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神翁笑道:「一點不錯,要想到達他們住的帕米爾,單是無邊無際的沙漠就要走上個三五天,至於我老頭子認得他們,那是在五十年之前……」他停了下來,沉忖了一下,忽道:「小鶴兒,你可聽說過隴中四君子麼?」
雲中鶴忖思了一下道:「晚輩在金碧宮之時,曾聽老展鵬說過,隴中四君子中可是甘涼道上四個武功奇高之人,五十年前橫行甘涼,無人能敵,據說不管是中原道上,抑或是邊荒區域的武林高手,對甘涼大道皆視為畏途,畏足不前,但以前卻消失四人的形蹤,大約至今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西天神翁點點頭道:「隴中四君子五十年前已經死在這一對雪魅的手中,死法離奇,到如今我老頭子都覺得心寒。」
雲中鶴大感興趣的道:「不知是怎麼離奇,請前輩詳細談談如何?」
西天神翁停頓了一下,道:「那是五十年前的一個秋夜,隴中四君子邀了一個邊塞巨魔在白龍堆了結過節,我老頭子正好無意間遇上了此事。」
雲中鶴接口道:「前輩插手過問了?」
西天神翁搖頭一笑道:「我老頭子可沒有那麼多的興致,一般江湖恩怨,尋仇報復之事,都引不起我老頭子的興趣,但隴中四君子與那個邊塞巨魔的名頭在當時實在太大了,我老頭子駐足旁觀,暗藏一旁。」
雲中鶴忍不住道:「那個邊塞巨魔叫什麼名字呢?」
西天神翁道:「那人名叫一指追魂路長遙,橫行天南,名頭比隴中四君子還要響亮,而且此人心狠手辣,碰到他手上的人不但沒有活口,而且必然招致慘死,不是頭碎腦流就是肚破腸溢,從來沒留過一具完整的屍體。」「至於隴中四君子與他是如何結上的梁子,不得而知,我老頭子遇上他們時,他們已經劍拔弓張,就要拚鬥。」
雲中鶴皺眉道:「這與那陰陽雙魅又有什麼關係,莫非他們也趕上了麼?」
西天神翁連連點頭道:「一點不錯,就在我老頭子匿下身形不久,陰陽雙魅雙雙趕到,他們兩人站在不遠之處袖手旁觀。」
那隴中四君子與一指追魂路長遙顯然並不認得這一對煞星,一指追魂傲氣凌人,當目光接觸到身形矮小的陰陽雙魅立即大聲呵叱,要他們滾開。
「這一對煞星豈是受呵叱的人物,陰魅柳不凡一聲輕叱,一掌拍了出去,她掌力中有一種俱蒙薄霧,立刻將一指追魂路長遙擊倒在地。
「說也奇怪,路長遙被擊倒之後,身子漸漸縮小,像魔術一般,最後竟縮成了半尺不到的一個小人,衣履盡褪,而且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冰屍。」
雲中鶴訝然道:「這算什麼功力?」
西天神翁道:「按那陰魅柳不凡自己說,這叫陰極玄功,那隴中四君子此刻都知道遇上了高人,當時四人卑躬屈節,對陰陽雙進恭維備至,那陰陽雙魅初時似有放過四人之意,但隴中四君子裡的老大卻不慎說錯了一句話。」
雲中鶴道:「他說錯了什麼呢?」
西天神翁道:「他自誇在甘涼道上沒有敵手,是黑道上的魁首人物。」
雲中鶴奇道:「陰陽雙魅就是為這句話殺了他們?」
西天神翁點頭道:「陰陽雙魅注意的是隴中君子那句黑道魁首的自詡之言,好像他倆特別討厭這黑道兩字,陽魅韋不害嘻嘻笑了兩聲,道:「既然你們是黑道魁首,就走你們的黑道去吧。而後雙掌一揚,像柳不凡的掌一樣,一般俱蒙薄霧起處,竟將隴中四君子同時罩入其內,可憐這四個稱雄隴中的黑道魁首也像路長遙一樣的變成了半尺左右的冰屍。」
雲中鶴訝然道:「他們難道都沒有抵抗麼?」
西天神翁一笑道:「就是這話,陰陽雙魅掌力一發,再出手抵抗就太晚了,只有在他們尚未出手之時,先發制人,才能免於變成冰屍之劫,我老頭子就是佔了這個便宜,預先在暗處看準了這一點,要不然只怕也早在五十年前就毀在他們手上了,變成縮小的冰屍了。」
雲中鶴道:「這樣說來,老前輩也與他們交過手了?」
西天神翁嘻嘻一笑道:「老實說,那時候我老頭子並沒有與他們交手之意,是他們發現了我的藏身之處,把我老頭子逼了出來。」
雲中鶴皺眉道:「老前輩是怎麼露了行藏的?」
西天神翁搖搖頭道:「我老頭子那時候比現在的造詣雖然稍差,但也差不了多少,當我發覺這兩個怪人的奇功之後,哪還敢發出聲音,但還是被他們發覺了藏處,可知這兩位怪人不但具陰極玄功,而且視聽之力較我老頭子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中鶴忙道:「老前輩究竟與他們交手了沒有?」
西天神翁頷首道:「自然是交過手了,我老頭子也是一付倔脾氣,既被他們搜了出來,自然有些不服,於是一言不合立刻動起手來,我老頭子看準了這一點,就是不給他們夫婦出手的機會,不等他們出手,我老頭子的攻招就到,仗著我的絕頂輕功,與輕靈快捷的劍法,與他們相搏了百招左右,幸而那時我老頭子的以靜止動之學略有成就,才沒被這兩個怪物弄成冰人。」
雲中鶴道:「這樣說來,老前輩與他們是不分勝負之局了?」
西天神翁老臉微紅道:「可以這樣說法,但認真說來,是我老頭子不行,那一對怪物不但有這份邪功,而且似乎煉到了金剛不壞之體,我老頭子當時曾經劈中了他們幾劍,結果卻不曾發生一點作用,五十年後的今天,這兩個怪物彷彿功力更高了不少,按說你那三記炎陽七幻掌是至陽至剛之學,正該是陰極玄功的剋星,但以方纔的情形看來,卻似乎有些克制不了他們。」
