目光,道:「我會阻止任何人殺他。」她眼光淡淡的,並不逼人,但卻堅凝無比。
「阿彌陀佛。」德印低宣一聲佛號,與潮音對視一眼,道:「我們相信白小姐是個識大體的人。」
白雲裳自出山以來,無論玄功、智慧、心胸、識見,任何一點都無可挑惕,甚至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期待,因此以三大神僧為首的佛門才竭盡全力支持她,他們相信白雲裳,相信她的心胸和智慧,不會讓他們失望,事實上白雲裳也沒教他們失望,她出山不過年餘,佛門已是聲勢大振,尤其在最近說服淨海王和紅雪王這兩件事中,白雲裳更展示出驚人的智慧和魁力,為說服兩王天下一統立下奇功,三大神僧為首的佛門對她也就更加信服。
在三大神僧眼裡,白雲裳一直都是識大體的,一直都是以天下為己任的,一直都有著真正的佛門弟子的廣大慈悲之心,雖然她並未剃度,並不能算真正的佛門中人,但今夜,就在這一刻,在白雲裳的這句話裡,在她談談的眼光裡,他們看到了一個世俗的小女子,一個完全不同的白雲裳。
三神僧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他們怎麼也無法想像,這個戰天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能讓他們認定是千年以來最傑出的佛門弟子心性大變,三神僧一時間想不通,也無話可說,德印才會說出相信白雲裳會識得大體這樣的話。
「阿彌陀佛。」白雲裳合什宣了聲佛號,不再說話,轉身退了出來。
月光如水,白雲裳似乎又看到了戰天風那寂寞哀痛的眼神。
「風弟,為天下百姓,我會阻止你刺殺玄信,但我也絕不容天下任何人再傷害你。」一種從所未有的母性的柔情在白雲裳心底升起。
戰天風並不知道三大神僧對他有成見,也不知道白雲裳和三大神僧間的對話,雖然寺不大,以正常的情況,全寺任何一個角落說話都瞞不過戰天風的耳朵,但白雲裳的禪功截斷了聲源,禪房裡的對話,即使站在房外也休想能有點滴入耳。
戰天風也沒想那麼多,只是專心練功,然後每天必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去城中打酒,不過去打酒的時候他都是戴上面具的,他可不相信這天安城裡會沒有九鬼門的鬼影秘探。以前他酒量一直都不好,但現在突然就好得不得了,很難喝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心中有一種深深遺憾,如果早有這樣的酒量該多好啊,那就可以和馬橫刀整夜喝酒吃狗肉了。
但去了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就如流過的水,響過的鐘,只會越去越遠。
戰天風以白雲裳教他的理氣之法,將脈中散余的靈力盡竭歸入丹田,再在白雲裳慧光的引導下苦練,數日之間,丹田中便有結丹之象,而頭頂慧海與隱現白光。
第七天的子時,戰天風丹田中氣流積聚,腹熱如火,戰天風全不管它,無忘無助,數刻鐘後,腹中熱流忽地一動,衝破尾閭,經命門沿督脈向上,過夾脊,直衝上頭頂,在頂上微一盤旋,隨經明堂而下,到嘴中,過玉橋,化為瓊漿玉液,緩緩流入腹中。
戰天風只覺全身清爽,飄飄欲飛,心中大喜,意念剛動,耳中傳來白雲裳的聲音:「這只是虛丹,你早該結了的,今夜才結,不必歡喜,勿忘勿助,只管守虛。」
戰天風聞言,寧心定意,再不去管它,也不知過了多久,腹中氣團復聚,這會的氣團卻凝聚成一點,不再像先前一樣老大的一團,戰天風也不管它,那氣團不停的吸收各脈中的靈力,越發堅凝,又過數刻鐘,命門一抖,尾閭一炸,那氣團穿過尾閭,過命門,復沿脊柱直上,這會兒與先前不同,戰天風腦中現出異象,只覺後背上有一根通亮的柱子,柱子中空,粗若兒臂,中間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紅光閃閃,在柱子中間緩緩升上去,兩邊雲霧騰騰,那情形,有若霧海中升起一輪紅日。
戰天風知道這是金丹,心中無思無念,一片空明,那金丹緩緩升到頭頂,在慧海中停留數刻鐘,霍地一炸,一分為二,變成兩顆金丹,形體略小了些,卻仍是金光熠熠,一顆留在慧海中,一顆緩緩向下,過舌尖玉橋,落入丹田。
戰天風這會兒的感覺,與先前又不相同,只覺四肢百骸,盡數打開,全身靈光閃閃,一呼一吸間,整個天地好像都在呼吸,一股無名的喜悅自心底升起,再難抑制,驀地裡開口作嘯,嘯聲從寺院中直傳出去,一直延續了半刻鐘以上。
一時嘯畢,戰天風睜開眼來,不好意思的看著白雲裳道:「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叫起來,但好像有人抓著我的嘴,不由自主它就要叫。」
白雲裳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微笑點頭道:「不由自主作嘯,這是氣足之象,風弟,恭喜你,終於結得金丹,踏入先天之境,此後慧悟勤修,自然前程無量。」
「多謝姐姐。」戰天風大喜:「以後當然還要靠姐姐多多引導呢。」
白雲裳微微搖頭:「後天入先天,外人可以助力,一旦踏入先天,外人便再無法助力,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多練多悟吧,姐姐相信你,必成一代宗師。」
「宗師嗎,我可不喜歡教人。」戰天風搔頭,忽又皺眉道:「對了姐姐,我這個好像有點古怪,金丹不是一顆,而是兩顆,肚子裡面一顆,腦袋裡面一顆,都閃閃發光呢。」
「有這樣的奇事?」白雲裳眼中露出驚喜之色,道:「肚子裡的自然是金丹了,慧海中的卻只能是舍利,難道你佛道雙修,竟然同時結成了金丹和舍利?這可真是奇聞啊。」
「同時結成了金丹和舍利?」戰天風有些傻了:「這個好不好?不會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