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沙如冰搶著抱拳行禮遭:「這位就是麒麟山莊的金伯父吧小侄沙如冰,家父便是沙家堡堡主,無敵神拳沙鎮山。」

    金克用笑笑道:「原來是沙少堡主,老朽久仰令尊盛名,可惜無緣一會,更想不到沙家堡有這麼一位英俊的少堡主,實在孤陋寡聞,慚愧得很。」

    沙如冰忙道:「金伯父太客氣,小侄常聽家父說起,麒麟山莊在西北一帶威名遠播。」

    金克用道:「是嗎令尊既然知道賤名,金某人大約不能算是假冒招搖了吧」

    沙如冰立刻紅了臉,連道:「不敢不敢剛才小侄不知道是金伯父,失禮失禮」

    金克用又笑了笑.道:「剛才好像有哪一位朋友在發話,如果金某人不服氣,就叫我怎樣」

    沙如冰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急道:「那是小侄的幾位朋友在說玩笑話,金伯父,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多包回頭對陳如剛一瞪眼,道:「小陳,都是你口沒遮攔胡說八道,

    還不快向金伯父賠罪」

    陳如剛幾個人的家裡雖然有錢有勢,卻不是江湖中人,平時全仗抄家堡的名號逞威風,現在見沙如冰矮了半截,只得依言低頭……

    金克用哈哈一笑,伸手攔住道:「就用不著客氣了,坐下來,坐下來道,大夥兒好好喝一杯。」

    「既是少堡主的朋友,今天算老朽做個小東。」

    沙如冰大感振奮,忙道:「金伯父遠來是客侄先盡地主之誼,伯父請上坐。」

    一面介紹陳如剛幾個,異口同聲,都稱伯父快上酒菜,自己卻緊挨著黑鳳凰身邊坐下。

    金克用看在眼裡,暗自冷笑,也不說破。

    沙如冰終於忍不住問道:「敢問這位姑娘是……」

    金克用輕咳了一聲,道:「我忘記替你們介紹,她是我的侄女兒,名叫金鳳凰。」

    沙如冰誇讚道:「好美的名字,真正是人如其名,來鳳凰妹妹,小兄敬你和伯父一杯」

    黑鳳凰皺皺眉頭,不言不動,好像沒有聽到。

    金克用舉杯一飲而盡,笑道:「鳳凰不會喝酒,她喝了吧。」

    沙如冰有些失望,忙又用筷子夾了一塊熏雞凰的碟子裡,笑著道:「鳳凰妹妹,你來嘗嘗看,鴻賓樓最有名的熏雞,味道與別處大不相同。」

    黑鳳凰仍然投有理睬,但臉上已有怒色。

    沙如冰還不識相,接著更說了一句下流的粗話:「妹妹,你就吃一塊雞吧……」

    黑鳳凰不懂那最後兩個字,是另一件東西的諧音陳如剛幾個人卻開心大笑起來。

    金克用自然聽得懂,頓時臉色一沉。

    黑鳳凰道:「伯父,他們笑什麼」

    金克用道:「沒有什麼,只是說說笑笑而已。」

    目光一轉,沉著臉對沙如冰道:「少堡主,我這侄女兒脾氣不太好,玩笑最好適可而止,如果太過分太下流,那就不配稱為世家子弟了。」

    沙如冰若就此收斂,也不會出事,偏偏這小於還自命風流機變,故作不解道:「這話是從哪兒說起,我敬鳳凰妹妹吃菜,並沒有失禮的地方呀」

    陳如剛等人立刻幫腔,紛紛道:「對啊,主人敬客,難道還敬錯了」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沒有錯最好,反正我金某人招有什麼不愉快後果,可別怪我言之不盡招呼已經打在前頭,萬一....。」

    沙如冰嘻皮笑臉道:「金伯父,你儘管放心,本少堡主別的事不敢吹,唯獨對侍候女孩子這點工夫,敢說在太原府算是首屈一指,只要你金伯父不扯腿,我包管侍候得鳳凰妹

    妹舒舒服服,愉快得一塌糊塗。」

    胨如剛搶著道:「一點也不錯,咱們五兄弟別無所長,潘、驢、鄧、小、閒五個字,卻是一個不缺的。」

    李如堂道:「金伯父,可能你遠在甘肅,不知道太原府的情形,咱們五兄弟可不是沒有來歷的,就拿小沙家裡來說吧,沙家堡是太原第一大豪,你今天結識了咱們五公子,以

    後在太原府就有得混的了。」

    五個人互相吹噓,越說越得意,竟把金克用看成鄉下土佬進城,卻不知道死在跟前。

    金克用有意要讓黑鳳凰露臉闖名號,以利圖謀,難得碰上這幾個色中餓鬼般的紈挎子弟自己找來墊腳,心裡暗笑,也就假作聾啞,不再從旁攔阻了。

    沙如冰幾個見金克用不再多嘴越發肆無顧忌起來。

    五個人中,沙如冰的家勢最大,另幾個都慫恿他出頭,企圖一親芳澤以為真被自己唬住了又坐得離黑鳳凰最近。

    陳如剛偷偷撞了沙如冰一下,邪笑道:看了沒有,還是個原封的貨,加緊些,上啊!」

    沙如冰早已心癢難抓,低聲道:「可是豆,不進油鹽,叫人無從下手。」

    陳如剛道:「你平時的本領都到哪裡去了,趁老頭兒不敢多嘴,還不快些」

    旁邊的李如堂等人也道:「小沙,放大膽子,錯過了可惜,常言道,黃松黑緊……」

    沙如冰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動情,仗著幾分酒竟,突然一把握住黑鳳凰的手,嗤嗤笑道:「妹妹,你今年幾歲了」

    黑鳳凰沉聲道:「放開手」

    沙如冰醉眼乜斜,涎著臉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放手。」

    黑鳳凰臉上陡現殺機,「放手」

    陳如剛接口道:「是啊要不然,就罰你一杯酒…」

    冷冷道:「叫你放手,你聽見沒話猶未完,黑鳳凰一聲低喝道:「去你的!」

    手臂一揮,沙如冰已像鼻涕般被甩了出去。這一揮之力,竟將沙如冰甩過三張桌子,撞向樓梯左側牆角落裡。那兒堆放著二三十罈酒,沙如冰人與酒罈齊滾,酒與鮮血同流。

    滿樓食客嘩然驚呼,卻站了起來,膽小些的忙不迭腳底抹油。

    只有金克用端坐不動,恍如未見。

    膽大些的急往後讓,

    陳如剛等人卻齊跳起身來,大叫道:「你這丫頭怎麼出手打人」

    黑鳳凰冷冷道:「打了人便怎樣」

    李口堂道:「你不要恃強逞兇,太原府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傷了沙家堡少堡主,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五人中除沙如冰以外,就數陳如剛個頭兒最高大,練過武功,當下撩起袖於,上前一把,抓住了黑鳳凰的衣領,大聲道:「來人呀,先把這丫頭捆起來。」