雲中鶴皺眉道:「君中聖毒倒毒心祝融等人,聲言要以易神易志之法,把他們弄成他的僕從,這大概不是虛偽之言,更加上陰陽雙魅被他延攬了來,這正義團的勢力實在已經不小,君中聖如想霸服天下,當上一代魔王,應該不是難事,單是他的四大近侍與九大護法,就很夠江湖武林中傷腦筋的了。」
西天神翁頷首道:「這話不錯,不過,君中聖是在玩火,一個不慎,也許引火上身,燒了他自己。」
雲中鶴道:「前輩這話的意思是……」
西天神翁道:「那陰陽雙魅是邪道人物,但他們的行事作為卻在正邪之間,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投向君中聖,來到了這泰山正義崖,但其中必然有著相當的緣故,憑那君中聖絕對駕馭不了陰陽雙魅。」
雲中鶴不以為然的道:「君中聖老奸巨滑,詭計多端,他只需利用上他倆一段時間,江湖武林之中,只怕就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西天神翁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不過,我老頭子並不為這個擔心,因為我已想出了一個最好的辦法,可以降服這一對人。」
雲中鶴大感興趣的道:「不知前輩想出了什麼辦法?」
西天神翁笑笑道:「我老頭子想到了一個更怪的怪人。足可克制得了陰陽雙魅,而且無巧不巧,那怪人與我老頭子是莫逆之交。」
雲中鶴又驚又喜的道:「那人一定是一個武功極高的人了。」
西天神翁搖搖頭道:「事實只怕完全相反,我這位怪朋友大概絲毫不解武功。」
雲中鶴一怔道:「若是絲毫不解武功,又如何可能降服得了陰陽雙魅?」
西天神翁笑笑道:「這就叫一物降一物,我那怪人朋友雖然不解武功,但他的一言一語,都是陰陽雙魅所最欽佩信服的,只要他輕輕一語,就會使陰陽雙魅改變一切之能,所以只有把他找來,才能扭轉這個局面。」
雲中鶴驚道:「這位怪人高姓大名,不知住在何處?」
西天神翁皺皺眉頭:「我老頭子正為這一點在動腦筋,這傢伙姓莫名學文,自號西荒散人,常年遊蕩在西荒大漠附近,嘯傲煙霞,應該算是個不得志的窮儒。」
雲中鶴皺眉道:「由此去西荒往返,再快也要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段日子中……」
西天神翁嘿嘿一笑道:「去找這人還有兩件難處,第一,他雖在西荒大漠附近,但卻行無定址,在方圓數千里的西荒之內,想把這怪物一下子找了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第二,莫老兒已經指天誓日,有生之年再也不入中原,所以就算找到了他,他肯不肯來也還是一個疑問。」
雲中鶴皺眉道:「這樣說來。希望仍然十分渺茫。」
西天神翁苦笑道:「事在人為,也許我老頭子有這個辦法,能把他弄來中原。」
雲中鶴忽然如有所悟的撫掌道:「我幾乎忘了,大漠鵬城的大鵬,正好可以派上用場,老前輩騎上一隻前去,往返就快得多了。」
西天神翁嘻嘻一笑道:「也好,這辦法也行,唉,想不到我老頭子到中原找生鬍子靈藥,藥沒找到,卻找上了這麼些麻煩。」
雲中鶴岔開話題道:「晚輩記得前輩說過曾認了一對螟嶺子女,不知……」
西天神翁神秘的一笑道:「不錯,我老頭子就要帶你去見見他們了,咱們走吧!」
雲中鶴急道:「且慢,前輩忘記一件事了,你曾答應過晚輩幫忙去……」
西天神翁笑接道:「去救君夢如,是麼?現在我老頭子已經不必瞞你,那君夢如早已救了出來,目前正與我那對乾兒女在一起。」雲中鶴又驚又喜,舉步相隨,一同走去。西天神翁一路疾行,順著泰山南麓向東行去,一連走出十幾里路,到了一片嶺坡之前。
嶺坡上密林如織,林中隱約可看到一座綠瓦紅牆的廟宇,但西天神翁卻在林邊上停了下來。
雲中鶴奇道:「老前輩怎麼不走了……這廟中……」
西天神翁搖頭道:「我老頭子有幾句話要先和你說明白。」
雲中鶴忙道:「老前輩慢說,這林中……好像有人。」
西天神翁一笑道:「若論視聽之力,大概我老頭子還比你差不了多少,我沒聽到人,你怎麼聽到了?倘若有人,也是廟中有人,這林中多是猴子,大概弄錯了吧!」
此刻約當四鼓左右,風聲颯颯,蟲鳴卿卿,雲中鶴劍眉微鎖,道:「老前輩請說吧!」
西天神翁嘻嘻一笑道:「那位君夢如姑娘在這廟裡與我那乾女兒一起,我老頭子把她交給你之後,就要回一趟西荒去找我那怪朋友莫學文,設法要他來一趟中原,對付陰陽雙魅,這期間問題重重,不算是一件小事。」
雲中鶴忙道:「老前輩俠心義膽,晚輩不但深深敬佩,而且感激無比。」
西天神翁笑道:「我老頭子舊事重提,你似乎答應過我一件事。」
雲中鶴沉肅的道:「不錯,不論什麼事,只要老前輩吩咐下來,晚輩一定遵辦。」
西天神翁沉忖了一下道:「這件事我老頭子本來不想再談,原想等到正義團垮台之後再提,只是現在的情勢有些不同,而且夜長夢多,若不早些解決,也許會發生問題。」
雲中鶴困惑的道:「究竟是什麼問題,老前輩為何這樣吞吞吐吐?」
西天神翁摸摸光禿禿的下巴道:「這事說來話長,我老頭子這次來到中原,固然是為尋覓生須之藥而來,但除此之外,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我老頭子年紀大了,難免有些感到孤單,想在中原的後起之秀中尋覓傳人,結果無巧不巧,被我一下子找到了兩個,這兩個我很喜歡,而且他們又是一對兄妹,更妙的是他們都願意認我做乾爹,於是我老頭子就收下了這一對乾兒女……」
