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丐幫早已跑出兩個晚輩,把劉清的屍體抬了回去。慧清見這一計未能引起丐幫與白玉騏衝突,心知「玉枝神丐」桑無忌不會上他的當,現在,他身為地主,當然唯有他出面說話了。
慧清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白施主,今日難得你也來掛月峰上,老衲……」
白玉騏冷冷一笑,截住道:「少廢話,你我開誠佈公的直說好了。」
慧清精目一轉,道:「白施主是為了廝殺而來的嗎?」
白玉騏狂笑道:「哈哈,大和尚,約是你訂的吧!」
慧清心中暗自一思忖,道:「目下,到此的人,一個個心懷鬼胎,誰也不願意打這頭陣,我少林寺,雖然是地主,但如果如此犧牲百人,卻也不值得,我何不想法把事情往武當派推他一推。」轉念間,說道:「明裡貧僧是主……」
天殘道人接口道:「暗裡卻是我武當派居首是嗎?」
慧清作色道:「晚輩不敢妄言。」
天殘道人也不追究這些,當即緩步踱下石來,注定白玉騏道:「白玉騏,今日該見勝負了吧?」
白玉騏冷然一笑道:「在下確有此意,不過,在見勝負之前,在下倒希望你把當年嫁禍之事,重說他一遍,讓武林中有個明白。」
天殘道人心頭一寒,他剛才之所以一直未曾開腔的目的,就是怕白玉騏提起那椿事來,如今,白玉騏果然提出來了。
雲行乃是江湖人人皆知的人,此刻當著天下群豪,他如果一旦承認,只怕不用白玉騏動手,他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天殘道人陰沉的盯了白玉騏一眼道:「貧道生平未曾做見不得人的事,江湖上那個不知,那個不曉?」
白玉騏冷笑道:「那是你在日月洞前親口承認的。」
天殘道人冷聲道:「貧道承認了什麼?」
白玉騏道:「你還要問我?」
天殘道人暗忖道:「不問你,怎麼能推掉呢?」轉念問道:「不問你問誰?」
一直沉默的日月老人道:「天殘道人,白玉騏所追究的,是你當年嫁禍雲行之事,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何況你天殘仍是江湖上有名望之人。」
天殘道人冷笑道:「你們洪荒九魔中的人,什麼時候與白玉騏聯成一氣了?」
日月老人冷冷的道:「老夫不擅唇舌之辯,但老夫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此間事了,你需要一會我們洪荒九魔中的八人。」
天殘道人臉色一變,強自鎮走,道:「貧道為什麼要會你們?」
日月老人冷聲道:「天殘道人,當年你是主謀,陷害了雲行,但卻設計把罪過推在我洪荒九魔身上,今日事故,老夫等不管武林中對你的看法如何,決難容你再逍遙法外。」
天殘道人心頭一動,脫口道:「洪荒九魔怎麼只到八人呢?還有一個是誰?怎麼不參與?」
「死堡堡主」韋子玉智謀最多,他一聽日月老人之言,就知那另外一人必定是霞行上人,當即開口道:「你何妨猜猜看。」
天殘道人冷笑一聲,未加思索的道:「我想那不參與之人必定是霞行上人。」
韋子玉急忙開口道:「何以見得?」
這一問,登時提醒了天殘道人,心中不由一陣後悔,忖道:「我一時情急,把話說漏了,偏偏遇上這奸詐的韋子玉,這下倒得想個什麼法子來搪塞一下。」情急智生,當即答道:「因他與本派現已聯手。」
韋子玉笑道:「以老夫之見,只怕不是這樣吧?」
天殘道人冷聲道:「韋子玉,你不要以為現那巧言之舌,就能煽動在場群豪,哼,在這裡的,可個個都是明白人。」
好勝,好強,乃是人之天性,天殘道人把高帽子先往群豪頭上一戴,除了少數幾人外,果然個個動容,把不滿的目光,向韋子玉盯來。
韋子玉何等機智,見狀只當未見,鎮定的道:「你何妨聽老夫分析。」
「沒有什麼好分析的。」
韋子玉冷然道:「真金不怕火煉。」
這一下,天殘道人可就無話可說了。
慧清冷然道:「韋施主,你不覺得自己太多事嗎?」
韋子玉冷冷的道:「老夫只是在替貴派申雪上一代的沉冤啊!」
