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弄得四大金剛莫名其妙,猛聽師傅責道:「四個蠢物還不下來?難道等火燒死嗎?」
四人又是一楞,只見師傅依舊與霞行上人站在一起,這才想起剛才的洱海笛衣著不同,情知上當,但已來不及了,只得急急躍下崖頂。
霞行上人向四週一望,見四面火光燭天已成一片火海,不由道:「我們由何處出去?」
「老夫早已想到這一著了,哼哼!他們只能把四周燒光,卻燒不到我這裡來。」
的確如此,因為此洞四周數百丈外,都是光禿禿的一片,寸草不生,難怪洱海笛絲毫沒有驚慌之色。
白玉騏一口氣奔出二二十里,在一條溪邊停住腳,回頭只見洱海笛剛好趕到,胸口起伏不定,顯然已有些氣喘。
白玉騏把熊玉燕放下,邊笑道:「你的手法好快,四人竟然全被你瞞過了。」
洱海笛將手在面上一拂,又變成「七面鳥」,揀了塊石頭坐了,笑道:「那能有時間給那四個傢伙思考,要是給他們看見洱海老怪始終站在那兒沒動,豈不又要大費周章。」
白玉騏在熊玉燕身上輕點了幾指,姑娘沉沉歎了口氣,幽幽醒轉,起身一見白玉騏不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淒切的聲音使人鼻酸。
這下可把白玉騏難住了,勸又不知從那兒勸起,不勸又不好,只把他急得搓手不止,回頭卻見「七面鳥」不住的向他搖頭,示意他不要去勸。
熊玉燕越哭越傷心,簡直沒完沒休,急得白玉騏走到了「七面鳥」面前狠狠道:「怎麼辦,你到底也該出個主意嘛?」
「你先別急,讓她發洩發洩再說,不然會悶出病來,你我令後可麻煩了。」
又等了頓飯工夫,在白玉騏覺得簡直如同等了一年,只見「七面鳥」緩綬站起身來,笑道:「怎麼勸是你的事了,我去找點果子給她潤潤喉嚨去。」不等白玉騏許可,便隱入林中去了。
白玉騏只得向姑娘身邊走去,他本來就不善辭令,此刻更不知從何說起,嘴動了幾次,才逼出了一句話來:「燕……燕姐姐,你……你可別這樣傷心了,我知道你世上唯一的親人只有你爹,我……我以後一定會照顧你的……」斷斷續續說來毫無系統,但卻句句出自肺腑,令人不覺倍感親切,尤其正當熊玉燕此刻無依無靠之際,更如千里他鄉遇見了故知,止住了哭泣,哽咽道:「我……我配做你的姐姐嗎?」
「配……配配……」白玉騏那種急迫而天真的傻相,使姑娘更覺得有了安全感,不由又感動得哭了起來。
白玉騏只當她不相信自己的話,急得發誓道:「我可以當面發誓,如果我不是出自真心……」
熊玉燕忙喝道:「誰說不相信你,你就偏偏要多心。」
「只要你別哭我就知道你相信我了,要不叫我怎辦?」
熊玉燕擦擦眼淚,問道:「我們現在到那去呢?」一陣寒風吹過,顯得她的衣著是那麼單薄。
白玉騏解下披風,給她披在肩上,道:「等『七面鳥』回來再說吧。」
「騏弟弟,你不冷嗎?」她雖然明知道白玉騏內功已到達了寒暑不侵之境,但仍不免要問一問。
白玉騏笑道:「我穿得再少些也不要緊,噢!他回來了。」
「誰!我怎沒聽到?」
「距我們大概還有五六十丈。」
「騏弟弟,你武功又有進境了。」
「我一有空就可教你,燕姊姊,只要你想學,進步一定也很快。」
「我不想學了。」說著深情的注視了白玉騏一眼,低頭不諳。
「為什麼?燕姊姊,你武功高了以後誰也不敢再欺負你,而且有許多事情還要你自己去辦呢。」他曉得姑娘這時心中想的是什麼。
熊玉燕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幽怨的道:「騏弟弟,我們以後再談這些好嗎?姊姊煩死了!」
白玉騏聽得莫名其妙,但只要能讓熊玉燕不煩心就是好的,當下急忙點點頭,這時「七面鳥」恰好趕到,身上還抱了許多野果。
三人各自揀了幾個,白玉騏邊吃邊對「七面鳥」道:「目前我想先到少林寺一行。」
「少林寺?這邊群雄你都不管了!」