雲中鶴忙道:「晚輩應該恭喜前輩。」
西天神翁雙手一搖道:「且慢恭喜,我老頭子的話還沒說完呢,我這個乾女兒,人是最漂亮的,心地也是最善良的,但是她卻愛上了一個男孩子……」
雲中鶴道:「那更要恭喜老前輩了,把那男孩子招為女婿,帶回西荒,不就成了麼?」
西天神翁笑瞇瞇地道:「這主意真好,不過,只怕那男孩子會不同意?」
雲中鶴脫口道:「有老前輩這樣的岳丈,和那麼善良美麗的小姐,「那男孩子如不願意,才真是傻瓜呢!」
西天神翁更加笑得合不攏嘴的道:「那真是好極了,你可知道這男孩子是誰麼?」
雲中鶴心頭一震道:「晚輩怎麼知道,老前輩,咱們到那廟中去談吧!」
西天神翁雙手連搖道:「你且慢打岔,我老頭子現在要和你明講了,那男孩子就是你,我那乾女兒死心眼兒,非你不嫁。」
雲中鶴啊一聲道:「是我?這……」
西天神翁沉肅的道:「你心裡樂不樂意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卻答應過我老頭子,現在我老頭子要答應的就是這件事,大概你是推辭不了的吧!」
雲中鶴頓足叫道:「這事不行,我做不到。」
西天神翁老臉一變,道:「怎麼,你做不到,你不答應?」
雲中鶴歎口氣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因為………
西天神翁哼了一聲道:「因為什麼?…
雲中鶴道:「實不相瞞,因為晚輩已經訂有妻室。」
西天神翁一怔道:「你別藉詞推托,據我老頭子所知,你根本沒有訂過親事。」
雲中鶴正色道:「晚輩還沒有向前輩說過為什麼會功力驟增百年之事吧!」
西天神翁不自然的道:「老實說,這是我老頭子最大疑問,也是我老頭子急於要辦這件事的原因。」
雲中鶴微吁一聲,於是把與金手玉女的交往經過,及金手婆婆相遇的情形,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西天神翁聽得不住頓足,及至雲中鶴說完,歎口氣道:「這可真是糟糕,我老頭子從來沒這麼為難過,這……這……可叫我老頭子怎麼辦呢!」
雲中鶴也歎口氣道:「若是別的事情,晚輩縱然赴湯蹈火,也是萬死不辭,但這件事,卻只好請您恕我無能為力。」
忽然,只聽一個聲音傳了過來道:「乾爹,您老人家不必為這件事為難,您對女兒的關切,女兒已經心感無比了。」
話落,一個白衣少女姍姍由林中而出,雲中鶴啊一聲,叫道:「岳姑娘,是你?」
自然,來者正是岳鳳姍姍。
西天神翁又抓下巴,又抓頭皮的道:「妞兒,乾爹對不起你,乾爹沒把事情替你辦好,你也都聽到了,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
岳鳳姍面色沉肅,平靜的道:「我不會抱怨乾爹,這是命。」
雲中鶴吶響地道:「岳姑娘,你的垂愛之心,在下深深感動,但
岳鳳姍擺擺手道:「沒有什麼?對了,哥哥,快陪義妹出來吧,不必再躲著了,我倒認為當面說明了更好。」
果然,只聽一陣步履之聲過處,岳鳳雄陪君夢如由林中走了出來。
雲中鶴連忙迎上前去,拱手道:「岳兄,別後可好,如妹,讓你受委屈了。」
岳風雄倒還豪爽,拱手還禮道:「還好,還好,雲大俠義助九重天,我岳某一直記在心裡。」
君夢如則冷冷地道:「不錯,我是受了不少委屈,君中聖恨透了我.安心將我處死.自然不會善待了我,如不是乾爹和岳哥岳姊救我出險,大概我還被他們吊在水牢裡呢!」
雲中鶴面紅耳赤,吶吶無言,良久良久,方道:「如妹也已經認律老前輩做乾爹了?」
君夢如冷冰冰地道:「有什麼不妥嗎?還有,我根本不姓君,我恨這個姓,此後,我就姓律,叫律夢如。」
雲中鶴吶響地道:「如妹說得是……」
君夢如聲調一寒道:「咱們不必再兄妹相稱了,我跟玲姊一樣都是配不上你之人,雲大俠,咱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吧!」
話落,與岳鳳姍雙手相攜,又向林中走去,岳鳳雄為難的掃了雲中鶴一眼,低吁一聲,也跟著向林中而走。
雲中鶴不自然地叫道:「兩位姑娘慢走。」
西天神翁也沉聲叫道:「孩子們,你們要去哪裡,可知乾爹……」
岳鳳姍收住腳步叫道:「乾爹,我們知道,您老人家放心去吧,我們就在乾爹指定的幾處地方變換著住,等你回來。」
西天神翁又皺眉叫道:「孩子們,你們別想不開,做出傻事來……
雄兒,你可得盯著她們一點。」
岳鳳柵、君夢如同聲大笑道:「乾爹,你太過慮了,我們還傻不到那種程度,何況還有大仇未報,我們要等乾爹回來,大破正義團,然後
西天神翁大叫道:「然後又怎樣呢?」
岳鳳姍冷笑道:「這人世間太冷酷無情了,等大破正義團之後,我們就陪乾爹遠去西荒,一輩子守在您老人家膝前,再也不到中原來了。」
西天神翁大是欣慰的道:「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雲中鶴還想再說什麼,但岳鳳姍等卻已進入林中,快步而行,已經走得沒影了。
西天神翁沉忖著慢悠悠的道:「看起來我老頭子運氣還不錯,現在又收了一個乾女兒,將來有兩個乾女兒,一個乾兒子,養老送終,也就馬馬虎虎了。」
雲中鶴長吁無言。
西天神翁淡淡一笑道:「小鶴兒,別想得那麼多了,人生本來如夢,何況一切事都是前生注定了的,就由它去吧!」緩緩踱了兩步,又道:「眼下時機危急,我老頭子說不得還是要跑一趟西荒,小鶴兒,你大概要回杭城青楊嶺吧?」