慧清冷然道:「本寺歷代並無什麼沉冤。」
天殘道人聞言,心知少林掌門人如不承認有此事,而江湖上又無人知道真象,韋子玉就是說得天花亂墮,也難說動別人,當下道:「何妨讓韋施主一展簧舌雄才?」
韋子玉並不動怒,只淡然笑道:「這麼說,老夫倒是不能不說了。」話落一頓道:「你之所以以為霞行不會去的原因,乃是因為霞行當日曾被你說動,受了掌門權位的誘惑,也參與其事,至於他以什麼做為報酬,這個老夫可不知道。」話落一頓笑道:「不過,方纔你太緊張了,沒有考慮周詳,因為,你該想到,那洱海一笛,早已死在白玉騏掌下了。」
天殘道人心中暗呼一聲可惜,但表面上,卻若無其事的道:「在場的不知有多少人會相信你韋子玉的話?」
白玉騏冷冷的跨上一步,道:「天殘道人,今日到此掛月峰上來的,大家心裡都有個數,來吧!白某要先會會你這口是心非的賊道。」
天殘道人精目中殺機一問道:「只你一個?」
「不錯!」
「為什麼理由?」
白玉騏俊臉上殺機突現,冷森森的道:「為了捨身崖下的故僧雲行!」
不知是心裡有鬼,還是白玉騏的話,太過於冷森逼人,天殘道人,問言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當著天下群雄,天殘道人突然覺得太過丟人,大喝一聲,道:「貧道有僭了。」話落突然一招「羽化登仙」向白玉騏胸日拍到。
天殘道人功力本已達登峰造極之境,這一掌是存心要除去白玉騏這一條禍根,其威力可想而知。
但見掌出如驟風天降,山飛石裂,草斷樹搖,真有天崩之威,地裂之猛,直把周圍群豪看得目瞪口呆,四女與「太陽之女」羅綺萍駭得花容變色。
白玉騏在未動手之前,已看出今日之勢,決不容久戰消耗體力,因為,周圍的人,大部份是要對付他的。
當下,一見天殘道人動上手,更不怠慢,雙腳猛然一錯,那奇奧無比的步伐已然使了出來,右手順勢一招「碧海連天」拍了出去,招法迅捷無倫。
避招,攻敵,同時進行,周圍群雄,一個個都看得呆了,除了少數幾個功力高的,誰也沒有看清白玉騏是怎麼避開這一招的,這才知道,這白衣少年,的確有震動武林,驚神泣鬼的武功。
天殘道人一招沒攻著白玉騏,反被他攻了一掌,心知白玉騏欲要速戰速決,這正合了他的口味,因為,他知道打死白玉騏後,還有許多麻煩在後頭,是以,也不敢如此浪費體力。
兩個人都有同一想法,不期而然的都擇最狠毒的招法使用。
但見黃沙滾滾,如黃浪千重,赤土千里,風聲呼呼,似鬼哭神號,震人耳膜,使人心驚,轉眼之間,兩人已走了三四合。
白王騏大喝聲中,突然使出一招「殘天缺地」。
這一招,是他殘陽六式中的最後第二式,當日,連宇宙二奇一齊聯手,也都敗於此招之上,天殘道人,武功雖有獨到之處,此時也無法應付。
人急智生,任他天殘道人如何狡猾善變,也無法考慮得許多了,匆忙中,猛然大喝一聲,使出了一招「普渡眾生」。
這是達摩三式中的第二式,那第一式,他當然也會了。
只聽,轟的一聲震天大響,紛亂的戰局,突然停止。
白玉騏連退了兩步,胸口氣血微覺有些浮湧,心中不由暗自驚異道:「這賊道的武功,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那天殘道人退下四五步,臉色為之大變,心中駭然忖道:「怎麼我這達摩三式也只將他擊退兩步而已。」
周圍群雄,這時一個個更驚得目瞪口呆,望著兩人之間的丈餘大石塊出神,直到現在,他們才看清了兩人的身影。
突然,韋子玉注定面色鐵青的慧清道:「慧清大師,你身為少林掌門,不知認得道長剛才所用的那一招救命的絕招否?」言下充滿了譏刺之意。
慧清雖然老奸巨滑,但為人卻極自私,一見天殘道人用了他日夜苦心鑽研,卻無法領悟的達摩三式,心中既恨又妒,聞言也不去理會韋子玉,逕自轉臉對天殘道人,道:「天殘前輩,敝寺鎮寺武功,不知前輩是何時學去的?」
天殘道人當著這許多武林人物,心知無法賴掉,但卻也不願意就此承認是偷學的,當下顧左右而言他,道:「慧清,目前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此間事了,貧道當把此事始未,完全告訴於你,以便完成故友之托?」
