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老人抬眼看了看白玉騏,突然溫和的問道:「你認為我做的有什麼不對的嗎?」
白玉騏冷淡的點點頭,道:「你使在下覺得又多欠了許多人一筆人情債。」
老人笑道:「依你之言,好像你永遠不再跟她們見了面似的。」
白玉騏沒有答話,默默轉身向高峰深處走去,是的,此人高強的武功,已使他覺得江湖上,已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老人見狀心頭一緊,暗道:「此子好強的好勝之心啊!難怪他能把那七式領悟得那麼透澈。」思忖罷,冷冷一笑,問道:「你想到那裡去?」
白玉騏沒有回頭,也不停身,只冷冷的道:「這是在下自己的事,閣下管不著。」
老人又道:「難道你就此屈服,退出武林了麼?」
白玉騏猛然停步,仰天一聲狂笑,說道:「哈哈……比力白某確實不如你,但在下可以誇口的是,天下沒有任何人能以力征服我白玉騏這顆心。」
老人聞言目中電芒突然消失,點頭道:「好志氣,好志氣,假使你把這種毅力用在武功上,只怕不出幾年,天下已無你的敵手了。」
白玉騏淡然搖頭,道:「閣下就比在下強得多。」
老人道:「我已經有這麼大的年紀了,江湖生涯還有幾年呢?如果老夫一死,武林霸主,捨你其誰?」
「正因為在下不想佔這霸主之位,所以才沒有時間等這麼多年。」
「過去你不是等了?」
白玉騏黯然道:「但已沒有過去那麼多時間了。」
蒙面老人再度一怔,由白玉騏的神色裡,他突然好像已知道了許多事,儘管白玉騏一點也沒告訴他。
他親切的盯著白玉騏,突然改口道:「孩子,許多事情是要忍耐思索的,時間久了,也許你會原諒你的仇人,而把仇火消滅。」
白玉騏星目中殺機一閃,道:「只要在下有一口氣在,誓不與他們共戴青天。」老人的話激起了他的憤慨,使他不由自主的脫口把心中悲憤發洩出來。
「他們是誰?」
白玉騏心頭一震,突然發覺自已失言,急忙把心情平復,冷冷的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老人一怔,笑道:「非友即敵,但我卻不是你的敵人。」
「那麼是友了,但在下記憶中,似乎沒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蒙面老人聞言雙目中,突然掠過一絲黯然的光芒,好像白玉騏的話,使他想到了什麼傷心的事情似的。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道:「是的,孩子,假使以相識論交的話,我們確實是初次見面,談不上什麼朋友關係,但是,在我們心目保處,我們卻已相交了很久很久了。」
白玉騏迷茫的道:「我聽不懂你話中之意。」
蒙面老人仰臉看看天色,道:「將來你會懂的,天地之間,有誰能把殘陽七式如此輕而易舉的化解於無形呢?」由他言神判斷,他言下之意好像很得意。
白玉騏聞言心中一動,脫口問道:「前輩莫非是……」
「老夫是誰你不用問,將來總有那麼一天,我們會同時出現的,那時老夫將以真面目出現。」
白玉騏恃道:「難道他就是神風魔,殘陽子。」想到這裡他走上前去向老人拜了下去,並且臉上那種頹喪的表情,已然一掃而空。
蒙面老人並未阻止,兩條白眉,不停的跳動,心中似是非常激動。
白玉麒拜完,老人笑道:「你知道我是誰最好,你現在覺得輸得服不服?」
白玉騏俊臉一紅,道:「晚輩應該輸的。」
黑巾蒙面老人朗爽的一笑,道:「既然服了就行了,那麼快下山去吧!崑崙山上還有人等著你去援救呢!」
白玉騏聞言心中暗奇,忖道:「我與江湖上的人極少來往,鳳妹她們短期內決不會來到崑崙山,除了她們以外,還會有誰呢?」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老人叫他去援救的是誰,俊瞼上不由顯出重重疑惑之色。
蒙面老人,似已看透他的心意,當即道:「此人與你淵源最深,你該想得出他是誰.」
白玉騏又想了一陣,仍是一無所獲,不由急得脫口問道:「晚輩愚魯,還請前輩直講。」
蒙面老人道:「玉劍客!」