雲中鶴忙道:「不錯,晚輩先回一趟金碧宮,就要去青楊嶺了,但……岳家兄妹與君……姑娘……」
西天神翁笑笑道:「這個倒用不著你煩心,我老頭子給他們找了三處可供匿身之處,正合著狡兔三窟之數,只要他們按著老頭子的吩咐居住,保險不會發生差錯。」
雲中鶴心中沉重無比,鈴馬躍七海,白劍橫掃天下之志未遂,正義崖前的血仇未復,如今卻沾惹上了這麼多的感情糾紛。
迷茫之中,只聽西天神翁又道:「小鶴兒,你這是怎麼了,我老頭子可要先走一步了。」
雲中鶴如夢初醒,忙道:「老前輩且慢,晚輩先陪您去借一隻鵬鳥。」
西天神翁搖頭笑道:「那位展姑娘是我老頭子從正義崖鐵牢裡把她救出來的,去跟她借上一隻鵬鳥大概不成問題,你不是還要去金碧宮麼,咱們還是分道而行吧!」
雲中鶴點點頭道:「老前輩珍重,咱們在哪裡相見,前輩請到那位莫老前輩之後先到哪裡?」
西天神翁搖搖手道:「這也難講,反正我老頭子會和你打招呼就是了。」
不待話落,身形一晃,早已去了蹤影。
此刻已到了黎明時光,雲中鶴悵望雲天,不禁滿腹感慨,一時酸甜苦辣齊上心頭,竟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滋味。
終於,他邁動著沉重腳步,向滴血谷的方向走去。
但他走出不及數丈,卻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鈴聲,他的心頭不禁又是一陣激動,因為他聽得出來,那正是與他分離了一個多月的追魂鈴馬——一虹影。
興奮之餘,長射而起,逕向鈴聲傳來之處撲去。
雲中鶴忽聞鈴馬之聲,大為興奮,長身而起,逕向鈴聲傳來之處撲去。
躍出三十餘丈,在黎明的曙光照耀之下,只見鈴馬虹影丰采如昔,也正向他躍奔而來。
頃刻之間,人與馬貼在一起了,雲中鶴不停的撫摸著他的頸項,喃哺的叫道:「虹影,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我也知道你堅強,不會經不起這麼一點折磨的,是麼,在我們肩頭上的擔子還重得很呢,我們還要一起向前邁進,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以後我們再也不會離開了。」
追魂鈴馬像懂事一般的把頭在他身上磨來磨去,依偎不已。
雲中鶴由馬頭撫摸到馬背,又撫摸到馬腹,在馬腹上摸到了一處結疤的傷痕,那傷痕約有銅錢大小,但卻早已癒合。
忽然,一個聲音傳入了耳鼓之中;「小宮主,老奴血婆叩見。」
雲中鶴只顧了與追魂鈴馬親呢,倒疏忽了與鈴馬同來的血婆,當下揮手輕拂,止住血婆行禮,問道:「你獨自帶了鈴馬走出金碧宮,是為了什麼?」
血婆忙問道:「老奴是給宮主送馬,因為金碧宮已經得到消息,知道宮主已經到了泰山。」
雲中鶴皺眉道:「難道你們沒聽說我要回金碧宮一行,何況泰山中危機四伏,你豈可帶了鈴馬來冒險?」
血婆俯身道:「老奴知罪,但這是老展鵬的意思,他知道宮主事情正多,不願意小宮主為了回金碧宮而耽誤時間,所以使老奴冒險送馬。」
雲中鶴微吁一聲道:「好吧,我不去金碧宮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血婆低應道:「老奴遵命,還有……」
雲中鶴忙道:「還有什麼?」
血婆躊躇了一下道:「老展鵬說如果小宮主需要人手,盡可再調用宮中之人,因為小宮主必定也知道,就算金碧宮只剩下老展鵬一人,也會固若金湯,出不了差錯。」
雲中鶴頷首道:「這個我知道.如果我直的需要人手,我自己派鵬鳥傳訊,你們只要靜候命令就是了.外間不可久留,快些回去吧!」
血婆輕施一禮,低應道:「老奴遵命,小宮主保重,老奴告退了。」
轉身邁步,飛馳而去.頃刻之間.隱沒在溟蒙的晨霧之中。
雲中鶴懷著滿腹的感慨,長吁一聲,拍拍鈴馬的勁背輕聲道:「虹影,咱們去杭城吧!」
認蹬上鞍,撥馬行去。
鈴聲叮噹,蹄聲滴答,一人一騎緩緩向泰山之下走去。
時辰過後,雲中鶴已經踏出山境,到達了南行的小路上。
他本可循官道而走,但為了不願遇到認得出白劍鈴馬的武林中人,以及正義團的爪牙,所以他寧肯繞路而行。
追魂鈴馬本是千里神駒,認真奔馳起來.並不輸於在天空翱翔的鵬鳥,但因在白日之中,雲中鶴不願奔行得太快,以免驚世駭俗,故而只以中等的速度而行。
近午時光,他正行經一片荒原,忽然,道路之中一個婦人迎面而來。
雲中鶴連忙一帶馬頭轉向而行.欲圖避開那老婦繞了過去,免得虹影奔行太快而撞傷了那婦人。
殊料那老婦人卻連連招手道:「是雲宮主吧,請等等再走。」
雲中鶴大感奇怪,連忙收疆勒馬,向那老婦人道:「你怎知我是雲宮主,要我停下來做什麼呢?」
老婦人嘻嘻一笑道:「只要看看這匹馬與你佩帶的寶劍,老身就猜出來了,而且由泰山而來往杭州而去,繞路而行,必定經過這裡,老身已經等候了個把時辰了。」
雲中鶴更加駭異的道:「那麼你等我是為了什麼呢?」
老婦人笑笑道:「老身是奉了主人之命,來邀雲宮主前往一會。」
雲中鶴雙目深蹙道:「你那主人在何處,他的大名如何稱呼,為了什麼事要我前去相見?可曾有書柬沒有?」
那老婦人神秘的笑道:「雲宮主的問題可真多,老身的主人就在左邊一里左右的亂葬崗前,他的名字,請雲宮主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那主人吩咐過,不能說出他的名宇,只能說與雲宮主曾是老友就是了。