    李如堂和別外兩人立刻一擁而上,抱腰的抱腰,拉胳臂的拉胳臂,有的人更存心趁機施以輕薄……

    黑鳳凰叱道:「放開手!」

    陳如剮等依仗人多勢眾,冷笑道:「咱們抓你去沙家堡」

    黑鳳凰一聲嬌叱,雙掌齊揚。

    只聲砰砰連響,陳如剛等人應聲由四個方向飛了出去。

    摧心蝕骨掌下,四個人當場氣絕,變成了四團軟綿綿的食客驚呼狂叫,紛紛奪路奔逃,剎那間,桌翻椅倒,全樓大亂。

    何掌櫃見出了人命,嚇得渾身顫抖,臉色發白,靠在櫃檯邊就像一截木頭。

    這時,沙如冰已從破酒罈裡爬出來,目睹四人死狀,心膽俱裂,顫顫巍巍指著何掌櫃道:「好好看守住殺人的兇手,我回去叫人來,兇手跑了,就拿你頂罪。

    一面說著,一面就向樓梯口跑。

    黑鳳凰沉聲道:「站住,你還想逃」

    身子一閃,已擋在樓梯口。

    金克用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樓梯口道:「不要殺他,伯父還有話對他說。」

    沙如冰道:「你們最好多想一想,殺了他們四個人還不打緊,我爹三兄弟,只有我這一個獨子,你們敢傷我一根毛髮,沙家堡跟你們沒得完。」

    金克用冷笑道:「我們若想殺你,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只是,殺你這種人,反污了我們的手。」

    沙如冰道:你們有種就放我回去,咱們約一個地點,再決勝負。」

    金克用道:「何必另約時地,我們現在就跟你到抄家堡去,問你父親一個縱於為惡的罪名。」

    沙如冰道:「你們真敢跟我同去沙家堡」

    金克用道:「有何不敢。」

    回頭對掌櫃道:「掌櫃的不用害怕,好漢做事好漢當,人是我們殺的,決不會連累你,請你借幾隻麻袋,將這四具屍體裝了,再借一根扁擔,咱們自去沙家堡了結這件事。」

    何掌櫃只要能脫開牽累,自是千恩萬謝急忙吩咐夥計依言遵辦。四具屍體,分別裝入四隻麻袋,扁擔也取到備用。

    金克用道:「沙少堡主,這四人都是你的朋友,就煩你挑起這副擔子吧。」

    沙如冰道:「什麼你要我親自挑運死屍」

    何掌櫃忙道:「由敝店夥計送去好了……」

    「不必。」金克用搖搖手道:-你們五人生前稱兄道弟,狼狽為奸,現在他們先你而死了,你這後死者理當應盡朋友義氣,快些挑起來。」

    抄如冰哼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們殺了我吧,我決不受這種侮辱。」

    金克用冷冷一笑,道:「你當真不怕死」

    沙如冰道:「當然不怕。」

    「好」

    金克用點點頭,緩緩道了:「全你的一番心願了-」

    「你既然決定要死,我們也只好成一鳳凰」

    黑鳳凰應聲道:「聽見了。」

    「剛才這位沙少堡主的話你都聽清楚了。」

    「此人對你無禮,實屬罪魁禍首,死有餘辜,度還那麼頑強,伯父也不願再攔阻,你就」

    話還沒有說完,沙如冰連忙抬起了扁擔,道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沙某人認栽就是。」

    可憐他自出娘胎,何嘗受過這種委屈肉擔子擔在肩上,一步一踉鮑,只差沒有哭出來。

    這時候,他真恨陳如剛幾個,幹麼平時吃得那麼好的這一堆肥肉,好沉重……

    抄家堡在太原府東門外,靠近罕山山麓,正當通往太行山娘子關的要道。

    論形勢,這兒不如麒麟山莊雄偉,論建築,這兒不如威寧侯府有氣派,但是,太原沙家堡在冀晉一帶,頗有幾分名氣,那是因為抄家一門三傑,手底下的確不含糊,抄家的無

    敵神掌,當年也曾很露過幾次腔,尤其是大堡主沙鎮山在少林俗家弟子中,算是修為最深

    厚,首曲一指的人物。

    二堡主抄鎮海和三堡主沙鎮岳,全都出身少林,練的是外門硬功夫,不好女色,雖已娶妻成家,膝下猶虛,因此,三房人只有沙如冰這一個獨生於,難免嬌縱了些,更因為沙

    鎮山的母親仍健在,抄家兄弟又極為孝順,祖母疼孫兒,做父親的為了承歡,對沙如冰這

    位寶貝兒子,也只得睜隻眼閉只跟了。

    沙如冰挑著人肉提於,滿頭是血的走到堡門,看見門口四名持紅纓槍守衛的堡丁,立刻拋下擔子,放聲大哭起來。

    四名堡丁急忙迎上來問:「少堡主,發生了什麼事」

    沙如冰回頭用手指著金克用和黑鳳凰,哭道:「快替我把這兩人圍起來……快去通報老夫人和堡主,這兩個要殺我,堡丁們吃了一驚,齊聲吶喊,挺槍圍住了金克用和黑風凰,

    同時分出人手,敲起警鑼。堡門口警鑼一起,全堡呼應,響起一片緊急鐘聲。

    金克用笑道:「別這樣大驚小怪,儘管派人進堡去通報,就說甘肅麒麟山莊金克用在此,叫你們三位堡主出來答話。」

    不等堡丁通報,沙鎮山兄弟三人已經聞警鑼趕來堡門,抄家堡堡丁也潮水般湧到,為數不下百名,燈球火把,亮起一片。

    紅纓槍,鬼頭刀,長劍,鋼鞭…,

    各式兵刃,排成了一道銅牆鐵壁心。

    沙如冰仗著人多,膽量也壯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梯向父親和叔父們哭訴道:「爹,二叔,三叔,你們三位老人家要替孩兒出氣,千萬不能放過這兩個傢伙……」

    沙鎮山沉聲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許哭,好好的說。」

    抄如冰哽咽著道:「孩兒和幾位朋友去鴻賓樓吃晚飯,無意中碰見這兩個人,孩兒好心請他們喝酒,誰知道他們卻逞兇殺人,把孩兒的四位朋友全給打死了……」

    沙鎮山喝道:「逞兇殺人,總有起因,你們是為什麼引起衝突的」

    抄如冰道:「是為了……為了……」

    沙鎮山道:「為了什麼,快說!」

    沙如冰道:「為了大夥兒敬他們酒,他們不肯喝。」

    沙鎮山道:「敬酒是雅事,怎麼會翻臉成仇」

    沙如冰低下了頭,吶吶的說不出理由來。

    旁邊的二堡主沙鎮海輕輕推了長兄一下,向堡門外呶呶沙鎮山抬頭向人圈中一望,神色徽變,心中恍然領悟,低聲罵道:「不成器的畜牲,為父不知告誡過你多少次,今天終於惹禍上門了吧廣沙如冰垂著頭道:「並不是孩兒招惹他們,都怪陳如剮四個,跟他們開了個小玩笑,那女的就惱了。」

    沙鎮山冷哼道:「你還敢推諉陳如剛那些人,還不是跟著你起哄,事情一定是你領頭,你當我真的是聾子瞎子」.