白玉騏漠然道:「我管他們幹什麼?」
「七面鳥」是老江湖,他跟了白玉騏已深知他的個性,他說不管的事決不會再插手,但中原群雄的動態卻又不能不知道,隨略一考慮,道:「少爺,你與姑娘先走,我先回去把行李取出順便探探群雄的情況,我們在嵩山下的『佛佑店』相會好了。」
「探他們幹麼?」白玉騏不耐煩的道。
「七面鳥」笑道:「江湖動態與每一個武林人物都是息息相關的,我們雖然不管他們,但卻不能不防他們對咱們不利,少爺你說是嗎?」「七面鳥」是個老江湖,所說的話當然頭頭是道,白玉騏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好吧。那時你可別誤了日期,否則我們可要先上山了。」
「好好,沒問題,路上可要小心。」
話落朝白玉騏一擠眼,返身消失於樹後。
白玉騏看了熊玉燕一眼,溫和的道:「燕姐姐,我們走吧。」
熊玉燕輕嗯一聲,向西南奔去,白玉騏緊隨身後。
兩人到達少林寺下,正是少林寺每年一度大祭典的前一天,人潮如織,其中自然不乏武林人物,兩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佛佑店」找了兩個房問住下。
一日時光匆匆過去,卻仍不見「七面鳥」的蹤跡,就在少林寺大祭典的當天晚上,白玉騏就決定先上山了。
「我看盧珍是趕不到了,我們先上山好了。」他進入熊玉燕房中,情緒有些激動。
「我看我們還是再等等他好了,總可多一個幫手。」
白玉騏激動的道:「等等!等,等到什麼時候,你要是不願去,我自己一人上山好了。」
熊玉燕對白玉騏的易怒吃了一驚,心中頓如受了許多委屈,垂頭幽幽道:「騏弟弟,你……你怎麼對我這……?去就去嘛,你死燕姐姐也跟著你。」
白玉騏見姑娘衷怨的情緒,心中深深覺得歉疚,沉聲歎息道:「燕姐姐,原諒我,我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
「不共戴天的仇人?」
白玉騏黯然道:「是的。」突然眼中殺機一閃,轉身道:「燕姐姐,我們走吧!」
夜寒似水,除了少林寺上偶爾傳下幾聲悠悠的鐘聲外,四週一片寂靜,白玉騏此刻的心情猶如一根繃緊的鋼弦,只消一碰就會發出可怕的聲音,他抓著熊玉燕的素手,火如驚雷駭電般的向山上飛馳而去。
不消片刻已達少林寺跟前,只見宏偉的寺院,上下張燈結綵,宛如一座閃爍不定的星山,神秘中透著無比的莊嚴。
寺中來來往往的人穿流不息,除了僧人之外有許多俗道打扮的人,顯然寺中今夜留住了不少武林人物。
白玉騏一拉熊玉燕,昂首大步向寺中走去。
上了階梯,一個僧人攔在白玉騏身前,稽首道:「阿彌陀佛,日落後本寺不容女客進入,小施主明天再來吧?」
白玉騏冷冷道:「在下此來並非參拜,是想找貴掌門一談。」
那僧人面色一緊,沉聲道:「施主貴姓大名,找掌門師尊有何貴幹?」他已從白玉騏口氣上聽出白玉騏來意不善,是以出言相問。
「在下白玉騏,你是報與不報,否則在下只好自己上去找了。」
白玉騏自報姓名,使那僧人及一些過往的武林人物,都大吃了一驚,武林中的事情傳播最快,白玉騏雞公山下掌傷「天光魔」及雞公山上獨戰洱海笛與霞行上人的事立刻傳遍天下,這時登時有許多人圍了上來,想看看這個名震天下的人物。
那僧人退後兩步,慎重的道:「敝派掌門會客時間已過,請白施主明天再來吧!」
白玉騏冷笑一聲,一拉熊玉燕昂然向內走去。
那僧人面色一沉,靜立不動,喝道:「白施主請顧及敝寺規矩。」
白玉騏輕飄飄的拂出一掌,冷然道:「讓開。」
那僧人早已蓄勁以待,深知連師祖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這一拂力道必然非同小可,當下忙以全力把雙掌推出,兩掌才出猛覺一股如山壓力已到胸前,連迴避的機會都沒有,「轟」
