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白鳳公主的手,寒松齡使盡全身功力,飄鳳驚電般地順著女兒河向下游急馳。
白鳳公主一邊跟著寒松齡急馳,一邊不安地問道:「松齡,你可知道萬里鵬他們棲身處嗎?」
寒松齡道:「我沒有詳細問,據他們說就在女兒河邊附近,我想只要沿河而下,我們可以聽到聲音的。」
白鳳公主道:「現在我們距鳳棲鎮已經沒有多遠了,怎麼竟連一點動靜也聽不到呢?」
寒松齡道:「我也奇怪著,咱們快點。」
白鳳公主向前一指道:「你看,鳳棲鎮就在前面不到一里地了,我們只怕走過頭了吧。」
寒松齡急聲道:「對,可能是走過頭了,我們回去看看。」話落也沒徵求白鳳公主的意見,急急轉身,才待飛身向前馳去,突見前面四五十丈處有兩條人影正向上遊走去。
俊臉上喜色一閃,寒松齡道:「前面是陰陽判阮瑜,他一定知道他們的棲身處。」
只有兩三個起落,寒松齡落身在陰陽判身後,開聲叫道:「阮前輩。」
幾乎是在寒松齡開口的同時,陰陽判警覺地倏然轉過身來,他一見寒松齡滿身是血,先是一怔,等看清楚了那些血不是他自己身上流出來的,才緩和了下來,安祥地道:「寒少俠,是你。」
陰陽判身邊的那個女子,這時也轉身了過來,她是鳳君儀,猛然間看到了寒松齡全身是血,忍不住脫口驚叫道:「你傷了?」
只有三個字,但這三個字所代表的,卻是她此時此刻芳心中的整個情緒,驚慌、關懷、痛惜,還多少含有些責備之意——責備一個自己關懷的人不應該那麼粗心大意地疏於防備。
這一切,在鳳君儀來說,原本並不希望在寒松齡面前流露出來,她曾經計劃將這一切常埋心底,只有在這種預料不到的突然情況下,她關心則亂,才會失去按制。
友善中帶有些許迷茫,白鳳公主以詢問的目光望著鳳君儀道:「姑娘,你姓鳳是嗎?」
從白鳳公主毫不憂慮的粉臉上,鳳君儀知道自己看錯了而替寒松齡白擔了一份心事,剎那間,粉臉上恢復了原有的平靜與落寞,她回答道:「是的,白鳳公主,我是鳳君儀。」
白鳳公主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白鳳?」
笑笑,鳳君儀道:「當今武林第一美女,任何人第一眼都會看得出你是白鳳公主,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是嗎?」
白鳳公主臉兒一紅,道:「鳳姑娘說笑了,其實,白鳳與鳳姑娘你比,可就差得太遠了。」
美目迅捷地在寒松齡臉上掃了一督,鳳君儀除了看到他臉上充分流露出的焦急之狀外,什麼也沒看到,失望地道:「公主,你在取笑我了,鳳君儀蒲柳之姿,哪堪與公主你的國色天香相比。」
陰陽判阮瑜心中暗歎一聲,忖道:「只有愛能拆除一個人心中無法變遷的成見,鳳君儀幾時承認不如人了?看來她真的變了。」
寒松齡此時心中只惦念著飛鵬幫全幫人的安危,無心去留意鳳君儀與陰陽判二人的神情,鳳君儀的話才說完,他就急急地問道:「阮前輩,可知道飛鵬幫的人住紮的地方?」
陰陽判一怔,道:「知道啊,我們剛……」
鳳君儀忙道:「阮前輩,寒少俠是問你知不知道。」
深知鳳君儀此刻心中的痛苦,陰陽判神情顯得十分暗淡,低聲叫道:「君儀。」
淡淡地笑笑,鳳君儀道:「阮前輩,寒少俠心急如焚,你該快點告訴他才是。」
女兒家特有的細心,使白鳳公主覺得鳳君儀好似在掩蓋著什麼,她直覺地感覺到與寒松齡有關,但卻又無法從她那種坦然的神色中找出正確而肯定的答案。
寒松齡此刻當然注意不到這些,他只急著要知道,那些人此刻的住處與他們的安危。
目光從鳳君儀平靜地的臉上轉到寒松齡焦的不安的臉上,突然間,陰陽判阮瑜覺得很不公平,他瞭解鳳君儀此時枯木死水般的心情,也瞭解此刻寒松齡全然不知的心境,不禁有些憤怒地道:「寒盟主,除了飛鵬幫之外,你心中還有沒有別人的存在?你說說看。」
既覺得意外,又覺得茫然,寒松齡道:「阮前輩此話怎講?」
陰陽判冷聲道:「寒盟主,你是真不位還是裝糊塗?」
寒松齡凝重地道:「阮前輩,救人急如救火。阮前輩有話請明白地說出來,寒松齡洗耳恭聽。」
陰陽判道:「寒盟主,老夫相信以你的功力,你的確有救那些人的能力,但是,時間上,卻不容許你拖這許久,現在你才要去,你以為還來得及嗎?」
