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如泉水般地直湧而下,他那宏亮的嚎啕哭聲,這時已有些嘶啞了。
丁雁翎當初雖曾對他不分黑白,莽撞行事,心中有些不滿,但此時見他如此傷
心,反而有些不忍心起來,他沉重地歎了口氣,道:「兄台為了何事,竟然如此傷
心起來了?」
九紋龍哭道:「想俺那丁兄弟,為人正直,怎會做出那等令江湖不齒之事?但
俺九紋龍卻昏頭昏腦,全無半點分辨能力,在氣憤之下,將他擊下怒江,丁兄弟呀!
丁兄弟,你再也沒有想到俺九紋龍會殺你吧……」越說越傷心,他竟然捶胸抓發,
自己懲罰起自己來。
丁雁翎心中黯然歎了口氣,心說:「算了吧!我原諒你了。」
忖罷道:「你那丁兄弟武功大概不如你吧?」
九紋龍哭道:「俺那丁兄弟武功遠在俺九紋龍之上。」
丁雁翎故作驚異地道:「那他怎麼被你擊下怒江呢?噢!可能他那時身受重傷,
就是你不把他打下怒江,他也活不成了。」
神算龍女心頭一動,暗自笑忖道:「丁雁翎,你的心地倒很善良啊!」
九紋龍不知就理,聞言大叫道:「俺那丁兄弟,一定是想到他與俺這麼好的交
情,俺竟然也信不過他,萬念俱灰之下,而不願再抵抗。」
瑤池玉女聽到那「信不過他」四個字,心中頓時覺得如同戳進了萬根銀針,淚!
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丁雁翎淡然笑了笑,道:「人死不能復生,只要兄台心中知道懺悔,你那丁兄
弟九泉有知,必定會原諒你的,不要哭了!」聲音是那麼溫和。
九紋龍聞言心中一動,突然抬起淚光婆娑的環眼,止住哭聲,道:「他真的會
原諒我嗎?」
丁雁翎心中暗歎一聲,道:「我不原諒你,又有誰會原諒你呢?」思忖間,緩
緩仰起醜臉,沉重地道:「誠感天地,只要你心中有你丁兄弟這麼一個人,並知道
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壞人,你不是仍然與他是好朋友嗎?那麼,見與不見,又有
什麼關係呢?」
他,也許無法控制自己心頭的悲涼,所以,話聲有些傷感。
瑤池玉女霍然抬起淚珠盈盈的美目,緊盯在丁雁翎那張醜臉上,她心中有一個
無法解釋的慾望,希望這奇醜的少年,能像安慰九紋龍那樣地安慰她。
九紋龍仍然聽不懂丁雁翎話中含意,茫然地道:「我還不大懂!」其實,他是
一點也不懂,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
丁雁翎淡然地道:「兄台,只要你記得你那丁兄弟希望你做些什麼,你照他的
意思去做,就對了。」
九紋龍心中一動,道:「對啊!他希望我做些什麼呢?咦!他好像從來沒有說
過啊!唉!我想起來了!」只見他環眼中奇光一閃,揮手一抹臉上淚痕,抓起齊眉
鐵棍,霍然躍起來,道:「我那丁兄弟有許多仇人在斷魂谷,我這就去。」他是想
到就做,齊眉鐵棍往肩上一搭,大步向山下邁去。
丁雁翎心頭一動,急忙喝阻,道:「兄台,你那丁兄弟大概沒有說過叫你替他
報仇吧!」
神算龍女美目中奇光一閃,望了瑤池玉女一眼。
九紋龍沒有停步,邊走邊道:「他雖然沒說過,但俺知道了就要做!」聲落人
已出了重圍。
丁雁翎急道:「你不是斷魂谷中人的對手!」
九紋龍大聲道:「為俺那丁兄弟死了,俺也心安理得。」語氣堅決無比,聲落,
人已消失於一處低地中。
丁雁翎深深地歎息一聲,舉目向四周掃了一眼,當他目光掃過瑤池玉女和天鳳
幫主的粉臉時,心中不由微微有些不忍,但這念頭僅只一閃,便又消失於無蹤了。
丁雁翎抬眼看了看天色,轉身向九紋龍消失的方向走去,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一
句話。
突然,神算龍女大叫道:「丁雁翎!」
這時,天鳳幫主與瑤池玉女也正扭頭望著他,四隻美目中,都充滿了疑惑與盼
望之色。
人急生智,丁雁翎心中一動,冷然開聲,道:「丁雁翎早已葬身怒江,姑娘在
此叫誰啊!」話落轉身大步而去。
神算龍女本想出言點破,轉而一想,此時點破,對她們令主,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眼看著丁雁翎修長的身影消失於石後。
瑤池玉女此時心念已灰,她黯然地望了望蒼空,緩緩地道:「我們回去吧!」
神算龍女一怔,道:「令主不是要去找西藏秘宗之主嗎?」
瑤池玉女斷然地道:「那是令主的事了!」
「令主?你不就是令主嗎?」
瑤池玉女淒涼地一笑道:「我寧願一生落魄,也不願再做使人崇拜的偶像了,
我是人,我要有人應享有的一切,為了這個令主,我已失去我應得的了。」語氣有
些淒涼,也有些憤慨。
天鳳幫主緩緩低下頭去,也許,她也有同感。
神算龍女早已知道瑤池玉女心中所想的了,她所以如此問,只不過要瑤池玉女
說得更明白一些,以免她以後否認。
她盯著瑤池玉女鄭重地道:「令主以為丁雁翎真的已經死了嗎?」
瑤池玉女聞言,美目中突然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但只一閃,又消失了,她幽
幽地歎了口氣,道:「不要再提他,我心煩了。」
神算龍女並沒有停止,仍然道:「假使本座猜得不錯,丁雁翎不但沒死,那血
掌,他已完全練成了。」
這一句話,對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來說,確實是一個震人心魄的消息,所以,
她們一聞此言,四隻清澈美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全部投射到神算龍女臉上。
神算龍女笑了笑道:「令主剛才也見過他!」
瑤池玉女一怔,道:「剛才?」
神算龍女鄭重地道:「是的,剛才出現的那鬼面黑衣少年,除了那張五顏六色
的鬼臉以外,沒有一處不像丁雁翎,尤其,他用的也是血掌!」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仔細一想,果然那人極像丁雁翎,但是,她們不明白,那
人既然是丁雁翎,他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相見呢?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雖然都是聰慧過人的巾幗女子,無奈,她倆此時正是當局