慧清心中一動,忖道:「什麼故友不故友,這明明是違心之論!想以傳功來誘惑我,不過,這也好,我正想他不出,但是,必須把話先扣牢他才好。」當下道:「不知此話怎講?」
天殘道人道:「你可記得少林寺有個天一聖僧?」
慧清神色一整,連忙恭身道:「阿彌陀怫,那是曾師祖。」
天殘道人察顏觀色,心中已然明白,暗忖道:「想那達摩三式,你也猜摸他不透,我何妨把話說得慷慨些,你就是明知是假,也不敢揭露。」轉念間,故意把臉色一整道:「他與貧道是至友,想當年他在長白山圓寂之時,貪道恰好打那兒路過,他因如道達摩三式不易參悟,恐怕失傳,故把那要領告與貧道,要貧道帶回少林寺,以傳掌門之人,貧道這才匆匆趕來,不想在這裡遇著白玉騏。」
慧清心頭已定,點頭道:「原來如此。」
韋子玉冷笑道:「可真巧啊,剛好來到這掛月峰上,又剛好白玉騏向你挑戰,更奇怪的是,這達摩三式,道長竟能得心應手的隨手應用了。」
天殘道人老臉一紅,怒道:「韋子玉,你若不服,何妨下來一試?」
白玉騏冷笑道:「你我勝負生死未分出,何必再挑他人?」
天殘道人精目一瞪,道:「難道貧道怕你不成?」
白玉騏朗笑一聲,道:「最好是不怕,出招吧!」
就在這時,突聽南邊一聲沉重的佛號道:「阿彌陀怫,道友,久違了!」
天殘道人聞聲已自臉上色變,扭頭一看,忍不住脫口叫道:「啊!天一聖僧!」
群雄聞言,個個為之心頭狂跳,臉上色變,少林寺一干僧侶,除了掌門人身有祖師令符,不能跪地以外,全都跪了下來。
白玉騏一轉頭,只見一個身著黃袍,蒼松古月般的白眉老和尚,正飄然立於峰邊,他臉上沒有喜怒哀樂之情,只呈現一片寧靜,使人覺得,有他存在,連說一句大聲話都是罪過。
老和尚身邊靜立著那霞行上人,他臉色雖然仍是那麼平靜,但眉宇之間,卻流露出些許愁意。
老和尚淡然的道:「善哉!善哉!」掃視了白玉騏一眼道:「今日江湖之上,不知是那位帶來了無限劫運!」
群雄聞言,一個個噤如寒蟬,誰也不敢開聲。
白玉騏昂首坦然的道:「也許就是晚輩。」
老和尚慈眉微揚,道:「今日來此,可是為了無邊殺孽而來的?」
白玉騏淡然的道:「這是其中原因之一。」
老和尚道:「還有呢?」
白玉騏冷漠的道:「為了替聖僧大弟子洗一件三十多年的沉免。」
老和尚面色一變,微現驚容的道:「那個弟子?」
白玉騏道:「大師明白。」
老和尚道:「老衲早已把他忘了。」
「但忘不了那幾句話!」
「那幾句?」
白玉騏淡然的道:「爾心清白,鑒諸神明,為護家聲,囚爾古洞。」
老和尚平靜的臉上,肌肉突然一陣抽搐,一雙如電般的利刃,霍然緊盯在白玉騏臉上。
司徒雲霄等人上見天一聖僧朝白玉騏走來,心中全都為白玉騏捏了一把冷汗,暗中把功力運聚於雙掌之上,以便接應。
白玉騏俊臉上沒有一毫表情,對天一聖僧的表情,更視如無睹,星目中只散射著嘲笑的寒芒。
天一聖僧停身於白玉騏身前三尺之處,冷冷的道:「小檀樾,你那幾句不知是什麼意思?」
白玉騏冷笑道:「聖僧比在下早明白三十年,莫非忘了不成?」
天一聖僧冷漠的道:「老納以為施主還是不要造謠的好。」
白玉騏聞言,俊臉登時一變,冷笑道:「造謠!大師如此武斷?」
「那是與你毫無相干的事。」
白玉騏大笑道:「只因白某那位恩人,臨終之前,曾一再囑托在下,說他至死仍不能忘卻嗔念,而要白某替他伸冤雪恥,這能說是與在下無關的事嗎?」
天一聖僧無言的沉默,也許,那雲行的死訊,使這位將要成道的老和尚,靜如止水的心田,起了些許漣漪,而無法平復。
白玉騏見天一聖僧沉默不語,沉聲道:「聖僧,白某是個滿手血腥之人,自然不配說什麼佛因佛果,但在下卻記得一句,所謂無我無相,聖僧既是有道高僧,當知道重名是嗔,雖然你不願墮入人世的濁流,就讓濁流中的人,去解決他們的事也是」樣。」
天一聖僧聞言雙目精光突然一閃,脫口道:「小檀樾好聰明啊!老衲受教不少。」語氣至誠、似是發白內心深處。