寒松齡不安地道:「你是說他們全遭了三佛台的毒手了?」
陰陽判冷笑一聲道:「他們命大,還沒遭到毒手,但卻不是他們靠他們自身的力量自保的,有人暗伸援手,把他們從虎口中救了出來。」
寒松齡心中一鬆,道:「阮前輩,是誰救了他們?你?」
陰陽判道:「寒盟主,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老夫如果有力敵二大金剛的道行,還用得著去求人嗎?」
寒松齡強壓下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想必阮前輩知道那人是誰了?」
陰陽判冷聲道:「不錯,老夫的確知道她是誰,你可想知道?」
寒松齡道:「不錯,寒松齡是想知道。」
陰陽判道:「感激她替你救了這許多手下的人?」
寒松齡冷冷地道:「阮前輩,寒松齡對你的話想提點改正意見,也希望阮前輩日後能記清楚,他們並不是寒某的人,阮前輩,你我有很多不同之點,其中最主要的是你能超然地站在世情之外,而寒松齡卻庸俗地在紅塵濁流中打滾,既無法顧到深陷於紅塵中的雙足,也無法撇開世俗的善惡不管,因此,我急於要救他們,因為他們與我存有相同的意志,套句俗話,這叫物以類聚。」
陰陽判冷聲道:「你是說老夫善惡不分。」
俊臉一沉,寒松齡道:「阮前輩,你今天情緒不好?」
陰陽判冷鐵道:「在見到你之前,老夫情緒一直很好。」
寒松齡冰冷地道:「阮前輩,我們的話是越說越不投機了?」
陰陽判冷笑道:「寒松齡,不投機你又能把老夫怎樣了」
寒松齡冷聲道:「阮前輩對在下似乎有什麼成見?」
「成見?」陰陽判冷冷地道:「何只是成見,寒松齡,老夫此刻簡直恨不得讓你嘗嘗我手中的這對鐵筆。」
粉臉變得十分蒼白,鳳君儀淒聲道:「阮前輩,你叫君儀為難,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但是,別人又何嘗會知道呢?」話含有雙重之意,不知內情者絕無法聽出。
陰陽判一怔,心想:「是啊,寒松齡與她見面時根本就沒說上幾句話,又怎會知道她對他存有傾慕之意呢?」
沒有再理會沉思中的陰陽判,鳳君儀向著寒松齡道:「沿著這個方向向前走,四十丈左右處有一塊低地,那裡有座破舊的河神廟,你要找的人,他們就在那裡。」
寒松齡此時正在惱怒之中,聞言談談一笑道:「多謝鳳姑娘指點,寒松盼告辭了。」話落一拉白鳳公主,轉身欲行。
自一開始,白鳳公主就覺得事情含有令人費解玄機,現在,雖然她還無法找出確切的答案,但已感覺出這件事與寒松齡、鳳君儀有關,因此,她也想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走。
美目望著寒松齡,白鳳公主道:「松齡,阮前輩不是說他們的危機已經度過了嗎,我們又何必急著去呢?」
寒松齡道:「留在這裡幹什麼?」
白鳳公主含有深意地望了鳳君儀一眼道:「大家心平氣和地談談,不是可以解除了不少誤會嗎?當然,我是說我們之間假使有什麼誤會存在的話。」
陰陽判這時也後悔方纔的話說得過火了些,聞言忙道:「公主,你是個聰明人。」
鳳君儀卻搖頭道:「公主,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誤會,就算有的話,也已無關緊要了。」
白鳳公主一怔道:「鳳姑娘,你話中含有白鳳無法解開的玄機,白鳳有個感覺想直說出來,說錯了,請鳳姑娘不要見怪,鳳姑娘,我總覺得你在逃避著什麼。」
鳳君儀芳心暗自一震道:「你看我像在逃避什麼嗎?」
白鳳公主深深看了鳳君儀一眼道:「是的,鳳姑娘,我的確有那種感覺,難道我猜錯了不成?」
思考了一陣子,鳳君儀搖搖頭道:「不,公主,你沒有猜錯,我是在逃避,也許,我只是在逃避自己。」
白鳳公主不解地道:「逃避自己?鳳姑娘,任何事情都可以逃避,但是,誰能逃避得了自己呢?」
鳳君儀沉重地道:「是的,誰也逃避不了自己,公主,我們此去還得走上一段遙遠的路,我們想告辭了。」
白鳳公主道:「鳳姑娘打算再回靜心坪?」
鳳君儀道:「也有可能。」