的一聲,被白玉騏倒擊出一丈多遠,倒地不起。
白玉騏出手傷人,群僧齊齊為之嘩然,煞時四周擠滿了少林寺的和尚,及來此朝拜的許多武林人物,個個臉上都充滿著憤恨之色。
白玉騏對此視如無睹,冷冷道:「在下不願多傷無辜,不過,各位要是不識相的話,可別怪在下不客氣。」稍微一停又道:「你們要把如海叫出來呢,還是一定要在下自己去找?」
群僧憤恨之情已達不可抑制的地步,一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卻無人答話。
白玉騏冷笑一聲,舉步向內走去。
一聲叱喝,十幾對手掌夾著勁風四面八方襲擊白玉騏,雖然他們都是少林寺的末一輩弟子,武功沒有什麼很深的造詣,但這十幾個人含恨而出的勁力,卻也非同小可,忽忽的風聲猶如松林嘯風,無止無休。
白玉騏哂然一笑,雙掌迅捷的遞出,一轉身已把最近的掌風消於無形,由於他不願多傷群僧,是以僅把最近的十幾個僧人逼退而已。
但群僧此時猶如瘋狂,十幾個才被逼退,又有更多的勁風湧向中心,這時那些武林人物也都加入了圍攻,有的更將自身的暗器夾在掌風中射出。
熊玉燕剛要出掌相抵,白玉騏突見掌風中有許多閃閃發光的金針,銀針等細小暗器,不由勃然大怒,左腳立地一轉,雙掌揮出一道罡風,不但把掌風暗器一起捲回去,最接近的許多和尚也被他掃倒了許多,捲回的暗器幾乎全刺到倒地的群僧身上,慘號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白玉騏伸手牽了熊玉燕,趁群僧一征之際,二三個起落便穿入於羅漢堂,抬眼只見羅漢堂已湧滿了僧人,大約不下二二百人,分拿著戒刀及齊眉棍,把大堂四周圍得水洩不通。
白玉騏淡漠的巡視了一周道:「各位既然如此不知好歹,看樣子今天是不能善罷了,哼哼!白玉騏就是把少林寺的群僧殺光也得要找到如海禿賊不可。」話才一落,突聽有人喝道:「各位大師傅,白玉騏在少林寺大慶之日,竟公然闖寺傷人,顯然是恃技凌人,不把天下人物放在眼裡,在下雖然不是貴寺的人,但為維護武林正義也不能放過這廝,姓白的接招。」只見紫影一閃,一股罡風直襲向熊玉燕,顯然來人是避重就輕,以聲東擊西的方法,避免與白玉騏直接對掌。
白玉騏閃目一掃,心中暗哼道:「諒來韋清嵐這廝也在這裡。」
來者果是「地絕」韋清嵐,來勢極快,白玉騏剛立步欲接,突見「地絕」韋清嵐掌風一局直撞身後的熊玉燕。
這一著大出白玉騏意料之外,驚怒之下,身隨意起,「天光血影」應手而出,僅只毫釐之差,沒有傷到熊玉燕,姑娘不由嚇得楞住了。
「地絕」韋清嵐是另有目的,白玉騏一出手他便撤掌退了,再說白玉騏一招「天光血影」在倉促問,威力不能完全發揮,是以「地絕」韋清嵐了無損傷。
「地絕」韋清嵐一開始,群僧立刻亦如海潮的湧上,一時間刀光棍影閃閃奪目,「地絕」韋清嵐卻已不知去向了。
白玉騏為保護熊玉燕不敢離開太遠,但群僧靠近他的沒有一個能安全退下來,不大工夫又有十幾個僧人躺下去了。
但僧人卻越打越多。
白玉騏邊打邊忖道:「看樣子令天不把這批和尚殺光,如海是不會出來的……」
突然,一聲震人心弦的大吼:「阿彌陀佛,少林寺弟子退下。」
群僧合聲,都不由自主的躍出戰圈,回首卻看到了久久不管少內林寺事情的如緣大師。
老和尚沉重的舉步向羅漢堂的中央走去,停身在白玉騏與熊玉燕的五尺多的地方,稽首問道:「小施主不出老衲預料,終於再登少林?」
白玉騏對如緣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敬意,恭身道:「晚輩說過如海一日不死,少林寺一日不得安寧。」
「何人播種,何人得果,這些少林寺弟子與小施主可有因果牽纏在內嗎?」
白玉騏搖搖頭。
「老衲身為少林寺長一輩的人,是以老衲不能不管。」
白玉騏一怔,道:「他們在攔阻,在下不得不如此。」