白玉騏搖頭道:「聖僧乃佛門高僧,白某班門弄斧,遺笑方家。」
天一聖僧沉重的歎了口氣,道:「老衲那一直未了的心願,也許該在今日放下了。」覺落突然轉臉注定天殘道人,沉重的道:「道友,老衲希望今日之事,你確實是置身於事外。」
天殘道人心頭一沉,暗道:「想不到這老禿驢還在人間,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到這裡來了,不知那霞行有沒吐露實情,萬一,唉!不管它,我堅決不承認,他也沒有辦法。」心念電轉,也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當即道:「聖僧說得對,貪道當日根本就不在貴寺,一切是非無一不是外人造謠,不足相信。」
天一聖僧道:「道友,我們都是出家之人,欺人就是欺天,希望道友三思。」
天殘道人臉色一變,故做不滿的道:「聖僧這是什麼意思,要知道,是非黑白,天地皆知,怎可只聽信片面之詞便要加罪於貧道呢?」
天一聖僧沉痛的道:「道友,老衲已屈殺一人了。」
天殘道人冷笑道:「大師當時處理失當了。」
「不,老衲是為了整個少林名望。」
天殘道人心中一寬,連忙道:「難道現在就不為此名望了嗎?」
天一聖僧冷漠的道:「老衲要保此名望,乃是要不使任何人知道!」
天殘道人道:「現在這峰上有著不下一千人。」語氣充滿了威脅。
天一聖僧冷笑道:「當初老衲以為無人知道,其實錯了,因為一開始,就有一個非本寺的人,替本寺做了一件醜事,而這件醜事,卻嫁禍另外八個人身上,如今他們也查出來了,而知道此事的人,只怕已不下幾十個了。」
天殘道人狠狠的掃了白玉騏一眼,冷冷的道:「不知道那一個做的那件醜事?」
天一聖僧平靜和氣的臉龐,突然一沉,道:「就是道友。」
此言一出,周圍群雄大嘩,雖然,他們仍不知內情的真象,但由天一聖僧的言詞之中,他們已猜出那是一件相當失面子的事了。
天殘道人聞言臉色大變,如同一個受了傷害的猛獸似的,大吼道:「天一,你要知道,武當派可也不是好欺的。」
武當派,一時也走出了十幾個人,似乎要為武當派的清白,而提出重的抗議。
天一聖僧冷冷的道:「道友,你該知道,老衲是重回少林寺來完成這件心願,沒有證據,是不會亂指別人的。」
天殘道人臉上開始呈現不安之色,他連掃了霞行上人數次,卻始終無法與他目光相接,不由急道:「拿證據給我看看。」
天一聖僧道:「霞行,你還債的時刻到了。」
霞行上人,沉重的臉上,掠過了一絲奇妙的笑意,像是憂鬱,又像一種坦然的自慰,使人難以捉摸。
他,緩步走上前來,沉聲道:「道友,當年之事,我可不用說了。」
天殘道人怒道:「你出賣我!」
霞行上人沉聲,道:「阿彌陀怫!僧道同理,佛門不打誑言,道家亦自難免,道友,難道這些年來,你心頭安寧?」
說完,冷冷的掃了天殘道人一眼。
天殘道人大聲道:「有什麼不安的?」
「老衲一直不能寧靜。」
天殘道人冷聲道:「那是你自己心底不正。」
霞行上人道:「但這卻是道友帶給我的,難道說,道友要我把那可憐的婦人的死狀再說一遠嗎?唉!為了一個『名』字,老衲偷了師兄的權杖,道友,這是那個出的主意啊?」
天殘道人怒吼道:「不要說了,我相信當年那樁東西仍存在你手裡。」
霞行上人道:「過去確是如此,但現在已不在了,因為,老衲已決心以死謝師兄了。」
天殘道人聞言只道是霞行上人已把那張他親手寫的罪狀書焚燬丟了,心頭大放,冷笑道:「但貧道還想多活幾年,貴寺如此污辱敝派,這後果,自然有人來負責,而位如果沒有其他的事,貧道可要告辭了。」
霞行上人冷笑道:「道友難道至死還不悟嗎?」
天殘道人怒道:「悟什麼?」
霞行道:「道長可是要那證據?」
天殘道人心頭又是一沉,道:「最好你有,讓貧道一辨真偽!」
霞行冷冷的道:「那證據在家師手中。」
天殘道人聞言,那神氣活現的臉上,登時被陰霾所罩,一雙精光閃射的眸子,緊盯在天一聖僧臉上,一言不發。
天一聖僧伸手人袖中,掏出一張已經變黃了的字紙,轉頭向白玉騏道:「小檀樾,你願意幫老衲做一件事嗎?」
