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急怒之下,暴出全力,沁兒怎能抗拒!
但她疏忽了一點,忘記沁兒曾經說過,他也會功夫。
只因相距甚近,是故五指彈下之後,其威力雖猛,邊幅卻不廣闊。
沁兒早有預防,時刻以備不測禍發,道姑突然變顏相向,他已蓄勢相待。
因此在道姑五指彈出五縷勁風的剎即,沁兒冷笑一聲,身形倏忽斜飛而出,一閃已經到達了古松巨干後面。
道姑夢想不到,這大的一個娃兒,會有如此高深而精奧的輕功造詣,竟被兔脫逃去,不由羞怒交加。
舉一反三,兩名道姑深知今宵有眼無珠,橫行江湖一世,竟被一個乳臭末干的娃兒指東說西地戲弄了半夜,恨怒不打一處來,眉橫一字,目射煞芒,貝齒銀牙咬得「格侶」顫響。
巨木獨樹,料這娃兒難以逃死,一左一右,飄繞巨木兩旁追去!
沁兒突然出乎兩名道姑意外,閃電般縱避巨木干後,豈料他剛剛閃向樹後之時,竟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這一驚,只嚇得他心頭暴跳,血脈飛漲,幾乎魂魄出捨?
他本能地張口要喊,小嘴巴已被-只柔荑緊緊按住!
他睜大了一對驚駭失色的眼睛,仰頭看著相撞的這個人。
沁兒隨即閉上了眼睛,臉上泛起汲為喜悅的神色,但卻現出精神鬆弛後的疲乏和睏倦。
他懶散地將小臉斜靠在這個人的胸腹之間,似倦鳥歸巢,若幼兒依母膝下一般,感到寧靜而安適。
霍地,他小小心靈之中,記起來「班比聖」臨行之言,不禁又替倚靠著的這個人擔心萬分。
他知道自己的姑姑,沒戰勝那個「苗酋」,這兩名道姑,功力火候雖差苗酋班比聖些許,但卻另有陰損毒辣的絕門技藝,心腸更是狠惡,姑姑一向不服任何一人,今宵以-敵二……
原來隱身巨木干後的這個人,一身華服,臉上仍舊戴著那隻金色慈穆而莊嚴的假面,肋下垂劍,正是沁兒的姑姑。
沁兒本待警告姑姑一聲,但他突然興起了三個天大的疑問,因此又緊閉了嘴巴。
他在奇怪,自己明明目睹姑姑飛身遠去,卻又怎地回到巨木干後?
姑姑向來說一不二,既然已與班比聖相約一年之期,一年之內,她絕對不會再在人前現身,尤其不會再次仗劍對敵。
沁兒深知姑姑最疼愛他,所以他時常撒些孩子嬌嗔,偎依在姑姑懷裡纏磨不了,今宵當他驚魂全定偎倚在姑姑胸前之後,似乎覺得姑姑比素日高了一點,雖然只是一點,沁兒卻能立即覺出不對!
有此三大疑問,沁兒無法獲得解答,是故沉思未語。
這本是剎那之間的事情,兩名道姑已飛身由左右追到!
沁兒正欲示警,驀地全身一緊,凌空而起。無力掙扎,只覺倏然疾降,已經落於雙井古剎的門樓暗處。
背後有人悄聲說道:「看熱鬧,別妄動!」
沁兒回頭看她,哪裡還有人蹤!
那兩名道姑,此時也正和沁兒-樣,撲到巨木干後,竟然不見了娃兒的形蹤!
她倆略一思考,認定娃兒難逃,這株參天古木,恐有奧妙。
彼此打個招呼,悄聲說道:
「禿驢和雜毛恐將得乎.娃兒的事只好緩-步了。」
「對,說不定正好乘勢把禿驢和雜毛除去,自今又可少了兩個敵手!」
說著,她倆閃身而出,正欲飛投雙井寺中。
驀地!