雲中鶴怔了怔道:「老友,他既叫你在此等我,難道連書柬都沒有麼?」
老婦人搖搖頭道:「沒有,我那主人說用不著書柬,要見面之後再跟您談。」
這是沒頭沒腦的一樁怪事,雲中鶴略一忖思,冷然一笑道:「回去告訴你那主人,就說我雲中鶴急事在身,沒有時間耽擱,不能去與他相會了。」
一帶馬頭,就要走去。
但那老婦人忽又大叫道:「慢著!」
雲中鶴勒馬收韁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那老婦人撇撇嘴道:「我那主人說雲宮主是個當世的少年豪傑,既不怕事,也不怕人,但老身看起來,我那主人是說錯了。」
雲中鶴心中一動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老婦人冷笑道:「我那主人在一里之外,雲宮主騎著千里神駒就算彎上一彎,也費不了多少時間,雲宮主卻說沒有時間,豈不是推托之詞了。」
雲中鶴寒著臉道:「就算推托之詞吧,你那主人既連名字都不肯說出,又躲在一里外的亂葬崗子中,實在使我沒有興趣。」
說著又要撥馬走去。
那老婦人咯咯笑道:「雲宮主說得雖然好聽,其實還是害怕,不敢去罷了。」
這話激起了雲中鶴的火氣,不由勃然怒道:「胡說,雲某憑著一騎一劍,走遍江湖天下,怕過誰來?」
那老婦人哼道:「人言雲宮主仗義天下,憐老恤貧,打抱不平,其實也是假話,老身奉了主人之命,來等雲宮主,我那主人曾經說過,雲宮主不從這條路走便罷,若從這條路走,就把雲宮主請到,請不到就要把我老婆子的腦袋砍去。」
雲中鶴怔了一怔,笑道:「這大概是你編造之言,你那主人不通情理,也不致於不通到這種程度,怎會因邀不到客人而把你殺掉?」
那老婦人認真的道:「我那主人向來說一不二,這話既說了出來,就一定會做到,老身若請不到雲宮主,那是活不成的了。」
雲中鶴劍眉雙蹙:「這樣看來,我是非去不可的了。」
那老婦人含淚道:「老身話已說完。去不去也隨雲宮主了。」
雲中鶴輕吁一聲,道:「好吧,我去會你那主人,你自己慢慢走吧。」
撥轉馬頭,依照老婦人所指的方向飛奔而去。
一里路程,不過眨眼即到,只見一片亂葬崗子果然呈現面前。
亂葬崗範圍甚大,至少也有十畝大小,其中亂草密樹,荒涼陰森,一眼望去,難見邊際。
雲中鶴收韁立於林邊,朗聲喝道:「是哪位朋友要會雲某?」
林中風聲颯颯,沒有應聲。
雲中鶴冷哼一聲,又喝道:「雲某應邀而來,朋友如不出見,請恕雲某少陪了!」
只聽一陣狂笑傳了出來,亂葬崗中走出了一老一少。
雲中鶴心頭不由一震,因為他立刻就看了出來,那一老一少正是萬里萍季夢雄與他的兒子寒水狸季世芳。
兩人都被雲中鶴斷去一條左臂,形狀狼狽。
那兩聲狂笑之人正是萬里萍季夢雄,只見他形神淒厲,狂笑一收,叫道:「雲中鶴,你還記得我季夢雄麼?」
雲中鶴面色冷峻,淡淡地道:「自然,雲中鶴並不如此健忘自然還會記得,上次雲某手下留情,只取爾父子每人一條左臂,已算是寬厚了。」
季夢雄咬牙道:「雲中鶴,為什麼你不進來講話,是怕這亂葬崗子裡有埋伏,還是怕我這斷了一臂的父子兩人?」
雲中鶴翻鞍下馬,拍拍馬頭,道:「虹影,這兩個人找上麻煩了,我一定得跟他們斷個清楚,說不定又要等我一會了!」
說話之間,大步走入林中,站到了季夢雄父子面前。
季世芳右拳緊握,咬牙道:「雲中鶴,我父子拜你之賜很多,雖是斷了一條左臂,但卻使我們永遠見不得江湖朋友,而且,一個人斷去一臂,你該想得到將會遇到多大困難。」
原來父子兩人形同乞丐,面目黧黑,破衣襤樓,神色慘白,可以想見他們在這一段時日中的生活情形。
雲中鶴冷然道:「那麼你們父子把雲某邀來之意,是要一報此仇了?」
季夢雄憤聲大喝道:「雲中鶴,你知道就好,除非你自動的留下了一條手臂,否則你今天休想走出這一片亂葬崗子。」
雲中鶴緩緩轉頭四顧一周,笑道:「兩位口出大言,想必是有所恃了,但雲某卻看不出來,這亂葬崗中究竟有什麼可以把雲某留下。」
季夢雄大吼道:「就憑著我父子每人的一條獨臂。」
雲中鶴冷笑道:「這真是癡人說夢,雲某不願大力己甚,告辭了。」
季夢雄父子同聲厲喝道:「慢走。」
雲中鶴收住腳步道:「兩位何必定要自尋死路。」
季夢雄森顏厲色的叫道:「只要我們來一次公平相搏,季某父子死而無怨。」
這話引起了雲中鶴的好奇,淡然一笑道:「這公平相搏,不知是如何一個搏法?」
季夢雄道:「我父子已經只剩一條獨臂,對付你的炎陽七幻掌與滴血劍、映血環,自然望塵莫及,如果你拋開這三樣不用,就算是公平相搏。雲中鶴脫口笑道:「這容易,既然你父子提出了這一條件,雲某如不答應,那是不通人情了。」
季夢雄面部掠過一層陰騖之色,道:「口說無憑,還請你將滴血劍、映血環取下,放過一邊。」
雲中鶴冷然一笑道:「好吧,雲某依你。」說話之間,當真把滴血劍、映血環解了下來,掛於一株樹枝之上,而後橫跨數丈,冷然道:「炎陽七幻掌非劍環可比。無法取下,但雲某保證不用也就是了。」
季夢雄仰天狂笑道:「很好,雲中鶴,咱們的血債可以就此了清了。」
獨臂一揮,一拳搗了過來。
季世芳亦不怠慢,與季夢雄前後夾攻,各自搗出一拳。
雲中鶴並不在意,身形晃動,一門面過,避開了兩人的夾攻,雙掌輕揚,兩股無聲無息的掌風分襲兩人。
季夢雄父子似是早已練好了一番合攻之術,見狀就地一滾,躲開雲中鶴襲去的掌風,向雲中鶴身邊攻了過來。
