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了。」眾年輕人一齊答應,聲音在群山間遠遠迴盪,戰天風沒想到半夜裡他們敢這麼齊聲大叫,不免嚇一小跳,對壺七公傳音道:「這些傢伙,這麼半夜裡鬼哭狼嚎的,也不怕嚇死了夜貓子。」
那黑衣人下了土台,身後四個黑衣人隨後跟了去,直到目送他們離開,那些年輕人才散去,倒沒再讀書了,熄燈睡覺。
戰天風兩個遠遠跟著那黑衣人,一直到了莊後,進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小院子,院裡一棟小樓,看那黑衣人進了房,戰天風兩個偷偷摸過去,兩人不敢靠得太近,只在院中的假山上往裡看,好在天熱窗子是開著的,看得見裡面的人,見那黑衣人進房脫了斗蓬,再取了蒙面巾,戰天風一下子張大了嘴。
那人竟是文玉梅。
「這人不是枯聞夫人的二徒弟文玉梅嗎?」壺七公也吃了一驚,對戰天風傳音。
戰天風點頭:「這老姑婆的七花會給蟲堂一網打盡,不想在這裡又弄了這麼大一幫子人,還真是野心不死呢。」
「只怕不是她野心不死,是枯聞夫人野心不死吧。」壺七公嘿的一聲:「老夫先前就奇怪,誰有這麼大手面呢,王公造反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啊,是枯聞夫人就不奇怪了,也只有她這挾天子而令諸侯的大野心家才用得了這麼多人,她用這些人換上朝中百官,天子就真的完全是個牽線木偶了,說是玄信坐在龍座上,其實是枯聞夫人坐在龍座上,這一招叫什麼?李代桃僵,果然是好手段呢。」
「是這樣。」戰天風也一下子想明白了,翹起大拇指誇了一句:「你老這話有識見。」
不想這馬屁沒拍得好,壺七公一下就怒了:「老夫什麼時候沒識見了。」
「噓。」戰天風暗吐舌頭,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文玉梅後面跟著的四個黑衣人也都脫了斗蓬面巾,是四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女子,看她們身手,估計是文玉梅收的徒弟。其中一個女孩子給文玉梅捧了茶來,文玉梅慢慢喝著,倒是沒來留神外面,不過戰天風兩個都運起了斂息功,文玉梅雖是一流高手,就算留了神,五丈以外也是不可能感應得到他們的,除非他兩個弄出的響動太大。
文玉梅喝著茶,出著神,也不知在想什麼,那四個女孩子中的一個看了看她,蹲到她腳邊,依在她膝上道:「師父,你在為什麼事情煩惱嗎?」這女孩子最多不過十五六歲年紀,是四個女孩子中最小的一個,也是最秀氣的一個。
文玉梅對這女孩子似乎十分痛愛,微笑著看了她道:「小倩,你看得了師父是在煩惱嗎?」
小倩道:「是啊,每回師父這麼呆呆出神,就是有什麼事煩心了,啊,小倩猜到了,師父一定是在為靈棋師伯的死煩惱是吧。」
「呵呵。」文玉梅微微一笑,輕撫她的頭髮,眼光卻向窗外望過來,道:「是啊,靈棋木應的死,竟然連你們師祖也看不出來,真是太奇怪了,這人到底是誰,又是何居心,僅僅是因為和靈棋木應有仇嗎?還是另有目地呢。」
邊上看上去年紀最大的女孩子道:「師父,我聽說中了鬼符的人,外人也看不出來,靈棋師伯他們當然不可能是鬼符道人害的,但不妨叫他來問問,看還有什麼邪術可以造成同樣的死因。」