    沙如冰道:「這次真的不是孩兒領頭麼殺了陳如剛幾個,卻沒有殺孩兒……」

    沙鎮山叱遭:「畜牲,你還敢狡辯」

    三堡主沙鎮岳道:「大哥,事已如此,咱們應該怎麼處置那兩名兇手」

    沙鎮山皺皺眉頭,低聲問沙如冰道:來歷」

    沙如冰道:那老頭兒自稱姓金,來自甘肅麒麟山莊那女孩是他侄女兒……」

    沙鎮山三兄弟駭然變色,不約而同道:金三太爺」

    沙如冰道:「可是,他沒有帶一個隨從。」

    拍沙鎮山狠狠一巴掌打了過去,跺腳道:「該死的東西,你知道個屁」

    這一巴掌打得不輕,沙如冰被打得像風車般轉了四五個轉身,左邊半個臉頰頓時腫起老高。

    沙鎮岳道:「咱們沙家堡跟麒麟山莊井水不犯河水,小孩子縱有失禮,也就算了,像這樣出手就連傷四條人命,而且將屍體達到抄家堡來,未免欺人太甚了,大哥,咱們不能

    就這樣任人欺侮。」

    沙如冰捧著臉,哭道:「他還說了許多看不起咱們沙家才跟他們翻臉的,孩兒氣不過三叔,你要替侄兒作主啊」

    沙鎮岳重重哼了一聲,道:「打狗須看主人面倒要會一會他金三太爺。」

    說著,排眾而出,大步走進包圍圈中。

    沙鎮山和沙鎮海恐怕他有失,也急急追上前去。三位堡主一露面,四周堡丁們齊聲吶喊助威,紛紛播槍揮刀,向前逼進。

    沙鎮山舉起右手,沉聲道:「不許喧嘩,退開去」

    一聲令下,全場立刻肅靜下來,只聽腳步聲沙沙輕響,堡丁們各收兵刃,向後退去。

    兵刃收回,卻筋了十支火把,使堡門外這片場子,照耀如同白晝。

    金克用以手拈鬚,微微點頭道:「不錯是個有規矩的地方。」

    沙鎮山一抱拳,道:「請恕沙某人眼拙麟山莊金莊主」

    金克用道:「正是老朽。」

    抄鎮岳接口道:「咱們沙家堡一向跟金莊主無怨無仇,彼此井河不犯,就算是小孩無知,開罪了金莊主,咱們兄弟還是懂事知禮的人,金莊主不依扛湖規矩,出手連傷四命,押屍上門,未免太不將我們兄弟看在眼中了。」

    金克用笑道:「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沙鎮岳洪聲道:「在下沙鎮岳,沙家堡中排行第麼金莊主沒聽人提說過吧」

    金克用拱拱手,道:「久仰久仰原來是教三堡主,可曾知道今日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抄鎮岳道:「略知一二。」

    金克用遭:「那就對了,以事件起因而論,令侄應屬罪魁禍首,沙家堡享譽武林,亦應知道武林同道最戒一個色字了,今日令侄不但結黨橫行,更當眾調戲良家婦女,出言粗

    陋下癱,如果金某人不依江湖規矩,未將抄家堡看在眼中,今天第一個死在鴻賓樓的,只

    怕就是令侄……」

    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環顧,語聲突轉冷厲,接道:「以令侄的行徑,百死而有餘事,金某人殺他只不過舉手之勞,為什麼沒有下毒手正是因為念在沙家堡諸位昆

    仲份上,顧全武林道上的道義,金某要他親身挑送屍體,就是僅以此薄懲,三堡主若仍認

    為金某這樣處理未講情面,那金某人就無話可說了。」

    沙鎮山兄弟聽了這番話,都不禁聳然動容。

    金克用又指著身邊的黑風道:「在鴻賓樓上受辱的是我這位侄女兒,忿怒出手的也是她,現在我也將她帶來了,三堡主若認定她有錯,金某人決不循私護短,我一定將她交給

    三堡主處置,不過,金某人必須事先申明一句話,我這位侄女年輕氣盛,脾氣可不太好,如果對三堡主有什麼衝撞失禮的地方,那時還得請三堡主多包涵。」

    沙鎮岳怒喝道:「好金莊主既然這麼說,我就替你管教管教她」

    沙鎮山急忙攔阻道:「三弟,不要魯莽,咱們自己理屈,何苦逞一時童氣,跟一個晚輩一般見識。」

    金克用笑道:「堡主無須顧慮,咱們久聞抄家堡無敵神拳的威名,趁此機會,讓他們年輕人向前輩討教幾招,也是應該的。」

    沙鎮岳忿然道:「大哥聽見了麼,姓金的口氣,好像咱們真的澄有本事教訓那丫頭了,小弟非會會她不行。」

    沙鎮海道:「那女娃兒年紀雖輕,目光卻冷厲懾人,必然有特殊武功……」

    沙如冰接口道:「不錯,中人,竟將整個人打成肉堆當心。」

    那丫頭出手古怪得很,掌力打連骨頭全打碎了,三叔千萬要沙鎮岳是個天性容易衝動的人,最受不得激,大喝-聲,振臂而出,指著黑鳳凰道:

    「來丫頭,咱們較量較量你究竟有多少本領,儘管施出來。」

    黑鳳凰看看金克用,道:「伯父,這人該不該殺」

    金克用低聲道:「他不是壞人,不可殺他,你只能用三成功力,給他一點教訓就夠了。」

    黑鳳凰點點頭,緩步迎上前去。

    沙家堡的堡丁還怕光線不夠,急忙又添了十幾支火把,四周人數逾百,卻靜得聽不見一絲人語。只有火把上跳躍的火花,照著一張張神情冷漠緊張的臉。

    沙鎮山向金克用拱拱手,道:「希望彼此點到為止。」

    金克用含笑道:「正是,

    邊在說著客氣話,沙鎮岳與黑鳳凰已正面相對,用冷酷的眼光注視著對方。

    沙鎮岳只覺這女娃兒的目光中,有一股隱隱的殺敢大意,一面提聚功力,一面緩緩說道:「你出手吧。」

    黑鳳凰道:「伯父說你不是壞人,我不想殺你,出手。」

    她說的是老實話,誰知沙鎮岳卻忿然大怒喝道:多大本領,竟敢藐視老夫。」

    黑鳳凰道:「我不是藐視了,如果我先出手,只怕會失手殺了你。」『沙鎮岳簡直差點把肺氣炸,咬牙切齒道:「好這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老夫,以大欺小。」