之人,無力分析,瑤池玉女不解地問道:「那他為什麼不以真面目相見呢?」
神算龍女沉重地歎了口氣,道:「令主,你已三番兩次地傷害過他了,他是個
生性極傲之人,再加之後天冷酷環境的逼迫,使他冷漠的心房中,對任何人都失去
了信心,當日,他被擊下怒江時,我想他決不是沒有能力抵抗,而是心灰意冷,因
為,連心地忠直的九紋龍也信不過他。」此女心智的確過人,難怪她以一個手無縛
雞之力的人,能躋身於瑤池會中,群雄之上。
瑤池玉女感傷地幽幽道:「我不是有意的啊!」話落美目中已流下兩顆淚珠。
神算龍女道:「令主,他不會知道這許多的,從今以後,只要你能率領令下弟
子,本著為群倫除害的決心,我相信丁雁翎一定會自動來與我們合作的,因為,他
也有一顆不易被人發現的善良之心。」
「你說他真沒有死?」
神算龍女自信地點頭笑道:「我相信九紋龍就快要回來了。」
瑤池玉女奇道:「他會回來?」
神算龍女道:「是的,因為丁雁翎叫他回來。」,天鳳幫主本已準備率眾離去
了,聞言不由停了下來,因為,她想看看九紋龍是不是會真的回來,由他的回來與
否,他可以知道丁雁翎是不是真的還在人世。
她,天鳳幫主雖然表面上一直很冷靜,其實,她內心的情愁,決不低於瑤池玉
女,因為,她對丁雁翎的瞭解,比瑤池玉女更深一層啊!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九紋龍的粗嗓門叫道:「啊!令主,你們還沒有走啊!我
以為找不到你們了呢!」聲音甚是愉快,他,也許永遠不知道怎樣來壓制自己心中
的喜怒哀樂。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一聽到九紋龍的聲音,直如見到了丁雁翎一般,臉上同時
現出愉快的笑意,這是心底深處的快慰,儘管,她們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此時也
無法自制了。
神算龍女急忙道:「等一下不可追問他有沒有見到丁雁翎,他說向東,我們向
西就對了。」聲音甚大,似乎有意讓天鳳幫主聽到。
這時,九紋龍已奔了過來。
神算龍女笑道:「兄台不去斷魂谷了?」
九紋龍幾乎想也不想,便道:「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那麼多人,所以想等一段
時間再去。」他不善於說謊,所以,此言一出,破綻百出。
神算龍女心說:「丁雁翎實在該告訴你這渾人怎麼說才對。」
心念轉動間,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樣想是對的,我們要到飛雲寨探一
探西藏派來人的虛實,你要不要去走一趟?」
九紋龍面色一變,脫口道:「要多久?」
神算龍女心中暗笑一聲,說道:「現在還不打算跟他們正面衝突,當然是馬上
去,馬上回。」
天鳳幫主心中另有打算,這時,向幫眾一揮手,轉頭對瑤池玉女道:「小妹先
走一步,後會有期。」
瑤池玉女豈是省油之燈,當即也冷笑一聲,道:「幫主請便,小妹隨時候教。」
天鳳幫主報之冷冷地一笑,轉身而去。
九紋龍想了想,道:「好!俺也去。」
當下,眾人略一計劃,分批向飛雲寨撲去。
神算龍女確實沒有料錯,丁雁翎把九紋龍打發回來後,便直撲飛雲寨而來。
丁雁翎剛來之時,對飛雲寨的絕崖峭壁,確實有些顧忌,然而,這第二次重來,
這些天然的障礙物,已沒再放在他眼裡了。
丁雁翎繞了個大圈子,避開眾人,沒有多大工夫,便已距飛雲寨絕壁不到兩百
丈了。
,但見,偉然聳立的絕壁腰際,白雲飛馳,飄浮於翠樹突石之間,景色甚是迷
人,這飛雲二字,也許就是由此而來。
丁雁翎端詳了高達數百丈的高崖一眼,自然而然地就想找那攀登之地,一低頭,
丁雁翎不由為之一怔。
只見,高崖之下,房屋連綿,竟然還有一處相當大的莊園。
此處,普通人決無法到達,這莊園自然是飛雲寨的前哨了。
丁雁翎星目中殺機一閃,自語道:「好,我就從這裡開始好了。」
語落再不遲疑,提氣輕身,急如閃電般地向莊院撲了過去。
百餘丈的距離,也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丁雁翎輕巧地登上高有兩丈的石牆,
向內望去。
只見,此院寬有二百餘丈方圓,房宇連綿,不下百間之多,一色灰石建築,甚
是宏偉莊嚴,真不知這些人工是從哪裡找來的。
不過,此時那些石屋,大都鎖著,似乎很少人居住.正面,是——座高大的
大理石建造的大廳,裡面人影穿插,不知正在進餐還是開宴席。
大廳正面,是一塊相當大的廣場,廣場周圍,也就是圍牆近邊,每隔十步,便
植有一棵巨松,由松幹判斷,這些松樹,只怕已種了不下五十年。
丁雁翎端詳才罷,突聽前面松樹下,一個尖細的聲音,低聲道:「今天院主好
像不太高興,可能是他那個母夜叉又偷人了。」
另一個較粗獷的聲音道:「老孫,你小心被他聽到。」
「這麼遠,他哪裡聽得到?」話落,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道:「喂!
老孫,聽說丁雁翎已死在怒江了,這消息準確不準確?」
尖細的聲音道:「當然準確,院主出的主意,十之八九是不會錯的,現在,院
主急著要把那偽裝丁雁翎的拜弟找回來,那知這小子是個色中餓鬼,有了美妞,竟
然不肯回來,以致江湖兩大幫主動了真怒,下手拿他,院主今天可能就是為了此事
煩惱。」
「是啊,你還說院主做事,十之八九不錯呢!這不就一樁了嗎?」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人又不是神,誰能完全料知未來的事呢?」
「哼!還有過去丁雁翎他那母親的事呢?」
細嗓子道:「那是那娘兒們不知好歹,放著有福不享,偏他媽的要守什麼貞!」
「那院主該想到這一點,先來個先兵後禮,不就天下太平了嗎?」話落良久,
卻未聽到同伴回答,不由轉頭道,「喂,老孫,咦!他到哪裡去了?」話落一扭頭,
只見他同伴雙足離地,約有半尺,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由心中一驚,忖道:「咳!
