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前面眾多陰差陽錯的偶合,一靈知道,自己在辛無影三個心裡,有些份量。因此他告誡自己,不要慌,慢慢想。
真本事能服人,大架子也能唬人,這個道理一靈暫時還不懂,卻已經有了略微的感覺了。
細細的想了一想,一靈道:「龍抬頭的日子,是明年的二月初二,李青龍沒有資格開天大會。李青龍的根本目的,是要吞併本盟,我們便要千方百計,不讓他吞併,其餘的完全可以不理。」
辛無影深深點頭:「盟主說的是,李青龍開天龍大會是一個詭計,本盟實力不可侮,群英會威脅更大,兩打一他死無葬身之地,三方對耗,他實力最強,卻可大佔便宜。」
古威一擊掌:「老小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老夫原想與他拚個三百回合,這回是一個回合也不打了。咱們堅守不出。諸葛亮氣司馬懿,非活活氣死這老小子不可。」
綠竹抿嘴一笑道:「古堂主只怕是弄錯了,我好像聽說是司馬懿氣諸葛亮。」
古威牛眼一瞪:「老夫知道。」隨即悻悻的道:「只是有些想不通。」
白鶴年道:「那我們怎麼回復李青龍?」
「回復什麼。待老夫上忠義門,罵他一通老娘了事。」古威氣呼呼。
辛無影看著一靈:「李青龍找了我們,也定會找上群英會。」
一靈想著陸雌英一個女孩子,孤苦無助的樣子,心中一緊,道:「那可怎麼好。」
辛無影看一靈一臉緊張,心道:「原來盟主心裡還是喜歡那小丫頭的,退婚只是不想被群英會吞併。」心下敬意油生,道:「盟主不必擔心,陸雌英機智老辣,不輸其父,李青龍休想蒙得了她。」
一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道:「是。」心裡想:「傻瓜。」想了一想,道:「群英會一定會推磨,定會說,我們去,他們也去。」
辛無影點頭:「鐵定無疑了。」
一靈苦笑:「但這句話我們可說不得。」
「但罵娘也罵不得。」辛無影一瞟古威。
一靈點頭:「是,不能激得李青龍下不了台,不顧一切的來打咱們。」
古威、白鶴年齊道:「那怎麼辦?」一齊看著一靈。
一靈搖搖頭,沉思道:「我得想一想,大家也想一想。明日再說。」
回到居所,綠竹道:「小和尚真的長大了,了不得了。」
一靈心中惶恐,道:「好姐姐,是不是我沒請教你,說錯話了。」
綠竹搖搖頭:「不是,你是真的成熟了。」隨即要笑不笑的瞟著一靈:「看你對陸雌英緊張的,怎麼,她就這麼好?」
一靈臉一紅:「不……我……」頓了一頓,道:「她一點也不喜歡我。」
綠竹冷哼一聲:「她喜歡你又怎麼樣,這種冰美人?哼,說你是個鄉下和尚,到底沒見過世面。」
「她不喜歡我。所以冷冰冰的,但……但她真的很好看。」一靈其實是個倔強的少年,說到心上人,通紅了臉,不肯妥協了。
綠竹冷哼一聲,只覺心中醋意難忍,再難抑制,道:「好,你看看,今日我定要你改口。」伸手到臉上,慢慢揭下一層皮來。一靈一驚之下,突然呆住了。
面前是一張嶄新的面孔,一個全新的美人,這種美,與陸雌英全然不同,陸雌英極美,卻美得沒有生氣,便是偶爾一笑,也只是單純給人一種愉悅的感覺,面前這張臉蛋卻不同,它的美是流動的,一顰一笑,一低頭,一轉首,一促眉,一回眸,有一種神態,就有一種美,變幻不定,卻無不恰到好處,美到極點。陸雌英的美象冰,只是好看,這種美卻像火,烤人,勾人,融化人。
綠竹在轉動,在舞蹈,臉上的神情隨著姿勢變幻不定,像晃動的水面反射著陽光,強烈炫目而不可捉摸。
一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好像失去了魂魄,隨著她眼中的神情,她悲他也悲,她喜他也喜,她憂他也憂,她樂他也樂。綠竹越舞越近,霍地勾住了一靈脖子,一張紅唇慢慢帖了上來,吻住了一靈。一靈腦中轟地一聲,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綠竹放開手,水汪汪的眼睛在一靈臉上一溜,嘻嘻一笑,道:「小和尚,好好睡一覺吧。」飛身出去了。
一靈迷迷糊糊爬上床,幾乎一夜沒合眼,第二天一早,綠竹進來服侍他梳洗,一靈低低叫了聲:「姐姐。」看她臉上雖又戴上了人皮面具,但想著這面具下的絕世容光,不由全身發熱。
綠竹臉一扳:「你的答覆關係鐵血盟的存亡,若耽於女色,糊里糊塗的釀出大禍,鐵血盟七萬弟子便將因你而血流成河。」
一靈心中一凜,應道:「是,卻不知群英會怎麼答應。」
綠竹哼了一聲:「你少為陸雌英操心。」
一靈低聲順氣的應了聲:「是。「心中卻想:」但願她莫答應才好。「可惜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到晌午,屬下來報,群英會兩千餘人,由陸雌英率領,進了西大棚,大隊人馬在五里外駐紮。
一靈幾個面面相覷。
古威叫道:「這小丫頭莫非瘋了,難道她不知道,她爹爹死了,群英會沒人是李青龍對手?天龍大會注定是李青龍唱獨角戲。」
一靈突覺一股熱血從胸中升起,幾個奇異的姿勢從腦中閃過,一握拳頭:「他李青龍太狂了,得給他個教訓。」