白玉騏淡然笑道:「只要是為了雲行前輩的清白,白某不怕得罪任何人。」
天一聖僧老臉一紅,點頭道:「小檀樾,你年紀輕輕,竟然對江湖恩怨如此清楚,老衲倒是低估你了,好吧,就是為了雲行之事,你唸唸這張字紙吧!」
白玉騏冷冷一笑,伸手接過。
天殘冷冷的道:「白玉騏,你要考慮後果。」
白玉騏把字紙展開,冷笑道:「天殘道人,白某早就把後果想好了,不勞掛懷,假使閣下沒有什麼別的意見,在下就要開始念了。」
天殘道人怒聲道:「白玉騏來,貧道就當著群雄與你一決勝負好了。」
白玉騏冷冷笑道:「要決勝負,並不急在一時,等在下把這張紙念完後,澄清雲行上人三十年沉冤後,一定捨命相陪。」話落把紙條舉了起來。
司徒雲霄夫婦,與司徒鳳、熊玉燕、曉霞、清風等紛紛走到白玉騏身側,羅綺萍更拉著日月老人緩步走到了天殘道人身後一丈處。
白玉騏朝四周掃了一眼,朗聲念道:「余,天殘道人……」
才一開聲,驀聽天殘道人大喝一聲道:「找死!」聲落飛身一掌,向白玉騏拍去。
這一掌在急怒之下,用上了全力,掌出只見狂風雷嗚,聲勢駭人聽聞。
司徒雲霄、葛玉珍雙雙大喝一聲,從正面攻了出去,為了不使白玉騏受到驚擾,他們不得不正面硬接。
只聽,「轟然!」一聲大震,石破天驚,沙飛草折,迥旋的氣流直衝起十多丈高,凌厲的掌風,砭人肌膚。
司徒雲霄與葛玉珍各退了兩步,天殘道人雙肩也不由為之幌了幾幌。
就在這時,天殘道人背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天殘,我贊成讓白玉騏把它念完,真金不怕火煉。」
天殘心頭聞言心頭一沉,扭頭只見那說話之人,竟是日月老人,天殘道人不由冷哼一聲道:「你三人同上,貧道也不懼怕。」
霞行上人跨上一步道:「道友,老納也贊成他念完。」
天殘道人大駭。這四個人一聯手,勝負已然可知,自己如再不知死活,無非自取其辱而已。
但他天性陰狠,卻難吞下這口氣,當下冷冷的抬頭道:「白玉騏,貧道等你念完,你怎麼說?」
白玉騏毫不思索的道:「隨你劃下道兒來,在下絕對奉陪。」
「玉女」司徒鳳不安的扯扯白玉騏的衣袖道:「騏哥哥,你……」
天殘道人道:「你幾個人?」
「在下一個。」
此言一出,群雄個個相顧失色,因為,由剛才對掌情形判斷,宇宙三奇一艷中的一奇一艷聯手,尚難是天殘之敵,白玉騏才有多大年紀,他要獨鬥天殘,誰敢相信呢?
天殘道人忙道:「貧道也不必劃什麼道兒,咱們就各盡所能好了。」
白玉騏冷笑道:「好吧!」當下低頭念道:「余天殘道人,為學少林達摩三式,願姦殺寺下獵戶之妻,嫁禍雲行,使霞行繼任掌門之職,為保彼此安全,各立一約於對方,此證。
天殘道人:X年X月X日」
白玉騏剛剛念完,突聽一聲問哼,霞行上人已緩援跌坐了下去。
少林寺弟子登時大驚,立刻搶出五個和尚,意圖搶救,天一聖僧沉重的歎了口氣,說道:「你們不用忙了,他已用小天星自碎心脈而亡。」
天殘道人精目中此時已佈滿了血絲,聞言厲聲道:「你眼看他自絕了?」
天一聖僧道:「不錯,這是他最好的歸宿。」
這時,五個少林和尚,已把霞行上人的遺體抬了下去。一個多年修持的老和尚,就因為當日一念之差,終落得屍橫絕峰。
天殘道人,這時已狀如瘋狂,雙目赤紅,長鬚猥張,面目猙獰,猶如十八層地獄逃出的厲鬼,注定白玉騏道:「白玉騏,你出來!」
「玉女」司徒鳳駭怕的拉著白玉騏的手,嬌聲求道:「騏哥哥,你不要出去好嗎?何必同這等沒有血性的人爭執呢?」
白玉騏輕輕地把手掙脫,笑道:「鳳妹,你們不要怕,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話落毅然跨出兩步,冷森森的道:「天殘道人,你不辨別真假嗎?」
天殘道人狂笑道:「哈哈哈哈……何用辨別真假,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我天殘道人既然親手寫了供狀,還辨他什麼真假?」
白玉騏回手把字紙丟向天一聖僧道:「聖僧接住!」回頭道:「現輪到我們各了自己恩怨了!」