「什麼?是老公公?無情真人不是已知錯了嗎?怎麼老公公會在崑崙山遇難呢?」言下之意,似乎有些不信。
蒙面老人道:「如果是玉劍客一人前來或許沒有什麼,但是林玉卿也來了,這叫舊情難忘,嫉火難熄啊!」
白玉騏一聽「玉劍客」與林玉卿雙雙崑崙遇難,心中登時又想起了岳蓉,那下面的話那還有心去聽,恭身朝老人一揖道:「晚輩這就去。」
「你知道方向嗎?」
白玉騏一怔,道:「不知道。」
蒙面老人向南一指道:「朝南直走,越過兩座山頭,也許就可以看到崑崙山論劍坪上的火光了,我想那『無情真人』,還無此能力,在一個更次之內,將兩人置於死地。」
白玉騏聞言心說:「偏偏你就有那麼多奇怪的想法,萬一他們敵不了那招天光血影?」
心中想,嘴裡卻急道:「晚輩這就去!」聲落飛身向正南奔去。
蒙面老人目注白玉騏飛奔而去的身影,搖頭歎道:「此子果然是個性情中人,看來老夫……」下面的話已成喃喃自語,但他雙目中,此時卻透出喜悅的光芒,誰也不知,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
白玉騏下山後直奔崑崙山而去。一段時間的奔馳,加上大量的真力的消耗,已使他俊臉見汗了。
滿地雪景,他根本沒心去看,跨過了一處十多丈闊的斷崖,身子已急如鷹隼般的飛上了第四座峰頭,舉目向前一望,心中不由暗自一喜道:「好在沒有走錯方向。」
只見峰下遠處的高地上,此時正閃爍著點點如豆紅光,要不是地上白雪相映,還真是不容易發覺呢!
既已發現目的地,白玉騏那敢稍停,當即深吸一口真氣,掠身向火光處飛奔而去,起落之間,便是五六十丈。
只見山石後移,巨樹如飛的向身後飄去,不到頓飯工夫,白玉騏已進入崑崙派禁地——
論劍坪外圍五十丈之內了。
白玉騏星目左右掃視了一番,只見右側峭壁如削,光滑如鏡,猿猴難攀,飛鳥難渡,心中閃電忖道:「此處地勢險要,上下不易,必然無人把守,由此上去,大可省卻一番被人阻攔的時間。」想到便做,忖罷飛身向壁右躍去。
驀地:
暗影中傳來兩聲雄渾的聲音道:「無量壽佛,小施主夜闖論劍坪,竟欲何為?」聲落,暗影中急步踱出兩個五十上下的老道士,由那炯炯的眼神判斷,兩人顯然不是弱者。
白玉騏心中忖道:「此處地險,非武功極高之人不易上去,只怕這守護之人,也懷有過人藝業,我這下倒是弄巧成拙了。」開聲冷冷道:「論劍坪上莫非有什麼盛舉不成?」話落已暗中把功力提聚於雙掌之上。
右邊道士冷冷道:「施主問此則甚?」
「在下只問有沒有?」
左邊一人道:「有又怎樣?」
「是誰?」
右邊那道士冷然諷刺道:「是江湖前輩頂尖人物玉劍客與林玉卿,在與我派掌門論劍,豈是你著等晚輩多問的。」
白玉騏星眸中殺機一閃,飛身出招,冷叱道:「雜毛,你們看看問得問不得。」聲落一式「天光血影」,挾得雷霆萬鈞之勢,向兩個老道攻到。
「啊!『天光血影』。」由這聲驚呼中顯然兩人也知道這招武功。
不錯,這一招「無情真人」確實曾教過他們,因為他知道,凡是敢從這裡登論劍坪的人若非有不平凡的武功,必然上不去,而守此處的弟子,如無以克服來敵的武功,也不至於被敵人一舉擊敗。
這兩個道人立即向後掠去,閃過這一招。
這還是因為他們知道這一招的可怕,而見機得早,不然,只怕早已橫屍濺血,喪命當場了。
白玉騏見這兩個道士,竟然能讓過自己一招「天光血影」,心中不由暗自一驚,暴喝一聲,道:「果然有兩下子。」說話間,凌用力一挺腰身,長嘯身中,一陣白濛濛的劍影,已急如驚電般的向兩個道士攻到。
兩個道士方自暗慶自己避過了致命的一擊,躍身站了起來,想要出招攻敵,一抬頭,不由全駭得目瞪口呆,大叫一聲,道:「啊!不好,來人……」
喊聲未落,已自雙雙悶哼一聲,身首異處了。
血!如兩道噴泉,上衝達五六尺之高,灑在潔白的雪地之上,顯然分外艷紅,格外奪目。
良久,良久,兩具屍體才「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可憐兩人空自懷有一招足以使天下武林為之側目的武功,竟連用也沒用到,便已含恨命喪了。
這時,論創坪周圍,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顯然兩個道士,臨死前的一聲狂吼,已驚動了他們。