在相距古木數丈,雙井寺前的山門石階之上,緩步走來一人。
兩名道姑不由暗自凜驚,這人來得悄然無聲,除非是個罕絕的高手,否則休想能夠瞞過自己的耳目!
她倆不禁停下步來,對方卻依然緩緩前行,步履一聲近似一聲,一聲響似一聲!
「什麼人?停步答話!」
道姑們首先沉不住氣,開口喝問對方,
來者置若罔聞,仍然緩步前行!
「什麼人?報名……」
道姑們第二次沉喝之聲未盡,來者已在她倆身前八尺地方停步佇立。
「你們兩個,可是巴山『太真觀』內的『玄女』.『元女』?」
來者冷冷的語凋,華麗的服飾,金色的假面,實在令兩名道姑凜心!
尤其是對方開口已經直呼出道姑們的來歷,使她倆不由駭然!
「不錯,你是誰?」
玄女反問對方,哪知對方冷哼一聲說道:
「自唐以來,女道士已成『淫媒』,至今依然,巴山太真觀,為當代女道士藏垢之地,我早巳有心代天行誅,惜未得便,你們這兩個禍首罪魁,放著天堂之路不走,自投死域,今宵除非能夠當我之面,發下重誓,廢去一身功力而外,唯死一途,言盡於此,火速回答!」
玄女元女,為當代無敵高手,非隻身懷罕絕之技,並已練成一種特殊的功力,劍法自成一派,戰無不勝,尤其是兩人配合攻守,罕有匹敵。
是故數十年來,威揚武林,復因生性淫蕩狠毒,招攪江湖上一干淫娃蕩婦,傳以『迷魂』之術,廣置面首,巴山太真現,已成魔宮淫庫,雖有武林高手,誓誅彼等,然皆慘死巴山路上,或竟沉淪淫海,甘為其用,久之,巴山雙女魔之名,不脛而走,巴山路上,已被武林中人視為畏途!
今宵,她倆另有目的,本不願多惹是非,適才對面人物,突然現身,她倆驚凜這人的沉著和怪異,深知必系強敵,方才強按怒火,靜聽對方把話說完。
不料對方言盡之後,毫無商量,二女已然雄禁滿腔忿慨,彼此互望一眼,冷笑一聲,仍由玄女開口說道:
「你話說完了?」
「嗯!」
「你決心要和觀主們為敵作對羅?」
「淫惡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說大話有什麼用處,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動手,你們必難逃死!」
「怕未見得!」
「嘿嘿,那你們兩個就撤劍試試,我讓你們三招!」
「觀主們對敵,必須知道對方的名姓來歷。」
「嘿嘿嘿嘿!拿去自己看吧!」
這位華服的怪人。說著右手微探,扔出一物,落於玄女和元女的面前!
雙女魔素工心計,她們決不伸手拾取,只是靜心注目對方扔到之物。
那知她們一見此物,神色陡變,慌不迭地一連退了幾步!
華服怪人目睹此情,冷哼一聲,右手五指輕舒,凌空虛抓一把,地上那件東西,竟然似具靈性,飛般投於怪人掌中!
怪人二指挾著這件東西,沉聲說道:
「你們橫行天下,別無所懼,只怕此物,是以在白冰如處作客之時,偶得消息,立即登程趕赴此間。
在你們認為,白冰如手下人等,絕對無人敢與爾等為敵,『狂僧』、『鬼道』功力雖說不差,你們仍可勝過彼輩一籌,古氏弱女,手無縛雞之力,所謀之物,何異探囊而取,人到即得。
可惜你們這群東西忘記了一件事情,古家女娃,既然身懷『羅漢錢』令,自是已為『武林至聖』所青睞的人物,身懷一令,巳可免去浩劫死難,白冰如膽大包天,竟為已私,罔顧後果,慘殺古氏一家,報應即到!
爾等復不量力,謀劫此令,竟敢潛行至此,可知難出『武林至聖』意料,巳成撲火飛蛾?