老和尚沉聲道:「老衲已說過,為了少林寺的弟子,不能放過你,接掌。」
白玉騏凝立不動,眼看如緣罡猛的雙掌就要印在他前胸,熊玉燕躍起想以身相擋,卻被白玉騏伸手阻住了。
白玉驗這種態度,頓使如緣大師大吃一驚,急切間大吼一聲,硬把吐出的內勁收回了八成,那兩成真力仍把白玉騏撞得幌了兩幌。
熊玉燕急切的問道:「弟弟,傷著沒有,你怎麼不抗拒呢?」
白玉騏搖了搖頭,未置可否。
如緣怒道:「你為何不還手?」
白玉騏誠懇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對你我不能還手。」
如緣雙目一瞪,神光閃閃,凝神著白玉騏道:「就是你不抵抗,老衲也不能放過於你,但僅限一掌,老衲如一掌未能將你擊斃,就自盡以謝少林寺。」如緣的每一個字似乎都費了極大的力氣,如此臉上的汗珠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接掌,老袖可要出手了。」
熊玉燕突然冷笑道:「大師傅,你是一個武林成名的人物,當著你許多弟子的面前,哼哼,舉手擊斃一個毫不抵抗的人,我問你,你老臉將往那裡放。」
如緣一怔,遲疑不能下手。
白玉騏道:「燕姊,別多說了。」
「弟弟,你……」兩行清淚順著她蒼白的粉臉滾落。
白玉騏搖搖頭,凝功以待。
「如緣」一咬牙,猛然提起雙掌。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連串宏亮的鐘聲,少林弟子,肅然起敬,垂目合什,「如緣」撤回雙掌默默退了下去。
不大工夫,梵音三響,羅漢堂門口走進一個鬚眉俱白的老和尚,身後跟著走進少林寺四大主司。
白玉騏跟著從地上站起來,雙目放射出駭人的寒意,凝視若緩緩走進來的老和尚,冰冷的道:「如海,你還認識我嗎?」
老和尚正是少林寺現任的掌門人如海大師,他一聽白玉騏的聲音,全身不由一震,停步在白玉騏身前八尺遠,緩緩道:「老衲猜想你該來了。」
白玉騏冷冷道:「你有什麼遺言,現在可以說了。」
「不勞施主吩咐,老衲還想先見識先識白施主的武學。」說看又轉面對少林寺的弟子沉聲道:「老衲忝為掌門,在今天大慶之日竟然有人上門指教,足見是老衲的無能,現在老衲要親自與這位白施主印證一番,各位如還把老僧看做掌門人,不得出手。」
白玉騏冷笑道:「只是印證嗎?」
如海黯然一笑,低聲道:「其他的只許我寺諸僧知道即可,白施主何苦逼我少林寺太甚。」接著大聲道:「接掌。」
掌隨聲出,帶起一陣銳嘯,直撞白玉騏,聲勢之猛,確實驚人。
白玉騏不敢大意,強壓下波動的情緒,凝神出手,眨眼間連攻七掌。
如海提聚全身功力,把畢生所學,全部施展出來,舉手投足之間,看似毫不著力其實卻蘊有萬鈞之勢,只要一掌接實,只怕鋼鐵之人也要被他打散。
白玉騏在他掌影中穿插,迅捷猶如驚雷駭電,每出一招必逼得如海全力以對,倒退不迭。
三百招眨眼而過,白玉騏漸漸把全力施展出來,越打越緊,如海到處受制額上已微現汗跡。
激鬥中,白玉騏突然覺得一縷銳風直襲後腦,匆忙中,回身拍出一掌,將擊來之物拍落地上,原來是根銀針,細如牛毛。
就在他回手之際、如海突然把全身功力凝於右手,吐氣開聲,掌風如排山倒海,撞向白玉騏前胸,顯然他是要在白玉騏無法提足功力之際與他硬對一掌。
白玉騏退避不及,百忙中只提了七成真力,硬迎一掌。
「砰」然一聲,白玉騏連退三步,如海也退了一步。
白玉騏身體剛穩住,猛然長嘯一聲,「天光血影」翻起一片掌雨。
如海猛吃一驚,接著施出一式「普渡眾生」,迎上白玉騏蓄勁而出的左掌,又是砰然一聲,如海連退五步,白玉騏接著一招「月落星沉」又攻了上去。
「啪」的一聲,如海幾乎才看清白玉騏躍起的身形,胸前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宜跌出八尺之外,白玉騏卻如影附形般的又跟了上去。