白玉騏心知不要多久,他們就要趕到了,但他此時心急「玉劍客」和林玉卿的安厄,那顧得了這許多,當下心中冷哼一聲,暗道:「你們知趣便罷,否則,崑崙山又要多幾個孤魂野鬼了。」聲落雙足用力一頓,就地拔起三十丈高,空中用腳一點平滑如鏡的崖壁,登時又升高了數十丈,堪堪落在「論劍坪」上。
白玉騏雙足一踏上坪頂,目光到處心中不由大震,冷喝聲中,飛身向坪上撲去,口中大喝道:「雜毛住手!」
這時,論劍坪四周業已被數以百計的道士包圍了。
白玉騏飛身上巖,正好看到一個道士裝扮的老者,身軀凌空,以那招「天光血影」同兩個老者攻到。
這兩個老者是一男一女,白玉騏只需略掃一眼,不必詳看,便可認得出他們是誰,兀其那個白髮蒼蒼,面色紅潤的老者,在他心坎上,早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無論們時何地,白玉騏只要見到他」點影子,便能認得出他是誰。
不錯,那老者正是替他把武功打下基礎的「玉劍客」,而那女的,則是救走他岳蓉妹妹的林玉卿——「玄玉劍客」早年的情侶。
他與她,並不怕死,然而,多年積憤未消,就此含恨而死,他們的確覺得於心不甘,是以,兩人的臉色,在悲憤中,顯得驚慌無比。
但是,技不如人,又能怎樣呢?
眼看,無情真人漫天的掌影已快擊在兩人身上了,而此時,兩人卻仍不知從何著手破解。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空中傳來了一聲暴叱,道:「敢爾!」
隨著那劈雷似的喝聲,場中傳來一聲轟然大震,漫天塵土、敗葉,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場中暫時恢復死也似的沉寂。
也許,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灰塵瀰漫中,玄玉劍客緊緊的握住林玉卿的手,他倆全都有些茫然,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心中是喜是悲,也許,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了。
瀰漫的沙土,漸漸被凜冽的寒風吹向一旁,由模糊,而清晰,鬥場中的景物,最後終於呈現在各人眼前。
只見,白玉騏岸然立在開場中央,平靜的俊臉上,顯得有些木然,也許,他心中正在考慮一件極難下決定的事情。
無情真人站在白玉騏對面二丈左右處,刻板的臉上,顯得有些激動,當他看清對面之人時,不由自主的驚呼道:「是你!」
白玉騏淡然,道:「是的,是我。」
無情真人搖著頭問道:「那一招可是你阻擋的。」
白玉騏沒有回答,只默默的點了點頭。
無情真人,過去對玄玉劍客的手段,固然令人聞之發指,但他傳給白玉騏的那招「天光血影」卻曾多次救過白玉騏的性命。
為報玄玉劍客的培育之恩,白玉騏無法饒他,但論個人恩怨,白玉騏卻欠了他一筆無法報答的恩惠。
恩恩怨怨,白玉騏雖然聰敏過人,此時此地,他也無法尋出一個兩全之策了。
就在這時,突聽玄玉劍客叫道:「玉騏,你,你是玉騏?」聲音顯得無比的親切與驚奇。
白玉騏緩緩轉過身來,恰與玄玉劍客與林玉卿的目光接觸,就在這相觸的一剎那,臼玉騏似乎從兩人的眼睛中看到了些什麼,他平靜而微帶憂鬱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感激的神情。
白玉騏趨身向前對二人拜下並說道:「騏兒參見老伯伯與林前輩。」
玄玉劍客與白玉騏相處數年,對白玉騏的性情非常瞭解,當下見狀不由一怔,脫口道:
「騏兒,你好像變了許多……」
白玉騏輕輕一笑道:「也許我真的變了。」話語雖在笑聲中吐出,但卻依舊無法掩去其中淒涼的成份,聞之令人心動。
林玉卿芳心一動,問道:「騏兒,你還記得一個人嗎?」
「誰!」
林玉卿精目中電光」閃,沉聲道:「你交與我的人。」
白玉騏心頭霍然一震,星目不由自主的向周圍掃去,但是,除了一個個面顯緊張的道人面孔外,他沒有發現第二個女性。