天殘道人雖然是個出家人,卻也算得上一代梟雄,他心中雖然把白玉騏恨人了骨髓,但表面上卻仍然堂皇的道:「白玉騏,你我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怎能算得上什麼恩怨呢?」
他暴燥的情緒似乎已在這一剎那之間平復了。
白玉騏冷森森的笑道:「你為了達摩三式,我卻為了那含冤三十年而歿的和尚,你如果把我當做是他,則我們之間,應有著下共戴天之仇。」
天殘道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哈!那倒是名正言順的,你說我們該怎麼解決呢?」
白玉騏冷然道:「先前在下已說過,一切由你決定。」
天殘道人陰笑道:「以貧道之意,我們應速戰速決,因為,要找你的人,並不只我天殘一人。」語氣充滿了挑逗威脅之意。
白玉騏冷冷的掃了四週一眼,道:「在下正有此意,你劃出道來吧。」
「貧道不願佔這個便宜。」
白玉騏冷然道:「這不是你真心話,說吧!」
天殘道人臉色一變,突然大笑道:「白玉騏,你能洞悉貧道心事,確實也不簡單,好吧,貧道如果劃出道兒來,你認為不滿意,仍可以更改。」話落一頓,突然道:「你我各盡所能的對掌,直到另一方躺下為止。」
白玉騏冷冷的道:「還有沒有其他附帶的規定?」
天殘道人道:「沒有什麼其他規定,我們任何人出掌攻擊對方時,對方決不能閃避,否則算輸,你意下如何。」
白玉騏心中冷笑一聲,忖道:「他是怕我那種身法,也罷,對掌我也不見得就怕了他。」當即說道:「好吧!就是這麼決定。」「玉女」等人聞言個個面上失色,因為,白玉騏這麼做,無疑是捨長取短,給人以可乘之機。
周圍群雄,個個也為之感歎不止。
天殘道人,見狡計得售,心中暗自喜悅無比,猛然提氣,大喝一聲,道:「貧道有僭了。」話落一招「力平五嶽」向白玉騏胸口推來。
這是一種最普通的招式,但卻最能施展本身的功力,掌出,但見狂風如號,威猛無儔。
白玉騏階哼一聲,道:「來得好!」也跟著拍出一招「力平五嶽」。
只聽,轟然一聲大響,沙飛上揚。
天殘道人退下三步,白玉騏也退了三步。
天殘道人見狀心中不由為之一驚,忖道:「這小於那來這麼雄厚的內力,哼,他年紀輕,只怕支持不了多久,我只要把時間拖長,不怕他不敗。」
就在天殘道人轉念之間,驀聽白玉騏清叱一聲,道:「你也接在下一招試試。」聲起飛身而出,一掌「推山填海」攻了出來。
天殘道人急忙跨上一步,也以「推山填海」相迎。
又是「轟然」一聲大響,威勢較前次,有過而無不及。
白玉騏退下兩步,胸日氣血有些翻湧,雙臂也有些麻木了,心中對天殘道人的功力,確實有些駭然,因為,這是他出道以來,所遇的唯一強敵。
天殘道人退了四步,雙臂無力的垂了下來,他心中的驚駭,更比白玉騏高出數倍,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出不安之色,注定白玉騏,因為此刻白玉騏如果再攻過來,他根本連手都舉不起來。
心中一急,突然智生,冷笑道:「白玉騏,咱們說過,任何一人出掌,對方不得閃避對吧!」借說話的時間,把功力重提於雙掌之上。
白玉騏冷笑道:「不錯!」
天殘道人大喝一聲道:「那你接這一招試試。」話落舉手而上,揮手拍出了達摩三式中的「慈航普渡」,攻向白玉騏。
群雄見狀大驚,司徒雲霄等人,更駭得叫出聲來,敢情,誰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連招法也施了出來。
白玉騏見掌心頭微微一沉,好的是「達摩三式」,他已非初見,當下,大喝聲中,連施「月落星沉」與「碧海連天」兩掌,把天殘道人所有的虛實掌,全都接了下來。
只聽「劈劈啪啪!」一陣連響,沙士飛起有十幾丈一鬲,周圍一片迷濛。
白玉騏退了四步,胸口劇痛,嘴角上突然滲出血跡。
天殘道人退了兩步,得意的陰笑道:「不錯,白玉騏你接住了,但很出貧道意料之外,你竟還活著。」