這中間的變化太快了,白玉騏與如海對了兩掌,外面的人僅不過只看到兩人略分了兩次及砰砰兩聲而已,而最後這「啪」的一聲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如海的內腑已被震散了,一時不由驚呆了。
如海吃力的從地上撐起身來,就地盤坐好,他那紅潤的臉色上叵時已蒼白如紙,看來似乎蒼老了許多。
這時四主司猛然躍入場中,白玉騏機警的掠身後退,幾乎是在白玉騏後退的同時,如海突然輕啊了一聲,仰跌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白玉騏也為之一楞,四大護法急忙把如海扶起,只聽如海斷斷續續的說道:「在第三座金剛……」瞥了白玉騏最後一眼,嘴角浮起一絲安慰的笑容,溘然長逝了,他似乎為他已還清了一筆血債而感到沒牽掛了。
四大主司中的金剛堂堂主司如意冷冷道:「白施主,你對一個垂死的人還要使用暗器,只怕今天你下不了少林寺了。」
「使用暗器?」
「如慧」冷冷道:「你還要老衲指出嗎?」
白玉騏楞了一楞,細看之下,只見如海咽喉上凝著一小堆血,顯然是極細小的暗器所傷,突然想到剛才與如海打鬥時也有人以銀針傷他。
白玉騏冷笑道:「要殺如海是在下要幹的事,無需要隱瞞,至於暗器,在下一向不用……」
白玉騏話未說完,突然轉身拉起熊玉燕的手,穿窗躍出羅漢堂,消失於夜幕中。
這動作來得太快,是以群僧中沒有人來得及攔阻。
如慧頓足道:「想不到這廝如此狡猾,現在少林寺不能一日無掌門,現在可將先師兄遺書拆開以定掌門了。」
小和尚奉命躍上羅漢堂最高一座神籠,拿下一個玉鎖,玉鉸四周貼滿如海親身寫的封條,由四大主司當著群僧把玉鉸打開,只見裡面的玉帛上如海親手寫著:「若如海先歸,少林當由如慧主持。」
如此,如慧名正言順的接管了少林寺,如慧沉聲宣佈:「如海師兄之死,此是我少林寺的一大恥辱,今後我們第一件事就是緝拿白玉騏歸案,再者,我寺弟子行道江湖,雖然佛門戒殺,也不得辱及本門威望,因之,於不得已時而傷及他人,本寺亦不追究。」
如慧的話說得慷慨激昂,頓時博得少林寺群弟子的一致讚揚。
如緣闇然搖搖頭,自忖道:「如海早年行為不端,但僅是一時,對寺中弟子卻管束甚嚴,今後只怕……唉!」
話說白玉騏躍出羅漢堂並未立即離去,雙腳一點頓上刻拉著熊玉燕翻上屋頂,選了一處最高的地方向四周瞭望,但見在正南方約百丈的山坡上有一條人影如輕霧淡煙般的向前急奔。
白玉騏立即雙腳一頓,輕喊一聲:「起!」一股無形的潛力把熊玉燕托起,急如閃電般的向正南追去。
白玉騏這一連串的動作只弄得熊玉燕一頭霧水,但卻沒有機會發問,只有跟著他腳不停地急奔。
翻過兩處山嶺,已距前面那條人影不滿三十丈,熊玉燕已可清晰的看出前面那個人就是「地絕」韋清嵐了。
「地絕」韋清嵐似乎並不知道後面已有人在追,穿出森林便放慢了腳步,白玉騏雙足猛一頓,清叱一聲道:「朋友慢走。」落在地絕韋清嵐前面不滿十丈處。「地絕」韋清嵐一怔,臉露驚容,星目連轉,笑道:「閣下是為如海之死而來的吧?」
白玉騏冷笑道:「不錯。」
「閣下是來報仇了?」
白玉騏冷冷道:「笑話,在下為他報仇?」
「那閣下追在下所為何來?」
「在下是不齒你這種嫁禍於人的鄙卑手段,想除掉你。」說著一步一步向「地絕」韋清嵐逼去。
「地絕」韋清嵐臉色一變,連退三步道:「你以為如海是我殺的?」
「閣下的銀針能騙過人嗎?」
「地絕」韋清嵐暗忖道:「以我以往的處事行為,就是說得舌焦唇爛他也不會相信不是我殺的,看樣子只能設法逃走了。」他心中在想脫身主意,嘴上卻漫應道:「細小暗器在當今江湖上使用的又不只是我韋清嵐一人,閣下根據那一點一定說是我殺的?」
「既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恰在那時遁走呢?」