最後,白玉騏的目光凝注在天際的一顆朗星上,似自語,又像對林玉卿說話般的喃哺道:「蓉妹妹,我沒有忘記她,她……」他俊臉上掠過一絲孤獨的笑意,也許,他又想到了什麼。
玄玉劍客見狀,微帶責備的道:「玉騏,你的一切好像都變了。」
白玉騏收斂一下心神,他不願向任何人解釋他內心的憤慨與痛苦,但也不願讓這位對自己恩重如山的伯伯難過。
他星目緩緩移注在去玉劍客臉上,誠懇的道:「騏兒對伯伯與諸位關懷我的朋友,此心卻至死不移。」話落」頓,注定玄玉劍客道:「伯伯,你相信嗎?」
玄王劍客茫然的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好像在白玉騏的話中,得到了一些啟示,但卻無法猜出他暗示了些什麼?
林玉卿較為心細,當下問道:「玉騏,你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恰在這時,無情真人也叫道:「白玉騏……」
白玉騏霍然轉身,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凝在無情真人臉上,道:「道長要說什麼?」
無情真人強自壓下激動的心情,道:「當時我不該留你活到今天。」
白玉騏平靜的模:「你後悔了?」
無情真人冷笑道:「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只是貧道要再多費一番手腳而已。」
白玉騏道:「你曾說過,他日在下破得天光血影之日就是你還債之時,道長還記得這句話嗎?」語氣依舊是那麼平靜。
無情真人臉上掠過一絲驚色,突然,他狂笑一聲,道:「哈哈……貧道記得確實說過這話,只是憑你……」
白玉騏道:「道長說過的話即將實現,只不過今日來的卻是我白玉騏。」
「你是自己送死來了。」
白玉騏冷冷的道:「道長可知在下來意嗎?」
無情真人冷哼一聲,道:「你來送死?」
白玉騏星目中冷電一閃,沉聲道:「在下是從後巖上來的。」
無情真人此時似已失去了往日的機智,問吉口冷笑道:「以你的武功,幾十丈絕巖,確實是難不倒你,哼哼!但是,此處卻讓你來得去不得了!」
白玉騏道:「道長派在那裡守巖的兩個弟子,在下已會過了。」
無情真人聞言,刻板的臉上突然一陣搐動,無法自制的脫口說道:「會見他倆,只怕你上不了此坪。」語氣雖然堅決無比,但卻沒有自信,顯然,他只是想用堅定的口氣,來增加自己的信心。
白玉騏冷冷道:「他們在白某手下沒有走過兩招。」
無情真人聞言緊張的臉色突然一鬆,心道:「哼,我道你白玉騏幾個月不見,又學會了什麼通天本領,能破得了那招『天光血影』,原來你碰到的不是他倆!」心念一轉,心中登時大放,精眸一掃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得意的笑道:「哈哈……你確實很了不起,你可記得兩人的面貌?」
白玉騏冷冷道:「你對那招『天光血影』好像很有信心?」
無情真人道:「貧道已說過,放眼當今武林,還沒有人能破得了此招。」
白玉騏道:「假使在下破得了呢?」
無情真人道:「你!那武林中豈不有人例外了?」語氣中充滿了諷刺。
白玉騏淡然一笑道:「道長別忘了在下會用那一招。」
無情真人大笑道:「哈哈……你用的可能與我用的不同吧!」語氣得意而陰沉。
白玉騏聞言心中一動,忖道:「他傳與我的與我在無底洞中所學的確實有點不同!我還道是他那一招也沒學全呢!敢情他沒有全傳給我了?」思忖間,星目寒光大熾,冷笑一聲道:「道長原來沒有將那招武功教全。」
無情真人得意的狂笑道:「哈哈……那時我不知著了什麼邪,把那招武功教給了你,我如不留點下來,今日豈不難逃一劫,哈哈……」
白玉騏臉上一陣搐動,突然跟著仰天狂笑起來,聲如雷嗚,震人耳鼓,響亮超過無情真人。
無情真人與在場所有的人,全部被白玉騏笑得莫名其妙,一雙雙驚異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紛紛覺得他笑的奇怪不知道這有什麼值得激動與好笑的呢?