    說著,左腳猛然前進一大步,右拳一式直搗黃龍,當胸搗了過去。

    沙家堡無敵神拳全是剛猛路子,拳起處,掌風勁生,威猛無匹,這一拳若是打實了,便是一堵牆也能打穿一個窟窿。

    黑鳳凰右足斜退,抬左臂,揚左掌,身子微微一擰然用左手掌部將拳勢硬架開去。

    沙鎮岳一手走空,立刻蹲馬沉楮,喝道:「好丫頭再接老夫三拳」

    腳下前弓後箭,穩如山嶽峙立,雙拳卻左出右收,:左縮,一口氣接連出了三拳。

    這三拳他至少用了八成力道,拳勢快如電擊強勁的風雷聲。

    拳風呼嘯中,又見黑鳳凰的身子晃如風中蘆葦般前合後仰,左右搖擺,彷彿已無法站穩腳步。

    四周莊丁們都忍不住齊聲喝采,以為這次黑丫頭萬萬逃不過抄家威震天下的無敵拳了。

    誰知三拳過後,勁風斂止,黑鳳凰卻站在原地寸步未移,絲毫沒有受傷。

    沙鎮岳不禁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氣。

    在插觀戰的人,莫不愣住這是什麼武功,居然能在近身數尺範圍內,不避不架,將石破天驚的無敵神摩消彌於無形

    就在眾人驚愕的剎那,黑鳳凰突然一邁步岳左側,閃電般揚掌亮拳……

    抄鎮山急叫道:「姑娘掌下留情廣呼叫出口,沙鎮岳已經悶哼了一聲,跌出兩丈多遠。

    莊丁們連忙扶起,但見沙鎮岳渾身軟綿綿的,業已無法站立。

    沙鎮海急問道:「老三,感覺如何」

    沙鎮岳搖搖頭,有氣無力地道:「沒有受什麼傷,全身骨節好像鬆了似的,提不起力氣。」

    沙鎮海臉色全變,回顧道:「大哥請替我掠陣,我去會會她。

    沙鎮山低聲道:「不行,這女娃兒的武功邪門得很,咱們不能意氣用事,折損了一世英名。」

    於是,親自舉步而出,向黑鳳凰拱手道:承姑娘掌下留情,感同身受,恕沙某人冒昧問句,姑娘的師門是」

    黑鳳凰道:「我只有師父,沒有師門。」

    沙鎮山道:「那麼,姑娘的令師是誰」

    黑風凰回頭望望金克用道:「他問這些幹什麼」

    金克用笑笑,緩步走了過來,舉手輕輕攬住黑鳳凰的肩說道:「她是在下胞妹的義女,也是師徒,一向隱居深並無門派,沙堡主動問她的師承,不知有何見教」

    沙鎮山道:「見教不敢當,我只是深感金姑娘的武功高想必是出師名門大派,不願因為些許小事,引出大誤會。」

    金克用笑道:「抄堡主太客氣了,謙虛,彼此不就成了朋友麼。」

    沙鎮山欠身道:「若蒙金兄不棄,高攀結交。」

    令郎若也像堡主如此

    金克用哈哈大笑道:「好說,這叫作不打不相識,堡主不計前嫌,咱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沙鎮山喜道:「既然如此,請二位屈駕入座,容沙某兄弟擺酒謝罪。」

    金克用拱手道

    「請」

    沙鎮山躬身肅容,堡丁們如潮水般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大路。

    黑鳳凰不解,低聲問道:「伯父,咱們剛才還跟人家打架,現在為什麼做了朋友了。」

    金克用微笑的拍拍她的肩,你不懂,你師父仇家勢力太大,要交幾個朋友。」

    也壓低聲音回答道:「孩子,咱們要替她報仇得多結交幾個。」黑鳳凰道:「可是,他的兒子,不是好東西……」

    金克用道:「今天他已經受了教訓.以後決不敢再無札接於,你應該相信伯父的話,來,咱們進去吧。」

    抄家堡中大排盛宴。

    一個是傾心結交,一個是心存利用。

    這頓酒,喝得十分融洽,唯一遺憾的是沙鎮岳被蝕骨拳」所傷,臥床調養,沒有參加。

    宴後已是深夜,沙鎮山堅意留客,特別撥出後園院作為客房,慇勤招待金克用和黑風凰住下。

    第二天,又親自驅陳如剮等人家中,軟硬兼施,把命案的事擺干,堅留金克用兩人在堡中盤桓,待如上賓。

    金克用見他執意誠懇,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安頓好黑鳳凰,卻跟抄家兄弟進入密室密談。

    到室中坐下,金克用便取出兩份寶藏圖,將太行寶藏的事大略說了一遍,邀抄家兄弟參加爭奪寶藏。

    同時,他對太行藏寶的由來,說詞也跟當初告訴鐵羽的一樣,堅稱寶藏原屑金家祖產,被蒙古人所掠劫,若能奪回,願與抄家兄弟共同分享。

    沙家兄弟怦然心動,不過,他們也耳聞白蓮宮的勢力龐大,尤其事涉威寧侯府和鐵羽,唯恐力有不逮。

    老二沙鎮海沉吟了一陣,問道:「金兄說藏寶全圖共分為四份,現在白蓮官和威寧侯府都已經獲得全圖,咱們卻僅有其中兩份,如何能碗定寶藏的位置呢」

    金克用道:「他們事先早已將秘圖複製,才能湊足全圖,威寧侯府有沒有複製,我不知道,但白蓮宮已獲全圖,這是可以確定的,他們仗著人多勢大,必然會前來太行山掘寶,

    咱們只須監視各處入山道路,暗中尾隨,等他們抵達藏寶地點,甚至在他們掘出藏寶後,再出手攔截,就可以以逸待勞。」

    沙鎮山道:「太行綿延數百里,出入的途徑太多,怕很難一一監視。」

    金克用道:「這很容易,你們看這兩份田上的形勢,雖然無法確定藏寶所在,但由圖上文字推測,寶藏處必在太行山南端,大約已可辨認。何況,白蓮宮若來掘寶,一定大隊

    出動,極易打聽,咱們要分別派人守住龍泉關以南隘口,就不怕他們飛過去。」

    沙家兄弟都不認識蒙古文,對著兩份地圖瞧了許久,也瞧不出一點門徑,只好點點頭:

    「咱們立刻振人分頭出發,一有消息,隨時用飛鴿傳報,金兄只管坐堡鎮中指揮全局。」

    金克用笑道:「我也不會在此空等,到太原之前,業已派人刺探白蓮宮動靜,算時間,也快要回報來了。」

    沙鎮海遭:「我覺得刺探消息卻不難,要顧忌的是白蓮宮高手眾多,咱們是否力量太單薄,儒不需要再多約幾位高人相助」

    金克用立即搖頭拒絕,道:「不必,人多口雜,反而壞事,白蓮宮雖然有幾名高手,由我這位侄女一人對付已經足夠了。」

    沙鎮山訝然道:「鳳凰姑娘真有這麼大本領」

    金克用傲然道:「白玉蓮手下最厲害的,不過是巫山二怪,我這侄女正是他們的剋星,一旦照面交手,十個巫山二怪也是白饒,到時候,你們等著瞧吧」

    沙鎮山試探著道:「據我說,鳳凰姑娘的武功,好俾不是中原一般門振的路數。」

    金克用笑道:-不錯.她在深山苦練將近二十年,三大魔功都已有九成以上的功力,豈是中原一般武功可比……」

    忽然發覺自己說漏子嘴,忙又接道:「我是對各位推心置腹,才告訴你們,這話可千萬別傳到外人耳中,以免白蓮宮的人,先有了準備。」

    抄家兄弟才知道黑鳳凰原來出身魔教,心中駭然,連忙唯唯應諾。

    事後,三兄弟私下密議道:「魔教嗜殺,此女一入江湖,將來必定掀起無邊殺劫,咱們抄家堡豈不成了罪魁禍首。」

    沙鎮岳餘恨未消,忿忿地道:』我看姓金的也不是什麼好人,分明想利用藏寶為餌,要咱們替他賣命對付白蓮宮。」

    沙鎮海道:「事到如今,咱們已經上了賊船,千萬不能露出絲毫不滿,否則,金克用一定不會放過咱們。」

    抄鎮山沉吟良久,道:「這件事雖說被形勢所逼,也怪我一念之差,引狼人室,現在後悔已無補於實際了,咱們只有暗地約請幾位同道趕來相助,進可以不受他的脅迫,分享

    藏寶財物,退可以抗命保身,不懼他加害。」

    沙鎮海點頭道:「這是上上之策,但咱們所認識的友好中,恐怕無人是金克用那侄女的敵手。」

    兄弟三人沉思良久,的確想不出一來。

    好半響,沙鎮山輕歎了口氣,道:只是,他未必肯跟咱們禍福相共。」

    沙鎮誨忙問:「是誰」

    沙鎮山道:「若是武功堪與金鳳凰匹敵家的鐵骨神功。」

    沙鎮梅道:「你是說韓駝子」

    沙慎岳忿然道:「對那金鳳凰的怪異掌力專傷骨髂,韓駝於的獨門鐵骨功,正好與她相剋。」

    沙鎮晦搖搖頭,道:「大哥顧忌得對,韓駝於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人物,未必肯跟咱們共禍福,何況,他上次托媒來為女兒求親,樁大哥一口拒絕,必然還懷恨在心,臨危相

    求,徒招其恥笑。」

    沙鎮岳道:「其實,若以家世名聲來論,天門韓家跟咱們沙家堡倒正是門當戶對,上次大哥拒絕他的求婚,只是耳聞他的女兒韓素琴面貌醜陋,怕委屈了如冰……」

    沙鎮山道:「不,那韓素琴容貌奇醜,千真萬確的事實,絕非僅系耳聞傳說.而且,我上次拒婚,也並不全為了他女兒貌醜,韓駝於為人貪鄙,也是主要原因。」

    沙慎岳道:「正因他為人貪鄙,又看中了咱們家如冰,小弟認為他一定會趕來相助。」

    沙鎮海沉吟道:「可是,咱們上次拒絕了他,現在又怎好返去求他」

    沙鎮岳笑道:「這還不容易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如冰親自去一趟天門,小弟保證韓家父女一定兼程趕來。」

    沙鎮山面有難色,道:「如冰只怕不會肯去。」

    沙鎮岳拍拍胸口,道:「由我來跟他說,他一定肯去。大哥,你請迴避一下,去絆住金克用,這件事交給我和二哥來安排。」

    沙鎮山無奈,只得同意,臨去卻叮囑道:「如冰那孩子不是個成器的胚於,此事又非同兒戲,你們千萬謹慎得畫虎不成,反類其犬,那時就難收拾了。」

    抄鎮岳極口答應,待老大去後,便將沙如冰找來。

    果不出沙鎮山所料,沙如冰聽了二位叔父的述說,把一顆頭搖得跟貨郎鼓似的,連聲道:「不幹,不幹,殺了我也不幹。二叔,三叔,你二位老人家還是另請高明吧」

    沙鎮岳道:「為什麼不幹,是為了那韓索琴容貌生得醜陋」

    洲口冰作惡道:「豈止是醜陋,那婆娘還是出了名的凶悍風騷,聽說他老於寵著她,在家裡已經養過兩個私孩子,每天夜晚都得有男人陪著,今年都快三十歲了,別說出嫁,白送人也沒人敢要……三叔,你就算開恩積德,饒了侄兒吧」

    沙鎮誨不禁好笑,道:「你不是喜歡整天在外面尋花問柳的嗎正該給你娶個這樣的老婆,好好管束你。」

    沙如冰哭喪著臉道:「我的好二叔,你真要這樣做,不如殺了我還痛快些,我寧可去廟裡出家做和尚,甚至進宮裡做太監,一輩子也不近女色,也決不娶這種母夜叉的老婆。」

    沙鎮岳正色道:「但現在是為了解救咱們一家的急難,就算死,你也得去!」

    抄如冰突然跪了下來,道:「三叔,你老人家平時都很疼愛冰兒,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去踺火坑呢」

    沙鎮岳道:「這樁禍患,全因你招惹來的任替抄家堡解除危難,何況,要你去天門韓家權宜之計。事後,三叔保證不會真正娶她過門的」

    沙如冰半信半疑地道:「三叔,真的只是有騙我」

    沙鎮岳道:「三叔說話什麼時候騙過你,而且不用你開口求他們,三叔教你一套說詞,自告奮勇,跟你同來沙家堡。」

    沙如冰道:「怎麼一套說詞三叔你先教教我。」

    抄鎮岳道:「你去天門的時候,要裝得規矩老實些.到了韓家,先別提正事,再設法讓韓素琴跟你見見面,然後故作悔恨的樣子,自稱無福,竟無法娶到像她那樣賢淑的女於

    為妻……」

    沙如冰尖叫了起來,道:「我的媽呀,那婆娘又惡又淫,又偷人又養私孩子,還配稱賢淑!」

    沙鎮岳忍不住笑道:「這只是恭維話,自然不當真的。大凡醜人都喜歡作怪,總覺自己並不醜,只要打扮打扮,並不比別人差。你要抓住這一點,送她幾頂高帽子,那韓素琴

    一高興,必定向你表示親熱,那時候,你要故作怕羞的樣子,欲拒還迎……」

    沙如冰簡直要嘔吐出來,連連搖頭歎氣,道:「我這是作了什麼孽,要受這種活罪。」

    沙鎮岳道:「你活了二十多年,從未幹過一件正事,這次前往天門韓家,就算是受罪也好,做戲也好,一定得把事情辦成功,圓滿回來,所以必須委屈求全,先討對方的歡心,

    然後提到正事,韓家父女一個為財,一個為欲,沒有不中計人彀的。」

    略停了停,又接道:「還告訴你-韓索琴歡心時,一定不讓韓駝子看見點極重要的關鍵,討但跟韓駝於談正事的時候,一定要當著韓素琴在場,卻又故意不願意她參加密談,這樣才容易成功。」

    抄如冰詫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沙鎮岳笑笑道:「這叫欲擒先縱,那韓素琴一向嬌寵任性,越不叫她參與,她必然越要參與,而女人大都只貪近利,不會冷靜先想後果,只要韓素琴肯了,她爹想不肯也不行。」

    沙如冰欽佩地道:「三叔,你老人家既然想得那麼周到,索性請你親自去趟天門韓家吧。三叔看來並不顯老,或許那韓素琴會……」

    沙鎮岳一瞪眼,喝道:「胡說,快去收拾一下動身上路。」

    沙如冰雖不情願,不敢多辯,只好愁眉苦臉地去了。

    沙慎海注視著沙鎮岳,意味深長的笑道:「老三,真想不到,你對女人竟然這麼瞭解,是從哪兒學來的經驗」

    抄鎮岳拱手道:「不敢,小弟所言所行,還不都是受了二位兄長的熏陶教誨。」

    抄鎮海拊掌大笑。

    幾天來,沙家兄弟心情都很沉重些現在總算稍感輕鬆了韓駝於父女雖然未必可靠,總比毫無幫手好。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奉把守各處人山隘口的人,已攜帶信鴿分頭出發,沙如冰也兼程趕往天門韓家寨。