辛無影道:「盟主有什麼打算?」
一靈道:「我在群英會裡時,曾聽陸會首父女說起,李青龍對落水被擒的本盟四大護法之首的梅子奇護法十分看重,想收為己用,梅護法誓死效忠鐵血盟,李青龍放出狂言,說要滅了本盟,看他效忠哪一個。」
古威道:「梅子奇,好兄弟,該當如此,李青龍放狗屁。」
一靈道:「我要和李青龍賭一賭,叫他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古堂主,大開忠義門,我出去。」
古威道:「好,三堂兄弟隨盟主傾力一戰,看他李青龍咬老夫的鳥。」
一靈搖頭:「不,我一個人去。」
「不可。」古威三個齊道。
辛無影道:「李青龍反覆小人,盟主不可輕身涉險。」
一靈搖頭:「我自有保身之道,一個人去,反叫他莫測高深,忌我三分。」
鐵血盟大開忠義門,三聲炮響,卻只一靈一個人走出大門,隨即鐵閘又合上了,群英會、青龍會數千人個個又是驚疑,又是佩服。
一靈先走到群英會大棚前,看陸雌英,冷傲依舊,卻似乎憔悴了好些。一靈抱拳,道:「陸小姐,驚聞會首仙去,仇自雄既驚且愧,聯姻之事實在太做過份了,仇自雄不敢求小姐諒解,只望小姐能節哀順變。」
陸雌英冷冷的看著他,道:「原來你這麼會說話,果然是大奸巨梟,裝龍象龍,裝虎象虎,裝和尚,呆頭呆腦就像極了小和尚。陸雌英有眼不識英豪,倒一直看走眼了。」
一靈一臉尷尬,他本來就是貨真價的和尚,可又怎麼說得明白。他隨師父救人無數,客氣話聽得多,也自然會說幾句,但時光若倒流數天,今天這番話,他一定說不出來。
人變起來是極快的,只要他經歷的事情足夠,並不要很多時間。
「你一個人出來幹什麼?」陸雌英滿眼疑惑的看著他:「你父親前車之轍,難道你看不見,不過你這小和尚老奸巨滑,也許別有什麼詭計,倒是我庸人自憂了。」
一靈躬身:「多謝小姐關心。」
「我不是關心你。」陸雌英一聲冷笑:「我是關心群英會,唇亡齒寒,鐵血盟若完了,群英會也保不住。」
一靈臉一紅,咬一咬牙,道:「小姐放心,李青龍休想如願。」一抱拳,大踏步上了高台。李青龍也走上台,道:「少盟主,你與群英會那小丫頭倒是天生的一對,你兩個郎情妾意,商量好了對付老夫的法子沒有?」
一靈肅容道:「龍頭,我敬你是江湖前輩,龍頭也須自重才好。」
李青龍哈哈一笑,道:「少盟主一個人出來參加這天龍大會,莫非想憑一人之力,壓服兩會群雄?」
一靈不答,轉臉看青龍會大棚,見一條玄色勁裝漢子,身體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卻是滿臉激動的望著自己,一抱拳,大聲道:「閣下可是本盟梅子奇梅護法?」
那玄色勁裝漢子激動的道:「在下正是梅子奇,欣聞少盟主以絕世奇才,力挽危局,擊破陸九州吞併本盟的野心,更將老賊活活氣死。梅子奇雖陷身敵手,不能為本盟出力,卻也為盟主著實叫了幾聲好。」
一靈微微一笑,道:「多謝梅護法。」轉頭看著李青龍,道:「龍頭,我有一招武功,叫拔胡手,專拔人的鬍子。」
李青龍冷冷的道:「怎樣?」
一靈環視全場,大聲道:「參加天龍大會之前,我想以這招武功與龍頭賭上一賭。」
一靈一個人出來,李青龍早已是滿腹疑心,這時心道:「這小子果然是有為而來。」他卻也夷然不懼,只是一顆心滴溜溜的,轉個不住,道:「賭什麼?」
「賭我一招之內,拔下龍頭的一把鬍子。拔不下,鐵血盟從此尊奉龍頭號令,拔下後,請龍頭放了我梅子奇梅護法。」
一招拔下對手的鬍子,豈非也一招可取對手之命?當世能打敗李青龍的總能找出幾個,若說能一招取李青龍之命,只要稍有識見的武林人,沒人會相信。
但一靈是這麼說的,而且下了這麼大的賭注,他既沒瘋,青天白日的,他可也不像說夢話。
李青龍又驚又疑,明明是最划得來的買賣,卻是半晌沒敢應聲。
西棚中陸雌英卻叫了起來:「不行,小和尚,你瘋了?」
梅子奇也叫道:「少盟主,不可為梅子奇一條命犧牲鐵血盟。」
一靈看著李青龍:「賭是不賭,龍頭說句話。」
李青龍盯著一靈:「你若是說了不算,怎麼辦?」
「那好辦,仇自雄反正只一個人,青龍會幾萬人群起而攻,仇自雄除非脅生雙翅,走不下這高台。」李青龍久久盯著一靈,深深吸一口氣,道:「好,老夫和你賭了。」他手創青龍會,縱橫江湖,一生所歷的大風大浪數不勝數,打一個賭如此緊張,卻是平生頭一遭。
李青龍退了兩步,一靈看著他,微微一笑,「苦海神燈」在心中映出,手一伸,一把抓出。
隨著一聲痛叫,滿場驚咦四起。
李青龍一個身子直退到台邊,一部白鬍子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三分之二在一靈手裡。
李青龍雙眼鼓出,如見鬼魅,叫道:「天龍爪,你使的是天龍爪!」
天龍爪,當年天龍打遍天下的絕學。
李青龍一聲叫畢,卻又怔住了,因為若說一靈使的是天龍爪,連他自已也難以相信。可若說不是,卻又太像了。
一靈冷冷的一笑,將手高高舉起,鬆開,白鬍子在秋風裡滿天飛舞。一靈下台,逕直走到梅子奇身邊,道:「梅護法。」
梅子奇又哭又笑,應道:「少盟主。」
一靈點點頭,背轉身,背起了梅子奇。