玄玉劍客心念電轉,忖道:「玉騏尚有親仇未了,如今為了我與玉卿之情,死於此人手中太不值得,還是我自己出手與他一搏算了。」忖罷方欲起步上前,突聽無情真人暴喝道:
「吠!白玉騏,你有什麼值得得意的?」
白玉騏笑聲一斂,星眸中殺機一閃,冷笑道:「我笑我太過老實,上了你的當尚不自知。」
無情真人冷然道:「上當只有一次,下一輩子你就不會再上人家的當了。」語氣十分陰沉。
白玉騏冷冷的道:「我卻覺得你下一輩子不該騙人。」話落一頓,又道:「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至理名言。」
無情真人一怔,道:「什麼?」
「你自作孽不可活。」
無情真人心中一動,似乎若有所悟,但卻又無法確定,當即脫口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玉騏冷笑道:「假使你把那一招全部都傳給了他倆,那麼在白某面前,你就不用再使用了。」
無情真人面色一緊,驚異之態又現,吶吶道:「莫非、莫非……」聲音很低,像是自語。
白玉騏冷然一笑道:「他們兩個同使一招『天光血影』,但,在白某手中,卻未走出兩招。」
「什麼?」無情真人驚叫道一聲,臉上表情瞬息萬變,顯然,白玉騏的話,他無法相信,而白玉騏的從容,卻又使他不能懷疑。
周圍的人,連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包括在內,心中也都疑雲重重,因為,以玄玉劍客與林玉卿的功力,都破不了那招「天光血影」,白玉騏又怎能獨擋同時攻到的兩招呢?而且,還是兩招不到就把兩人置於死地!
坪上陷入可怕的死寂,第二次,全場的目光又盯在白玉騏的瞼上。
白玉騏泰然的掃了四週一眼,打開僵局,道:「道長,今天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無情真人把懷疑的目光投在白玉騏臉上道:「貧道不相信。」
白玉騏冷然道:「但在下不願殺你。」
無情真人激動的狂笑一聲,道:「不殺我,我卻要殺你,你準備了。」話落深吸一口真氣。
這時白玉騏想到,雖然這招「天光血影」不全,但是畢竟這招「天光血影」卻曾數次把他從死神手中拉回來,不管無情真人用心如何,他確曾得過實惠,大丈夫恩怨分明,他如今怎能下手殺有恩一己的人呢?