    抄如冰是秘密動身的,除了沙鎮山兄弟以外,連老太太也不知道,金克用和黑鳳凰住在後園,當然更不會注意到這位花花太歲已經離開了沙家堡。

    三位堡主每天陪著金克用,巴結籠絡。

    金克用也好像沉迷於享樂,的打算坐鎮堡中專候各地回報。

    沙家堡一片歌舞昇平景象,悶悶不樂。

    接連數日足不出堡,似乎真只有黑鳳凰覺得心煩意躁。

    她一向匿居深山,不慣拘束,初來沙家堡,感到樣樣都很新奇,時間還容易打發,幾天下來,卻又覺得處處拘束,不能自由自在,那些豪華的陳設,豐盛的宴會,軟綿綿的歌

    舞,已經變得無味,甚至穿在身上的綾羅綢緞,以及各種零零碎碎的飾物,全部令人覺得

    累贅厭煩,尤其要她學著別的女人一樣忸忸怩怩走路,更是彆扭煞人。

    白天,她無可奈何地跟著金克用飲宴應酬,到了夜晚回房,便迫不及待將那些飾物衣袖解脫下來,僅留襄衣短褲,長吁一口氣,才覺渾身舒泰,還我本來面目。

    有好幾次,她趁著夜深人靜,就這樣褻衣短褲的偷偷溜出後園,越過堡牆,盡情奔馳在曠野中,彷彿又回到那荒寂的山頂,又見到那陳年積雪的小巧木屋,直到天色將曙,才

    悄悄潛回臥房睡覺。

    只有這段片刻,她心情最愉快,遠比那些山珍海味酒佳餚更享受。

    不過,為了怕驚動隔房的金克用和抄家堡巡夜堡丁,她不敢每天這樣傲,只有偶一為之,而且行動分外小心謹慎。

    這天深夜,從前堡大廳飲宴回來,黑鳳凰突然又興起「夜奔」的衝動。

    她匆匆解除身上的束縛,將髮際的佩戴一古腦摘下拋在桌子上,長吁一口氣,舒展了一下四肢,便吹滅燈火,悄悄推窗而出。

    後園一片寧靜,側耳聽聽,隔房的燈火也已熄滅,金克用大約已經人睡。

    黑鳳凰還怕他還沒有熟睡,迎面是堵壁牆,牆下花本掩蔽,有一條小徑,向左,可通上房,向右可到前廳。

    黑鳳凰前兩次都是越過壁牆,由牆外那片小葉林穿出,就是沙家堡後側,今夜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飛身越過牆頭的時候,突然發覺果林中有人隱伏……

    她既未見人影,也未聽到聲音,只是憑一種本能的直覺,發現附近有人隱藏。

    這種敏銳的感覺,全是從荒山叢林生活中體驗得來:

    因為密林曠野間,少不了有蟲鳥的聲音,久居山中.常能分辨出何者是葉木開合何者是蟲蛇爬行的聲響

    大自然的呼吸,小動物的活動是正常情況。

    如果這種聲音突然消失或減少,就表示附近必有反常的變化,若非天將天災,那就是有兇猛野獸在附近潛伏。

    弱小動物就憑這種警覺,立刻設法防禦或躲藏。

    黑鳳凰在深山中長大,自然而然也具備了這種警覺性。

    果林內不可能有兇猛的野獸,隱藏者必然是人。

    她一發現林中有異,腳落實地,立刻伏下身子,迅速退向牆腳陰暗處,屏息而待。

    林中那人也發現有人越牆過來,竟啞聲問道:「是莊主嗎」

    黑鳳凰不敢出聲,心裡卻在著急,只盼望那人別過來,否則,自己半裸的模樣如何見得人……

    那人叫了兩聲不聞回應,果然從林子裡躡手躡足尋了過來。

    黑鳳凰情急,咬咬牙,暗將功力提聚在雙掌上,一被找到了,只好「殺人滅口」了……

    幸虧就在這時候,牆頭上黑影一閃,落下一人,金克用。

    林中那人忙趨前施禮,道:「吳濤見過莊主。」

    金克用低問道:「怎麼樣有消息了」

    吳濤道:「屬下今天午後由天門趕回來,城中情形如常還沒有什麼發現。」

    金克用點點頭,道:「韓家寨那邊情況如何」

    吳禱道:「看情況,韓駝於已經被沙如冰說動著他那寶貝女兒前來太原,最遲明天也就到了。」

    金克用冷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早就料到那醜鬼會動心,他要自尋死路,就讓他們來吧。」

    吳濤道:「據說那韓駝子練的是鐵骨神功,已達十成火候,他女兒的功力,更在其父之上,莊主萬不可以掉以輕心。」

    金克用仰面笑道:「鐵骨神功哼就算他是鐵骨,也禁不住摧心蝕骨掌,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接道:「目前,咱們人手不足,還得利用沙家堡的力量,暫時我會容忍他們,等寶藏到手,他們就知道金某人的手段了。」

    吳禱道:「話雖如此,莊主身在虎穴,屬下無法隨侍左吳濤躬身道:「謝謝莊主。」

    金克用忽又皺皺眉頭,道:「論理,白玉蓮應該早有行動了息」

    「這些跳樑小丑,十分辛苦,我會小心的,這幾天,我總覺得不對勁,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消。」

    吳濤道:「太行寶藏為數不小準備,難免會耽誤些時日。」

    金克用點頭道:「好你去吧,一有發現,盡快來告訴我。」

    在發掘之前,少不得先不要放鬆對各處的監視吳濤應話而去,金克用也越牆返回後園,果林中重歸寂靜。

    黑鳳凰又等了一會,才悄悄潛回臥室。

    她已失去「夜奔」的衝動,回虜後獨自躺在床上,腦海裡反覆思索著剛才的所見所聞,突然覺得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從金克用和吳詩的秘密晤談,可以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金克用和抄家堡表面很親密,暗地中在彼此算計,各懷鬼胎。

    而且,金克用對替師父報仇的事隻字未提太行寶藏,也使她深感困惑。

    她不知道太行寶藏是什麼。

    金克用與從未對她提過寶藏的事,她只覺得不解那寶藏竟比報仇的事更重要如果是,金克用為什麼要瞞著自己。

    二十年來,她唯一親人就是師父,自從師父去世,她唯一親人就是金克用,現在她卻發覺「金伯父」有事瞞著自己.不禁興起茫茫無依之感。

    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終於忍不住穿上衣服,來到金克用臥室外叩門,道:「伯父,請開開門,我想問你一句話」

    金克用大感詫異,急急技衣起身,打開了房門,道:「孩子,你怎麼還沒睡」

    黑鳳凰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道:「伯父,我想問問你,太行寶藏究竟是什麼東西……」