「地絕」韋清嵐一聲長笑道:「兄台,腳是我韋清嵐的,我要何時何刻離寺那個管得著,兄弟雖然做事方法笨拙,但卻還不至如此藏頭露尾。」說話間又退了兩步,雙目緊盯著白玉騏。
白玉騏心中不由遲疑起來,暗忖道:「照他說話的態度看來,似乎不像假話,不過此人一向做事詭秘,是真是假只怕從他口裡是得不到實情的。」
白玉騏遲疑猜想之際,「地絕」韋清嵐又退出了五步,突然暴喝一聲:「閣下接接兄弟的銀針看看。」
一蓬針雨當頭罩下,為數不下千根,面積之廣當有二三丈方圓,由於發針時手勁極強,是以那些銀針看起來就如同根根銀錢,自天而降。
白玉騏拾頭一見漫天銀錢,心中不由一凜,急忙提氣出掌,一招「月落星沉」把千餘根銀針掃出一丈方圓之外,險險避過,心中暗驚韋清嵐在暗器方面的造詣,如果距離一近,只怕也來不及閃避。
突然,熊玉燕輕輕呻吟了一聲,白玉騏驚問道:「燕姐,你針傷了嗎?」
熊玉燕低聲道:「在右肩頭上著了一根。」
「我看!」話落就要衝上去。
熊玉燕臉一紅,嬌嗔道:「不要!」一跺腳向坡下林中竄去。
白玉騏不由一呆,低頭只見地上無數銀針,針頭都是淡藍色,心頭登時一緊,急忙返身追去,一面大喊道:「燕姊,等等我。」
熊玉燕剛進林不遠,就被白玉騏追上了,白玉騏心裡著急,一把把姑娘抱住,急切的問道:「那針紮在什麼地方,快,快告訴我?」
熊玉燕並不掙扎,只輕笑道:「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麼嘛。」
「那針頭有毒啊!」
熊玉燕一驚,但立刻又毫不在意的道:「有毒怕什麼?」
「難道你不要命了?」
熊玉燕眼圈一紅,這幾天來白玉騏雖然一直都在體貼的照顧她,猶如親弟弟一般,但她總覺得他是站在同情的立場而如此的,因此她的芳心也一直感到還孤單的。
但這一刻,她卻體會出白玉騏是真在關懷她,由他那俊臉上的汗珠看來,他內心的緊張不亞於面臨大敵,她心裡一陣溫暖,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心情的複雜反而又對白玉騏嘔起氣來:「死就死,怕什麼?反正我無父無母,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的。」
「燕姐,我常跟女孩子在一起,一定有許多地方得罪你,使你生氣,但,我敢對天發誓,我一直想使你快樂……」白玉騏說到後面,語音有些黯然神傷。
突然他發現熊玉燕肩頭上白衣上印著一個血圈,急忙用手指把那血圈的地方劃開,只見熊玉燕潔白如玉的肩頭上有一塊金錢大小黑痕,那黑傷的中間插著一根銀針,只有針尾露在外面。
白玉騏把針拔去,急把嘴對住傷口用力吸吮,當他那火熱的雙唇印在熊玉燕肌膚上時,姑娘頓如觸電,輕嚶一聲,立把秀目微微閉上。
白玉騏連吮了幾口,那血色才由黑變紅,白玉騏又吸了一口,才掏出傷藥小心翼翼為她敷上。
白玉騏一面為熊玉燕包紮,一面低聲問道:「燕姐,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嗯!」熊玉燕輕應一聲,稍停又哀愁的道:「剛才我的話說錯了。」
「錯了,什麼地方錯了呢?」白玉騏楞楞的問道。
熊玉燕安心的笑了,因為由白玉騏的表情她可以看出那完全是出自內心的話,她輕輕掙脫出白玉騏臂彎道:「弟弟,我們回去吧!」話落起步向山下奔去。
回到鎮上天色已將亮,兩人翻牆入店,進門卻見「七面鳥」正在兩人的套房內走來走去,兩人進來他竟毫無所覺,白玉騏關窗的聲音倒把他嚇了跳。
白玉騏劍眉一皺道:「你怎麼現在才趕到?」