白玉騏掃了無情真人一眼,平淡的道:「你出手吧!我如要殺你,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當著崑崙門下這麼多弟子,無情真人以掌門之尊,如何能下得了台,當下精目閃過一片殺機,大喝一聲,道:「那你就與貧道倒下吧!」「吧!」字才出口,人已騰空而上,出手便是一招崑崙絕學,「天河倒瀉」,當頭向白玉騏罩下來。
招出如電,風起十丈,掌影千里,從天而降,確像銀河之光,瀑灑大地,使人不知要用何法,才能躲過千重勁氣,因為,只要一髮之差,就得命度當場。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手中都捏了一把冷汗,崑崙弟子,卻個個得意。
白玉騏注定無情真人的招式,心中暗發了一聲:「好招法!」身子確未移動。
招如迅雷驚電,轉眼已到白玉騏面前,白玉騏突然冷笑一聲,道:「『天光血影』」,右掌一揮,漫天掌影立生,竟然把無情真人的全部招式都給封了回去。
周圍傳來一連串輕啊,顯然,這一著他們未曾想到。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臉上掠過一絲喜色,白玉騏的勝利,也就等於是他們的勝利。
白玉騏目注被逼下風的無情真人,道:「這一招是你教我的。」
無情真人狠聲道:「你一點也沒有進步。」
白玉騏冷笑道:「你還是早用那一招吧!」
無情真人心忖道:「用別的武功,決難敵過那『天光血影』,我還是早用那招算了,免得在弟子面前丟人現眼。」心念既決,不由暴喝一聲,道:「接招!」聲落人已騰空而起,漫天血影,自四面八方向白玉騏罩了下來。
白玉騏睹狀,心中暗自一驚道:「這一招果然他全部用全了。」當下注定無情真人的掌影一動也不沒動。
轉眼之間,無情真人漫天的掌影已到,白玉騏卻依舊凝立不動,狀如未覺。
無情真人心中暗自哼道:「原來你也不知從何避起!」付罷,掌影已到白玉騏身前不滿五寸了。
驀地,白影一閃,白玉騏蹤影已失。
「轟!」的一聲,無情真人雙掌已結結實實的擊在石地之上,眼前的白玉騏卻已不知去向了。
周圍的人,雖說是旁觀者清,但誰也沒看清白玉騏用的是什麼身法,只不過看到白玉騏不見了。這時大家都揉了揉眼睛,覺得一楞,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就在這時,無情真人身後,突然傳來白玉騏冷漠的聲音,道:「道長,你已落敗。」
無情真人,自從看到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已重修舊好之後,嫉情舊恨,再度引發,本已生出的歉疚之心,早已消失無蹤,只恨不得立刻將二人殺死,始能消去心中的惆悵之恨。
本來嘛,一旦進入情場之人,又有幾個能真個為愛犧牲自己,在失意之時,自動引身退出呢?
白玉騏話聲才起,無情真人已霍然轉過身來,目光所到之處,心中登時為之一沉,原來,白玉騏此時正站在他身後不滿五尺之處,也就是說,以白玉騏目下的功力,如要出手殺他,倒真是舉手之勞呢。
白玉騏淡然的望著他道:「道長,大丈夫二一口九鼎,我想……」
無情真人刻板的臉上,殺氣瀰漫,未等白玉騏把話說完,突然暴吼一聲,飛身撲上,道:「你想死!」聲落招已攻到,仍是那招「天光血影」。距離近,無情真人功力又高,乍看起來,真個快如閃電,急如流星,莫說閃避,就是反應也沒有那麼快呢。而無情真人所以要如此驟下毒手,也無非是想攻白玉騏一個措手不及,先把他除去。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無情真人這一招,雖然看得真切,攻得迅捷,但他掌到之處仍然失去了白玉騏的蹤跡。對面傳來一聲慘哼已有一個崑崙門下的弟子,被無情真人失去控制的掌風,擊斃倒地了。無情真人二度落空,反而賠上一個弟子,心中對白玉騏恨到了極點,雙足一著地,剛要轉身,驀地!他背心穴上一緊,已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手掌按住,耳中傳入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道長,你還想頑抗嗎?」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至此才深深喘了口氣,四目充滿喜悅的看著白玉騏。周圍崑崙派弟子,一見掌門人落入敵手,紛紛鼓噪欲動,形勢沸騰,聲勢甚是驚人。白玉騏掃了四周」眼,沉聲冷喝道:「你們如想讓他早死一步,不妨上來。」聲音陰沉冷酷。