雲中鶴大為奇怪,一時倒看不出兩人這算什麼打法,但他藝高膽大,身形不動不移,僅是彎腰俯身,去扣兩人獨臂的腕脈。
他這一招快如閃電,式奇勢急,兩人絕難逃得過這一抓之勢。
但李夢雄與季世芳父子並不去關心雲中鶴扣到的十指,卻把左右虛空的袖管一振,伸出了一支長達尺許的鋼針。
原來兩人斷掉的左臂都已裝上了半截假手,上面裝上了一支淬毒的鋼針。
兩人似是早已練熟了這一絕招,配合得恰到好處,就當雲中鶴雙手十指已經觸到兩人腕脈之際,兩人淬毒的鋼針已經疾伸而去,刺向雲中鶴的足踝。
雲中鶴武功雖高,但他萬沒想到兩人會有此一著,一個人在無備之間,再高的武功也難派上用場,及至發覺之時,已經是太晚了。
雲中鶴只覺左右足踝同時一麻,功力頓時開始消散。
他大怒之餘,一記炎陽七幻掌立刻出手,但可惜的是他出手太晚一些,兩枚鋼針具是淬上了絕毒之物,隨著行血頃刻佈滿全身,他雖已擊出了炎陽七幻掌但不過出現了一片紅芒,頓時散了開去。
同時,蓬的一聲輕響,雲中鶴翻身栽倒在地。
季夢雄父子站起身來,一左一右,凝視著雲中鶴狂笑道:「姓雲的,你大概想不到會在陰溝裡翻船,栽到我父子手中吧!」,雲中鶴強自提聚住一口真氣,閉住心經,不使毒素內侵,仍然保持著清醒,凜然叱道:「季夢雄,這種手段太卑鄙無恥,雖然今天你們父子報了仇,但是報得並不光明,這是你們的羞恥。」
季夢雄仰天狂笑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何況是對你這種強悍的惡人,雲中鶴,你就安心等死吧!」
雲中鶴已被毒液侵及四肢,欲振無力,只好雙目一閉,當真等死。
季世芳獨臂拔出一柄匕首,咬牙俯身道:「雲中鶴,當日我立重誓,要把你加在我父子身上的傷害,千百倍償還給你,今天這日子終於到了.雲中鶴,你打算怎麼死法呢?」
雲中鶴一聲不響,瞑目無語。
他已不希望會有奇跡出現,因為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已經沒有人會在這時前來救他,雖然痛苦,但這卻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心中只有一點抱愧,那就是親仇師恨,他想:恩師選錯了人,他對不起恩師,雲家三代的血仇,也將長埋九泉了。
季夢雄像欣賞一匹垂死掙扎的野獸一般,與季世芳在他的左右兩邊,面露著陰鷙笑意。
雲中鶴雙目緊閉,牙關緊咬,準備接受最悲慘的命運。
季世芳一聲長笑道:「爹爹,您老人家先下手吧!」
季夢雄笑笑道:「孩子,恨他最深的是你,還是你先下這第一刀吧!」季世芳咬牙笑道:「爹爹,孩兒我有僭了。」
伸手掣出一柄匕首,叫道:「雲中鶴,今天要叫你受千刀萬剮之苦,我要先斬十刀,把你的雙手十指削去,然後再碎割凌遲。」
匕首舉起,向下削去。
眼見雲中鶴就要受零刀碎割之刑,忽然,一聲破空嘯聲傳來,一枚閃光暗器不偏不斜的擊中了季世芳的獨手。
但聽哎喲一聲,季世芳手中的匕首甩出一丈餘遠,獨手搖顫不已,原來一枚三寸多長的鐵釘已經將他手掌釘穿。
季夢雄尚未看到是怎麼回享,失聲叫道:「孩子,你怎麼了?」
季世芳大叫道:「爹爹別管我,快殺了他。」
季夢雄並未遲疑,手中也早已握了一柄匕首,當下凌空一揚,向雲中鶴的心窩之上刺去。
但他匕首不過刺過一半,人卻突然一震,像木雕泥塑一般的停了下來,同時叮的一聲,匕首輕輕落於地下。
雲中鶴眼皮微翻,這些已經看到了眼裡,但他四肢麻痺難動,心頭一寬,仍然瞑目不動。
但不幸的是就這樣心頭一寬之際,中氣突然把持不住,只覺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季世芳見季夢雄被點了穴道,情知不妙,左臂毒針疾劃,又向雲中鶴的腹部刺去。
但他毒針劃出一半,卻像季夢雄一樣,成了木雕泥塑的菩薩。
只見兩條人影飄然而降,一紅一白,竟是岳鳳姍與君夢如。
二女站在場中,怔立了一會,岳鳳姍幽幽地道:「按說真不該管這冤家的閒事。」
君夢如歎口氣道:「先處理這兩個傢伙再說吧!」
岳鳳姍輕哼一聲,向被點穴的季夢雄父子喝道:「你們既然已斷一臂,就該收身隱跡,靜渡下半生的日子,妄想報仇,施展毒計,這就是你們的取死之道了!」
季夢雄父子穴道被閉,一言也無。
君夢如苦笑一聲道:「姊姊,咱們已決定皈依佛門,就做點慈悲事,給他們一個爽快算了。」
岳鳳姍頷首道:「好吧。這話也好。」
揮手一掌,震斷了季夢雄的心脈,但見他身子一震,頹然倒地,一抹鮮血由口唇問流了出來,頃刻間氣絕而死。
君夢如也不怠慢,同樣的探手一掌,震斷了季世芳的心脈,只見與他父親一樣,也口流鮮血而死。
岳鳳姍輕吁一聲道:「妹妹,咱們……走吧!」
君夢如怔了一怔道:「走,但他毒傷不輕,把他留在此處,無異於將他置於死地。「
岳鳳姍恨恨地道:「我實在恨他,但……唉……依妹妹說該怎麼辦呢?」
君夢如歎道:「寧可他不仁,不許咱們不義,依我看還是救救他吧。」
岳鳳姍緩移蓮步,將雲中鶴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搖搖頭道:「他毒素已攻入內腑,就算救他也來不及了。」
君夢如皺眉道:「這又怎麼辦呢?他還有呼吸,咱們總不能就這樣把他丟下不管吧?」
岳鳳姍聲調一慘,忽然流淚道:「唉,可就叫我為難死了。」
君夢如急道:「咱們不能遲疑,先得把他弄到咱們那裡再說。」