「七面鳥」正容道:「我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現在趕到已經是夠快的了。」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七面鳥」聳聳肩,無可奈何的道:「洱海笛已經與他們和好了……」
「這早在我意料之中,哼哼!」
「這個你雖然料到了,但有一樁事你卻沒有想到的……」
「什麼事?」
「他們要從曉霞姑娘那裡盤問出你的武功來源,因為他們知道你在入無底洞以前武功並不見得會比曉霞高多少……洪荒九魔除了金掌魔外,其他幾個人做事手段是以狠辣聞名於江湖的。」
白玉騏頓時不安起來,急問道:「你來時她有沒有逃出?」
「七面鳥」哂然道:「逃走?那不是笑話,在天外三魔三人手中,那個弟子能夠逃得掉呢?本來他們已準備動刑了,但被我化裝成『金掌魔』的把他們穩住了。」
「化裝成金掌魔怎麼能瞞得住他們呢?金掌魔不是也與他們過不去嗎?」
「七面鳥」得意的一笑道:「他們對你已存畏懼之心,那天在山上的事我又瞭如指掌,是以我一進去就表示私人間的恩怨暫時可以放下,但卻要先把白玉騏消滅,我知道這三個魔頭很奸滑不敢大意,當下就把山上的一切說了出來,大概我說的正與他們聽到的一樣,再者他們也萬沒料到有人敢冒充金掌魔的字號,當下就把他們要聯合九魔消除你的計劃說了出來,並說可以由曉霞那裡知道你武功的來源,以便知己知彼,爭取勝利,當時他就要逼供……」「七面鳥」說到此一停,才接道:「那時我就說『目前我們要聯合諸位老兄弟,最好是能在大家到齊後再問,起碼也要再來幾位後再問,反正這丫頭也逃不掉。』我怕他們起疑,是以又給了他們一個日期,我說:『現在我先去找找他們看,假使一個月後找不到人的話,為了應付白玉騏再度來犯,就只好先下手追查他武功的來源了。』這樣他們才把姑娘禁閉了起來。」
白玉騏心情稍放,緩緩道:「好吧,天明我們就起程前往雞公山好了。」話落走進自己的臥房。
熊玉燕把白玉騏與曉霞相識的情形問清楚後,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卻盡量壓制了沒有表示出來。
「七面鳥」把白玉騏上少林寺的情形問清楚後不由搖頭歎息道:「只怕今後少林也是我們的大敵了。」
「七面鳥」叫過店小二,吩咐他為三人準備了十日的乾糧後,便倒在套房椅子上呼呼大睡了。
天一過午,三人便從店裡出發,為了爭取時間,三人決定越山而過,天黑之前三人已登上了人跡罕到的高山上。
中國川中一帶山山接連,路在山間盤旋,古諺謂「蜀道難,難比上青天」,就是說這裡的山路極為難行,其他的路既然如此,那麼大山之中行動的困難可想而知了,好在三人都有一身武功,越山過嶺如履平地,行動在古木蔓草叢生的山野中並不覺得困難。
三人找了一處綠草谷地住下,一夜易過,三人分用了些點心,起程繼續前進,躍上谷頂突見旭光照耀下,一塊突出的平石上對面擺著兩顆金骷髏,金光閃閃。
白玉騏不由奇道:「這不知是那個名家雕刻出來的,真像真的骷髏一般。」
熊玉燕道:「我看到這種束西就害怕,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說著掉轉頭去。
一直在沉思中的「七面鳥」突然回首道:「我們弄錯方向了,應該走右手邊才對。」
白玉騏道:「我們走得不正是東南嗎?」
「我記錯了,走到這裡我才想起。」「七面鳥」說話時兩眼不住的東張西望。
白玉騏道:「是不是看了這兩個骷髏你才想起?」
「七面鳥」含糊的「唔」一聲,轉身向右邊正束方向走去。
白玉騏拉起熊玉燕的手,笑道:「假使你不害怕的話,我一定帶一個走。」走步循著「七面鳥」的方向趕去。
熊玉燕邊走邊道:「什麼好喜歡偏喜歡這種東西。」
三人向東走了不過百丈之地,突然草叢中又出現了兩個面對面的骷髏,「七面鳥」臉色大變,轉身又向來路奔去。
白玉騏一把拉住他道:「老七,你今天是怎麼啦?」話落突見草叢中有兩顆金光閃閃的骷髏頭,與剛才所見到的一般無二。
