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鑽回蛇窯,手中蛟尾鞭,早已在前面揮開了一條道路。
他挺立在洞中旁邊,蛟尾長鞭連連舞動,並不打擊蛇群,只是逼住他們的攻勢,不令近身。
群蛇紛紛讓開,在龍淵身前,現出一片隙地。
龍淵故意揮鞭進迫,群蛇層層疊疊,那被壓在下面的毒蛇,受不住重壓,又怕又怒,「吱吱」嘶叫不休。
龍淵故意將鞭勢放緩,讓出洞口,群蛇一見有條出路,頓時紛紛投入,向外爬去。
一剎時,群蛇爭先恐後,層疊而出,「沙沙」之聲不絕,甬道之上,立即爬滿!
甬道地下的各色石磚,前面表過,均埋伏有各種消息,稍一觸動,刀林箭雨,立即發動。
故此,最前面蛇群,方才爬入甬道,「轟轟」「吃吃」,連珠輕響,弩箭如雨、利刃如林,頓時殺死了許多毒蛇。
龍淵在裡面聽到響聲,喜上眉梢,心知巧計得售,立即不再遲疑,長鞭舞動,逼迫著群蛇,後繼而出。
不消多時,群蛇盡出,窯中只餘下許多蛇卵,大小不一,顏色各異。
龍淵更不遲疑鞭打掌劈,將蛇蛋盡數擊破,以免將來再生毒蛇,出山害人。
將洞中收拾完畢,龍淵鑽出洞來,放眼一看,果是不出意料,甬道上蛇屍疊陳,足有一盡多厚。
龍淵運氣輕身,緩緩踏著蛇屍前行,順甬道左轉右彎,走了約二十餘丈,方始見前方有微弱的光源透入。
龍淵心中一喜,加急踏屍飛掠,來至洞中,正欲飛身出洞。
驀聞洞外「噓噓」吹竹之聲,龍淵剎住身形,隱身洞口暗處,放目打量洞外。
眼前是一片谷地,谷地中萎草盈尺,頗為荒涼,遠處是一片枯竹,竹葉中縱橫交錯,隱有屋宇。此際,萎草中站有三個漢子,衣一身慘綠長袍,滿臉陰慘慘的,似乎亦發綠色,手中各提著一盞綠燈。這功夫,三人分三面守住這甬道出口,各執著一雙竹哨,不停的吹出「噓」聲。
龍淵一怔,起初當他們是在等他,一時因想不起曾聽人提起過,江湖中有這等人物,拿不定主意是否貿然顯身。
正在思忖,突然發現萎草顫擅,無風自動,沙沙連響,齊向那人倒去。
龍淵心中一動,霍見左右兩人,一齊停吹,各執起一根青竹,左趕右撥。
中間那一漢子,一邊吹著,一邊轉過身去,向枯竹葉中走去。
在他身後,「沙沙」之聲不絕,萎草起伏,如海中波濤一般。
龍淵至此,方才大悟,忖道:「趕情這蛇是他們養的啊!哼,你們既然廝養這多的毒物,必定不是好人,今天我龍淵既然遇上,非得追查個究竟不可!」
龍淵想著,待那三人走遠,將蛟尾鞭盤在手上,施展無上輕功——「伏地追風」,向五丈之外的一葉枯竹撲去。
就在這時,前面的三人,率領著蛇群,已然走入枯竹葉中,但不知為何,轉了幾轉,憑龍淵視夜如晝的眼力,竟都不見!
龍淵一驚,暗中叫「怪」,心知這枯竹看似雜亂無張,實則暗藏著一種陣法。
他細細打量,不敢貿然輕進,以免重蹈覆轍,但研究了半天,卻不能確定,倒底是屬於何陣。
天際的掩月浮雲,悄然移了開去,大地上因之罩上了一片銀輝,但谷壁投在谷中的暗影,卻仍然十分濃重。
龍淵無意中抬頭一看,心中陡然想道:「我何不先到谷上去查看一下?一來可以看看那古剎之中,是何人物盜去了我的丹血寶劍;再者以上望下可易分析這枯竹是何陣法?」
想罷,遊目谷壁,只見壁高約有十丈,斜度頗大,卻也非直上直下。
以龍淵功力,自然難他不倒,但為慎秘行藏,龍淵便不施展飛龍九式,身法上拔,盡用普通身法,向上攀去!
谷頂是一片雜樹橫生的斜坡,下臨五丈,便是那一座古剎。
龍淵站在崖上,縱目四眺,只見那谷中枯竹,左三右五,前七後六,將中央一幢綠屋,層層圍住,粗看似無奇處,細看之下,其中卻似有層層煞機,潛伏起中。
龍淵過去,修習「丹書鐵卷」亦涉及陣圖之學,對奇門八卦,九宮諸陣,熟而又熟,但這時卻怎的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方自尋思,忽聽古剎中傳來「卡嚓」聲響,心中一動,倏忽撲下崖去,拔身隱入寺後一葉濃陰,閃目察看聲音來源。
他這裡方才將身隱起,霍見大殿中出傳出一聲微「咦」!