忠義門大開,一靈背著梅子奇走了進去,忠義谷裡隨即發出震天的歡呼聲。李青龍、陸雌英、青龍會群英會數萬人,眼睜睜的看著,沒一個人動,甚至沒一個人做聲。
一靈不可思議的將梅子奇救了回來,古威、辛無影等人無不欣喜若狂。只綠竹一個人呆呆的看著一靈,一靈衝他不好意思的一笑,用唇語道:「沒辦法,我不會解穴,所以只好將他背回來,麻煩你替他解開。」
這番話若是叫古威等人聽見,那真要以為是見了鬼。幸虧他們聽不見。綠竹雖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心中有底,卻仍是半信半疑,綠竹替梅子奇解開穴道。梅子奇撲地拜倒:「梅子奇拜見少盟主,多謝少盟主救命之恩。」
古威一拍他肩膀,大聲道:「錯了,老兄弟,要叫盟主。」
梅子奇眼中放光,眼淚奪眶而出,哭道:「本盟有盟主這等人才,真是天不滅我鐵血盟啊。」
是夜,群英會發生了一樁怪事,一間密室裡,死去的陸九州居然復活了。
原來他是假死,他的目的是要讓李青龍掉以輕心,放開手去與鐵血盟火並。
「你說這小子使的是不是真的是天龍爪?」他看著陸雌英和周萬里幾個。
「不可能。」陸雌英斷然搖頭:「他若是天龍傳人,我們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正是。」周萬里幾個一齊點頭。
「那這小子一爪到底是什麼武功,竟有如威力?」
凌英、周萬里、肖奇三個面面相覷,一齊搖了搖頭。陸雌英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什麼。
李青龍的天龍大會未開就散了,一座高台三座大棚,成了鐵血盟弟子最好的笑料。青龍會大隊連夜撤往忠義谷南十里外的楓樹灣小鎮,又成三方鼎立之勢,只不過仍是在鐵血盟的地盤內。
安靜了三天,青龍會毫動靜,群英會靜觀其變,鐵血盟則是以不變應萬變。
第四日,血影堂副堂主常竟輝率兩千餘人來到忠義谷,一半血影堂弟子,一半血煞堂弟子,都是來不及趕回的精銳之眾。
常竟輝原與辛無影共創無影門,是無影門的副門主,武功與辛無影相差無幾,仇天圖在日,常感歎讓他做副堂主,是太委屈了他。
鐵血盟連添兩大好手,人馬過萬,實力空前雄厚。三派相較,鐵血盟雖仍居於弱勢,風雨飄搖的局面卻已過去,人人安下心來,古威幾個更是整天樂呵呵的。
只有一靈深自憂患。局面雖然穩固,大勢未變。鐵血盟困守忠義谷,何日是個了局。長拖下去,兩會騰出手來瓜分鐵血盟地盤,鐵血盟不打自亡。連日向三堂詢問各堂的情勢,商議對策,所知愈多,憂慮愈深。
仇天圖居所名飛龍宮,宮高三層。這日晚飯後,一靈獨處高樓,遍眼望處,燈火點點,搖曳不定,心中感觸叢生。
鐵血堂水源極富,飛龍宮側,一眼巨大的泉眼日夜往外噴水,其勢若河,四門之內,掘有水溝,連通貫穿,盟中上下,洗衣服雜物,取水方便之極,溝深一丈寬兩丈,又是四條絕好的護城河。平日通行築有小石橋,危急之時,石橋拆毀,以吊橋通行,真與一座城池無二。
一靈站在高樓之上,聽著水聲嘩嘩,環視鐵血堂屋宇重迭,想著其中萬餘條生命,都在肩上擔著,不由自主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心想:「那真正的少盟主此時不知在何處,但願菩薩保佑他早日回來,好讓我御下這副重擔。」
低頭念佛,一瞥眼間,忽見一個人從鐵血忠義大廳內出來,一身翠綠衣裙,正是綠竹,只見她四面張望,隨即以手點頰,歪頭疑思,似乎在找什麼。
一靈想著那夜瘋狂痛吻的情景,全身發火,忍不住低聲叫道:「綠竹姐姐。」
仇天圖鐵血親衛全軍覆沒,鐵血門內空蕩蕩的,飛龍宮只住著一靈綠竹兩人,綠竹聽得人叫,倒是吃了一驚,一抬頭看見一靈,展顏一笑,奔過來,身子一縱,在二樓一借力,飛了上來。
一靈迎頭截著,一把摟住,讚道:「好輕功。」
綠竹身子一扭,想掙開來,但一靈摟住了,哪裡還肯鬆開,他手長,將綠竹整個身子環著,兩人帖得密不透風。
一靈伸嘴便吻,綠竹本給他摟得有些微微發喘,卻忽地想起了什麼,伸手攔著他嘴。嗔道:「只想歪門邪道,你看看這鐵血堂內萬餘條生命,都在你手裡捏著呢,你想過沒有。」
一靈點頭:「我想過的。」
「那你還一門心思胡來。」
「我沒有一門心思胡來。」一靈委屈的道:「我就只想抱抱你,親親你嘛。」
綠竹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撲哧一笑,帖近身去,伸手摟著他脖子,在他臉上嗒的親了一口,道:「這樣好了。」
一靈滿臉喜色,伸手摟住了她,道:「好姐姐,求求你,把面具取下來嘛。」
綠竹略一猶豫,但看著他乞憐的目光,心中不由自主的發軟,嗔道:「你呀,真是個小冤家。」沒奈何,將面具取下,媚眼一瞟,一靈眼前便如一朵鮮花突然綻放。
一靈全身火熱,再也忍不住,俯嘴便往她嘴上吻去,綠竹宛轉相就。
四唇剛要相接,忽聽得古威在樓下叫:「盟主,古威有事求見。」一靈兩個一驚,齊往下看去,與古威目光一對,頓時鬧了兩個大紅臉,慌忙背轉身。
綠竹臉面雖是一晃即過,古威卻已看清,不由大讚,心想:「難怪盟主沉迷於她,甚至連臉面都不給人看,果然是世間罕見的美女。