「七面鳥」急道:「剛才的方向對。」
白玉騏冷笑道:「一對金骷髏就把你嚇得神志不清了是不是?它們是什麼來路?」雙眸神光閃閃的盯住「七面鳥」解答。
「七面鳥」臉色驟變,尚未來得及答話,突聽對面一處高達五十多丈的石崖上一聲暴響,三人急抬頭,只見一具金光閃閃的大棺材自空而降,墮勢那麼猛的一具金棺落地竟然了無聲音,白玉騏心中登時一震,暗忖:「這是什麼武功。」
那棺材落地後突然有個聲音道:「小子好大膽子,竟然膽敢侵入我們二位老人家安息的百丈之內,還不迴避,本來不能饒你,但殺了你,我老人家沒人送信,現在我命你們在七天內送信給我天外三友,就說『金棺雙屍』近期就到,叫他們替我倆準備個安身之地,你可以拿一個骷髏為證,日後還我時說不定我老人家會看在你傳信的份上不殺你,你們三人只准走一個,其他兩人得留下,嘿嘿……」最後兩聲冷笑,聽得熊玉燕毛髮倒豎。
白玉騏冷削的諷道:「白古只有活人來支配死人,沒聽說過還有死人來支配活人的事,你既然已進了棺材,我看你還是閉上你的死嘴安靜地一好。」
「嘿嘿……」金棺材沒有再回話,只傳出一連串使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七面鳥」似乎深知「金棺雙屍」的來歷,一聽笑聲上刻出聲道:「小心」,突見那棺材騰空而起,直向白玉騏撞來,快如迅雷驚電。
白玉騏心下暗驚,提掌以七成真力向金棺拍去,掌風才出頓覺壓力如山,反把白玉騏逼退三步有餘。
白玉騏由此立刻判出棺材裡面的人內功定必非常深厚。
白玉騏不敢大意,凝聚全身功力於雙手,以劈空掌對抗。
那金棺材著地即起,或打或壓,變換快而巧妙,宛如那就是一個人,不用說這棺材的能夠跳動,必然是金棺內的人能與地面接觸,只是不知他以何法接觸罷了。
百招一過,金棺中的人似乎有些受不住白玉騏雄渾罡猛的掌力相逼了。
但白玉騏此刻也同樣的驚異。以他的內功來說,不要說這只是一具金棺材,就是一具純鋼實心的鋼棺材,這麼多掌也足能把它震碎了,而如今這具金棺材竟然絲毫無損,如果說棺中之人已能把內功移注在棺材上,那麼他的內功必然已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了。
激鬥中的白玉騏又劈了幾掌,那棺材被震得比開始時的距離遠了不少,突然那金棺材向後退去,一退二十幾丈,棺中傳出一陣陣使人心寒的嘿嘿冷笑聲,轉眼躍上石壁不見了。
白玉騏不由又是一楞。
熊玉燕柳眉一皺,趨前道:「他大概自知不敵敗走了?」
白玉騏搖搖頭道:「不可能,他既然能負著棺材與人比鬥必然武功極高,不然那棺材的重量豈不是反而增加了負擔?……我就奇怪為什麼他不出來呢?」突然抬頭問「七面鳥」
道:「你一定知道他們的來歷吧?」
七面鳥搖搖頭道:「不太清楚,我只聽江湖傳言過,一甲子前江湖上有『金棺雙屍』這麼兩個極難纏的人物,凡是遇到他們的人沒有一個能夠生還,至於他們的武功與打鬥的方法我就毫無所知了,他們的標記就是那對金骷髏頭。」
白玉騏思忖一陣,道:「聽他剛才的話,必然與天外三魔是朋友,而且三魔可能已邀請他們來與我們為敵。……好了,我們趕路吧,以後大概還要遇到他們的。」
熊玉燕邊走邊問道:「騏弟,你能勝他們嗎?」
「很難說,我猜剛才他一定是有所顧忌,所以不敢再出來……唔……對了,對了……」
「你想到什麼了?」
白玉騏猜測的道:「剛才棺中很可能只有一個人,因此他不敢出來,因為我好像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在說話!」
「七面鳥」頓有所悟的道:「金棺雙屍一定是要並肩對敵,否則不會同在一個棺材裡面,對,你這種猜測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