看不出,老孫這小子竟然練會躡空術了。」思忖間,叫道:「喂!老孫,你什麼時
候練會躡空之術了?」
就在這時,他突見白影一閃,接著脖子一緊,不由駭了一跳,一抬頭,忍不住
大叫道:「啊呀!我的媽!老孫上吊了。」
突然,頭頂上一個冷酷的聲音,道:「賊子,你再向四周看看。」聲音有一種
懾人的威嚴,使人不敢反抗。
那人聞言向四週一掃,頓時駭得心裂魂散,只見,每隔五棵松樹,便吊著兩個
人,他們,正是被派來守衛的十六個同伴中的人。
那人駭極抬頭,目光到處,不由自主地從地上跳了起來,顫聲道:「啊!你…
…你……你是人還是……還是鬼!」
樹上之人,不用說,正是丁雁翎了。
丁雁翎冷森森地笑道:「小爺就是你們這批賊子的索命鬼。」
粗嗓子叫道:「鬼爺爺,饒命啊!小人從來沒得罪你啊!」
丁雁翎切齒道:「你們剛才都在談論同一件事,所以,你們都得死。」
「什……什麼事啊!」
丁雁翎冷酷地道:「丁雁翎之母!」
話落手往上一提,只聽那人叫道:「饒命,呃……」
丁雁翎把那人拴在松枝上,冷冷地掃了十六個吊屍一眼,自語道:「小爺今天
要血洗飛雲寨。」話落飛身躍落大廳屋頂上。
這座大廳,甚是寬敞,裡面雕樑畫棟,收拾得甚是堂皇,大門兩側,放著兩座
閃閃生光的鋼鑄的兵器架,上面插滿了刀槍劍戟,琳琅滿目。
兵器架兩側,各站著兩個身材健壯魁武的大漢,看他這副擺設,倒像是一個帝
侯居處。
這時,大廳中央,並排著兩張八仙桌,每桌上坐著四個人,桌上堆滿大盤小碟
的山珍海味,但卻很少有動用,也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以致沒有胃口。,最裡
面一桌,面對大門坐著一人,此人身著青袍,頭髮蒼白,這時,正捧著一個大酒杯
自飲,以致把整個臉遮住了,使屋上的丁雁翎無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這時,青袍人右側,一個細眉細眼,狀如落第秀才樣的人,低聲道:「院
主,不要喝了,我看你要醉了。」
青袍人聞言,砰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大罵道:「他媽的,真是豈有此理,
想我鐵背蛟。真是他媽的哪一輩子作了孽,輪到這一輩子來還。」
此人濃眉下撇,眉毛根根直立,再配上那雙上翻的金魚眼,一隻獅子鼻,海口
嘴角下斜,使人一觸目,就有一種凶暴的感覺。
這時,也許他酒喝多了,一張麻臉漲得通紅,更加令人生厭。
落第秀才模樣的人,細眉一揚,不以為然地道:「院主,你這樣說就不大對了。」
鐵背蛟一拍桌子,「砰」的一聲,震翻了好幾個酒杯,大吼道:「有什麼不對
的,你說說看?」狀至震怒。
秀才模樣的人,雖稱鐵背蛟為院主,但實際上,似乎並不太尊重他,聞言,只
見他臉色一緊,冷聲道:「當年殺姓丁的是你兄弟出於自願的,能怪得了誰?」
鐵背蛟霍然起身,道:「不錯,確是我兄弟自願的,但如果沒有五嶽神君與七
殘叟及古佛之手,又怎麼殺得了?那是他們自己做錯,以致使他們有好借口的。」
秀才模樣的人,冷笑一聲,道:「院主想得那麼簡單嗎?」
鐵背蛟濃眉一揚,氣極狂笑道:「哈哈……毒心秀士辛洪,你以為天下只有你
一人有點腦筋嗎?」
毒心秀士辛洪聞言霍然起身,冷笑道:「院主,最好你也能有點腦筋,不然,
只怕你也要步那些人的後塵了。」語氣毫不客氣。
鐵背蛟金魚眼中寒光一閃,殺機突生,只聽他冷笑一聲,道:「辛洪:你說的
不見得准,唯有推測某些人要死要活,卻準確無比,今天可否見告一二?」雙目惡
毒地盯著毒心秀士不放。
毒心秀士辛洪功力不如鐵背蛟,見狀心中大驚,暗忖道:「不好,我把話說漏
了,這可怎生是好?」此人心機卻也不少,心念電轉間,立刻笑道:「院主,這只
是小弟的一種推測而已,不幸言中,也不值得稀奇。」
鐵背蛟伸手推開椅子,退了兩步,冷笑道:「不錯,不足為奇,可是驚奇的是
你怎麼通知七殘叟的。」
毒心秀士辛洪聞言大驚,急忙推椅退後三步,道:「院主,你喝醉了。」
這時,其他六個人也全都站了起來,不約而同地緩緩離開座位,無形之中,已
把鐵背蛟困於核心了。
鐵背蛟環掃了四週一眼,毫無懼色地大笑一聲,道:「六位此來,想是奉命來
拿我鐵背蛟的吧?」話落,霍然脫去青袍,就在脫袍乏際,他雙手中,已多了兩柄
粗如雞蛋的金鑭。
毒心秀士辛洪退到六人之中,膽子不由大壯,冷笑道:「鐵背蛟,你不該自甘
墮落,投靠西藏秘宗,以致招此殺身之禍。」
鐵背蛟狂笑一聲,道:「各位可曾想到你們自己的生死問題?」
就在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一聲驚懼的大叫,道:「啊!院主,十六個衛士怎麼
全都吊死了?」
眾人正在箭拔弩張的狀態下,聞言齊都嚇了一跳,及至聽清楚了,心中卻又有
些不信起來。因為,這十六個護院衛土,雖然武功算不得江湖一流高手,但也足可