過了好一會,一靈才下樓來,臉上紅潮未退,大是尷尬。
古威是人精,俯下身子,不看他臉,稟道:「盟主,哨馬回報,這兩夜,群英會陸雌英那丫頭,夜夜在忠義谷外附近流連,十分可疑。」
一靈咦了一聲:「有這等事?她莫非還想攻打本盟?她帶了多少人?」
「除了一丫頭,什麼人也沒帶。」
「哦?」一靈大奇,凝神細思,想了一想,道:「她現在還在附近?」
「在。」古威道:「據哨馬回報,她總要流連到半夜才肯走。」
「她可能有事找我們,卻又不便上門。」一靈斷然決定:「我去會會她,說不定可以打開僵局。」
「屬下帶人跟隨。」
「不必。」一靈搖頭,回頭看,綠竹一直不見現身。古威道:「要不要叫上綠竹姑娘。」一靈想了想,道:「算了,她若問起,你就說我出去了。」古威應道:「是。」想:「盟主英明神武,卻是個怕老婆的角色。」
哨探帶路,一靈果然在一個小丘後見到了陸雌英。她站在一叢翠竹之旁,丫環玲兒遠遠陪著,深秋月圓,瑩白的秋月照著她白色的裙影,竟有一種淒清的感覺。
一靈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酸,想:「陸會首去了,悲痛之中,還要面對青龍會的壓力,時時如履薄冰,她一個女孩子,又怎麼承受得了。這幾日,她瘦多了。」
陸雌英是闖進一靈心中的第一個女子,任何少男少女的心裡,第一個情人總是完美無缺的,想起來最甜,痛起來最久。
陸雌英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眼中一亮,笑容頓時如一朵鮮花在臉上綻開,默默看著一靈走近。
一靈叫了聲:「小姐。」
「我爹爹叫我英兒,你比我小,叫我英姐好不好。」笑容始終掛在她臉上,這冷傲如冰的姑娘,今夜竟說不出的嬌柔妖媚。
一靈心中早已為幸福塞滿,點點頭,叫道:「英姐。」
陸雌英嫵媚的一笑,回應:「自雄。」她的眼光緊緊的吸著一靈的眼光,似乎要鑽進他心裡去。一靈傻傻的,看著她,口中已不知道要說話。
但他這種傻傻的目光卻似乎叫陸雌英不安,她慢慢的轉過頭,微微歎了口氣,幽怨的道:「不瞭解你的人,都要被你這副傻頭傻腦的樣子迷惑了,可是天知道,你是多麼厲害呀。」
這些日子,陰差陽錯,機緣偶合,一圈神秘炫目的光環,始終籠罩著一靈,無論在兩會還是在鐵血盟內部,數萬人的眼裡,一靈都是一個心智如海、武技如謎,極其可怕的人物。
「不,我不是……」一靈想辯解,卻不知該說什麼。
靜了好一會兒,陸雌英幽幽的道:「陪我走一走吧。」
秋風吹起裙裾,不時拂過一靈身子。一種淡淡的女兒體香,如這瑩瑩的月,籠遮在一靈身周。踏著枯黃柔軟的野草,一靈彷彿在雲端裡漫遊。
陸雌英轉過頭,一靈迎著她的目光,微微笑著。這微笑如此純真,就像母親懷中的乳嬰。
陸雌英停步,轉身望著遠處起伏的群山,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一靈關以後道:「冷嗎?」
陸雌英搖搖頭,雙手抱肩,呆呆的望著遠處的黑黝黝的群山,突然肩頭聳動,竟然抽泣起來。
一靈吃了一驚,道:「你怎麼了?你哭了?」
陸雌英搖頭,肩頭卻聳動得更厲害,雙手掩面,身子慢慢跪倒,終於嗚咽出聲。
一靈心如刀割,叫道:「英姐,你怎麼樣了,你說出來好不好。」
好一會兒,陸雌英停止抽泣,道:「爹爹死了,青龍會大兵壓境。鐵血盟有你,可我有誰?群英會誰是李青龍的對手?」
「原來她和我一樣的擔心。」一靈想,道:「三派互相牽制,李青龍雖強,也不敢輕啟戰端。」
陸雌英搖頭:「不,青龍會傾巢而來,豈肯無功而返。你我兩方,李青龍一定會選一個先開刀,而我是最弱的,我……我……」陸雌英說不下去,又哭了起來。
一靈胸中熱血如沸,突然撲通一聲跪下,大聲道:「青天在上,青龍會若敢攻打群英會,鐵血盟一定全力相救。若違此誓,叫天雷劈了我仇自雄。」
陸雌英抬起淚眼,眼中又驚又喜,又似不信。看著一靈:「真的?你說真的?」
一靈莊重的點點頭,道:「英姐,在這世上,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除非我死了。」
「自雄。」陸雌英一聲喜叫,猛地撲到一靈懷裡,一靈摟著她溫軟的身體,心中不自覺的一陣陣顫抖。他和綠竹親熱時,身體好像燃燒了,心裡卻沒有這種顫抖的感覺。
陸雌英的雙手漸漸箍緊,豐滿的雙乳壓在他胸膛上,產生一種奇異的熱力。一靈全身發熱,他俯下頭,試探著在她頸上吻了一下,他感覺陸雌英的身子起了一下顫抖,卻箍得他更緊了。
一靈身子更熱,他開始用力吻她,往上,含著了她的耳垂,陸雌英身子輕顫,微微的呻吟了一聲。這一聲呻吟叫一靈瘋狂,他猛地吻住了她的嘴,拚命的吮吸,用的力氣之大,恨不得要將陸雌英整個身子吸到口裡。陸雌英的舌頭伸過來,一靈含著,用力吮吸,用力太大,陸雌英禁不住叫了起來。
一靈微微鬆口,只覺血液在燃燒,往下,吻他的頸脖,手摸索著,從她的衣襟下伸進去,陸雌英用手來抓他的手,卻抓不住,終於讓他寸寸伸入,抓著了乳房。陸雌英的乳房比綠竹的略小,卻同樣的滑膩,溫軟,富有彈性。一靈更瘋狂了,他將她壓在身下,撩起她的衣襟,去吻她乳房。瑩白的月光下,她的身子更是白得像雪,美得像玉,兩座高凸的雪峰,渾圓、完美,簡直似用象牙雕成,沒有一點瑕呲,兩粒殷紅的乳珠,便如兩顆紅鑽,給一靈的口水打濕了,閃閃的發著光。