龍淵聞聲想道:「大約又有什麼人無意間闖進寺來,發現殿中死馬,而覺得驚奇吧。」
果然,他尚在思忖,長廊邊人影一晃,霍現出一位老婆婆,因她背對這面,月光下但見她,白髮如銀,可怪的卻毫無龍鍾老態。
龍淵心中無來由霍地一喜,直覺的料想到,來人必是雲慧喬裝。
正想現身相見,解釋誤會,猛見長廊所陳的十口棺木,其中之一,棺蓋「吱呀」一響,霍地緩緩向上揮了起來。
龍淵藏在暗處,料想這必是適才暗算自己的人,又在裝鬼弄人,一時童心觸動,便先不現身,瞧雲慧到底怎生應付。
那婆婆猛見棺蓋掀動,確實吃了一驚,但旋即鎮定如常,反霍地上步挫腕,「呼」的推出一掌。
掌風果然凌厲之極,所至處「嘩啦啦」一陣大響,棺木寸裂,四散飛開,棺中猛的「啾啾」鬼叫,綠影方閃,長廊中突然多出一個「殭屍鬼」來!
那「殭屍鬼」倏忽飄蕩,落地無聲,若非是個真鬼,但憑這一手輕功,亦顯然是一個成名人物。
但見他綠冠綠袍,甚至連皮肉亦是慘綠之色,六尺之軀,僵瘦如柴,活像是根竹竿一般!
只是那瘦臉上,高顴凹目,凹目裡射出兩團綠光,閃閃爍爍地,活似兩團鬼火!
此際,他緊瞅著白髮老婆婆,大口裂開,喉頭「啾啾」作響,一股作勢欲撲之態,在此暗夜中猛的遇見,真令人膽寒心悸。
老婆婆「呀」了一聲,顯然是嚇了一跳,腳下一動,後掠五尺,一手在寬的衣裳裡猛地一抽,嗆地一響,頓時多出了一柄寶劍!
那寶劍煞是奇怪,通體長有三尺,銀光燦爛,護手形如覆碗,罩住右手,劍身無鋒無刃,粗如姆指大小,圓的像一根銀棒一般!
龍淵一見這劍,心中大喜,更加肯定這老婆婆定是雲慧所扮無異!
書中交待,那老婆婆確是雲慧!
她自從在東海黑礁嶼,送走了龍淵,獨自個住在那石屋之中,雖日夕有趙媽媽相伴,芳心中卻老覺得似乎少了一樣東西!
她失魂落魄一般的,過了幾天沉默的日子,心中一徑懸念著淵弟弟,甚至連功夫都懶練了。
趙媽媽是個過來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的事,這一天中午,見雲慧怏怏不樂的呆坐在書房裡,便忍不住勸她,道:「慧小姐,唉,不是我說你,你實在不該讓淵哥兒一個人回去的呀!」
雲慧驟聞此言,不明她是何用意,詫異道:「怎麼?我……」
趙媽媽慈祥的拉著她的纖手,接口道:「唉,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實在應該同淵哥兒一道回去見見他家的父母長輩,你想吧!你照顧淵哥兒這麼多年,他家能不感激嗎?」
雲慧輕搖著滿頭金髮,道:「我倒不希望什麼人感激我,對淵弟弟照顧,本是我心甘情願的事,又何要他家來感激我呢?」
趙媽媽「咳」了一聲,道:「慧小姐,這你可傻啦!固然你說不須人家的感激,但是可知道,這種感激之情,可以促成許多事嗎?」
雲慧已有點瞭解她的意思了,只是卻不便出口,於是趙媽媽繼道:「淵哥兒一門,九老一子,可想平日對淵哥兒有多寶貝。淵哥兒失蹤這麼多年,一旦有你這大恩人陪著他回去,豈不成了他一家的活菩薩了嗎?再說,慧小姐你雖比淵哥兒大些,但外表上可一點也看不出來,再加上外秀內慧,溫柔漂亮,到時候你自己用不著表示,淵哥兒的家長們,就必定會求你不可……」
雲慧玉顏漸紅,羞喜參半的眨眨長彎的睫毛,纖手輕推了趙媽媽一下,撒嬌道:「您……求什麼啊!我不懂,我也不要人家求!」
趙媽媽慈祥一笑,撫著她的金髮,又笑又歎道;「唉,求你做淵哥兒的媳婦啊!你說不要人家求,難不成你去求人家嗎?」
雲慧聞得這打趣之言,霎時連玉頸都漲紅起來!
她霍然白了趙媽媽一眼,佯嗔道:「不來啦!趙媽媽故意笑話我,不來啦!」
嚷著,起身奔入自己的閨房,羞怯的關上房門,歪在繡塌上,腦海中來回的思忖著適才的對話!
一時她又喜又羞,恍忽中似已經隨龍淵回去了!
恍忽中,她似乎成了龍淵的媳婦,愉快的住在一個充滿了慈祥老人的家中,與龍淵度著甜蜜的生活!
但是瞬息間,卻驚覺自己是身在何處,因之便不由痛悔不曾與龍淵一同回去!
由這一方面,她想到龍淵可能會遇到了什麼美人,或許他在家已經娶了親!那!那自己的心願豈不落了空?那以後的孤寂歲月,該又是如何不同與難以挨度!