稱得上是二三流的武土了,如果說他們逐個被人殺死,並不足為奇,如果說如此一
聲不響地全都被人吊在樹上,可真令人難以置信了。,,鐵背蛟飛身躍落院中,
舉目一看,不由駭得呆了,不但是被人吊死了,而且,那繩子竟然一樣長,顯示出
來人做這件事時,是多麼從容。
那大喊的人,是個小廝,這時,他已被那些瞪眼伸舌的屍體,駭得躲到大廳去
了。
鐵背蛟看了一陣,心中突然一動,臉上頓時冷汗直流,方纔所喝的酒,全都變
成汗水流了出來,人也清醒不少。
毒心秀土辛洪見狀冷冷一笑,道:「假使本人猜得不錯,一定是他老人家來了。」
鐵背蛟聞言心中更怕,強自裝出一副笑容,道:「方纔老夫酒喝多了,對他老
人家多有不敬之處,還望辛兄在七老面前,多說幾句好話,原諒小弟這一次。」敢
情,他以為真是七殘叟來了。
毒心秀士辛洪在未見七殘叟之前,可也不敢過份得罪鐵背蛟,聞言只冷冷地一
笑,道:「院主,何必前踞而後恭,有話,還是跟兄弟親自去與七老說好了。」話
落朝六人一使眼色,就要轉身。
就在這時,突然——大廳屋頂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七位這就要走了
嗎?」聲音冷寒,砭人肌膚。
毒心秀士辛洪等人聞言,不由自主地全都打了個寒噤,霍然轉身向屋頂望去。
目光到處,只見一個身著黑衣,臉上五顏六色的少年,岸然立於屋簷之上,迎
風飄動的黑衣中,似乎透著一股無形的逼人寒氣。
鐵背蛟一見此人是個少年,心中放寬了不少,冷喝一聲,道:「丑小輩,你是
誰?這些人是不是你害的?」
黑衣人當然就是丁雁翎了,他冷森森地笑了一聲,道:「不錯,這些人確實是
在下殺的。」話落也未見他作勢,已飄落八人之中。
八個人一見丁雁翎的身法,頓時全都駭得退了三步,因為,他們只看到黑影一
閃而已。
毒心秀士辛洪看了身側六人一眼,冷冷道:「小子,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你來此多久了?」
丁雁翎冷森森地寒笑一聲,道:「在下來此多時了,你們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所以,在下已把你們全判了死刑,尤其是鐵背蚊王劍森。」話落一頓,陰聲道,
「至於小爺是誰,我想你們並不陌生。」話落突然伸手往臉上一抹,喝道:「認得
我嗎?」
八個人幾乎同時驚呼道:「啊!丁雁翎!」聲落不由自主地全都退了一步。
不只是他們驚異,就是那些巨松的濃枝密葉中,這時也有幾個人驚喜得幾乎叫
出聲來。
丁雁翎冷冷地笑了一聲,道:「怎麼,沒有想到,是嗎?」
毒心秀士辛洪細眉一揚,暗忖道:「此人功力深厚難測,連血魔王也非其敵手,
如非萬不得已,決不可與他動手。」轉念間道:「我們可與你毫無關係。」表情甚
是從容,一副旁觀之色,此人倒真善於做作。
丁雁翎陰森森地笑道:「在下早巳說過,你們的話,我全聽到了,現在時間有
限,七位就先動手自裁吧!丁某不願多事。」語氣雖然平靜,但卻是一道死亡命令。
毒心秀士辛洪朝身側大漢一使眼色,道:「閣下難道要公開與七老為敵?」
一提到七殘叟,丁雁翎俊臉頓時罩上駭人的殺機,冷酷地道:「我不想要七位
自絕了,因為,我要那七殘老賊,看看丁某的手段。」話落緩緩舉步,向七人欺去。
毒心秀士辛洪原想以七殘叟來壓住丁雁翎,卻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勾
起丁雁翎的殺機來。
毒心秀士辛洪一見丁雁翎斷然欺來,心知不動武是不行了,當即向身側那大漢
低聲道:「郝兄,給他點顏色看看。」
那大漢與毒心秀士相處甚久,每次教訓人,都無往而不勝,這次他見丁雁翎年
紀如此小,只道準可馬到成功了,聞言立刻大喝一聲道:「小子,接你家大爺一招
試試。」聲落突使一招「飛瀑怒潮」,當頭向丁雁翎壓了下來。
此人功力倒也不凡,招出只見掌影如山,狂風怒號,威力甚是駭人。
丁雁翎沒有閃避,也沒有立刻出招,只冷冷地一笑道:「那你就先死吧!」話
落,大漢掌影已距丁雁翎身邊不滿三寸了。
驀地,丁雁翎大喝一聲,道:「躺下!」
眾人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心念還沒轉完,突然血光一閃,接著場中傳來一聲淒
厲無比的慘號,那大漢已倒在地下。
其餘七人,目光向地上大漢一掃,不由全都為之毛骨悚然,連退數步。
只見,那大漢雙臂雙腿,已完全被丁雁翎削去,散落於四個不同的方向,那大
漢此時正倒於血泊之中,慘哼不絕。
丁雁翎對當前慘景,狀如未見,冷冷地一掃其他六人道:「這就是你們的榜樣。」
六個人,平日雖然殺人無所不用其極,但此時真的輪到他們身上,他們卻又對
自己生命珍惜起來了。
毒心秀士辛洪心中閃電忖道:「看來,今日之局是凶多吉少,事到如今,我可