陸雌英雙手軟弱無力的推著一靈的頭,口裡叫著:「不,自雄,不要……」她的推拒和叫聲卻只叫一靈更癲狂。一靈瘋狂的吻著,手四下探索,從她的裙子裡伸進去。
陸雌英的手閃電般的伸過來,抓住了一靈的手,猛地往外拉,竟然用上了真力,但一靈的手似乎具有魔法,不論陸雌英用多大的力,他竟有同樣的力彈回去。他的手寸寸向下,堅定,充滿力量,手指觸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叫她顫抖。陸雌英急了,身子用力,想翻起來,一靈另一隻手上卻有一股勁發出,叫她彈不起來。
陸雌英無力抗拒,全身一軟,心中慘叫:「完了,我又上了這小賊的當。」
正在危急關頭,丫環玲兒突然叫了起來:「小姐,當心。」
一靈一震,陸雌英乘勢掙開身子,掩上衣襟,心中慶幸,嘴裡卻佯裝惱怒的叫道:「怎麼了?」
玲兒遠遠的躲在一株樹後,叫道:「剛才有一個黑影,向這邊……」她沒說完,陸雌英已急叫道:「留神戒備,可能是青龍會的人。」雙手加急繫好衣裙。
一靈衣褲完好,忙挺身擋在陸雌英身前,四面一望,不見敵蹤,轉過頭,陸雌英已收拾好,站起身來。
一靈叫道:「英姐。」
陸雌英卻不應他,道:「你欺負人,我不要你叫我。」
一靈急了,叫道:「英姐,是我該死,我……我控制不住。」
陸雌英看他一臉情急之色,完全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心中冷笑:「小賊,裝的好樣。」臉上卻不動聲色,一頓足,半惱半嗔道:「下次你若再敢欺負人,我就……」
一靈大喜,忙道:「不敢了,再不敢了。」
陸雌英幽怨的瞪他一眼,突然撲哧一笑:「傻瓜。」轉身向玲兒奔去,在丈許處又停住身子,轉過頭來。一靈跨上一步:「英姐。」
陸雌英眼光幽幽的看著他:「你要記得你的話才好。我已是你的人,你若真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欺負我,那也由得你。」說著,轉過身,頭也不回的的去了。
一靈在風中呆了良久,猛地一躍而起,心中的喜悅,便如這月光,要盈滿天地。
回到飛龍宮,綠竹正在宮中等他,見他回來,大喜,嗔道:「你出去,至少要叫上我,你當陸雌英……」話未說完,突然盯著一靈的臉,全身顫抖。
「怎麼了?」一靈叫。
綠竹猛然拉了他到一面銅鏡前。「你自己看。」她狂叫。
大銅鏡裡,一靈面上頸上,到處都是口紅印。他對女人的經驗實在太少了,親熱過了,竟不知收拾收拾。
一靈一臉尷尬。「綠竹,我……」
綠竹一揚手,重重的打了他個耳光,「你去死。」狂叫著跑回了自己房間。一靈慌忙追出,她卻關上了門。一靈推了一回推不開,呆了一回,慢慢回房,心中的喜悅,一飛而空。
這兩個女子,一樣的美麗。綠竹在他心裡更親近些,但陸雌英卻總有一種叫他情不自禁的磁力,孰輕孰重,他心裡可實在分不清。
房裡,綠竹對鏡而坐,鏡中的她,淚流滿面。
「綠竹,不聽師父的話,這就是報應。」她喃喃自語,心口只覺得一陣陣發痛。
陸雌英回到黑石鎮,傳命護法四鷹:「夜襲楓樹灣,一擊即退,不可纏戰。」
密室中,陸九州道:「如果那小賊騙你呢,豈非惹火燒身?」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給迷住了。我一定要試出來,如果他是真的,我就嫁給他,助爹完成心願,如果他作假,索性聯合青龍會,先滅了他再說,兩虎爭雄總比三方鼎立好。誰能一統江湖,到時各憑手段。不怕李青龍惱羞成怒,他若來攻,爹爹改頭換面震他一下子,他掂量實力,非收手不可。屆時雙方聯手,也好叫他不起異心。「陸雌英點點頭:「好。」看著陸雌英,慈聲道:「英兒,為了爹爹,叫你受苦了。」陸雌英搖搖頭。回房打水洗澡,想起先前的情形,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顫抖。
幾乎陸雌英回到黑石鎮的同時,楓樹灣李青龍也接到密報:「鐵血盟盟主仇自雄與群英會會首陸雌英在忠義谷義外幽會。」
青龍會幾大首腦臉色齊變。
朱易道:「不可能,陸九州那老白臉據說就是給仇自雄騙婚氣死的,陸雌英怎麼還肯和他幽會。」
「那也難說得很。」劉湘道:「據我所知,陸雌英那個丫頭可不是等閒之輩,野心只怕比她爹還大呢。」
俞慶才道:「仇自雄是天龍傳人,武功深不可測,群英會則實力雄厚,兩方聯手,我青龍會……」
三個人齊望著李青龍,李青龍捋著胲下稀稀拉拉的白鬍子,仰首向天,好半晌,搖搖頭,喃喃的道:「不可能,這小子若有殺我之能,絕不會留著殺父仇人看他的笑話。」他還在想一靈那神奇的一抓。
劉湘道:「龍頭以為……」
「仇天圖死了,陸九州死了,一強而兩弱,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李青龍眼中精光暴射:「我一定要試一試,大家好好休息,明日攻打鐵血盟。」