雲慧為此而陷入惑慌與不安,一時恨不得插翅飛去,追尋龍淵,低……
她正在彷徨,趙媽媽霍然推門進來,道「小姐,李七回來啦!他說淵哥兒回到故里,但那處老房子裡,卻已經走得一人不剩了……」
雲慧自床中霍然坐起,急道:「淵弟弟呢?」
趙媽媽歎息道:「據李七說,他來時,淵哥兒一個人留在那座空房子裡,十分悲傷!李七曾問他是否有話帶給小姐,他也沒說什麼。好像……好像一時淵哥兒傻了似的!」
雲慧悲歎一聲,六神不安的叫道:「啊,可憐的弟弟,你,你當然不能承受這意外的變化呀!唉,我該怎麼辦呢!」
趙媽媽道:「我看小姐你趕緊去找他吧,反正你也在這呆不住啦!找著淵哥兒之後,你們倆在一起,總比兩地苦思好些!」
雲慧這時,也顧不得害羞了,忙道:「好吧,趙媽媽你去關照李七一聲,請他準備著,我收拾一下,立刻就走!」
於是,當日夜晚,雲慧攜帶了一些應用之物的,也離開了黑礁嶼,一日之後,便到了巍峨的勞山!
李七指示出龍淵的住處,雲慧迫不急待的飛掠上崖巔紅樓,但是機緣不巧,尋遍了所有的房間,也找不到龍淵的一絲蹤跡。
雲慧因此也大大的悲慟了一番,過後不久,理智恢復,細心分析下,認為龍淵可能是遇著了住在那下房裡的人,而經他指示,下山尋找家人去了。
因此她便在龍淵曾打掃過的那房間內,耐心的住了下來,以其心意,也是想等候那人回來,問問情形。
只是,那奉命看守這宅第的龍五,因著小少爺的自天而降,得到了意外的打賞,而自動放假,去玩耍去了。
他沒有回來,自然雲慧一時也等不到他。
雲慧一住數天,芳心中又煩又急,同時所帶的乾糧也食用完了,她暗想:「與其在這裡守株,到不如到山下去找找的好。」
因之,雲慧便化裝成一個白髮老婆婆,掩飾起金髮異色,翩然下山。
只是她走的路線是直直往西,故而一路行來,由陽城過南泉,直抵安邱,並未曾經過即墨,如此一來,自然是未遇上龍淵。
她孤身獨行,時日一久,心中雖時時擔心著龍淵的下落,一來也知道龍淵功絕當世,絕無可能有意外發生;再者日夕目睹江湖人物,不時現蹤,潛伏在心底的,為師父孤獨客復仇的意念,也漸漸抬頭!
她暗自思忖,反正和龍淵有黃山之約,一年後,只要他不生意外,黃山之上總能見著,自己何不在這一年之中,完成那兩椿心願呢。
她又想:「淵弟弟心腸太軟,若與他在一起,他多半是會勸阻自己去為師父報仇的,這在他說是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但我怎對得起師父的教養恩,豈不違背了師父的臨終遺命嗎?」
這一想,雲慧她反倒不願找龍淵會面了,於是她孤身南下,意欲先到寧波,找尋個「夷人」,探聽探聽父母生前在故國的一些事跡。
在當時,寧波是我國對外通商的口岸之一,每年有許多白種夷人,遠航數十萬里,來我國通商貿易。
雲慧抵達寧波,果然看到了不少夷人,但接談之下,竟然是語言不通。
因為她自孩提時代便被天下第一劍客收養,所學都是中國的語言文字,雖則她生為純種夷人,卻一句本國話也說不出來。
雲慧十分煩惱,感覺上也有非我族類的意思,她暗自歎息著,自思若真有機會,讓她回去,她也決不能再回去了!
她雖非華裔,但無論在語言文字,風俗習慣上,都受了深刻的同化,因之她不僅覺得與夷商格格不同,同時也覺得他們十分野蠻。
雲慧終於找了個通譯,間接的與夷商接談,但結果卻令她失望萬分,因為差不多問遍了所有夷人,都搖頭說不認得那寶劍與指環的來歷。
在失望之下,雲慧只得放棄了找索父母姓名身世的念頭,轉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上——為師復仇。
但這一件事,卻不是一時可以辦到的,皆因她一方面尚不敢確信自己的功力,是否能順利完成;另一方面她雖知師門仇人是中原七大門派的掌門,卻並不十分確知,這七大門派設在何地。
就在這時,雲慧無意間聽說巢湖出了一條紫金蛟,為害地方,弄得民不聊生不說,尚還引得江湖人物的紛紛前去。
她心中一動,想道:「我何不也去看看呢,先放下紫金蛟不提,暗中探聽點有關仇人的消息,豈不更妙。」
於是,雲慧在這一念之下,便奔向皖中!
由寧波抵達巢湖,雲慧約走了一個多月,這一路上,她不斷的由側面吸取江湖的各種知識,好在她化裝成一位老太婆,雖然少點嘴舌,也無人見怪,故此一路行來,對天下武林大勢,不僅已瞭然於胸,同時也想好了復仇的腹案!