    金克用大吃一驚,忙道:「你從哪裡聽來這件事」

    黑風凰道:「剛才你偷偷出去,在果林中跟那個姓吳的會面,我都看見了,伯父,你為什麼從來都沒對我提過太行寶藏的事呢!」

    金克用急忙以手壓唇,件事,是伯父特意安排的.,...,低聲道:「孩子,快別聲張,這是條妙計,聽伯父慢慢告訴你呀!」

    說著,佯裝推窗向外望了一遍,然後接道:「傻孩子,讓我告訴你實話吧,太行寶藏這件事,根本就是假的,因為咱們要替你師父報仇,對方又太狡猾,要想查出她的行蹤很

    不易,不得已,伯父才故意用寶藏為餌,引誘對方現身。這是咱們的秘密,你可千萬別隨

    便洩漏出去。」

    黑風凰道:「你是說,根本就沒有太行寶藏這回事」

    金克用啞聲道:「當然沒有.伯父只是虛造一個誘餌,騙那姓白的上當。」

    黑鳳凰道:「那麼,伯父怎又說暫時容忍沙家堡,等寶藏到手,再對付他們。」

    金克用笑道:「這是伯父怕那姓吳的口風不氌,洩漏子秘密,所以便一齊瞞住,孩子,你年紀輕,從小長在深山,不知道人間的險詐,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雖然是我的部

    屬,也一樣可能會出賣我,自然不可告訴他真話。」

    黑鳳凰道:「這樣說來,世上竟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金克用忙道:「有,譬如我和你,咱們是至親一家人,才值得彼此信賴,跟外人就不能相提並論。」

    黑鳳凰道:「那麼,伯父為什麼連我也瞞著-金克用輕輕歎了一口氣,正色說道:「我不是存心瞞你,是因為你年紀輕,缺少江湖閱歷和經驗,怕你一時說漏了嘴,豈不落得前功盡棄。」

    黑鳳凰半信半疑,低頭不語。

    金克用輕輕拍著她的肩,柔聲道:「孩子,你一定要信任伯父。這些年來,為了替你師父報仇雪恨,伯父的苦頭太多太多,有些事,你不懂,所以伯父才瞞著你。當今世上,只有你是伯父唯一的親人,你就像我的親生女兒一樣,咱們要相依為命,一定要互相依賴

    信任,伯父這樣做,是出於不得已,決不會存心對你隱瞞,你現在明白了嗎」

    金克用道:「好了,孩子,回房去睡吧。」

    「千萬要記住,這件事是咱們的秘密,絕不能告訴任何-番話,說得黑鳳凰滿腹疑雲消散,高高興興回房去

    這次躺在床上,她已經不再有茫然無依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確太幼稚,毫無處世經驗,今後該多聽伯父的教誨,多學江湖中的事機應變。沒多久,黑鳳凰便安詳地人了夢鄉,

    隔房的金克用卻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天午晌時分,三位堡主正在大廳中陪伴金克用閒聊,忽見堡丁飛報:天門韓家寨寨主和小姐到了。

    沙鎮山佯作不悅,道:「老韓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吩咐擋駕,就說咱們不在堡中,改天再去天門回拜吧」

    沙鎮海連忙阻攔道:「大哥,咱們跟韓家寨誼屬姻親世交,這樣回絕人家,只怕不太合適

    沙鎮山道:「別管合適不合適,他一來,豈不洩露了機密。」

    「這」

    沙鎮海望望金克用,似乎很感到為難。

    金克用笑笑道:「這位韓寨主跟沙家堡是什麼關係」

    沙鎮海道:「是多年世交,也是咱們大哥的兒女親家,韓寨主的女兒京琴,就是如冰尚未過門的妻子。」

    金克用哦了一聲,道:「既是至親遠到來訪,哪有閉門不納的道理。」

    沙鎮山道:「並非我閉門不納,我是擔心他會發現太行寶藏的事,到那時候,他若也想參與分一杯羹,使人不好拒絕。」

    金克用道:「這有什麼關係呢太行寶藏富可敵國,多分一份有如九牛一毛,能邀韓家寨入伙努力,咱們正是求之不得。」

    沙鎮山道:「金兄可是真願意讓韓家寨入伙」

    金克用點頭道:「當然。你們兩家,是親誼世交得過你們三位,當然也信得過韓家寨。」

    沙鎮山吁了一口氣,起身道:「既然金兄這麼說安心了,金兄請寬坐片刻,我就接他人堡看看。」

    金克用跟著站了起來,笑道:「金某也久仰天門韓家寨的盛名,走咱們一同去會會他。」

    沙家三兄弟沒想到金克用會如此豪爽,暗地可有些慚愧,互相謙讓了一番,聯袂同往堡門。

    天門韓家寨,也是武林中一大方豪,名聲不在太原抄家堡之下。

    韓家寨獨門秘傳的鐵骨神功,在武林也是赫赫有名。

    可是,不知是因為練功走火人魔,抑或因為身有缺陷才奮志苦練鐵骨神功,韓家寨的寨主」鐵骨大王」韓天壽,竟是一個駝子。

    不僅韓天壽是駝子,他的女兒更是前雞胸,她老於駝得更歷害。

    晉楚一帶,扛湖中有句詞兒,三崗六石家便是指著韓家寨和韓天壽父女倆。

    漸漸,韓家寨的鐵骨神功已不如駝背的名氣響亮,韓天字反而少為人知,外間都只知韓駝子,不知韓天壽。

    身體有缺陷的人,大多自卑,所以,韓駝子出門時不喜歡騎馬,總是坐著八人大轎,轎簾低垂,免得別人在背後指點取笑。

    他的女兒卻恰好相反。

    韓素琴天生畸形,前凹後駝,更生得滿臉金錢麻子,兔唇,猴腮,兩隻招風耳,一頭枯乾黃發,那模樣真是有如無艷再世,夜叉出海,半夜裡遇見,準能嚇死人。

    偏偏這位韓家大小姐不知藏丑,每次出門必駿馬扈從,前面四名壯漢騎快馬開道,身邊更有四名女侍護衛,而這些隨從的男女,又個個容貌俊美,相形之下,越顯得主人奇醜

    無比。

    韓素琴不但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趾高氣揚,不可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她生得醜陋似的。

    金克用是老江湖,見多識廣,什麼稀奇事沒見過,可是,當他一見到韓素琴,不禁嚇了一大跳,差點把午間吃的酒菜全吐出來。

    韓素琴剛從馬背上跨下來,全身大紅大綠,滿頭金銀珠翠,正開著直盆似的大口,向旁邊的抄如冰嗲聲嗲氣的叫道:「如冰,過來替我弄一下,我的裙子被馬鞍勾住了。」

    沙如冰號稱花花太歲,這會兒威風不知到哪兒去了,垂頭喪氣的,就像個飽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婦。