陰陽判道:「鳳姑娘,你知道我們不會。」
截住陰陽判未了的話,鳳君儀道:「阮前輩,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何必定要說些傷彼此感情的話?」
覺得有些鼻酸,陰陽判長歎一聲,道:「姑娘,感情、感情,唉,誰不珍惜感情,誰能排遣感情?你記得你常念的一首詞嗎,『奈何遣情情更多』!」
笑笑,那笑意有些淒涼,鳳君儀黯然地道:「阮前輩,你說到哪兒去了,走吧。」話落當先轉過嬌軀,沿河向上遊走去。
陰陽判大聲叫道:「鳳姑娘,老夫覺得這樣很不公平。」
鳳君儀沒有回答,繼續向前走著。
白鳳公主也開聲呼喚著,鳳君儀依然聽而不聞地向前走著。
無法使鳳君儀回頭,白鳳公主轉向陰陽判阮瑜道:「阮前輩,鳳姑娘是怎麼了?她好像很孤獨。」
幾乎要想哭了,陰陽判道:「是的,公主,她很孤獨,唉,『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愁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隔個窗兒滴到天明。』公主,這些,也許可以描繪出她日後的處境,唉,老夫得找她去了……告辭了。」話落不等白鳳公主開口,轉身徑向鳳君儀追去。
看看臉色凝重的寒松齡,白鳳公主道:「松齡,阮老前輩的話好像還沒有說完。」
遲緩地點點頭,寒松齡道:「是的,白鳳,他是沒有說完,事實上,他也不能說完。」
白鳳公主道:「你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
聲音變得遲緩而遙遠,寒松齡道:「但願我什麼都不知道,白鳳,不要再問了,我們走吧。」話落轉身向方才鳳君儀指的方向走去。
白鳳公主覺得寒松齡好像又添了一份心事,但她沒有再問下去。
兩人在沉默中向前走了四十幾丈,果然到了一處低地邊緣。
低地約有半畝方圓,橢圓形狀。一座佔地二十幾丈的大山神廟,在低地對面與二人立足處相向的高地上,乍看起來,低地倒像廟前面的一個池塘。
低地上,此時正有四五十個人在那裡東奔西闖地走動著,但卻總是轉圈子,始終走不出去。
除了那些走動的人外,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三四十具屍體。
那些死屍,仰面朝上的,有些人胸前繡有一個巨大的飛鵬,顯然是飛鵬幫的弟子幫眾。
高地上也有,其數絕不比低地上少,顯而易見的,這裡曾有過一次激戰。
破山神廟前,有些飛鵬幫的弟子在那裡來回走動著,監視著低地上的人,除了這些之外,便是一片寂靜。
白鳳公主向下看了好一陣子,才道:「那些人好像被一種奇陣困住了。」
寒松齡點點頭道:「那些人中,有四大金剛中的靈心金剛武思遠。」
白鳳公主一怔道:「武思遠不是通曉陣法嗎?」
寒松齡道:「那擺陣的人,比他棋高一著。」
白鳳公主芳心突然一動道:「松齡,你看會不會是鳳君儀?」
寒松齡肯定地道:「是她。」
白鳳公主好像突然之間,什麼都明白了,惶急不安地道:「松齡,快,我們現在還來得及去把她追回來。」
寒松齡搖搖頭道:「在未到此之前,我就知道卻敵解圍的是她了,白鳳,不用追去了。」
白鳳公主急聲道:「為什麼呢?我們不是正需要她這種人才嗎,萬一她被三佛台的人得去了,對我們不是大大的不利嗎?三佛台所懼的,就是你跟才女鳳君儀啊。」
寒松齡搖搖頭道:「白鳳,她絕不可能回頭的。」
白鳳公主道:「你怎麼知道?」
寒松齡笑笑道:「我雖然與她相處時間很短,沒說上幾句話,但我知道她是哪種人,白鳳,那是一種話既出口,便永不收回的人。」
白鳳公主鄭重地道:「有時候是會變的。」
「但她不是那種易變的人。」
白鳳公主正色道:「有種力量可以使任何人改變,松齡,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力量嗎?」
沒有回答白鳳公主的話,寒松齡淡淡地道:「我們下去吧。」話落大步向坡下走去。
白鳳公主跟在他身後,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此刻絕改變不了寒松齡。