顧不得什麼交情了。」心動意決,當下故意朝其他五人一使眼色,道:「丁雁翎,
你的手段確實令人佩服。」趁說話之際,已探手人懷摸出一把毒心針,伺機待發。
丁雁翎心中冷笑一聲,暗道:「你鬼主意白打了。」轉念間,故做不知地冷冷
一笑,道:「丁某不敢……」
丁雁翎話聲未落,突聽毒心秀士辛洪大喝一聲,道:「大家上。」聲落右手一
揚,一蓬綠針,已如一蓬細雨般地當頭向丁雁翎罩了下來,那面積足有兩丈方圓。
其他五人,沒想到毒心秀士辛洪,當此緊要關頭,會出賣他們,聞聲紛紛大喝
一聲,全力向丁雁翎撲去。
這是生死存亡的一戰,當然誰也不敢藏私,全部全力以赴。
這七個人,能受七殘叟調度,其功力當然不會太弱,所以,五人這全力一擊,
其威力當真可開天裂地,聲勢之大,駭人聽聞之極。
毒心秀士辛洪一見五人中計,哪敢再遲疑,雙足猛然一點地面,向後飛射而去,
敢情,他想趁五人阻攔丁雁翎之際,自己先逃。
這算盤雖然打得精,但可惜他低估了丁雁翎。
,丁雁翎雖然沒把五人放在眼裡,但對五人這合力一擊,他卻也不敢過分大意,
尤其毒心秀士辛洪一逃,更激起了他萬丈怒火,只聽他大喝一聲,道:「回來!」
聲落雙掌先頭頂一旋,接著向前猛推而出。
但見一片血光,罩滿數丈方圓,無數綠芒,在血光中略一停,突然都以加倍的
速度向後飛去。
五人誰也沒有料到毒心秀士辛洪會把毒針打出而逃,當下一見那迎面飛來的綠
芒,不由大驚失色,紛紛大喊道:「快退!」
但已太晚了。
只聽,五聲慘哼過處,五個大漢全都中針倒了下去,頓時哼聲不絕。
毒心秀士辛洪這是已奔出十多丈,心中方自慶幸逃脫,突然腰際一痛,接著一
麻,心中不由大駭道:「啊!毒針怎麼打到我自己了?」
他自己用的毒心針,當然知道此針的厲害,一發覺中針,再也顧不得逃走,急
忙剎住奔勢,就地坐了下來,就要去拔。
就在他身形剛坐地之時,突聽丁雁翎一聲大喝道:「哪裡走?」聲落人已撲到,
飛起一腳,向毒心秀士辛洪頭上踢去。
毒心秀士辛洪一抬頭,不由大駭,驚叫道:「啊!我的命……」
「砰」的一聲,接著血光沖天而起,辛洪一顆頭顱已被丁雁翎硬生生的踢了下
來,「叭」的一聲,擊在牆上,頓時變成了一塊血餅。
丁雁翎一腳將毒心秀土踢斃,看也沒有看他一眼,飛身又向鐵背蛟王劍森撲來,
其疾如電。
鐵背蛟先前一直沒把丁雁翎放在眼裡,因為他年紀實在太輕了。及到丁雁翎一
掌將五個敵手,傷於他們自己同伴的毒針之下,才使他大大恐懼起來。
要知道,以掌風擊碎一塊青石,並不算難事,只要掌風能夠練到一個不太深的
程度就可以辦得到了,但是,如果說,要以掌風把細如毛髮的針逼打回去,還要傷
那發針之人於十丈之外,這實在是使人無法相信的事,然而,當前這個要取他性命
的人卻做到了。
試想,丁雁翎這一回頭,鐵背蛟如何敢迎戰。
只見,鐵背蛟向丁雁翎虛晃了一掌,閃電轉身向廳內飛奔進去。
丁雁翎冷哼一聲,道:「王劍森,你償債的時候到了。」
鐵背蛟一聽那聲音已到身後不滿兩尺,心中大駭,借前衝之勢,雙掌猛然把兩
張八仙桌子一推,迎面向丁雁翎擊了過去,他人卻趁此機會,飛身向後窗躍去。
丁雁翎功力雖高,但屋內施展不開,只得舉掌向兩張八仙桌子擊去,但當他把
兩張八仙桌擊落時,鐵背蛟王劍森一腳已踏上窗台了。
此時要追已然不及,丁雁翎情急之下,向後一摸,突然抓到銅架上一柄長劍,
頓時大喝一聲,道:「哪裡走?」右手一揚,白光一閃,閃電向鐵背蛟就要跨上窗
台的另一支腳擲去。
只聽哧的一聲,那柄長劍穿過鐵背蛟的右大腿,插進石壁,直沒入柄。
鐵背蛟再沒想到丁雁翎手中會有暗器,但他此時情急逃命,哪顧得回頭看那是
什麼暗器,痛哼一聲,用力一抬右腿,嘶的一聲,硬生生地把一塊大腿肌肉掙裂,
預備穿窗而逃。
丁雁翎一劍釘住鐵背蛟的右腿,早已伸手又抓起了兩把,就在鐵背蛟右腿剛抬
起之際,突聽丁雁翎大喝一聲,道:「哪裡走?」
右手早又揚起了兩道白光。
,丁雁翎功力深厚無比,劍出如風,鐵背蛟重創之下,如何能躲得過,只聽鐵
背蛟慘號一聲,雙肩已被利劍釘於窗欞之上了。
丁雁翎伸手又抓起了一柄鋼叉,冷酷地道:「鐵背蛟,你知道我手中這柄鋼叉
要刺向你什麼地方嗎?」
就在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道:「只怕你哪裡也刺不到了。」、
丁雁翎聞言一驚,一回頭,不由脫口道:「七殘……叟!」
丁雁翎從來沒見過七殘叟,如今何以一回頭,就能認出來人是七殘叟呢?原來,
他是由七殘叟的長像判斷出來的。
只見,來人身著紫衣,銀色長髮披於兩肩之上,前額外突,顴骨高聳,使他那
兩隻精光如炬的眸子,顯得特別深陷,雙眉全無,但卻未留疤痕,似是天生如此,
鼻尖已無,卻非天生的如此,而是被人削去的,如今,只剩下兩個黑洞,再配上那
張寬大的巨口,乍看起來,簡直如同山精海怪.單只在他這顆頭頂上,他便已缺
了五樣。