一個時辰後,靜悄悄的楓樹灣突然沸騰起來,火光中,四條人影流光逸電般奔了出來。
「是群英會的。」「是護法四鷹。」
議事廳上,青龍會眾首腦怒氣衝天,李青龍嘿嘿冷笑,一用力,又拔下幾根鬍子:「全體出動,立即奔襲黑石鎮,打進鎮裡吃早飯,臭丫頭,以為勾上了仇自雄那小賊,就可以猖狂了?看老夫教訓她。」
第二天清早,一靈方從禪坐中醒來,梅子奇來報:「青龍會攻打群英會,已交上了手。」
一靈一彈而起,方出門,給綠竹攔住了。
綠竹冷著臉看著他:「你想怎麼辦?」
「出兵攻打青龍會後背。」
「啊哈,」綠竹冷笑:「美人計果然厲害。」
一靈臉一紅:「群英會若完了,鐵血盟的日子也不好過。昨夜我和陸小姐商量好,相互救援。」
「相互救援?我和你打賭,等你引火燒身,陸雌英那女人若來救你時,我把眼睛剜給你。」
一靈搖頭:「我不和你賭。」直奔鐵血盟忠義大廳。古威三個已到了。
辛無影道:「盟主,好消息,青龍會、群英會狗咬狗,咱們有好戲看。」
一靈搖頭:「不是狗咬狗,是虎咬狗,是今情勢,一強兩弱,群英會若完了,鐵血盟也保不住。」
「群英會實力雄厚,不是說完就會完的。」綠竹跟出來插口。
「那也一樣,群英會若敗過黃河,李青龍必掉頭來對付本盟,那時他沒了後顧之憂,本盟情勢更危。」
「盟主的意思是……」白鶴年問。
一靈看一眼綠竹,道:「昨夜我與群英會已訂下盟約,守望相助,相互救援。」
綠竹突然大笑:「傻瓜,傻瓜,鐵血盟這幾個人,據險而守,或許能撐個十天半月,出了忠義谷,不夠李青龍塞牙縫的。」
古威幾個聽她竟然罵盟主傻瓜,個個臉上變色,看一靈,卻見一靈點點頭:「有道理,若貿然出擊,可真是個大傻瓜了。」古威幾個相顧駭然,均想:「盟主對小丫頭寵溺太深,他們主僕間的事,咱們最好少管。」不過聽一個小丫頭公然罵自己盟主傻瓜,幾人心中卻也實在不是滋味。
一靈想了一想,道:「辛堂主,你率一千人,攻打青龍會後背,用箭攻擊,不可接戰。青龍會若回頭來攻,不可與鬥,即刻撤往雙峰嶺。」辛無影起身應命。
「古堂主,白堂主,你兩個各率一千人,多備弓箭,埋伏在雙峰嶺兩側,若見青龍會追兵,也不必接戰,只用箭射他。」古威、白鶴年也起身接令。
一靈又道:「我自領兩千人,在雙峰嶺外十里接應,梅護法守總堂。」
梅子奇站起身來,道:「盟主,梅子奇恨青龍會入骨,想親手殺他幾個賊子,不願守總堂。」
綠竹在邊上冷笑:「梅護法你放心,你家盟主引火燒身,有得你過癮的。」辛無影幾個面面相覷,眼中均有憂色。
一靈惱道:「為人豈可無信,三位堂主速去,不必理她。」
綠竹只是冷笑。
陸雌英自然防著青龍會來攻,早做了準備,青龍會數萬人馬圍住黑石鎮,群英會箭矢如雨,徒折了數百人,攻不進去。到晌午時分,青龍會背後發喊,陣腳大亂,正是辛無影率鐵血盟人馬到了,偷偷掩近,一輪箭過,青龍會又倒了幾百人。
李青龍火冒三千丈,調人馬回頭迎擊辛無影。辛無影卻不接戰,掉頭就跑。
李青龍一生在陰謀詭計裡打滾,遭人算計,也算計人,探聽得鐵血盟人少,想:「這是孫武攻楚之計,我打群英會,鐵血盟來撩我,回攻鐵血盟,群英會又來騷擾。我兩頭拒敵,疲於奔命,他們卻可以逸待勞,哼,狗男女,使的好陰計,可惜嫩了點。」
追了數里,大隊停住,命劉湘率三千人,追擊辛無影,自己則埋伏起來,心中得意,想:「只要陸雌英出來,我叫她有來無回。」
黑石鎮裡陸九州父女聞得鐵血盟襲擊青龍會後背,引得李青龍退兵,相視而笑。
陸九州笑視女兒:「仇自雄這小子心計深,長得也不賴,對你又情深義重,這頭親事,倒也結得。」
陸雌英面有得色,道:「這小子陰險狡詐,說話倒還算數。」其實她心中是說:「任你再機巧一百倍,可也得為我神魂顛倒。」
陸九州道:「那我們就出兵夾擊李青龍,免得叫我的未來女婿吃了虧。」說著,呵呵而笑。
陸雌英卻突然一臉肅然,眼光尖銳無比,搖頭道:「不,先讓他們拚個你死我活。這小子極其厲害,現在救了他,將來難保他不生異心,他武功如謎,到後來說不定反而會騎到我父女頭上。」
陸九州緩緩點頭:「有道理,那我們就暫不出兵。」
「不,我們退,連日往北撤,假作怕了李青龍,讓他沒了後顧之憂,一心對付鐵血盟。」
群英會當即拔營,全體北撤。
劉湘追辛無影,入雙峰嶺谷地,一聲炮響,兩邊山上萬箭齊發。劉湘慌忙後撤,卻已有好幾百人死於箭下,悻悻然回報李青龍。
李青龍埋伏半日,沒等著群英會半個人影,遣人一探,黑石鎮已是人去鎮空,群英會正往北撤,這時劉湘回報敗績。李青龍大怒,就命劉湘領剩餘人馬駐守黑石鎮,防群英會回頭。自己率大隊四萬人馬,直奔忠義谷。
辛無影三個小勝一局,歡歡喜喜回來,一靈接了,回谷中擺酒慶賀,一輪酒未完,只聞谷外殺聲震天。聲勢之猛,恍如山洪迅至,驚雷陡發。
綠竹嘿嘿一聲冷笑:「我說的再不會錯,果然引火燒身了,小和尚沒頭髮,鐵血盟上下卻只怕個個要燒得體無完膚了。」她話中有話,是說一靈這個盟主是假的,事到臨頭,不妨一走了之。辛無影幾個不知內情,聽不出來,以為綠竹譏笑一靈的光頭。小丫頭恃寵而嬌,但盟主即不相責,他們也不願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一靈聽出她話中有話,面上變色,道:「仇自雄與鐵血盟上下,誓同生死。」當先奔出。