走下斜坡,繞過低地,寒松齡與白鳳公主來到山神廟的石階下。
七個胸前繡有巨鵬的灰衣漢子,圍成一個半圓的弧形,高踞於石階上,圍堵住他倆,七人中,居中的一個三十許的粗壯漢於冷聲道:「兩位是哪一路的,找誰?」
向七人望了一眼,寒松齡平和地道:「找貴幫萬幫主,有事要與他面談。」
七張臉同時一變,中間那壯漢道:「你是誰?」
寒松齡道:「寒松齡。」
七張臉都浮上了錯綜複雜的表情,有驚異,也有喜悅,還有些許悲憤,那漢子脫口道:
「你就是寒松齡?」
寒松齡點點頭道:「是的,朋友,我就是。」
那漢子點點頭道:「二位稍待片刻,容小的進去稟報一聲。」
首先從破山門中衝出來的是荒城孤劍燕行雲,接著雷電追魂飛雲龍、四絕書生宮寄霞與憶蘭憶蓮妹妹也相繼走了出來。
雷電追魂雲飛龍袒露著左胸,一方白布紮在那裡,鮮紅的血把白布染紅了一大片,四絕書生宮寄霞右臂右腿也扎有白布,傷勢似乎也不輕,荒城孤劍與憶蘭姊妹身上雖然也濺有血,但卻沒有受傷。
一見五人的情形,寒松齡心頭不由一震道:「宮二哥,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四絕書生宮寄霞道:「我們聽說盟主您到了鳳棲鎮了,便想去找你,還沒到你們的住處,就碰上了燕兄與絕丐,於是就一同前來馳援飛鵬幫,卻沒想到竟晚到了一步。」
寒松齡道:「來晚了一步?他們的情形怎麼樣?」
四絕書生宮寄霞沉歎一聲道:「盟主,這是一場慘烈的戰爭,白雲莊除了三絕刀走脫之外,幾乎完全瓦解了,但飛鵬幫付出的代價卻好像比他們還要大,二大金剛再加上一個三絕刀,飛鵬幫的四個首腦幾乎完全被他們收拾了。」
白鳳公主驚異地道:「他們都傷了?」
雷電追魂恨聲道:「何只受傷,除了萬里鵬之外,其他三個早就全斷了氣了,飛鵬幫等於被那些天殺的東西給瓦解掉了。」
寒松齡神色凝重地造:「萬里鵬傷勢如何?」
四絕書生宮寄霞凝重地道:「小腹上吃了三絕刀一刀,現在正由絕丐老前輩輪護著,不准他出來,盟主,我們得進去了。」
寒松齡點頭道:「是的,我得進去看看。」
寒松齡話聲才落,廟內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寒盟主大駕光臨,萬里鵬迎接來遲,多有失禮之處,尚請寒盟主海涵。」
尋聲望去,寒松齡看到了那張清灌而蒼白的臉,濃眉大眼,流露著智慧與豪氣,只是,那雙眼此時已失去了生命持續的活力。
寒松齡抱拳道:「萬幫主有傷在身,不便走動,如此相迎,寒松齡愧不敢當。」
萬里鵬道:「寒盟主,該說慚愧的是我,萬里鵬才疏學淺,以致未能把這些人完全的交由你來統領,卻把一個殘破的幫會交了給你。」
寒松齡道:「萬幫主這是說哪裡的話了,寒松齡未能及時趕到相助,心中已覺難安,萬幫主再這麼說,寒松齡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了。」
一直沒開口的絕丐,此時突然開口道:「娃兒,靜心坪上你遇上麻煩了?」
寒松齡道:「我遇上了環刀掩日古嘯天了。」
絕丐老臉一變道:「結果如何?」
寒松齡道:「把他留在靜心坪上了。」
周圍立時響起一片嘩然之聲,顯然,他們誰也沒想到執當今武林牛耳的三佛之一,竟會亡命在這麼一個斯文稚弱的少年手中。
無數道充滿敬佩與駭異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寒松齡臉上,連絕丐與萬里鵬都不例外。
怔忡地看了寒松齡好一陣子,絕丐才感歎地道:「娃兒,這真叫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了,現在,三佛中剩下的二人可能已無信在心中原呆下去了。」
萬里鵬蒼白的臉上流露出喜悅之色,沉聲道:「寒盟主,另一場大搏鬥、大拚命,眼看就要來臨了,雖然飛鵬幫目下已殘破不堪,但如果寒盟主此刻開始著手整頓,也許還來得及。」
寒松齡正色道:「萬幫主,你我與貴幫的大眾,目的都不在於江湖名利,大家既然目的相同,就不在乎誰來統領,萬幫主請不要再……」