「鬼符道人沒死?」聽到這話,戰天風壺七公兩個都是又驚又喜又疑。驚的自然是鬼符道人還活著,喜的是這個秘密給他們發覺了,疑的是最可疑的鬼符道人也不是兇手,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
「這話有理。」文玉梅點點頭,看了小倩道:「小倩,要多向你大師姐學,遇上事多動動腦子想一想。」
「小倩知道了。」小倩嬌嬌的吐吐舌頭。
「你啊。」文玉梅拍拍她的臉,一臉痛愛,戰天風最看不慣文玉梅,他從來也沒想過,一直凶神惡煞的文玉梅,背後竟也有這麼溫情的一面。
文玉梅看向邊上另一個女孩子,道:「小月,去請總教頭來,為師先問問他看。」那叫小月的女孩子應聲去了。
不多會,小月帶了一個人來,不過小月對那人似乎十分害怕,在前面走得飛快,把那人拉開老長一段距離,戰天風先聽腳步聲有些奇怪,到那人現出身來,馬上就明白了,那是一個單單瘦瘦的老者,一張臉灰撲撲的,並不出奇,出奇的,是這人的前面,有一條蛇,那條蛇粗如兒臂,長達丈餘,通體赤紅,最怪的,不是這條蛇的顏色,而是行動的姿勢,這條蛇不像一般的蛇是在地下爬動,而是將大半個身子直立起來,就像人直立行走一樣,飛快的向前移動,蛇頭竟比前頭領路的小月還要高出一截。
女孩子大多天生怕蛇,何況是這麼怪的蛇,小月害怕也是常理了。
一看到那怪人,戰天風心中生出熟悉的感覺,可他明明不認得這人啊,凝神一想,猛地明白了,這人是先前站在土台邊那些戴頭套的人中的一個,剛想要對壺七公說,壺七公卻忽地一聲低呼:「蛇化。」
「蛇化?是什麼人?」戰天風傳音問:「這人是剛才土台下站的那些人中的一個呢,原來那些戴頭套的是這裡的教頭。」
「老夫早看出來了。」壺七公哼了一聲,便在這時,異事突生,蛇化前面那條蛇突地轉頭向他們藏身的這面看過來,蛇舌吐出,發出絲絲的聲音,這蛇的頸部本來就又寬又扁,這時更霍地擴張,有如一把的赤紅色的莆扇,配合著那絲絲的聲音,直讓人頭皮發麻。
戰天風反應靈活之極,蛇頭一轉他就知道不對,急取煮天鍋煮一鍋一葉障目湯,與壺七公兩個分喝了,手腳之快,無與倫比,便是壺七公也暗暗點頭,想:「自從蘇晨失蹤,這臭小子便整天失魂落魄的,這會兒倒又變機靈了啊。」
那蛇向這邊看過來,蛇化身子便也停住向這邊看過來,戰天風兩個更覺一股陰寒之極的靈力直掃過來,兩人屏息斂氣,全身放開,任由那靈力掃過身子,不加半點抗拒。
這時裡面的文玉梅覺出了意外,隔窗叫道:「蛇總教頭,怎麼了?」
蛇化靈力掃不到戰天風兩個,有些不甘心的收了回去,道:「我的化兒聞到了生人的味道。」說著口中以出一聲低叱,那蛇身子一弓,向這邊直掠過來,速度之快,有若閃電,戰天風小時候沒吃的,冬天的老鼠夏天的蛇都是他的活命之物,從小到大,也不知見過多少蛇捉過多少蛇,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快的蛇,一時也瞪大了眼睛,手同時伸進裝天簍裡抓住了寶劍,實在不對頭,那就要試一試那天下無花,洩漏形跡也是沒辦法了。
不過一葉障目湯起了作用,那蛇聞到了氣味卻看不到人,腦袋偏了兩偏,它似乎也是十分奇怪呢,隨後又在假山上飛快的游動了一遍,速度之快,有似野火掠過荒原,戰天風兩個雖近在咫尺,也只看到一條火線,差一點就撞到了戰天風兩個身上,不過終是沒有發現他兩個。
那蛇不甘心的游了回去,文玉梅的大弟子先前站到了窗邊,這時問道:「沒發現什麼嗎?」