再往下看,只見,他上半身與常人一般無二,但下半身,齊大腿根,斷去了兩
腿,顯得他這個缺殘的半身,圓大如一堆肉球。
他兩隻枯瘦細長的手臂,扶於兩柄以柔鋼製成的支架上,那支架形如劍刀,兩
側鋒利無比,長有三尺半,上面是一個三角形的把手,恰可用手抓住。
丁雁翎一見此人現身,心頭仇火頓時大熾,那想折磨鐵背蛟之心,也隨之消失
了一半,當即大喝一聲,道:「你看看!」聲落右手一揚,只聽「嘩啦啦」一聲大
響,丁雁翎手中所持的那柄三股鋼叉,已閃電向鐵背蛟背上飛去。
丁雁翎這一著,大出七殘叟意料之外,見狀不由狂吼一聲道:「只怕你辦不到!」
聲落只見他右手猛一加勁,手中支架立刻被壓變了形,緊接著向上一彈,快如電光
石火般地向那鋼叉追去,左手支架,一招「攔江截斗」向鋼叉擊出。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分開來寫,顯得很慢,但在當時,卻只不過指顧之間的事
而已。
就在那鋼叉飛出約有一丈多遠時,七殘叟飛起追蹤的身子,也已撲到,當即就
空大喝一聲,道:「下來!」接著喀的一聲脆響,他那一招「攔江截斗」已擊在叉
柄上,然而,他雖然追上了,但卻沒有挽回鐵背蛟的生命。
就在他右手支架剛剛著地之際,窗上已傳來鐵背蛟一聲淒涼無比的慘吼,那柄
三股巨大的鋼叉,已全部沒人他背中,鮮血進流,狀至恐怖。
七殘叟看著地上那段被自己斬下的叉柄,心中閃電駭然忖道:「我出手之時,
已料到了這一著,所以不敢以刃相擊,卻沒料到這小子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以我的
功力,竟然無法將他的鋼叉震落。」越想心中越怕,一股殺機,頓時浮現於他雙目
之中。
凡是練武的人,十之八九都不願意別人凌駕其上,尤其像七殘叟這種武林數一
數二的人物,更是如此。
七殘叟看也沒看那抖動不停的鐵背蛟一眼,只盯著丁雁翎,冷笑一聲,說道:
「丁雁翎,你好深厚的內功啊,老夫甚是佩服!」
丁雁翎冷冷一笑,道:「七殘叟,你別假惺惺,丁雁翎今日來意,想你一定明
白。」
七殘叟精目陰光一閃,道:「老夫從不說假話,丁雁翎你該知道老夫的個性才
對。」
丁雁翎劍眉一挑,冷森森地道:「七殘叟,你少在丁某面前賣老,今日相逢,
你還債之日已到,你有什麼本領,儘管全施出來好了。」話落掃了仍在顫抖的鐵背
蛟一眼,抽身飛出大廳。
七殘叟由於天生殘缺不全,從小就養成一種對健全之人的妒嫉心理,尤其,對
健美的少年,更使他由羨慕而生恨。
丁雁翎一退出大廳,他也緊跟著雙手往下一壓,閃電射出了大廳,落身於丁雁
翎身前一丈之處,陰慘慘地道:「丁雁翎,你以為自己已有能力替你父親報仇了嗎?」
丁雁翎強自壓制住心頭的仇火,以免自己過分浮躁,而給敵人以可乘之機,因
為,他心裡明白今日對的是一個武功高絕的黑道煞星。
丁雁翎伸手入懷,摸出那張鬼皮面具套在臉上,冷笑一聲,道:「大概殺你這
五體不全的殘廢還不成問題。」
這句話正好擊中了七殘叟的痛處,使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聽他殘酷
地狂笑一聲,道:「丁雁翎,你臉上那張面具不錯啊,但戴來戴去實在太麻煩了,
老夫今日就替你造下一個永遠不用替換的面孔吧!哈哈……」笑聲淒厲,如夜梟長
啼,聞聲令人膽寒。
七殘叟笑聲一落,突然冷吼一聲,道:「接招!」聲與招同出,聲落招已攻到。
但見他肉球般的身體,懸空足有兩丈多高,手中利劍般的兩柄支架,幻出一片
白濛濛的劍幕,向丁雁翎當頭罩了下來。
迅捷狠毒,無一不達其極,尤其令人奇怪的是,他所有的劍招,沒有一招是全
的,乍看起來,好似七拚八湊,聚合起來的一般,但卻沒有一點空隙可擊,更可怕
的是,他劍招殘缺,使人無法預測每招劍路的變化。
丁雁翎面對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哪敢大意,七殘叟一出大廳,他早已把功力
提聚於雙掌之上,七殘叟劍招一出,他也急忙大喝一聲,拍出了一招「血雨腥風」,
紅光一閃,反向七殘叟捲去。
七殘叟似乎沒有料到丁雁翎身懷血掌絕學,見狀心頭不由微微一驚,脫口道:
「啊!血掌!」手中鋼支架,猛然向前一推,殘斷的劍招,頓時連貫而出,他一個
身子卻乘這一推之力反彈出八尺多遠,飄然落於地上。
丁雁翎在沒有摸清七殘叟武功路數之前,不敢貪功躁進,直到七殘叟落下地面,
他才大喝一聲,二度攻了上來。
七殘叟自見丁雁翎懷有血掌之後,那一絲輕敵之心,已完全消失,一見丁雁翎
攻了上來,頓時大喝一聲,道:「看招。」聲落突以右手鋼架支地,左手鋼架已憑
空向前推出一招「殘天缺地」,這一招,他已用了全力。
招出只見銀光暴射,猶如萬丈飛瀑橫天,劍尖密密麻麻恰似傾盆雨點,「絲絲」
之聲,不絕於耳,誰會想到這殘缺不全之人,竟然會練成劍氣了呢?