截住寒松齡的話,萬里鵬道:「寒盟主,不錯,我們都不在乎江湖名利,但蛇無頭不行。」
寒松齡笑道:「萬幫主不就是頭嗎?」
萬里鵬搖搖頭道:「寒盟主,假使你知道三絕刀那一刀所選取的部位與深度的話,你就不會再指望老夫來領頭了,要統領群眾,必須先有服人之能,而這些人中,事實上,也只有你寒盟主有此能耐,也只有你才能使大家心服。」
寒松齡堅決地道:「萬幫主,休出此言,此事寒松齡礙難從命。」
萬里鵬道:「寒盟主,我們既然目標一致,志向相同,就不該再有彼此之分,我們倒下去一個就有一個頂上去,看在武林整個大局的份上,再分你我,豈不顯得我們彼此都心懷猜疑了嗎?」
寒松齡忙道:「寒松齡並無猜疑之心,萬幫主,我方才說過,我們誰領頭都是一樣。」
萬里鵬道:「很好,寒盟主,老夫如果能活下去,老夫絕不把這副擔子交給你,如果老夫不行了,寒盟主,為仇為恨也為武林未來的大計,你得接替,本來老夫要告訴你,飛鵬幫是令師預先安排下的一支你未來的助手,但現在,老夫以為不說這些,你也會接替了。」
寒松齡道:「我們先設法治你的傷,其他的,以後再說。」
萬里鵬道:「你得先告訴老夫,我們的協定你答不答應?」
寒松齡道:「我答應。」
萬里鵬滿意地笑笑道:「好,現在該是老夫治傷的時候了,我們到裡面去談吧,請。」
寒松齡望著滿頭大汗的萬里鵬道:「萬幫主請。」
沒有再多說什麼,萬里鵬緩慢地轉過身去,舉步維艱地向廟內走去。
由山門到正殿,只有不到五丈距離,萬里鵬卻走了一段極長的時間,才進入了正殿。
正殿方圓足有六七丈,朽木、塵上,充份地顯示出一片沒落的景象,再加上血腥處處,傷者縱橫,除了沒落之外,還予人一種悲涼的感覺。
在金漆斑剝的山神像前的那張長長的供桌前,萬里鵬站定腳步,然後用雙臂之力,將整個身體移到桌上,再慢慢地平躺下去。
轉臉望著絕丐,萬里鵬道:「老化子,你懂點醫道,這樣就由你醫了。」
油臉一變,絕丐道:「萬老兒;、正因為老化子懂點醫道,所以,我不想替你解開肚子上那塊布。」
萬里鵬道:「遲早都得解開的啊!」
絕丐悲慼地道:「也許永遠都用不著解開了。」
寒松齡凝重地道:「前輩,那傷當真就沒有藥物能使之癒合嗎?」
絕丐道:「娃兒,外傷與內傷不同,沒有任何藥物能接合已斷的肚腸。」
俊臉倏然一變,寒松齡道:「萬幫主。」
萬里吃力地笑笑道:「寒盟主,你後悔接下那副重擔了是嗎?」
寒松齡搖搖頭道:「不,萬幫主,我要討的債很多,我不在乎再加上這一筆。」
萬里鵬笑道:「寒盟主,你的感情太豐富,我們才只是初見,你就在感傷別離了?」
寒松齡道:「萬幫主,你沒有看錯?」
萬里鵬十分吃力地道:「不會錯,寒盟主,你想否認?」
寒齡不忍心再看那張白得無血色的臉,急忙道:「萬幫主,你不該再說話了,你得休息一下。」
萬里鵬笑道:「現在不說,帶著去向閻王爺說嗎?」
絕丐突然笑道:「對,萬老兒,你現在是得說了,而且,最好說些你生平最得意的事。」
萬里鵬道:「我想不起我一生有什麼好得意的。」
絕丐道:「你連娶老婆的時候也不覺得得意嗎?」
在這當口兒,絕丐說出這種話來,誰也想不到,因此,周圍的人幾乎全都笑了。只是,那種笑聲絲毫也無法掃除他們內心的沉痛。
萬里鵬先是一怔,然後突然大笑道:「老化子,我得多謝你了,哈哈……」』笑聲越來越弱,終至完全消失,連胸口也停止了起伏。
灰色的臉上仍然掛著臨去時的笑意,萬里鵬終於走上了他人生最後的歸宿。
眾人臉上笑意完全消失了,週遭是一片死寂。
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寒氣,絕丐沉聲道:「寒娃兒,從此刻起全看你的了……娃兒,已去的誰也不能追回,我們所有的只有現在與未來,娃兒,你明白嗎?」
寒松齡道:「我明白。」
就在這時,正殿內走進來一個飛鵬幫的弟子,恭身向寒松齡道:「寒盟主,廟外有幾個人要見你。」
寒松齡一怔道:「是誰?」
那漢子道:「他們沒有說出姓名,只聽弟子稟報說翠松園老朽故人求見。」
俊臉一變,寒松齡道:「翠松園?看來他們果然追到了。」話落轉向絕丐道:「前輩,此處的事麻煩你處理一下,晚輩馬上回來,可能帶人進來。」話落轉身大步向廟外走去。