蛇化搖了搖頭:「沒有,真是怪了。」
那小倩卻輕輕哼了一聲道:「有我師父在這裡,院子裡怎麼藏得住人。」
她這話顯然很得文玉梅歡心,微微一笑,拍拍她小臉道:「不許貧嘴。」
「本來就是嘛。」小倩噘了噘小嘴兒,起身站到一邊。
蛇化進房,可能他知道女孩子不喜歡蛇,至少他這條蛇不會討文玉梅那些徒弟的歡心,因此把蛇留在了門外,那蛇像一個人一樣直立著身子,眼睛仍然不甘心的往假山這面看。
「這什麼鬼蛇,這麼古怪。」戰天風哼了一聲,傳音問壺七公。
「這蛇叫化蛇,身堅如鐵,直行如飛,絕毒無比,據說一滴毒液可以毒死一城人。」
「這麼厲害。」戰天風驚呼。
「蛇化這老魔頭是早年間黑道上一個凶名赫赫的魔頭,十餘年不見,都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原來給枯聞夫人收羅了來,在這裡做了什麼總教頭,嘿嘿,枯聞夫人竟敢收羅這些妖魔鬼怪,也算是敢作敢當了。」
蛇化進房,在文玉梅側面坐下,但身子挺得畢直,顯得十分恭敬。
文玉梅道:「這些弟子訓練得不錯,總教頭辛苦了。」
「不敢當特使誇讚。」蛇化慌忙抱拳:「若非主人開恩,蛇化早已骨肉化泥,做這一點小事,實不能報答主人大恩之萬一。」
「那主人自然是枯聞夫人了。」壺七公嘿的一聲:「蛇化當年在黑道上橫行無忌,陰狠狂傲,從不服人,現在竟然能說得出這麼肉麻的話,看來是徹底給枯聞夫人收服了。」
聽了蛇化回答,文玉梅點了點頭,道:「具體訓練的事呆會再說,我先問你一件事,副總教頭鬼符道人這些日子一直在莊裡是不是?他有沒有私下離莊五天以上的?」
「絕對沒有。」蛇化斷然搖頭:「鬼符道人同感主人大恩,絕不敢違逆主人訓斥,而且我們每天都要見面的,別說離莊五天以上,就是離莊一天也是絕無可能,這個小人可以絕對擔保。」
「你不要緊張。」文玉梅搖頭,道:「我也就是隨口一問。」說到這裡她向小月示意,道:「你去請兩位副總教頭及另八位教頭都來。」
小月到門口,吸一口氣,一閃而出,不多會帶了十個人來,看高矮胖瘦,正是先前土台邊的那些人,只不過這會兒都摘了頭套。
那十個人,戰天風一個也不認得,只感覺得出走在最前面的一僧一道是一流高手,後面八個雖然略弱,也都算得上是高手,枯聞夫人暗藏在這裡的實力,實實讓人咋舌。
壺七公道:「走在最前面的那和尚叫望犀,本是佛門中的一把好手,後來犯了淫戒,採花被人發覺,為正道所圍攻,多年不聞音訊,想不到也給枯聞夫人收羅了來,他後面那道士就是鬼符道人了。」
戰天風特別留意看了一下鬼符道人,鬼符道人大約六十來歲年紀,中等身材,單瘦,三角眼,最特異的就是一雙眼睛,竟然是綠色的,在夜色裡發著綠慘慘的光,其它也並無出奇之處。
鬼符道人等進房,各自行禮坐下,文玉梅道:「弟子們訓練得不錯,諸位辛苦了。」
鬼符道人等齊說不敢,文玉梅眼光在鬼符道人臉上溜了一眼,轉到望犀臉上,道:「望犀大師,你負責玄功與武功,你說說看,你這方面都是什麼情況?」
望犀抱拳,道:「小人照主人訓示,盡量將各位教頭的功夫揉合到一起,使這些弟子即能取眾人之長,又叫外人看不出他們的真實傳承,現在功力上能達到二流之境的,已有兩人,能達三流之境的,有近二十人,餘者也各有進境,不過整體實還不是太強,未能達到主人的期望,小人慚愧。」
「不到半年,能有兩人達二流之境,那已經不錯了。」文玉梅點頭,道:「那兩人是不是本來就有功底的?」