丁雁翎見狀大驚,心中閃電忖道:「想不到這老賊竟連劍氣也練會了,今日勝
負之數,只怕真個難以決定了。」心念轉動,猶如電光石火之一閃,雙掌卻已在轉
念之間,連變了七個招式。
但見,血掌片片,如飄空紅雲,厲風森森,如飛瀑怒潮,連綿如瀚海無際,迅
捷如驚電一閃,這種功力,確實堪稱武林一絕。
七殘叟也絲毫不敢大意,只見他左右兩手視情勢之變換,而輪流支地,騰挪、
避敵、攻招,急如石火,慢如山嶽,絲絲劍氣破空之聲,也越來越大,顯然,他也
慢慢用上了全力。
轉眼之間,兩人已走了將近百招,但勝負之數,卻連一點也看不出來。
但見,時而重重血光包圍著銀幕,時而重重劍氣糾葛著血光,翻波滾浪,激起
黃土彌天,呼呼喝喝,震得松枝飄零,戰鬥確實慘烈到了極點。
打鬥中的兩人,個個面色凝重,招式稍出即收,似乎,誰也不敢把招式用老,
給敵方可乘之機。
時間,在緊張中悄悄地消失,不知何時,空中已盤旋著一支奇大無比的彩風,
而對面石崖半腰的一塊突石之上,也出現了一輛小巧的翠轎。
這時,兩人已戰了近一個多時辰了,五百多招,卻在這一個多時辰中走完了,
汗,滴滿了兩人胸前,也掛滿兩人臉上,但卻誰也不敢揮手去拭。
兩人的招式,已然由快而慢,但威力卻絲毫不減,顯然,他們都怕被敵方看出
自己內力有所虧損。
丁雁翎身上黑色儒衣,被七殘叟劃破了三處一寸多長的裂縫,七殘叟的兩支紫
袖,已被丁雁翎削去了半截,可說誰也沒吃虧,誰也沒佔到便宜。
這時,空中盤旋的巨鳳背上,突然射出一道紅影,如一支巨蝶般地向地上落了
下來。恰在這時,突然,丁雁翎暴喝一聲,道:「你接我一掌試試!」聲落,猛然
向七殘叟推出一掌。
七殘叟雙手抓著支架,哪有能力接掌,雙手猛然向地下一按,一個身子閃電向
丁雁翎身後射去,乘機一招「斷劍殘紅」向丁雁翎玉枕穴點去.丁雁翎是看好了
七殘叟沒有退路,所以才猛然下此殺手,但他卻忽略了七殘叟手中一對鋼架,不用
聚力行功,隨時隨地都可以把七殘叟彈起來。
丁雁翎掌招一出,突見七殘叟憑空向身後射去,就知不好,急忙收招已來不及
了,只覺一股冷風已堪堪向玉枕穴點了下來。
丁雁翎心頭大驚,使盡平生之力,飛起一腳,轉身向身後踢去,動作之快,端
的出人意料之外。
七殘叟萬沒料到丁雁翎會用這種拚命的打法,他此時如果照樣點下去,固然可
以把丁雁翎置於死地,但他自身,也勢必被丁雁翎閃電飛起一腳踢中,而落個同歸
於盡。
七殘叟野心勃勃,當然不會甘心與丁雁翎同歸於盡,見狀急忙收回鋼劍,借那
前衝餘力,飄出一丈多遠。
當然,丁雁翎踢出的那一腳,也就自然而然地落空了。
驚心動魄的拚鬥,到此也就跟著暫時一停。
七殘叟得意地冷笑一聲,道:「你這種打法的確高明。」言下充滿諷刺之意。
丁雁翎俊臉不由為之一紅,冷笑一聲,方欲開口,突然,一個嬌甜的聲音,起
自七殘叟身後,搶口道:「以老欺少,確是不當,更何況以兵刃戰赤手,醜老兒,
虧你還好意思說。」
這聲音來得非常突然,七殘叟聞聲不由嚇了一跳,因為,以那聲音的距離判斷,
來人似乎已近在他身後不滿五尺了,以他的功力,似乎不應該沒有發覺。
丁雁翎聞聲知人,心中不由冷哼一聲,忖道:「又是你!」怔罷抬眼,方想開
口,突然又想到自己現在已不是丁雁翎的面目,心說:「我何必多事,自取這不必
要的麻煩呢?」
這時,七殘叟已轉過身來,一見前面站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紅衣絕色少女,那
先前的驚異,頓時消失,冷叱一聲,道:「丫頭,你知道老夫是誰?也敢口放厥辭,
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聲色俱厲,好像要吃人似的。
紅衣少女當然就是綵鳳仙子,以她的能力,試想她怎會把七殘叟放在心上,只
聽她嬌笑一聲,道:「七殘叟,你別盡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也不拿鏡子照照看你
那副山精海怪似的尊容,配本姑娘教訓嗎?」
這句話也實在說得太狂了,七殘叟何等身份,她竟然說他不配教訓,這種話,
只怕江湖上再找不出第二個人敢說了!
七殘叟精目中殺機大熾,冷喝一聲,道:「丫頭,老夫活活劈了你!」話落突
施一招「殘天缺地」,向綵鳳仙子胸口刺了過去。
劍出絲絲之聲不絕於耳,顯然七殘叟真的怒到極點。
綵鳳仙子自身武功,雖說高深莫測,但面對七殘叟她卻也不敢大意,見招嬌笑
一聲,道:「啊!還有劍氣呢!」聲落但見紅影一閃,不知她用的是什麼身法,竟
然已輕巧無比地閃到了七殘叟身後。
丁雁翎見狀,心中不由黯然忖道:「看來我丁雁翎再練上十年,只怕也追不上
她了,唉!」言下似乎有些灰心。
七殘叟滿以為這一招足可以把這小女子劈於此地,當一招走空心中不由大吃一
驚,暗道:「這是什麼身法,怎麼這麼快啊!」
七殘叟久經大敵,心中雖驚,方寸卻絲毫不亂,一招走空,左手猛然一揮,一
個身子,已霍然轉了過來,抬眼不由又是一怔,因為,那紅衣女子,仍是安然地站
在他身前五尺左右處,身態與方才一般無二。
綵鳳仙子掃了七殘叟一眼,嬌笑道:「你攻了我一劍,現在該接我一掌了吧?」
話落也未見她如何吸氣運功,突然纖纖玉手一揚,遠遠向七殘叟按了一下,看起來,
似乎毫不著力。
七殘叟一見綵鳳仙子的手勢,心頭頓時大駭,忍不住脫口道:「你是綵鳳仙子?」
說話之際,雙劍猛然用力向地面一點,閃電般倒飛出去四五丈遠。
七殘叟見機應變不謂不快,但等他落下地面時,雙袖卻仍被擊出五個透明的小
洞,綵鳳仙子這份功力,端的是神乎其技了。
丁雁翎心頭駭然忖道:「那日長白山上,怪不得她不肯用掌來對付我,由此看
來,我真的是不堪她一擊了。」
綵鳳仙子美目溜了怔怔出神的丁雁翎一眼,嬌笑道:「七殘叟,再攻啊!」
突然,背面山崖空石上,響起一個曼妙的聲音,格格笑道:「綵鳳仙子功力確
實驚人啊!小妹佩眼極了,格格……」笑聲不大,但卻似乎有一種穿透肺腑的震力,
令人五腑震動。
丁雁翎與七殘叟面色同時一變,顯然,這笑聲使他們有所感覺。