一邁出山神廟的殘破山門,寒松齡就認出了那幾個所謂翠松園來找他的人。
應天僧及四個二十上下的年輕佩劍錦衣漢子,此時,正被一群飛鵬幫的徒眾圍住。
一見寒松齡,應天僧第一個開口道:「寒盟主,咱們又相見了。」
寒松齡道:「我知道你們會跟來,只是,寒某沒有想到各位會來得這麼快。」話落俊臉一寒,冰冷地道:「這次貴派可是看上這破山神廟了?」
應天僧得意地道:「寒盟主,這山神廟不但破舊而且太小,不適合於駐紮,所以,本派未經寒盟玄同意之前,已先取了白雲莊了。」
俊臉一變,寒松齡冷聲道:「不知你們付了多少代價?」
應天僧道:「三絕刀厲君山自知孤掌難鳴,一見本派三位主事堂主親自出馬了,沒動手就讓出了老巢,其他的,寒盟主,你知道是不用花什麼代價的。」
寒松齡冷冷地道:「尊駕是特地來告訴寒某這個好消息的嗎?」
應天僧笑道:「齊海生深知這種消息寒盟主並不重視,自然也不會只為此而來。」
寒松齡道:「齊海生,你我立場不同,話難投機,閣下何不直接說出你此來的目的?」
應天僧齊海生臉色一整道:「寒盟主快人快語,齊海生如再拖下去,倒顯得得不太不知趣了。」話落又道:「老夫是帶本派少主座下的四劍手下書來的。」
寒松齡冷然一笑道:「戰書?」
應天僧齊海生臉上自然地流霹出一抹茫然之色,搖頭道:「齊海生也不知道是哪一類的書信,不過,寒盟主,我相信遲早有一天寒盟主或本派,有一方會接到對方這一類的書信的,對嗎?」
寒松齡道:「齊海生,寒某同意你的看法,各位還有什麼大事嗎?」
站在齊海生左側的一個黑臉、環眼、黑臉武道:「姓寒的,你這是下逐客令?」
寒松齡憤怒道:「如果各位沒有什麼大事,在下失陪了。」
寒松齡剛走出一步,猿猴般的武士攔住了。
寒松齡道:「想打架?」
猿猴般的武士冷聲道:「寒盟主,我程偉年擺出來了,就等你丁。」
黑臉武士見狀也拔出劍來,向前跨出兩步,冷聲道:「我牛金泰也算上一份。」
另外兩個武士中的一個虎目武士突然開口沉聲道:「老三、老四,把劍收起來。」
黑臉武士抗聲道:「大哥,姓寒的太蔑視人了。」
虎目武士寒著臉道:「我說把劍收起來。」
這個大哥,他們還真有些畏恐,牛金泰看看程偉年,自歸劍人鞘,退了下來。
應天僧緩步踱到寒松齡面前,道:「寒盟主,打擾了。」話落深深一揖。轉身就走了。
寒松齡走進神廟殘破山門,絕丐道:「松齡,他們又來幹什麼?」
寒松齡道:「他們已佔了白雲山莊。」
雷電追魂雲飛龍聞言猛然跳了起來,道:「他娘的,這是一群什麼狼心狗肺的東西,怎麼像是吃定了咱們似的,盡跟在後面撿便宜,盟主,我們與他們近在咫尺,我們如果不給點顏色給他們看看,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咱們碧血盟全是些睜眼瞎子嗎?』』寒松齡道:「我知道。」
雷電追魂道:「盟主,走,咱們這就去。」
寒松齡低沉地道:「他們三個堂主都來了,雲大哥,這次他們是有準備的。」
雷電追魂火爆地道:「難道咱們還拼不過他們不成?」
寒松齡低沉緩慢地道:「不錯,我們不一定拼不過他,但是,我們卻真的惹不起他們,雲大哥,我們還沒有那麼雄厚的實力可以同時對付兩個與我們不相上下的敵人。」
雷電追魂道:「我們先整垮了他們,然後就在白雲莊將息一段時日,等咱們實力恢復了,再向關內進軍,既可消除背腹受敵之患,也可掃除心中這股鳥氣。」
寒松齡道:「雲大哥,我們會想,別人也不是沒腦筋,你再平心靜氣地想想,就會知道我們能不能那麼做了。」
雷電追魂雲飛龍道:「不管怎麼說,我都覺得照我說的那麼做,絕不會有錯。」
一直沒開口的四絕書生,此時突然開口道:「大哥,你那直率籠統的腦袋什麼時候才會長出幾個彎來?」
雷電追魂雲飛龍一瞪眼,火爆地道:「書獃子,你少找我的晦氣,告訴你,我現在可是在氣頭上。」
四絕書生冷聲道:「誰有那份閒情找你的晦氣,我只不過是看不順眼,來就事論事而已。」
雷電追魂道:「你自信你的論調就比我高?」
四絕書生冷冷地道:「雲大哥,我可不是存心要跟你鬥嘴,說實在的,你除了會硬打硬闖,逞匹夫之勇外,全無是處。」
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雷電追魂聲如雷鳴似地大叫道:「宮寄霞,你今天要是指不出事實來,我跟你沒有完的時候。」