幾個上了忠義牆,青龍會已在進攻。放眼看去,儘是青影,便如發蝗災時,漫山遍野的蝗蟲。
忠義牆是武林人所築,自然要防武功高手。牆高八丈,比普通城牆高出倍餘,表面更打磨得滑不留手。再高的輕功也無法一躍而上,再好的壁虎功也游不上來。普通士卒,望見這高牆也要頭暈三日。
青龍會是江湖組合,不是朝庭軍隊,沒有雲梯之類攻城的器械,無非長索上繫個爪籬,攀沿而上,江湖漢子雖然手腳利索,但佔住了手用不得兵器,牆上以逸待勞,要攻上去,幾乎難於登天。
李青龍指揮下屬攻了一個時辰,徒然在忠義牆下添了幾百具屍體,古威在牆上呵呵狂笑,指著李青龍鼻子道:「李老賊,你若攻得上來,老夫給你叩三百個響頭。」
李青龍怒極,左右一看,搶過一枝鋼槍,盡力揮出,準頭卻不是對著古威,而是對著忠義牆,同時喝道:「四龍兩旗主,隨我來。」
築忠義牆所用的大青石,堅如鋼鐵,一般刀劍砸上去,最多留下個白印子,李青龍擲出的這柄鋼槍,整個槍頭卻都扎進了石頭裡。功力之深,當真駭人聽聞。
李青龍七條身影閃電撲出,劈空掌連發,牆上箭矢四面紛飛,休想近得身,奔到牆下,李青龍縱身躍起,那柄槍恰在中途,腳尖一點,飛上忠義牆。
古威大驚,慌忙上來阻止。李青龍陡發神威,呼呼連劈三掌,古威雙掌齊出,接一掌,退一步,接到第三掌,身子已退到牆的另一面,背靠上了箭垛,面色大變。
鐵血盟弟子兩端攻上來,李青龍捨了古威,大喝一聲,雙掌左右齊出,怒濤般的劈空掌力擊得鐵血盟弟子倒飛而出。
辛無影、白鶴年兩頭夾攻,李青龍左擊辛無影,右擊白鶴年,一身戰兩大高手,竟是毫不落下風,古威怒吼一聲,也上前夾攻,三人一心要把李青龍趕下牆下去,但這時,青龍會肖沉等四個,朱易、俞慶才兩個,都已先後躍上,六大好手,便如六條猛虎,兩邊捲出。李青龍獨戰古威,十餘招間便佔到上風,狂叫道:「古威,除非你現在趴下叩三百個響頭,否則老夫今日要將你撕成碎片。」
古威眼中如要噴出火來,叫道:「放屁。」呵呵狂呼,咬牙苦撐。
青龍會七大高手佔住陣腳,兩邊擴展,底下弟子便從這缺口攀沿上來。辛無影、白鶴年、梅子奇三個急怒如狂,但肖沉、朱易等六個人人是一流高手,兩打一,他三個如何擋得住,節節倒退,青龍會上來的人越來越多。
綠竹、一靈給鐵血盟弟子阻在後面,綠竹見情勢不利,一扯一靈,傳聲道:「大勢已去,乘現在還來得及,快走。」
一靈轉過頭,眼中突然射出冷電般的寒光,怒叫道:「你要走你走,我說過與鐵血盟眾兄弟同生共死。」憤激之中,身上神功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身子游魚般從人群中穿過,劈面正撞著肖沉,手一伸,一把揪著了肖沉前胸的衣襟,隨手擲出,將肖沉老長一個身子直扔出忠義牆外。
肖沉身處半天,魂飛魄散,幸虧他功力深湛,經驗老到,在半空中收腰轉身,落地時順勢消力,雖然震得全身發麻,倒地也沒受傷,與他幾乎不分先後,蓋一目,金猛也都飛下牆來,當然都是給一靈扔下來的。
三人手軟身麻,都為一靈不可思議的神功所驚,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牆上傳來李青龍的狂笑:「黔驢技窮,原來你小子不過爾爾,老夫還真以為你一招可取了老夫的性命呢?」
三人大喜,老法子先後躍上,只見城牆上,李青龍大戰一靈,神威凜凜,大佔優勢。一靈背靠箭垛,雙掌紛飛,守多而攻少,劣勢明顯,卻奇招時出,也並不見落敗。
朱易、俞慶才、楚一狂三個迎戰古威、梅子奇、綠竹五個卻是大落下風,攻上來的青龍會弟子也已死傷貽盡。肖沉三個慌忙加入戰團,一時又扯成平手。
此時戰況之激烈,難以言述。忠義牆上,李青龍猛攻一靈。兩側,青龍會六大好手一邊三個,抗拒鐵血盟人手,不使辛無影、古威等相助一靈,但也無法擴展空間,數丈長的一段城牆上,當世十餘位一流好手,盡全力相拼,拳勁激起的勁風,幾乎能將箭垛震塌。青龍會普通弟子絕無法從這段缺口攀沿上來,但眾首腦卻都在上面,下屬弟子如何敢不奮力進攻,喊殺震天,不要命的往上攻,鐵血盟弟子則在各壇壇主指揮下,拚命抵擋。
此時的情勢,青龍會大隊攻不上來,攻上來的七大好手,鐵血盟卻也趕他們不下去,雙方僵持,成敗的關健取決於李青龍、一靈兩個。
李青龍殺了一靈,鐵血盟今日人滅盟散,殺不了一靈,青龍會今日休想過得這忠義門。
這一點,雙方的人都知道,李青龍、一靈兩個更清楚。
李青龍奮發神威,將生平壓箱底的絕學都掏了出來,拳腳如狂濤巨浪,一波接一波,不絕向一靈撞擊。一靈卻如海邊的礁石,任它巨浪滔天,我自巍然不動,李青龍竭盡全力,一個時辰過去,一靈不見落敗,兩個時辰過去,一靈不見落敗。自午後直到傍黑,一靈始終咬牙撐住,而且越打到後來,一靈的情勢似乎還越要好了些。
天色漸黑,忠義牆上下,已堆積了數千具屍首,其中大半是青龍會人馬,牆上,幾大高手也已個個筋疲力盡,無有戰意。
李青龍知道,今日無論如何打不垮鐵血盟,功虧一簣,卻也無可奈何,猛攻一掌,突然住手,他不攻,一靈自然更不會反攻,四目對視,李青龍道:「小子不錯。今日誰也勝不了誰,就此罷手如何?」
一靈心中凝神戒備,點點頭:「好,你先叫下面的人停手莫攻。」