這日雲慧行抵「夏閣」,瞥見災民滿街,心中頗為惻然,正思量如何予以救濟,突然發現了龍淵的蹤跡。
當時,龍淵也是剛到,他化裝一個奇醜少年,像煞是一位落拓的遊方學子。
但雲慧與他相處數年,熟得不能再熟,一時雖識不出他的真正面目,但只要他稍微動作,便能確識出他是龍淵無異。
這本來該是一喜,但無奈當時龍淵的身邊,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龍哥哥長,龍哥哥短的」,隨出隨進,在敏感的雲慧看來,不啻是如遭雷擊。
雲慧當時又氣又傷心,不但不去相識,反而遠遠的藏開,暗暗決定,偷偷的去探探龍淵與那位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知,當夜龍淵與風蘭夜探巢湖,一時情不自禁,風蘭竟主動的演出「飛燕投懷」的一幕。
這事兒落在雲慧的眼中,更氣得她淚珠兒滾滾,芳心中悲恨無已。
她暗悲自己的命運,也暗恨淵弟弟喜新忘舊,見異思遷,她後悔不該把情絲偷系,也後悔不該不跟隨龍淵一齊回去。
在當時,她恨恨的跺著小蠻靴,悄然離開,但過後不久,卻又想回去找龍淵責問清楚。
她左思右想,是拋不開也剪不斷,最終卻決定,暗暗跟蹤著他們,察看個水落石出。
因此,雲慧由夏閣起,第二日暗隨著龍淵一行,來到高森橋,無意中發現,一位與自己穿著相同的老婆子,也暗暗追蹤著龍淵等人。
她不知這人是誰,審度情勢,那老婆婆一臉慈祥正氣,似無惡意。
但雲慧對龍淵十分掛心,怕他會受人暗算,故而當天夜裡,又隨著他們入湖,攀上勞山。
在龍淵斬蛟入湖之後,雲慧瞥見虎雄貪得無厭,忘恩負義之態,氣他不過,便偷偷剝去蛟皮,將虎雄整治了一頓。
第二天,雲慧悄悄了上白石山,目睹龍淵三人揚威比武擂台上,心中既高興又生氣。她正在閉目尋思對策,孰料那一身裝扮,無意中與風蘭的祖母——武夷婆婆有些雷同。
風蘭錯誤以為她是自己的祖母,飛掠下台相認,她心中一動,想起風蘭所稱的「奶奶」,可能就是自己發現的那位老太婆。
她面對面細看風蘭,芳心裡雖存留著一股酸氣,但見她艷如朝霞,活潑純真,令人可愛,亦不由動了惜憐之心。
因此,她想告訴風蘭,自己所見,卻不想虎雄竟傲慢無禮之極!雲慧一氣之下,舉手拂中虎雄的包心絡脈,瞥見龍淵掠下台來,不願與他相見,頓時疾馳下山!
龍淵在後面追她叫她,雲慧還故意以香巾留字,一方面表示了相責之意,同時也表示了自己的情意!
這情意雖則在雲慧的芳心之中,深藏已久,卻還是第一次表示出來。
龍淵看見那香巾留詩,在林中大呼「冤枉」之際,雲慧並不曾走,她靜靜的躲在樹隙之中,芳心裡大大的激動。
不過,她一者羞於現身,再者她還不十分相信,龍淵竟和風蘭無一點關係。
她還要等著瞧瞧,龍淵的最終態度如何表示!
她悄悄的遠遠的跟著龍淵,看著他獨自離店,同時也看見了他留在桌上的紙條!
到這時,她才徹底的放了心,同時了徹底的快活了起來。
她不再悲愁自己的命運,她覺得前途中充滿了朝氣與希望,她急急想追上龍淵,與他互訴衷腸!只是另一個念頭,卻又使令她停留了下來!
那念頭是由於風蘭所引起的,在過去她嫉妒風蘭,她恨她對龍淵的親熱!
然而,當她確切地知道勝利屬於自己的時候,卻不由對風蘭產生了憐憫!
她是女人,自然能十分清楚女人們的心情表情與願望!
若果風蘭今天沒有錯認了她,與她面對面站了一下,她也不會有這種感覺。
奇怪的,只那麼片刻功夫,她便轉變了一些觀念,而認為風蘭是值得同情的女子!
因之,在這刻,想到當風蘭讀到這冷淡的留條時,一定會異常傷心,她想下來安慰她,同時她也想知道,風蘭之對於龍淵的愛,是始自何時?
她想知道,風蘭是否見過龍淵的真面目?
她覺得。如果風蘭沒有,則此種情愛,就更加值得同情!
於是,雲慧在認清龍淵的去向之後,重又回到店房,開下了一個與風蘭相對的房間!
因此,風蘭與虎雄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中。
她瞥見風蘭進入龍淵所居之寶,也隱隱聽見風蘭的唏噓與歎息!
她心中十分不忍,正準備過去慰勸一番,霍瞥見虎雄,輕手輕腳的至窗下,暗窺室內的動靜。
雲慧對虎雄一直是萬分厭惡,覺得他圖然生了付俊秀的外表,掩飾起他那付窄狹鬼詐的心腸。此際她瞥見虎雄,鬼祟行動,心知他又不懷好意,她暗中冷哼一聲,忖道:「好小子,只要你敢做出越軌的行動,我非要你好看不可!」
虎雄一時色膽包天,可不知煞星在後、他自窗隙中窺見風蘭困臥在龍淵的床上,頓時起了邪心!