四絕書生冷聲道:「我當然有事實,你可要聽聽!」
雷電追魂道:「這不是廢話嗎?我當然要聽了!」
四絕書生道:「噢,你以為靈佛那老鬼真個與你一樣全無半點心機,你以為他會真的在老巢裡等環刀掩日的好消息了,稍微用點腦筋,也會知道絕無這種可能,靈佛能統轄擎個武林,武功、奸計,哪一點不比別人高出多多,他既然慎重得連老三及座下四大金剛都派出來了,足見他對盟主已失去必勝的信心了,你試想想看看,他能不防萬一,而等在老巢裡讓我們去攻他個措手不及嗎?真是的,你。」
雷電追魂火氣消除了不少,語氣卻依然強硬得緊,脫口道:「你是說他也出來了?」
四絕書生道:「他當然出來了,而且,還跟我們十分接近,當前的情形,他看得很明白,因此,他也正希望我們去與白雲山莊拚上一拚,以便坐收漁人之利。」
雷電追魂先是一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盯著宮寄霞道:「老宮,偏偏你會想,噢,白雲山莊那三個堂主全都是些死人?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別人等著坐收漁人之利呢?你倒是說說看哪?」
四絕書生道:「當然他們也想到了,但是,他們算定了我們也看清這一點,絕不敢去攻他們。」
雷電追魂不服氣地道:「他們就料定了咱們一怒之下不會與他們來個玉石俱焚嗎?」
四絕書生沉重地道:「他們知道我們絕不會那麼做。」
雷電追魂道:「是你告訴他咱們不會那麼做的。」
四絕書生宮寄霞道:「你的話真叫人寒心,雲大哥,他們與我們同樣的清楚,與碧血盟有血海深仇的是三佛不是他們,你明白了沒有?」
雷電追魂雲飛龍現在是真的完全明白了,尷尬地笑笑道:「原來還有這許多曲折,看將起來,這口鳥氣咱們目前是非吞不成了?」
四絕書生沒有理他,走到寒松齡面前,問道:「盟主,除了他們佔了白雲山莊的事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事?」
寒松齡揚了揚手中的信。
四絕書生宮寄霞一怔道:「信?誰寫來的。」
腦海中似乎永遠忘不了爭強鬥狠,雷電追魂雲龍脫口道:「戰書?」
寒松齡道:「不是戰書,但卻將比戰書更難處理,由下書人的態度我看得出來。」
白鳳公主體貼地道:「松齡,先別煩惱,何不先看看再說。」
寒松齡慢慢拆開信,抽出信箋,展信只見上面客氣地寫道:「書上寒盟主足下:素昧平生,貿然上書,於理諸多不合,於情或有可憫,伏乞盟主盡閱止書,當知在下上書,實有不言難安及錐心之痛。
家嚴素懷恬淡,向無爭雄之心,奈何輔佐者非其人,彼等懷虎狼之心,妄想獨霸天下武林,蠱惑群心,長驅進軍中原,家嚴以一派之主,實難力挽群情,以寒盟主之才智,當知本派目今採取之策略,寒盟主當覺難忍,在下亦覺汗顏,雙方立場殊異,在下亦不敢斷言未至之後果,唯乞寒盟主存一份仁者之心,使無知被惑者有一錐之地可以自新,體上蒼好生之德,莫盡塗無知之生靈,在下所求,或不近人情,然此心可比日月,絕無半點私情,止在下欲陳者一。
舍妹有雪俠之號,曾與寒盟主有數面之緣,寒盟主丰采令她傾慕,家嚴率眾相逼之舉,卻令她沉痛,苦思慕之難表,傷緣路之絕滅,日夜煎熬,病臥床第,時時催促在下謁見寒盟主面,欲聽寒盟主親口之言,念手足之親情,憐苦難之紅顏,撇開羞恥之心,盡陳難言之言,唯乞寒盟主賜會一面,了卻舍妹病苦中人之心願,此欲陳者二。
今夜三更,在下候寒盟主於女兒河邊之落鳳台上,書盡於此,伏乞諒察。
白鳳環百拜頓首」
閱後,寒松齡的一顆心,好像被數不清的無形細絲所縛住,緊緊地束縛在一起,幾乎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寒松齡無力地垂下了持信的右手。
由寒松齡臉上,白鳳公主已看出事情的艱難,但卻仍然忍不住問道:「松齡,信上寫些什麼?」
抬眼看看白鳳公主,再看看周圍那些關切的面孔,寒松齡默默地把信遞交到白鳳公主手中。
信由白鳳公主手中再交到四絕書生中,再傳到雷電追魂手中。