白玉騏冷笑一聲這:「最好你能馬上再補一掌,在下現在尚沒有還擊的力量。」說話之間,暗中催動血脈使之流暢。
天殘道人大笑道:「貧道想看看你害怕時,到底是什麼樣子。」
白玉騏笑道:「那只怕你要失望了。」
天殘道人知道:「你不怕死?」
白玉騏精目中殺機突然一閃,冷冷的道:「老道士,你殺我的時機已過去了,接招。」
聲落突然飛身凌空而起,一掌「天光血影」,如血雨般的自天空驟降而下,籠罩四周,達五丈方圓。
「天光血影」原是殘陽六式的起手式,招式雖不如其他五式厲害,但變化卻最多,使人有無從防備之感。
天殘道人見狀大驚失色,他做夢也沒想到白玉騏功力會恢復得如此之快,一驚之下,狂吼一聲,出掌迎了上去,招式竟是「普渡眾生」。
只聽「啪啪!」一陣連響,天殘道人退出五尺之多,嘴邊,也浮現了血跡,白玉騏已然降落地上,只見他,雙足才一著地,突然又喝道:「再接在下一掌試試。」聲落招出,「金掌招魂」已然攻到。
只見他人掌合一,力射而出,快得令人眼花。
天殘道人,此刻雖然雙掌酸麻難舉,但為了自身保命,卻不能坐以待斃,見攻強咬牙根,迎著來掌,硬出了一招。
就在天殘道人出招之際,白玉騏掌已近身,猛見他手掌一幌,突然變成三隻爪形的手掌,形如突然分成三叉,速度卻有增無減。
天殘道人見狀心膽俱裂,一聲「不好!」尚未出口,只聽「砰砰」兩聲大響,挾著一聲慘吼,天殘道人已跌身五丈之外。
白玉騏飛身追至近前,天殘道人一躍坐了起來,口鼻之間,血如泉湧般的噴射而出,狀至駭人。
白玉騏由於心中感激雲行僧,是以,對天殘道人恨之入骨,見狀毫不憐憫的冷笑道:
「不錯,閣下全接住了,但出人意料之外的,閣下卻命在旦夕,無從還擊了。」言辭之間,仍有著無比的恨意。
武當派,眼看這碩果僅存的長老,如今已危在旦夕,而白玉騏仍不肯放過,不由個個怒生眉睫,向前走去。
突聽太極真人冷聲喝道:「公平比鬥,到死方休,那個敢再多事,可別怪貪道要得罪了。」
金環幫主也道:「老夫也有同感。」
自從天殘道人的底牌被揭穿後,周圍群雄,已個個對他心中不滿,見他傷在白玉騏掌下,他們除了驚奇白玉騏的武功外,無不心中稱快,當然,這其間也有例外之人,但那數目可就微乎其微了。
當下兩人領頭一呼,頓時一呼百應,個個不平,武當派在此四面楚歌的情況之下,只得各自收步立於當地。
天殘道人絕望的掃了四週一眼,慘然笑道:「白玉騏你想到過嗎?假使當日在崖下,你遇到的是貧道,那今日這倒地之人,該是雲行僧了。」
白玉騏冷冷的道:「但事實卻是相反。」
天殘道人道:「人為私利,個個難免,當日貧道要非那一份食妄之念,何至有今日。」
白玉騏冷聲道:「你現在後悔已太晚了,白玉騏從未放過一個該死之人。」
「你如此恨我?」
白玉騏冷聲道:「不錯,在下恨你入骨。」
天殘道人大笑一聲,道:「哈哈……也罷,因果之報果然不假,貧道就此上道。」話落舉掌拍在天靈蓋上,只聽「啪!」的一聲,登時血漿迸流,屍橫就地。
他,天殘道人,也可說得上是一代有道的道士,只因當年一念之差,而落得屍橫山野,確實令人歎息。
四周鴉雀無聲,也許,這一幕大出他們意料之外了。
驀地,一個沉冷的聲音叫道:「天一聽令!」
天一聖僧聞言一怔,他再也沒想到,這許多人中,竟然有人敢直呼其法號,循聲望去,只見那呼他之人,竟是慧清。
慧清一見天一聖僧回頭,未等他答話,已先舉起手中的玉符道:「天一,你是否仍屬少林寺?」
天一心頭一沉,已知是怎麼一回事?見玉符立刻恭身稽首道:「一日師,一世師,弟子既出身少林,不敢忘本。」
慧清沉聲道:「那是說曾師祖仍聽玉符之命了?」此人端的狡猾無比,他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卻把責任推到玉符身上。
天一沉聲一歎道:「弟子不敢違背祖師所立之符命。」
慧清冷冷的道:「白玉騏殘害本寺弟子,前後達十幾人之多,為了我少林威望,為各遭難弟子沉冤,老衲僅此代表祖師,命你立刻將此人除去。」
天一聖僧臉上肌肉痛苦的抽搐了一下,沉聲道:「弟子遵命。」話落緩緩轉過身來。