他悄悄的推開房門,瞥見案頭龍淵所留紙條,頓時大喜,暗叫一聲:「天助我也!」掠至榻畔,並指點中風蘭的「軟麻穴」,故意做出情意纏綿的樣子,欲先姦污了風蘭,再作計較!
那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當他脫解風蘭衣衫之際,猛聞得前後窗齊聲暴響,兩窗大敞,兩條人影,一齊撲下,其中之一,身在空中,已然大罵出口,道:「好個大膽的畜生,還不與你祖奶奶留下命來!」
虎雄聞聲失色,未等兩人撲到,右手一揮,撒出去一大把飛針。
飛針一閃,共分三路,二路攻敵,一路卻擊向案頭油燈。
同時間,肢腰一擰,身落地下,竟自施展出「擂滾十八翻」的賴皮逃命招式,向門邊滾去。
那撲入的兩條人影,料不到虎雄會出此下策,各自身形一頓,油燈霍熄!
那面窗撲入之人,一聲怒叱:「狗賊無恥。」
罵聲中雙袖一兜一展,又道:「還你!」
那漫天飛針,竟被她一兜一展之式,霍收又放,齊齊向尚在地上打滾的虎雄射去!
後窗撲入的一個,同時也怒叱一聲,單掌一揚,只聽得「呼」的一聲,身形不停,仍撲床榻,那凌厲掌風,卻將所有射向她的飛針,盡數掃落地上。
虎雄自服蛟腦,功力大非昔比,雖在黑暗之中,聞聲知警,在地上霍然彈起五尺,雙臂一分,前擊飛針,後擊房門。
只聽得嘩啦啦連聲暴響,房門立被劈開,向外飛去,但人卻並未躲過所有的飛針,「嗤嗤」兩下,左小腿上,頓時刺入兩根,深沒入肉。
虎雄情知來人功力絕高,不敢再留,咬牙強忍痛楚,雙袖齊舞,又撤出二大把飛針,人卻一跺腳竄出房外,落荒向店外追去。
室內榻畔火光一閃,頓時照亮全室,火光中也顯出那兩個人來。
這兩人不是別個,由前窗而進的正是雲慧,另一位卻是白髮蒼蒼的老婆婆。
雲慧一瞥那老婆婆穿青布衫褲,與自己打扮相同,身材亦極相同,心中瞭然,她必是風蘭的老祖母了。
她猜得不錯,那是風蘭的祖母——武夷婆婆。
武夷婆婆關心愛孫安危,顧不得追趕虎雄,更顧不得站在室內的雲慧。她回目微睇,速即將火光向榻上照去。風蘭方才一時急怒攻心,暈迷過去,這刻經一連串怒叱聲響,早已驚醒過來。
只不過軟麻穴尚未解開,不能言動而已。
武夷婆婆慈目如神,閃閃注視,一瞥風蘭,衣衫半解,鳳目含涕,一副可憐模樣,不由得慈懷微酸,伸手邊替她拍活穴道,邊歎息著道:「乖兒別怕,奶奶在這兒哪!那賊……」
風蘭瞥見來人竟然是自己的祖母,芳心中一時又喜又羞,又氣又悲,穴道方解,猛的挺腰躍起,撲入武夷婆婆懷內,嬌聲顫戰的喚聲「奶奶」,便悲悲切切的嬌涕起來!
雲慧將案上油燈重新點著,悄悄踱出門外,將聞聲前來探視的夥計,打發回去。回房瞥見榻邊這一幕祖孫相擁的親熱場面,芳心驟酸,竟呆呆的瞧著人家,暗暗為自己的孤零身世,傷起心來?
雲慧注視良久,不願去打斷人家祖孫親情交流,便悄悄的退到房外,微晃肩輕巧巧飄上屋面,一方面運目察視虎雄蹤跡;另一方面,卻又凝神傾聽裡內的聲音!
室內,武夷婆婆擁抱著孫女,好半晌方似回過神來,微撫著風蘭的香肩,歎著勸道:「乖女,別哭啦?快起來吧!」
風蘭依言迅速的穿好衣服,似撒嬌,似訴苦的道:「這惡賊真是人面獸心,我非殺了他不可,唉,要是龍哥哥在……」下面的話,卻被哭泣代替,未說出來!
武夷婆婆歎了一聲,奇道:「那個姓龍的呢?」
風蘭驟聽人提及龍淵,心中更悲,哭道:「他……他……他走了呀!」
武夷婆婆又緊接著追問:「為什麼啊?他不是和你蠻好的嗎?」
風蘭這時才覺得有異,因此她不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奶奶,你何時下山的啊?怎麼……怎麼知道那麼多呢?」
她不好意思直說,為何武夷婆婆會曉得她與龍淵之事,故才頓了一頓,說是「知道得那麼多」。
武夷婆婆神秘一笑,道:「乖女,你當我能放心,讓你一個人下山的嗎?我從咱們家起,直到現在,都跟在你的身後啊!」
風蘭恍悟的「啊」了一聲,到這時也清楚,過去為何在很多凶險之處,未遇著勁敵的緣故,趕情老祖母一直跟隨著自己,替自己開路,暗中保護著自己的啊!
她因此不由激動無比,芳心中溫暖充塞,使得她嬌喚一聲「奶奶」,縱體投入武夷婆婆的懷內,玉臂緊擁住她的脖了,流下兩行感激與欣喜的淚來!