岳鳳姍擦擦淚漬,忽道:「妹妹說得對,倘若此時此地遇上正義團的爪牙,咱們可就危險了。」
當下嬌軀一伏,把雲中鶴由地上抱了起來。
君夢如眸光轉動,道:「姊姊就這樣輕輕抱著他,我去牽他的馬啊,還有他的滴血劍、映血環,也在這裡掛著。」
於是,她迅快的取下了樹上的環劍,牽著追魂鈴馬,隨抱著雲中鶴的岳鳳姍繞過那片亂葬崗,向前走去。
此刻時當白日,視野廣闊,岳鳳姍與君夢如深恐遇上了正義團的人,兩人飛奔疾馳,其勢絕速,不大時光,到了一處村落之中。
那是傍山的一座小村,只有十多戶人家,十分隱僻。
村外有一個十多歲的男童見狀立刻迎了上來,叫道:「岳姑姑,你怎麼抱了一個病人來,咦,君姑姑還牽著一匹馬。」
岳鳳姍喝道:「不用多問,快去告訴你岳叔叔。」
那男童叫道:「岳叔叔跟李爺爺去捕魚去了,要到天黑才回來呢,岳姑姑,你要看到了才好笑呢,岳叔叔打扮得老魚翁一樣,臉上還抹了一臉的灰,一點都看不出是他來,他跟李爺爺高高興興的走了。」
岳鳳姍沒有心情聽他說完,抱著雲中鶴向一座低矮的院落中走去。那院中十分沉靜,一株老槐,蔭覆滿院,三間茅舍,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影,岳鳳姍進入房中,只見迎面桌上擺著一張字條,上面寫是:「小兄實在太悶了,陪大叔去釣魚消遣,黃昏後回來,小兄化裝之術高妙,不怕被人識出破綻,可以儘管放心。」
上面就是這匆匆數語。
岳鳳姍急得頓足道:「我這位哥哥真要命,去釣什麼魚,現在怎麼辦呢?」
當下連忙將雲中鶴放入內室床上,只見雲中鶴面色青烏,氣如游絲,眼看著性命就要不保。
岳鳳姍流淚道:「我們怎麼救他呢?」
君夢如也硬咽道:「不管怎樣,他和咱們都有過一段感情,這樣看他死掉,實在於心不忍,但是怎樣才能救得了他呢!」
岳鳳姍連連頓足道:「唉,我的心都亂了,這可怎麼辦呢,他自己知覺已失,我們沒辦法助他運功迫毒,又沒有解毒之藥。」
君夢如忽然哭道:「姊姊,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岳鳳姍急道:「只要能救得了他,我還有什麼不同意的,快說呀!」
君夢如搖頭一歎道:「我說的辦法並不是救他,我們只怕沒有辦法救他了,我是說,咱們陪他一塊死了吧!」
岳鳳姍怔了一怔道:「別說傻話,他現在並沒死呀,要是他真的死了,咱們再陪他死也還不算晚呀!」
君夢如神色困頓的道:「除了這樣之外,只怕是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岳鳳姍雙眼迷離,忽然雙掌一拍道:「哎呀,我真糊塗死了,現放著一位稀世名醫,不去找他,卻在這裡窮急什麼……」
君夢如忙道:「這位名醫現在何處,我們快些去找他去呀!」
岳鳳姍忖思著道:「他就在大使河畔的山莊北字坡,沒有名字,只叫忘憂老人,醫道高強,我十幾歲的那一年曾經得過一場絕症,是他把我救活的。」
君夢如急道:「既是這樣,咱們快些走吧。」
岳鳳姍略一忖思道:「好,咱們走,不過,我得跟他那匹馬兒商議一下,最好能載著咱們三人同行,才會快上一些。」
追魂鈴馬就在院中,岳鳳姍閃身出屋,拍拍馬頸,附在它的耳邊道:「鈴馬,鈴馬,你的主人受了很重的毒傷,咱們要趕著救他,你能辛苦一點,載著我們三人麼?」
追魂鈴馬像聽懂了一般的輕輕點了點頭。
君夢如已將雲中鶴由房中抱了出來,於是岳鳳姍當先上馬,君夢如在後,雲中鶴則挾在二女中間。
追魂鈴馬輕嘶一聲,撒開四蹄,穿出大門,向前馳去。
它雖是載了三人,但卻捷如流矢,絲毫沒有沉重的感覺。
雲中鶴雖然中毒甚深,但他已具有兩百年以上的內功修為,仍然氣息不絕,心有餘溫。
岳鳳姍、君夢如心如刀割,急急催馬而行,雖然他們對雲中鶴與金手玉女的婚事覺得失望,甚至恨著雲中鶴,但當他發生了危險,中毒欲死之時,她們卻又奮不顧身,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他。
這是她們無法不管的事,不如此做使她們無法安心,這是無法解釋,也不能解釋的事。
此刻正當午後不久,二女擔心的是遇到正義團的人,所幸一路平靜,並不曾遇到一個可疑之人。
半個多時辰後,已經望見了白浪滔滔的大位河。
岳鳳姍引導鈴馬前行,向一片傍河的丘嶺地帶馳去。
在群嶺環拱之中,一片只有十多戶人家的高坡已在面前,正是北字坡。」
岳鳳姍激動的叫道:「到了,就是這裡。」
一帶馬頭,向邊上的一家茅舍走去。
那茅舍在數株冬青環繞之下,竹籬小院,十分清幽。
房門上掛了一個葫蘆,門扉緊閉,靜悄悄的聽不見一絲人聲。
但外面的竹籬術門卻是虛掩著的,岳鳳姍輕輕推開籬門,走至房門之前,輕輕敲門道:「無憂伯伯……無優伯伯……」
沒有應聲,岳鳳姍回頭焦愁的道:「糟了,他大概不在家,這可怎麼辦呢?」
君夢如皺眉道:「房門好像是開著的,我們何不進去看看。」
原來在岳鳳姍輕輕拍門之際,房門已經裂開了一道隙縫。
岳鳳姍並不遲疑,輕輕向房門上推去,只聽呀的一聲,房門頓時打了開來。
房中仍是靜寂無聲,岳鳳姍當先而入,只見房中陳設雅潔,窗明几淨,房間是一明兩暗,左邊的內室是臥室,右面則是藥房。
藥房中四壁皆有藥架,其間放了無數的瓶瓶罐罐,另外則掛了許多的樹枝野草,以及蟲蛇之類的乾屍等等。
正中一隻鼎爐,似是煉藥之用,摸上去猶有餘溫,可以想見那無優老人離開決沒多久。