崑崙派眾弟子聞聽此言,都紛紛站住腳步,不在向前了。無情真人冷冷的哼了一聲,陰笑道:「白玉騏,今日你落在崑崙派的中心,你敢對貧道怎樣,哼哼……」言下之意,好像白玉騏一旦對他有所不利,必難生離此地似的。白玉騏冷冷一笑道:「道長莫非是想靠這些門下弟子留難於白玉騏?」無情真人道:「正是此意,他們雖然不是你白玉騏之敵,然而,只要貧道一聲令下,你白玉騏如不將整個崑崙派的弟子殺光,將永無寧日。」白玉騏聞言心頭一沉,他不是怕了這些人,而是這些人與他無仇無恨,他實在狠不下心殺他們。無情真人見白玉騏久久沒有回答,不由得意的一笑道:「你莫非怕了?」白玉騏冷冷一笑道:「道長過去的懺悔之意,難道今天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嗎?」
無情真人冷笑道:「懺悔,我對誰懺悔啊?」
白玉騏道:「玄玉劍客與林玉卿。」
無情真人脫口否認道:「你別胡說,我幾時對他懺悔過?」
白玉騏冷冷說道:「你不是記不得,而是因為兩位老前輩同時出現,再度引動了你.心底潛伏的嫉念,你早年的做為,午夜捫心自問,你確實覺得後悔,而此時此地,你卻以為對他們懺悔,無疑是自認情場落敗了。」
白玉騏的一番話,把無情真人心中潛在之意,全部挖掘了出來,使他覺得羞慚,也覺得憤慨。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心中同時駭然的忖道:「這孩子年紀輕輕,竟然知道得這麼多,端的是匪夷所思了。」
無情真人冷哼一聲道:「你自以為料對了嗎?」
白玉騏沒有回答,繼續道:「愛情固然不是犧牲,但卻也不是強求所能獲得者,如說得不到,便想將之毀去,試請自問,你愛她的出發點難道只是佔有?」
無情真人臉上浮現粒粒豆大的汗珠,未等白玉騏把話說完,他已搶先大聲截住道:「白玉騏,貧道到底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把貧道逼死?」
白玉騏突然撤掌後退道:「在下並未逼迫道長,只是……」
無情真人霍然轉身,道:「只是、只是什麼?……」
當他目光與白玉騏相對時,下面的話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白玉騏那精湛的目光中充滿了凜然大義,使與他目光相觸的人,自覺形穢。
無情真人長歎一聲道:「白玉騏,以你的武功,現下江湖之上已是少有敵手。」
白玉騏聞言一楞!茫然道:「道長謬讚了。」
無情真人對白玉騏的話,似如未聞,繼續道:「而你的心地與見解,更非一般常人能及,他日領袖江湖群倫,只怕非你非屬了。」語意誠懇無比。
無情真人的突然轉變,白玉騏一時之閒,實在猜不透他的用意,一雙星目茫然的注定著無情真人道:「道長只怕要走眼了,在下陽壽已不太長了。」
無情真人道:「你並非夭壽之相。」
白玉騏淡然一笑道:「這是事實。」
無情真人黯然笑道:「只是我沒有時間來證實了,不然我可以跟你賭一賭。」
白玉騏脫口道:「道長不是好好的嗎?」
「『天光血影』被破之日,就是貧道還債之時,現在已是時候了。」話落突然舉手向天靈蓋上拍去。
只聽「啪!」的一聲,登時血光四濺,腦漿迸流,無情真人的屍體,屹立良久,始才砰然一聲,倒了下去。
他,自始至終,沒有再看玄玉劍客與林玉卿一眼,也許,他自知看到兩人並立的儷影之後,將沒有勇氣自絕,情場的爭端,真是怕人之極。
白玉騏距離很近,他本可以出手相救的,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除了無情真人自絕之外,實再沒有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是以,他眼看著這個情場失意,而有恩於他的人,懷著滿腹愁悵,含恨自絕對手面前。
玄玉劍客與林玉卿,在無情真人自絕時,都不由自主的向前跨了一步,似想出手阻止,但卻沒有出聲,無疑的,他們心中多年的積憤,阻止了他們的行動。
崑崙派所有的弟子,眼見掌門人自絕於敵人之前,他們都不知道個中原委,而掌門人臨死之前,也無片言隻字交待,一時之間,他們只有面面相覷,不知採取什麼行動才好。
白玉騏黯然的掃了地上無情真人的屍體一眼,沉重的歎了口氣,道:「唉!伯伯,找們走吧!」話落向玄玉劍客與林玉卿走去,步伐是那麼沉重。
玄玉劍客看了白玉騏一眼,自語似的道:「玉騏,也許我們大過狠心了。」語氣充滿了悔意。
「老伯伯,不要再想這件事了,過去的,將、水遠不會再回來的了。」話落一頓,又道:「我們走吧!」
玄玉劍客看了無情道長的屍體一眼,不由得歎道:「唉!江湖歲月催人老!」話落轉身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