武夷婆婆慈愛的接著她,在她耳邊輕歎著道:「乖女,你是風家的命根子,雖是個女的,我老婆子也不可以讓你受半點屈曲啊!」
說著,又歎息一聲道:「唉,想去年你要下山,我和你媽,雖知道江湖險詐,卻也不願阻你的興頭,所以你前腳下山,我也就隨後跟下來了!這半年多,我時時隱在暗中,實指望你能挑選個好女婿,誰知道,這姓虎的惡賊,竟這麼下流無恥,白白糟蹋了一副好面孔。」
風蘭聞言,芳心裡又羞又恨,暗自發誓,將來非親手殺死虎雄不可!
武夷婆婆見她不言不語,微微一頓,又道:「倒是那姓龍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可惜就是太醜了些,否則,倒是蠻合適的?」
說到這裡,武夷婆婆想起方纔的問題,「哦」了一聲問道:「倒是那姓龍的,怎麼不見啦,那個老頭子呢?」
風蘭聞言,心想你也不曉得那老頭就是龍哥哥扮的啊!
想著,不由得意的「嗤」聲笑了出來。
但笑聲方出,轉念想到龍哥哥今已不辭而別,頓時失盡了滿心歡樂,柳眉一皺,旋即簌簌掉下淚來!
這又笑又哭之狀,落在武夷婆婆的眼中,疑雲大起,奇道:「你怎麼啦?」
風蘭聞言更加傷心,強抑悲聲,顫聲道:「他,他走啦!他留下個字條,一聲不響的走啦……」
武夷婆婆追問緣故,風蘭悲切切將經過說了一遍,說完又痛哭起來!
武夷婆婆見多識廣,仔細分析風蘭所言,頓時發覺,龍淵竟然對自己這位美如仙女的孫女,無動於心,不由得霍然動怒,嗔道:「這醜小子倒臭美得緊呢!難道我孫女真個賴上了你嗎?乘女別哭,奶奶就不信天下找不著比他好的。」
風蘭聞言大慟,喚道:「奶奶,他,他……」
下面的話,被哭聲壓著,一時說不出來。
武夷婆婆心中又痛又借,白眉霍揚,大聲道:「他什麼,他欺負過你?乖女別傷心,奶奶一定去斃了他,替你出氣。」
風蘭見奶奶誤會了意思,凜然而怒,神態怕人,像是要立即要走的樣子,頓時吃了一驚,也不哭了,一把拉住武夷婆婆,道:「奶奶,他沒有欺負我,也一直待我很好,我……喜歡他……」
這後一句話,音極低,像是蚊鳴一般,說完了羞怯怯垂下頭去,再也不肯抬起來了。
「哎啊,這丫頭真愛上那醜小子了嗎?這……」
說實話,她實在覺得龍淵太醜,配不上自己的孫女。
此際發現風蘭竟說出這等話來,顯然已然對龍淵生了感情。
這怎得她不氣憤,於是在一怔之後故意探試,道:「這小子有什麼好,他怎能配得上你啊,依我看算啦,趕明兒奶奶陪著你去江南玩玩,那地方才真有俊秀的人物呢。」
風蘭不知武夷婆婆有意相試,她覺得奶奶對龍淵不夠公平。
因此,風蘭忍不住替他辯護,嬌聲幽幽的說:「奶奶你不知道,他雖然長得醜,心性人品卻比什麼人還好萬倍,我不以為外表該重於內心,像虎……我不要去江南,我……」
武夷婆婆暗中一歎,見她說不下去,便接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是不是?」
風蘭聞言,眼角微益,螓首垂得更低,卻一聲不哼。
武夷婆婆故意逗她,促著問說:「是不是啊,怕什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奶奶面前還怕什麼羞呢?」
風蘭就逼得無法,只好微微點了點頭,點頭之後,卻撲在武夷婆婆的身上,默聲不語。武夷婆婆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暗叫聲「冤孽」道:「唉,乖兒,既然你自己挑中了他,奶奶可不好說否。好啦,明天一早,奶奶陪你去找他吧。」
說著,擁著風蘭站起,緩緩踱在門邊,正欲出室,目光霍瞥見案上釘著的數根細針,這才想起那像煞自己的人。
她知道人家已然走了,心頭不由有點歉然,皆因人家好意來拯救自己的孫女,雖則自己也同時趕到,卻也不該只顧敘舊親熱,連謝字都不道一聲。
不過,她並未說出來,只是用歎息來表示遺憾,口中卻言:「只是便宜那小子啦!」
風蘭不知奶奶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誰,便還是自覺耳根有點發燒。
她不敢答碴,只好默默的引著奶奶去她的房間。
房頂上的雲慧,一直未曾離開,她方才潛聽著房內祖孫兩人大部份的談話,芳心裡充滿了複雜情緒!