綵鳳仙子卻毫不為奇地嬌笑一聲,道:「宗主在那高崖上等了這麼久,有什麼
大事還沒有做?」
丁雁翎轉身向發聲處望去,只見飛雲寨的高崖中央一塊突石上,端放著一輛翠
綠色小轎,轎前左右並立著四個滿面花紋的小婢,那聲音,自然是從轎中來的。
這時,只聽轎中又傳出一聲脆笑道:「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麻煩仙子一下。」
綵鳳仙子心中冷笑一聲,嬌笑道:「小妹可擔當不起。」。
轎中人道:「事實確實是如此。」
綵鳳仙子美目中寒光一閃,道:「宗主大概不會忘了你我的立場吧?」
轎中人道:「我們四人的立場,大家全都記得很清楚,小妹相信誰也不會忘記,
不過,這事卻與那個無關,小妹只是想要一個人而已。」
彩風仙子心頭一震,粉臉上卻不動聲色,心說:「你想要他,那可是做夢。」
思忖間,偷偷看了丁雁翎一眼,冷冷地道:「誰?」
轎中人笑道:「七殘叟!」
綵鳳仙子內心大放,毫不考慮地脫口道:「這個小妹可管不著。」
七殘叟醜臉一變,冷哼道:「那小輩,你把老夫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轎中人對七殘叟的喝罵,聽如未聞,仍然嬌笑道:「不過你可以阻止。」:
綵鳳仙子冷笑道:「小妹有此能力嗎?」
轎中人笑道:「當今武林只有你能。」
丁雁翎心中一動,暗道:「只怕那瑤池玉女和天鳳幫主的功力,也不在她綵鳳
仙子之下,怎麼說只有她一人能阻止呢?」
綵鳳仙子嬌笑道:「宗主也太看得起小妹,不過,小妹早已說過不管此事了。」
話落突然看到丁雁翎,立刻又補充道:「你說的是七殘叟。」
轎中人笑道:「謝了。」
七殘叟心中暗恨道:「我就不相信你有什麼能力說要我就能得到我。」
就在七殘叟暗忖才罷之際,那轎中突然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道:「七殘叟,來
吧,我已等你很久了。」聲音除嬌柔以外,別人聽來,沒有一點異樣之處,但此話
聽在七殘叟耳中,那種感受卻又大不相同,只覺那聲音如同慈母呼喚,充滿無限關
懷、思念,令人心動,不自覺地向前挪了一下,但他終究是功力深厚之人,才移了
一步,心中突然一動,又停了下來。
這時,轎中人更嬌柔地叫道:「來啊,回來啊,還考慮什麼呢?七殘叟,來啊,
來啊!」
隨著那一聲聲嬌柔的呼喚,七殘叟的理智漸漸崩潰,最後竟然雙眼發直,向前
縱去,越縱越快。
丁雁翎心中一動,暗忖道:「這是什麼魔法?」突然,想到七殘叟就是自己的
不共戴天仇人,如果讓他投靠在西藏秘宗旗下,自己想報仇可就難了,這麼一想,
再也不願緘默,大喝一聲道:「老賊,哪裡走!」話落就要縱身追去。
突聽綵鳳仙子嬌笑一聲,道:「站住!」
丁雁翎只覺右手脈門一緊,已落人綵鳳仙子手中。
丁雁翎頓時大怒,冷喝道:「放開我!」
綵鳳仙子冷笑道:「你在對誰說話?」
丁雁翎劍眉一揚,冷叱道:「對你這賤人!」
他是氣極了,所以口不擇言,竟連「賤人」二字也罵出來了。
綵鳳仙子乃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煞星,別人要是如此罵,只怕早巳橫屍此地了,
但對丁雁翎,她卻又下不了狠心,直氣得粉臉蒼白,嬌聲叱道:「你……你敢,罵
我?」聲落右手一緊,五指頓時深陷入丁雁翎脈門之中。
就在這時,只聽轎中人嬌笑道:「小妹謝了綵鳳仙子理也不理,只冷冷地道:」
這與本姑娘無關!「
「那麼再會了。」聲落,四個花臉小婢,突然抬起小轎,飛奔登崖而去。
冷汗一顆顆地從丁雁翎臉上滾下來,但他卻沒有哼一聲。
就在這時,周圍松樹上,突然傳來兩聲冷冷的嬌笑聲,道:「綵鳳仙子,久違
了。」
綵鳳仙子其實也不是真的存心要虐待丁雁翎,只是一時氣他不過,而出此下策,
當下聞言,右手立刻趁機一鬆,轉臉冷冷地嬌笑一聲,道:「令主,幫主,久違了!」
丁雁翎腕上痛苦一除,神智頓時二清,他沒有掙扎,因為,他知道,自己落在
功力高不可測的綵鳳仙子手中,掙扎是多餘的,當下聞言抬頭一看,不由為之一怔,
暗忖道:「怎麼她們都來了?」
只見,這時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遠遠地分立於綵鳳仙子左右兩側松樹下,她們
兩旁分立著自己帶來的幫中弟子,遙遙地形成對峙之勢,但此時她倆的目光:全都
灼灼地盯在綵鳳仙子粉臉上。
天鳳幫主冷冷地一笑道:「此人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仙子了?」
綵鳳仙子回眸看了丁雁翎一眼,嬌笑道:「幫主並非剛到,個中情節難道還要
小妹多說嗎?」她說話之前,永遠帶著一聲嬌笑,使人無法測出她的喜怒。
天鳳幫主冷冷一笑道:「此人阻止那七殘叟投靠西藏秘宗,本就沒有什麼不對
之處,不知仙子責怪的是不是這一點?」
綵鳳仙子笑道:「正是為此,因為,小妹已答應過不管此事了。」
瑤池玉女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該限制別人,你與那西藏秘宗之主,並沒有約
定一定要保證七殘叟安全到達啊?」
綵鳳仙子笑道:「在道理上,小妹。現在似乎有責任把局勢稍為平衡一下,因
為她匆匆由西藏趕來,手下人手不足,自不能與兩位抗衡,所以,小妹才決定送她
一個不強不弱的手下,這並不能算錯啊!」
天鳳幫主冷笑道:「為了江湖平靜安寧著想,你不應該這麼做。」
綵鳳仙子毫不動容地笑道:「小妹從來不問應不應該,只看自己喜不喜歡那麼
做,兩位大概不會再覺得奇怪了吧?」
瑤池玉女與天鳳幫主聞言,四隻美目中,同時暴射出逼人的寒芒,雙雙跨上一
步,道:「為了今後江湖大計,仙子請原諒小妹要討教幾招了。」兩人不約而同地
說出了同樣的話後,不覺同時一怔,彼此冷冷地對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