這時,白玉騏身邊已聞聲奔來了「玉女」司徒鳳、熊玉燕、曉霞、清風,以及「大陽之女」羅綺萍。
也許,這是環境的使然,使「玉女」等四女,不但未對這突然增加的羅綺萍生恨,反而產生了一種患難相扶的親切感。
不錯!此刻要有勇氣站在白玉騏身側,卻實是一件困難的事,因為,誰都可以看出,這是一種生少死多的搏閩。
白玉騏不安的掃了五位姑娘一眼,道:「你們快退下去吧!」
「玉女」道:「不!要死,我們六個人就都死在一堆。」
羅綺萍感激的掃了「玉女」一眼,因為,由她的言詞中.已明白指出,她也是她們中的一份子。
天一聖僧沉重的道:「白施主放心,老衲不會傷害她們的。」
白玉騏淡然笑道:「拳腳無眼。」
「她們並不包括在命令之內。」
羅綺萍道:「但我們會殺死你。」
「但願如此。」
熊玉燕恨聲道:「你既然不怕死,為什麼不自絕呢?」
「老衲不敢違背祖師之命。」
慧清聞主口,心中暗急,厲聲道:「天一,下手了。」
天一聖僧聞言精神一震,沉聲道:「白施主,老衲有僭了。」話落一招「僧敲山門」向白玉騏胸口拍到。
掌出沒有一絲風聲,但卻有一種令人窒息之感。
白玉騏恐怕五位姑娘不知輕重,出手硬接,暗中把牙一咬,提足功力,奮力迎了上去。
只聽「轟!」的一聲大響,挾著白玉騏一聲輕微的悶哼,一切仍歸平靜,白玉騏卻已退出五尺以外了。
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嘴角上已溢出了鮮血。
五位姑娘見狀大驚,齊聲嬌呼,飛撲到白玉騏身側。
天一聖僧沉重的宣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卻木然立於當地,不能動彈。
慧清見狀心中暗喜,高舉玉符喝道:「天一快上,阻者格殺勿論。」
天一聖僧,沉重的吹了口氣,舉步向白玉騏走去。
就在這時,掛月峰上,突然黑影一閃,少林寺中弟子大亂,一個雄渾的聲音大聲喝道:
「師伯止步。」
天一聖僧一怔,止步回頭,只見慧清已落人兩個老者手中,少林弟子一個個怒目圓睜,但卻無人敢上前。
天一聖僧,平靜的道:「兩位施主叫的可是老衲?」
老者道:「不錯,我兄弟過去人稱『大漠雙凶』,多年遠走大漠,曾得過無心大師一部無心經,故有再傳之份,故稱聖僧師伯。」
天一聖僧一笑道:「無心大師,他確是老衲方外之交,兩位怎可令我止步?」
古月一舉手中玉符道:「弟子手有此令,可否使師伯止步?」
天一聖僧道:「你們並非少林弟子。」
古雲笑道:「非少林弟子就不能指揮嗎?」
天一聖僧道:「兩位未受祖師之戒,故不能代表祖師。」
古雲笑了笑道:「那倒是白忙一場了。」話落突然手起一掌,拍在慧清天靈蓋上,只聽啪的一聲,慧清悶哼了半聲,便自橫屍就地。
古雲一掌擊死慧清,突然沉聲道:「古氏兄弟,雖未侍佛,但佛門中事,可也略知一二,慧清身為少林一代掌門人,不能忘名、忘利,妄自興嗔,卻假借復仇為幌,圖達其個人目的,少林近日所死之人,其罪狀寺中弟子均知,不用老夫多言,我兄弟令日殺他,乃是為了挽救少林生靈,不得不出此下策。」
天一道:「老衲不懂施主話意。」
古雲道:「當日白玉騏曾對慧清說過,叫他帶少林寺志願來的人前來,免傷無辜,假使今日師伯不現神蹤,只怕此時已然屍山血海了。」
少林寺弟子聞言個個心驚,敢情,慧清根本就沒有叫他們自己選擇。
古雲伸手把玉符拋給天一聖僧道:「一切聽憑師伯抉擇吧!」
天一聖僧接過玉符,慨然一歎道:「是是非非難斷,誰能堪破塵關,貧僧末了心願,唯此掌門未傳。」話落突然沉聲對少林弟子道:「今後少林掌門之人,將是個身無縛雞之力高僧,你們回寺去準備新掌門吧!」話落飄然離去。
寺中的弟子,紛紛下峰而去,他們知道掌門是傳給那一個了,因為,他是如字輩中,僅存的一人了。
他們心中都有些淒涼之感,不是嗎,少林精華,幾乎全都付之一炬了。
掛月峰上,仍是一片沉寂,武當派,卻在這淒涼的寂靜中,悄悄的撤離,也許,他們知道今生復仇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