她並未窺見風蘭的表情,甚至也未聽清風蘭若干低細的聲音,但從武夷婆婆的口音之中,卻也不難瞭解大概的情形。
因此,她覺得若站在局外人的立場,風蘭是值得敬佩,而應該予以協助。
但是事實上,她不僅非局外人,其遠有著切身的利害關係。
在私心裡,她不願意出讓曾經苦心教養培育的心上人,甚至那天性的妒嫉,也不願與別人分享。
因此,她雖則同情敬佩風蘭的一切,卻一時不能決定,應該怎麼應付。
她怔怔的呆坐在房背暗處,默默的思索了許久,最終決定,無論如何,總應該先見見龍淵再說。
她以為,龍淵是這事的主角,一切也應該由他自己去決定,若果他喜歡風蘭,則即使自己反對,也誓必須要與風蘭分享一切不可。
反之,若龍淵不認為風蘭有何可愛,則任憑風蘭如何癡情,自己又何必畫蛇添足,協助她呢?
因此雲慧,便覺得應該去尋找龍淵了,她悄然下房,收拾行裝,留下了房錢,立即連夜登程。
她順著龍淵所去的方向,計算龍淵因乘馬關係,必不會走得太遠。
當時是初更已過,二更未到,雲慧盡情展開輕功,去若飛矢般,連奔了兩個更次。
以雲慧輕功而論,雖稍遜龍淵,卻堪稱是江湖中罕有高手,腳程展開,不須尋路,只要是認準方向,穿林越野,雖只走了二個更次,卻已到達了龍淵被困的古剎山下。
這時,雲慧本想繞過山去,不知怎的心靈霍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異樣之感。
這感覺生像是語雲的「心血來潮」,心靈方寸間直覺得攪繞不寧。
她一時不瞭解是何緣故,直覺以為是奔馳太急須要休息。
恰好這時,她瞥見山中石廟,遠望宇角如畫,以為可以去借宿一時。
孰料,行至廟前,只見那古剎荒涼頹廢,陰氣森森,才知是座廢棄已久的破廟。
不過,無論好壞,總比露宿於野好些,雲慧既走到門前,自覺再退回去,也實在太膽小。
故爾,她稍一凝神,自己替自己打了打氣,硬起頭皮闖了進去。
雲慧她曾服鯨珠,目光雖不比龍淵,視夜如晝,卻也銳利之極。
故此,雖則大殿中漆黑如墨,雲慧仍能清晰的看見,一切的陳設,以及倒斃的黑馬。
雲慧瞥見這黑馬十分眼熟,新死不久,心中驚訝著細加察看,發現那馬,頭部雙目之間,微露出一雙鐵器。
找出一看,只見那鐵器形似一蛇,長約八寸,彎彎曲曲的,前頭十分鋒利。
雲慧目下經驗見識,大非昔比,見狀芳心一轉,疾著把手處,果然發現上面刻鑄著一個「蛇」字。
她不由「咦」了一聲,暗中一凜,忖道:「啊,這老妖物還沒死嗎?這……」
想著,無意間瞥見了死馬一眼,頓時心頭大恐,信手丟掉蛇形暗器,晃身撲入廢園,正趕上龍淵脫困逃出,也正迎著那裝鬼嚇人的怪老頭。
雲慧雖因見過蛇形暗器,芳心中已有了底兒,但黑夜間猛見這殭屍也似的人物,仍然忍不住生理上的恐怖反應。
不過,這時她寶劍出手,膽氣驟壯,懼意一掃而空,憤恨疑惑之念,卻也因而霍熾。
她寶劍一擺,全神戒備,沉聲叱問道:「老妖休要裝鬼嚇人,你當無人能識得你嗎?」
藏著的龍淵與那老怪,都吃了一驚。
龍淵是驚奇她怎的會這等博聞,像是知道那怪人的來歷一般。
那老怪則是想不到,在自己隱居數十年後,竟還有人,第一眼便能識破自己的行藏。
雲慧瞥見他遲疑狀,更確認自己所料不差,遂即冷笑著道:「綠蛇叟你不必奇怪,難道你忘記了當年的教訓與誓言嗎?」
那妖人果然是綠蛇叟,他遠在四十年前,出道江湖,為非作歹,殺人如麻,不出數年,便即成了江湖黑白兩道,人人頭痛的煞星。
但這綠蛇叟,不僅功力高絕,練就殭屍氣功,週身上下,堅僵如鐵,非寶刀寶刃不足傷他,更且性喜廝養奇毒惡蛇。
行事但憑好惡,不分是非親疏,只要有人敢對他稍有異色,綠蛇叟必然殺之無赦。
最壞的,綠蛇叟更不講究什麼綠林規矩,他只求能達到一己之目的,偷襲暗算,無所不用其極。
因此之故,江湖中人人畏之如虎,行跡所至,往往是人人紛逃,如避蛇蠍。
那時孤獨客才出江湖不久,也不過二十多歲,聞其劣跡,觸動俠腸,只人單劍,尋著綠蛇叟要求比鬥。
在比鬥之先,孤獨客已知單憑真實功力,自己尚不能真個勝他,故而便用激敵之計,聲言自己若不勝,則立時自刎在綠蛇叟的面前。
其實,當時綠蛇叟如若平常心一想,便不難猜著孤獨客的用心。
皆因,綠蛇叟為人對敵,向來是不留活口,若孤獨客真個落敗,便不自刎,也是死數。
那知綠蛇叟過以狂傲,一生眼高過頂,不但未曾把孤獨客放在眼裡,同時也從未見過,有人或在他面前這麼狂過。