每個人看過之後,臉上的神情都不相同。
白鳳公主粉臉二二流露出來的是憐憫與同情,喃喃自語道:「白姑娘是個好女孩,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她不該受這許多折磨的。」
四絕書生宮寄霞在默默沉思著。
雷電追魂雲飛龍一向率直,首次流露出懷疑之色,振聲道:「盟主,你看怎麼樣?」
寒松齡還沒開口,白鳳公主已搶口道:「松齡,本來盟內的事,我不該表示意見,但對這件事,我卻非開口不可,松齡,白姑娘是無辜的,我,以為你應該去一趟。」
雷電追魂焦急的地反對道:「公主,你可別忘了這可能是對方故意設下的詭計啊,我們怎能輕信他們呢?」
四絕書生突然開口道:「我以為這絕不是詭計。」
臉一變,雷電追魂道:「宮老弟,咱們就非站在敵對的方向不可嗎?」』四絕書生鄭重地道:「雲大哥,我們都是為了本盟,永遠也不會站在敵對立場的,只是,各人的看法不同而已。」
雷電追魂不服氣地道:「你就准知你的看法全對?」
四絕書生道:「我有我對的道理,雲大哥,細想想你會知道,白鳳環再奸再猾,也不至於拿自己的妹妹一世聲譽來定計的,白鳳環不那麼做,更沒有人敢那麼做,困此,我斷定這不是一條詭計。」
雷電追魂恍然大悟似地道:「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宮老弟,講用腦筋,還是你行。」
四絕書生輕向寒松齡道:「盟主,你看呢?」
寒松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我得走一趟。」
雷電追魂道:「盟主,帶多少人去?」
寒松齡道:「我自己一個人。」
雷電追魂一呆,道:「盟主,雖說我們能肯定這不是他們安排的毒計,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得防個萬一啊!」
寒松齡道:「此地附近,一片平坦,白鳳環以落鳳台為約會地點,其用心正是居高臨下,一目瞭然,以示坦誠相對之意,我如帶人前去,豈非表示對彼完全不信之意,再者,我自信他們人再多,也絕傷不了我。」
四絕書生道:「盟主所言甚是,赤誠相向,雖不敢說能化干戈為玉帛,起碼也可以消除彼此之間不少殺伐戾氣。」
寒松齡點頭道:「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話落向殿內其他的人掃了一眼道:「現在,我們得商量商量怎麼處理廟外被困在陣內的那些敵人了。」
寒松齡此言一出,大廳中的每個人神色全都變得十分肅穆,雷電追魂雲飛龍又想開口,卻被四絕書生宮寄霞示意阻住。
好一陣子沉寂過後,人群中走出一個右臂帶傷,年約五旬上下的清面孔的漢子,他穩健地走到寒松齡面前,然後跪下去,道:「弟子赤陽手段松泉叩見盟主。」
寒松齡道:「有話只管說,不必行此大禮,請起,請起。」
赤陽手段松泉仍然跪著不動道:「在弟子未將話稟明,盟主未接受之前,弟子絕不站起。」
寒松齡沉重地道:「說吧!」
赤陽手段松泉沉痛地道:「飛鵬幫全幫首腦人物及無數兄弟,全斷送在這批人手中,這批人不死,永難使死者瞑目生者心安,因此,弟子冒死上稟,私心以為,這些人都必須死。」聲淚俱下,慷慨悲憤無以復加。
赤陽手段松泉此言一出,大殿上相繼跪下了一大片飛鵬幫的弟子。
絕丐望著寒松齡,神色之間,似乎催他能盡快作個決定。
寒松齡道:「血債血還,就由各位自己去處理吧!」
一聲歡呼,眾人全都站了起來,齊向廟外奔去。
目注眾人去後,絕丐走到寒松齡面前道:「寒娃兒,你處理的很對,老要飯的想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去找找陰陽判阮老兒去,娃兒,日後面臨大敵,咱們需要更多人手,對嗎?」
寒松齡點點頭道:「只是,為晚輩的事勞動……」
搖手截住寒松齡未完的話,絕丐道:「那是正邪之間的一場決戰,誰也不能說是為了誰的事,娃兒,老要飯的這就告辭了。」話落大步向廟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