「是。」望犀點頭:「不過請特使放心,他們的來路都已查清,不存在後患的。」
「那就好。」文玉梅甚喜,看向鬼符道人,道:「鬼符真人,你負責暗器毒藥道術法器之類,你這方面怎麼樣了?」
鬼符道人躬身,道:「小人慚愧,這方面進境不甚理想,有十幾個弟子在道術上略有小成,其實也只得了個幻術,有兩三個弟子練成了法器,但仍不熟練,尤其威力太小,暗器毒藥方面略好一些,基本上人人會放,不過手法都還比較粗淺,尤其沒有特別出類撥萃的弟子。」
「這方面是要難一些。」文玉梅點頭:「道術是要有悟性的,好的法器更是難覓,要機緣才行,有你這個樣子,也不錯了。」
「明白了。」戰天風對壺七公傳音:「原來他們不是發夜狠,而是白天習武,晚間讀書這種,而鬼符道人他們是武教頭。」
「是。」壺七公點頭:「他們的教法不像一般的門派,只傳那一派的功夫,而是把這些魔頭的功夫各取所長,混在一起教授,這樣教出來的弟子,雖有些駁雜不純,卻更容易出功夫。」
文玉梅略略停了一下,道:「我還有事,沒時間親自看他們訓練了。」掃一眼眾人,道:「你們辛苦了,主人說了,這次的解藥提前發放,慧茹,把解藥發了。」
「主人大恩,小人們感激不盡。」包括蛇化在內,一齊起身抱拳,均是滿臉感激。
文玉梅的大弟子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每人發了一粒小小的紅丸子,蛇化等人伸掌接了,入手便急不可待的吞了下去,生似怕一眨眼就給人搶去了一般。
「原來枯聞夫人是用毒藥控制了這些人。」戰天風低叫。
「你小子還真是後知後覺了,這個都想不到。」壺七公哼了一聲:「這些傢伙,哪個是甘願服人的,枯聞夫人雖了得,想要他們心甘情願做奴才也是不可能的,自然只有用毒藥控制了。」
看眾人吞了解藥,文玉梅道:「只要諸位盡心盡力,主人自不會虧待諸位,一旦事成,諸位更有亨不盡的榮華富貴,所以還望諸位不要自誤。」
「小人們一定盡心盡力。」群魔齊表忠心。
文玉梅點了點頭,道:「諸位辛苦了,先去休息吧,鬼符真人留一下。」
蛇化等魚貫退出,門外的那條化蛇自也帶了去,那蛇臨走前仍不甘心的對著戰天風兩個藏身的假山絲絲了兩聲,惹得戰天風暗罵:「畜生莫狂,哪天把你做一鍋燉了。」
鬼符道人一個人站在房中,臉上有些惶惑,不知道文玉梅要問什麼,文玉梅看他一眼,道:「鬼符真人,你那一派,另外還有傳人嗎?」
「沒有了。」鬼符道人搖頭。
「你確定嗎?」文玉梅眼光變冷,直視著他,鬼符道人臉上現出驚懼之色,道:「小人絕不敢撒謊,因為小人這一派的功夫比較特異,鬼符乃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乃是有靈性之物,而鬼符只有一枚,即傳了小人,便不可能再傳給其他人了。」
他這解釋有理,文玉梅眼光放緩,道:「原來如此,你不要緊張,我只是問一下,也沒什麼事?」想了一想,道:「那你知道還有什麼道術能像你的鬼符一樣殺人於無形嗎?就是只毀人神機而不留外傷的。」
鬼符道人想了一想,道:「殺人於無形的道術很多,但只毀人神機而不傷身體的,就小人所知,只有小人的鬼符做得到。」
「我知道了,你去吧。」文玉梅揮了揮手,眼光中有明顯的失望之色,她失望,外面的戰天風兩個也失望,真兇竟是查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