君夢如皺眉叫道:「真是不巧,他怎麼不在呢?」
岳鳳姍眸光轉動,忽道:「他有一支大金葫蘆不見了,一定是到河邊的杏花村沽酒去了,大概不久就會回來,咱們等等吧!」
君夢如輕輕頷首,兩人靜靜的,注視著氣如游絲的雲中鶴,就在房中呆呆的等了起來。
這等待的時間是難耐的,但畢竟一點一滴的渡過了半個多時辰。
雲中鶴毒傷並沒有惡化,但無憂老人卻仍然沒有回來。
君夢如焦愁的道:「奇怪,他怎麼還沒回來?」
岳鳳姍也皺眉道:「是啊,聽說那杏花村不過兩三里路,他是應該回來了才對,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息?」
忽然,君夢如一跺腳道:「姊妹,我黨得好像有點不對了。」
岳鳳姍一怔道:「什麼不對了?」
君夢如道:「姊姊可知道這北字坡的十多戶人家都是做什麼的麼?」
岳鳳姍困惑的道:「他們有的耕田,有的在大位河捕魚,也有的在山中打獵,妹妹,你為什麼忽然要問這些呢?」君夢如凝重的道:「此刻不過午後甫過,為什麼沒有人呢?」
岳鳳姍震了一震道:「是啊,按說至少也該有婦女小孩兒在家,但咱們到此這麼久了,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君夢如急道:「這樣看來,也許是出了事呢?」
岳鳳柵不假忖思的道:「快,咱們出去看看。」
於是,兩人相繼迅快的奔出了元優老人的居處。
只有十多戶人家的北字坡呈現著一片寧靜,既不見有人的蹤g也聽不到絲毫的雞啼大叫之聲。
一輪黃昏的太陽照著這座貧窮的小村莊,稀稀的樹木,破破爛的籬茅舍,在寧靜之中又有一種蕭條之象。
岳鳳柵首先奔向靠近的一戶人家,敲門叫道:「裡面有人呢?」
沒有絲毫應聲。
君夢如急道:「不用顧忌得大多,推門進去看看吧!」
不待話落,伸手向房門推去,但聽呀的一聲輕響,房門已經打開來。
一陣刺鼻的血腥隨之飄傳而來,使岳鳳珊與君夢如都差點驚叫了起來。
定神看時,只見房中躺下了兩人,兩人是一男一女,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紀,顯然是一對夫妻,在兩人身邊,尚有一個十多歲的女孩,似是兩人的女兒,但卻俱已被擊殺致死,倒臥在血泊之中。
由血跡看來,顯然死去不久,不過是在二女到此之前不久才發生的事。
岳鳳姍咬牙道:「好狠的手段,這是什麼人幹的呢?」
君夢如皺眉不語,陷於沉思之中。
岳鳳姍柳眉倒豎,杏目圓睜,道:「快,自們再查看一下別處的人家。」
君夢如搖搖頭道:「不必再看了,這小村中不會再有一個活人,何必再多看這些慘相?倒是快些回去看雲中鶴要緊。」
岳鳳姍急道:「對,也許在這裡行兇的人還潛伏未走。」
兩人急忙退了出來,又向無憂老人的居處跑去。
幸而一切安好,雲中鶴仍然躺在無憂老人的床榻之上.追魂鈴馬也仍然站在院落之中。
岳鳳姍長歎一聲道:「全村之人被殺,無憂老人卻失蹤了,他究竟現在怎樣了呢?」
君夢如眸光轉動,忖思著道:「只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在此村被屠之前,先行因事離去,脫過了這一劫,第二,是被那屠村之人擄去了。」
岳鳳姍咬牙道:「他們為什麼擄他,把他擄去又有什麼用?」
君夢如苦笑道:「這作用可大了,他是位名醫,任何人難免生老病死,有位名醫守在身邊,也許是可以延長壽命的一種保障。」
岳鳳姍皺眉道:「這事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在咱們到來之前發生,也許這件事仍與咱們有些關聯。」
君夢如頷首道:「我奇怪的就是這一點,但咱們誅殺季夢雄父子與到此之時,都不曾碰過一個可疑之人,這是誰的消息這麼炔呢!」
岳鳳姍在房中踱了幾步,叫道:「現在且不管這些,問題是咱們眼下應該怎樣?」
君夢如笑道:「除了這無憂老人之外,不知附近可還有能夠治毒傷的名醫沒有?」
岳鳳姍搖搖頭道:「據我所知,是沒有了。」
君夢如不加忖思的道:「既是如此,若依我的意見,我們不妨在這裡等上一會。」
岳鳳姍道:「為什麼呢?」
君夢如道:「這理由很簡單,既然別處沒有治好雲中鶴的希望,再盲目奔波,也沒有用處,何況,以他的毒傷情形看來,只怕很難撐過四個時辰了,此外,那無憂老人還有一半可能是離家外出,也許等一會就會趕了回來。」
岳鳳姍苦笑道:「我還擔心著另外的一個問題,倘若這裡的屠殺與我們有著關連,在這裡等下去豈不太危險?」
君夢如搖搖頭道:「若真是針對咱們而來,他們早已有了佈置,現在走也太晚了。」
岳鳳姍忖思道:「對,咱們等下去吧……」眸光一轉,又道:「妹妹你懂得藥性?」
君夢如搖頭道:「姊姊為什麼要問這些?」
岳鳳姍伸手向藥寶中一指道:「他這裡有不少的藥丸藥粉,其中必然有可以救治雲中鶴毒傷的藥物,倘若懂得藥性,豈不就可以給他服下了?」
君夢如連連搖頭道:「不行,那些藥都不曾標上名稱,而且藥可醫人,亦可害人,咱們絲毫不懂,豈可給他亂用。」
岳鳳姍頓足道:「只可惜乾爹不在,要不然這點事情一定難不倒他。」
二女邊談邊等,大約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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