李青龍退到牆邊,手一揮,叫道:「大家退後。」青龍會屬下其實早已沒了鬥志,聞聲立退。牆上鐵血盟弟子自也停箭不射,只有雙方幾名好手,仍在纏戰不休。
一靈道:「大家停手,退後幾步。」他聲音不高,威嚴卻正如日中天,辛無影幾個虛劈一掌,立時後退,朱易等也退向李青龍身側。
「大家下去。」李青龍深深看著一靈,等朱易等躍下城牆,才最後一個下去,半空中傳聲道:「小子,過得老夫這一關,明年二月初二,你是武林之主。」
青龍會退去,鐵血盟上下雖個個筋疲力盡,卻仍是歡聲雷動。辛無影、古威幾個圍著一靈,均道:「今日多虧了盟主,否則鐵血盟上下,人人死無葬身之地。」
一靈疲憊的搖搖頭:「李青龍雖退未敗,明日必會再來。」心中想:「他說我過不了他那一關,只怕是真的。」壓力一鬆,全身無處不痛,恍似要散架一般。
古威卻仍是神氣十足,大叫道:「明日來還是這樣,咱們有盟主,有忠義牆天險,他能咬老子個鳥。」
一靈道:「今夜是誰值勤,牆上須小心防備。」
辛無影道:「今夜輪值的是我血影堂,我與常副堂主各守半夜,常老弟,常老弟。」
常竟輝從人堆後站了出來,應道:「我在這裡。」
辛無影眉頭一皺:「古怪,今日大戰,我好像沒看到你。」
「我在那頭督戰,靠不過來。」常竟輝低著頭,道:「堂主若怪我未出力,今夜便替堂主值勤,堂主辛苦了,只管休息。」
辛無影呵呵笑道:「到底是老兄弟,那哥哥就不客氣了,這一夜,你可得緊緊盯著,不許打瞌睡。」
常竟輝應道:「是。」
一靈吃過飯後便往床上爬,全身酸痛,只想好好休息休息。李青龍拳力之沉重,較惡鬼灘江水的衝力猶要強大得多,一個下午熬下來,他可真吃不消了。
綠竹跟在他身後,見他脫了鞋子就往床上爬,叫道:「怎麼,你腳也不洗一個,這麼臭,睡得著嗎?」
一靈乏力的搖搖頭:「算了,反正我是坐著睡,原來和師父在一起,有時鞋子也不脫的。」
綠竹哼了一聲,見一靈盤膝端坐,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叫道:「你生我氣就直說,用不著這麼不冷不熱的。」
一靈睜開眼來,奇道:「姐姐你怎麼了。」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知道綠竹是誤會了,道:「噢,姐姐是說下午的事,姐姐誤會了,我知道,姐姐的本意是為我好,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不能不撐下去,唉,青龍會實在太強,我只怕真過不了李青龍那一關,但願真的少盟主早日回來,那就好了。」他眼光沉重,真誠。綠竹知道他不是善於作偽的人,他說不生氣,那就是真的不生氣。撲哧一笑,道:「自己要逞狠,又要唉聲歎氣,你呀。」一撇嘴:「仇自雄那縮頭烏龜在李青龍手底下走不了三招,他敢回來?」
一靈搖搖頭:「李青龍的拳力可真重,每拳都好像要把人打散似的,到後來,我真恨不得給他一拳打死算了,免得給他打鐵似的苦受煎熬。」
綠竹聽他說話像個孩子,又是一笑,道:「那你就挨他一拳啊,幹嘛要還手。」
一靈苦著臉:「那可由不得我,李青龍打來,我一雙手自然就擋住了,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他那些奇詭百出的拳腳,我怎麼就擋得住。」
「你別盡顧擋,你也打他啊。」綠竹叫。
一靈搖搖頭:「我不會。」想了一想,笑道:「我要打他,仍只有那天的拔胡一招,不過他鬍子不多了,拔光了可也沒什麼意思。」
綠竹暗暗點頭,想:「傳燈大法須有外力激發,暗藏的東西才會慢慢露出來,要他意與神會,最終承受師傳的一切,還得有大機緣。」看他一臉疲乏,心中一軟,道:「別坐著,趴在床上,全身放鬆。」
一靈愕道:「幹什麼?」
綠竹眼中露出俏皮的笑意:「殺你,怕不怕?」
一靈笑道:「能死在姐姐的手裡,那倒是我的福氣。」依言趴下。
綠竹心中一甜,嗔道:「想不到你這呆和尚也會說這等瘋話。」
綠竹跨坐到一靈身上,雙手在他身上遊走拿捏。一靈只覺得她雙手到處,筋骨肌肉似乎融化了般,輕飄飄地,說不出的舒服。他早已乏極思睡,這時身心一鬆,一忽兒就睡著了。
綠竹停了手,聽著他微微的鼾聲,心想:「他睡著了,就像個孩子。」呆呆的看著他,只覺心中柔情無限,慢慢的將臉帖在他背脊上,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迷迷糊糊中,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吶喊聲如潮,一靈兩個一驚而醒,同時躍了起來。
一靈慌忙道:「難道青龍會乘夜來攻?」他對李青龍實在是有些怯了。綠竹經驗豐富,側耳細聽,驀地臉色慘白,道:「不是來攻,是青龍會已經攻進來了。」
一靈全身一震,叫聲:「快走。」身子電掠而出,竟是鞋子也來不及穿。
方到三門,一名壇主急匆匆的奔進來,撞著一靈,急叫道:「盟主,常竟輝叛變,開了忠義門,青龍會殺進總堂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