因此,綠蛇叟頓時怒氣衝天,大怒回道:「好小子,我綠蛇叟若不成全你自刎之志,一輩子寧願老死荒山,也不再重履江湖。」
孤獨客要的正是這話,聞言又即接口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綠蛇叟你可不要自食其言。」
綠蛇叟氣得鬼叫一聲,怒沖沖罵道:「王八蛋渾小子,我綠蛇叟一生行事,無不如意而行,今天既然這麼說了,還能不算數嗎?不過,混蛋你別作白日夢,就憑你這兩下子想贏?他媽的狗屁。」
孤獨客見他語無倫次,心知目的已達成一半,便不多言,立即抽出寶劍,攻將上去。
這一仗打得極緊張刺激。孤獨客自知內功差他一籌,便竭力用其輕靈疾捷的身法劍術,與他游鬥。
綠蛇叟所練的殭屍功,以堅硬剛猛見長,善於以硬撞硬。孤獨客身法如電,倏忽飄逸,令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讓他摸不著邊兒,故此綠蛇叟意打愈氣。
就這樣兩人耗鬥了一天一夜。孤獨客天縱奇才,生就異資,愈打愈見其勇。
綠蛇叟殭屍功耗力過大,終於中了孤獨客一掌。
這一掌正巧擊在綠蛇叟背後「敲尾」穴上,這敲尾穴,也正是綠蛇叟的罩門。
故此這一掌雖未將其擊斃,卻震散了綠蛇叟苦練而成的殭屍毒氣。
不過孤獨客當時可未不曉得,只見他雖然跌了一跌,卻能迅速立起,直當是並未受傷。
綠蛇叟本來是臉目慘綠,外表一點也看不出。孤獨客不敢輕近,綠蛇叟卻乘機認輸,掉頭飛馳逸去。
他這一去,果然是再未出現,而偷偷的隱居起來,重練他那被破的殭屍毒氣。
而孤獨客因此一舉成名。一日之間,立即變成了江湖中人人側目的熱門人物。
雲慧過去,曾聽她師父提過此事,就知當年綠蛇叟所擅武功暗器與習性,故爾今日一見,便突然想了起來。
那綠蛇叟埋首這荒山廢寺之中,苦練絕藝,為的便是要報復當年的一掌之仇。
如今他絕藝初成,尚未下山,首次遇著老婆婆,便提起他這個舊瘡疤,豈能不氣。
只見他滿頭綠發,霍的爆豎起來,頰上的乾枯皮肉,陣陣抽動,綠光閃閃的眼裡,射出仇恨的淒厲光芒,口中鬼叫一聲,發出一陣刺耳難聽的聲音。道:「老乞婆你是何人?既知老夫大名,當亦知老夫習性,今日你既然闖入此間,分明是陽壽已終,待老夫超渡於你吧?」
說著,作勢欲撲,霍又停住,做一沉吟,道:「不過,若你這老乞婆,能說出孤獨客現在何處,老夫倒可能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呢。」
雲慧知他是想找師父報仇,心中更加有氣,冷笑一聲,道:「憑你這付三分不像人,七分到像鬼的長相,不但不配問你家姑奶奶的來歷,更不配與天下第一劍客為敵,今日遇上你家姑奶奶,也是你陽壽該終之日,不過……」
她放意學他,微微一頓,繼道:「若是你說明大殿上那匹死馬的主人去處,或能放你一條生路。」
綠蛇叟聞言,直氣得「啾啾」鬼叫不休,不待雲慧說完,歷嘯一聲,道:「該死的老乞婆,還不拿命過來。」
喝聲中,也不見他晃肩邁腿,雙臂前伸,兩隻遍長著綠毛的鬼手,屈指如鉤,倏忽飄掠近前,猛向雲慧的面門雙眼抓去。
龍淵藏在一邊,心中正暗自好笑:「慧姐姐幾時也學會放刁的。」猛見綠蛇叟疾逾電閃,欺近雲慧,頓時大吃一驚,一顆心立時提了起來。
其實,雲慧表面上雖然輕鬆,暗裡卻一直不曾鬆懈片刻。
這時,她瞥目綠蛇叟電疾攻來,霍地運起「天地罡氣」櫻唇微張,疾即有一團淡淡的白霧散出,罩住了頭臉。
只是,此際天色甚暗,非目力特銳,仔細打量,絕對看不出來。
雲慧曉得綠蛇叟練就殭屍氣功,奇毒無匹,故此不慮勝,先慮敗,將天地罡氣施展出來,護住七竅,以免毒氣侵入。
但等綠蛇叟雙爪距面門不及五寸,皓首微偏,右手劍隱於肘後,左手玉掌疾抬,指如戟,劃向綠蛇叟右臂的「太陽腸經」脈。
這「太陽腸經」脈,乃是自左手背起直入腑的一條脈,其上穴道共有十一,雖均為小穴,若被點中,亦必令半身麻木,身軀轉動不靈。
綠蛇叟苦心潛修,近半甲子,功力之高,經驗之豐,自可想見。
此際,他雙掌一出,「殭屍毒氣」已早發動,以他經驗,五尺之內,嗅中者無不暈倒中毒,不過十二小時辰,便自毒攻心肺,致人於死。
但不料,雲慧不僅只略偏其首,稍做閃避,而毫無中毒現象,且還出招還攻,快捷無倫,指未劃實,便已覺勁風襲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