    母夜叉呼喚,他不敢不過來。肚子裡又滿心不情願,得一步一挨,拐到韓素琴身邊,替她拉裙子。

    「唉呀你是怎麼攪的嗎,把人家的裙於掀得這麼差點連褲子也露了出來啦」

    沙如冰滿肚子的怨氣,真恨不得一拳打了過去。

    可是,他不敢。

    要說動手打架,十個沙如冰也抵不過一個韓素琴。

    氣無可出,用力一扯,「嘶」

    裙子破了一條縫。

    設想到韓索琴反而格格笑了起來,手指輕戳著沙如冰的頭,道:「瞧你這猴急樣兒,昨天撕破我一條裙子,今天又撕破一條,將來,我若嫁給你,恐怕非先做十箱裙子才行。」

    幸虧沙鎮山一聲輕咳,替他解了圍。

    韓素琴回頭見沙家兄弟,連忙盈盈欠身為禮琴拜見三位堡主公公……」

    沙鎮山微一側身,道:「不敢當,免禮免禮」

    韓索琴道:「不這禮是一定要受的,公公是長輩,媳婦是晚輩,咱們武林中人雖然不拘小節,禮貌還要顧到。」

    抄家兄弟推辭不過,只得勉強受了半禮。

    韓素琴這才扯開喉嚨喊道:「爹該下轎了,主人都出來接咱們啦」

    轎簾打起,韓天壽好像元寶似的滾出來,遙遙一抱拳,笑道:「親家翁,有勞遠迎,這怎敢當」

    沙鎮山道:「韓兄弟遠道蒞臨,抄家堡真是蓬篳生輝。」

    韓天壽哈哈大笑,說道:「親家翁太客氣了。」

    金克用冷眼旁觀,見這韓家父女容貌醜雖陋,雙目精光閃爍,言笑間,語聲鏗鏘,中氣十足,內功已晉上乘境界,不覺暗暗顴首。

    兩家略事寒暄,沙鎮山便道:「親家,我來替你引介兩位高人,這位就是名震甘陝,在西道上頂頂有名的麒麟山莊莊主,金克用金兄,這位姑娘,閨名鳳凰,是金莊主的侄女

    兒。」

    韓天壽道:「久仰金兄大名,今日何幸得見高人。」

    金克用也笑著道:「邊荒草莽,斷不敢當韓兄謬譽。」

    大家客套了幾句,彼此都在打量對方,默察虛實,表面看來,卻顯得十分親熱。

    韓素琴更把一對金魚眼睛,向黑鳳凰瞟來瞟去,忽然笑道:「這位鳳凰妹妹生得好標緻,只可惜皮膚黑了些,不然,倒真是一位大美人。」

    黑鳳凰不知話中明褒暗貶的含童,淡淡一笑,並未回答。

    沙如冰卻在一邊說道:「烏鴉笑豬黑,自丑不覺得……」

    幸虧韓素琴正注意著黑鳳凰,沒有聽見。

    沙鎮岳卻恰好在旁邊,忙用手肘擅了沙如冰一下,狠狠瞪他一跟,掛著,便大聲笑道:

    「金兄和韓兄是英雄惜英雄,今日沙家堡可說是群英會,大家不要客套,請人堡暢飲幾杯。」

    眾人同人大廳,頃刻間,重整酒筵上,金克用不待沙家兄弟開口藏的事,邀韓天壽參加。相偕入席。便主動提到太行寶藏。韓天壽父女都是貪財好貨的人,自然滿口答應。

    那韓索琴更是眉飛色舞地道:「其實,咱們韓家寨雖然說不上富甲天下,倒並不在意寶藏財物,聽說白蓮宮宮主,乃是當年有名的美女,我就不服這口氣,非鬥鬥她不可。」

    金克用笑道:「不僅白玉蓮,還有威寧侯府的郡主花貞貞,也自認貌美,不可一世,韓姑娘若是遇見她,可得好好煞煞她的氣焰。」

    韓素琴撇著嘴道:「哼,諒她一個蒙古姑娘,能美到哪兒去,還不是大腳丫於水桶腰,只配挑水打柴。」

    金克用道:「她們只是庸俗脂粉,自然不配跟韓姑娘比,不過,威寧侯府和白蓮宮都是人多勢眾,一旦遭遇,難免有場惡戰,屆時還須仰仗韓姑娘大力相助。」

    韓素琴把胸膛拍得蓬蓬直響,道:「金莊主,你放心,牛大壓不死虱子,人多有個屁用,交手過招,到時候你瞧我韓素琴的。」

    金克用故意激將,道:「金某久仰韓家寨獨門鐵骨神功,天下無雙,但白蓮宮也頗有能人,倒也不可過於輕敵。」

    韓素琴道:「你且說說看,白蓮宮有些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金克用道:「譬如昔年著名的巫山二怪,都樁白玉蓮網羅,其中,那個郭石頭,就練成一身鐵布衫外門硬功.的確已到刀槍不入的火候。」

    韓素琴仰面大笑,道:「金鐘罩、鐵布衫算得了什麼驚人功夫,它最多是塊石頭,怎及得鐵骨神功使人練成銅皮鐵骨,休說刀砍槍刺,連斧頭劈也劈不傷。」

    金克用故作吃驚道:「鐵骨神功真有如此厲害嗎」

    韓素琴道:「你不相信」

    金克用道:-韓姑娘若願顯露兩手,使在座諸位開開眼界,正是求之不得。」

    韓素琴道:「好我就獻醜了」

    沒有,叫人取一柄來,越重的越好。

    韓駝於皺眉道:「素琴,金莊主是長輩,逗著你玩笑的,你真的要班門弄斧」

    韓索琴道:「這有什麼關係,咱們家的鐵骨神功貨真價實,又不是說來唬人的,盡喝悶酒無聊,就當練功助酒興吧!」

    說著話間,沙如冰已親自提了一柄大鐵錘來。

    他是存心出氣,惟恐便宜了這位嬌妻,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這柄鐵錘,少估些,也有六七十斤。

    韓素琴推席而起,扯起裙角,將滿頭珠罩飾物都摘了下來,走到廳外空地上,騎馬蹲襠一站,雙手叉腰,大聲道:「來吧」

    沙如冰道:「怎麼來」

    韓索琴指指自己的腦袋,道是鐵錘硬還是姑奶奶的頭硬。」

    好傢伙,她居然要人用六七十斤的大鐵錘錘她的頭,單憑這份狠勁,己令人咋舌。

    眾人都驚疑參半,連黑鳳凰也大感好奇.大夥兒紛紛寓席出廳觀看。

    沙如冰道:「這可是鐵鑄的,你不怕腦袋開花」

    韓素琴笑道:「打破一片油皮,姑奶奶有賞。」

    沙如冰回頭望望父親,竟不敢動手。

    韓素琴催促道:「等什麼,快打呀,儘管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打得越重越過癮。」

    沙如冰心裡暗道:「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願,老子就算『破你的頭,也要將它打進脖子裡去……」

    吐一口唾沫,在掌心上擦擦,提足真氣,雙臂一用力,高高舉起了大鐵錘,韓素琴也運氣行功,兩只好像牛眼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蹬著沙如冰……

    就為了這只惡狠狠的眼睛,沙如冰真恨不得一錘把她打個稀爛。鐵錘擊在頭頂上,發出一聲震耳脆響,也同時引起一片驚呼聲。

    韓素琴仍舊原式不動地站在那兒,果然連油皮也沒有損傷分毫。

    沙如冰卻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後踉蹌倒退四五步,險些一跤摔倒地上——

《鐵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