白冰如總算謀略高過爾等一籌,她決不會親身犯險,其所以當面洩露機密的原因,志在促爾代其效死而已。
設若事成,她由爾等手中劫取此令,易如反掌;事敗,自有爾等代其一死,可笑你們尚且自認得計,誠堪憫歎!
如今我將『羅漢錢』令扔置地上,你倆怎又不去搶取了呢?
我的名姓,你們不配詢問,凡我『武林至尊』門下,無不言出法隨,我已多年不開殺戒,你們切莫*我施刑,火速按我吩咐,發下重誓,我當守我所言,廢去爾等仗以為惡的一身功力,釋爾歸去!」
雙女至此,已知空言無益,她等名傳天下之時,武林至尊早巳歸隱,雖知昔日盛事,但卻無一目睹。
如今已成騎虎之勢,暗忖自身功力罕絕,對方僅有一人,耳聞不如眼見,反正已是不了之局,戰或得能僥倖脫身,焉肯束手任人宰割!
忖念方罷,對方已冷笑說道:
「你倆出道甚晚,自難心服,沉思之後,必然欲作困獸之鬥,我再警告爾等一言,戰必死,否則免!」
玄女看了元女一眼,她倆芙蓉面上,閃過一絲狠毒陰譎的詭笑。
「我巳警告再三,你倆不用搗鬼,沒若甘願應戰而死,無妨盡量施展你們成名天下的『迷魂大法』和『魅影輕功』、『陰煞三十六劍』!」
玄女、元女面色再變,對手忒煞駭人,自己動念之事,他卻轉瞬即知,不由心凜至極!
「我無暇虛耗時光,不信良言,火連撤劍動手!」
玄女元女再次互望一眼,元女突然得計,含笑況道:
「說了半天,你到底是那『武林至尊』門下的什麼人呀?」
「執行使者『金面死神』!」
「使者,你剛才說過,你多年未開殺戒了,對嗎?」
「不錯!」
「翠柏山莊,劍斬白冰如之子的不是你嘛?」
「不是!」
「那不就奇怪了嗎?據白冰如自己說,那人也是你這樣一身打扮,自報姓名是『死神』……」
「不錯!」
「什麼不錯?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武林至尊』門下,執行使者並非一人,『死神』自也不只一位!」
「如此說來,你是『死神』之一了?」
「不,我是第一位執行使者,第一個『死神』。」
「兩者有何不同?」
「我是唯一直接向『武林至尊』負責之人!」
「武林至尊和武林至聖是否一人?」
「不錯,這只是人們的稱謂不同而已。」
元女哦了一聲,問話中斷。
執行使者,第一死神卻冷冷接問道:
「你問了這許多話,可是已經想出脫身計謀來了?」
元女面色一紅,再次說道:
「請再答我一問。」
「說吧!」
「是否『武林至尊』的門下,就應該有我無人?」
「你出言辱及至尊,當心舌頭!」
「設若果如使者你適才所說,我倆動手必死的活,人頭尚且難保,舌頭又有什麼重要,仍請使者答我所疑。」
「至尊門下,無不仁厚忠誠!」
「果然如此,使者,你怎敢大言要殺我倆?」
「我曾警告你們,另有不死之途。」
「使者,我倆至今未曾踏進雙井寺一步,對否?」
「不錯!」
「我倆並不諱言,曾有圖謀古家姑娘所懷『羅漢錢』令之心,所為,卻非不善,僅供自保而已。
雖生此心,直到如今卻未有行動,今與使者途遇,設若使者在我二人強索羅漢錢令之時出面,我倆雖死無恨,如今加罪,豈非『莫須有』了?」
「你倒能言善辯,太真觀中,淫亂之事,你又待怎講?」
「此事元女更不虛言,但使者怎能不教而誅?」
執行使者並未作答,玄女卻接口說道:
「對啦,使者似應無所不知,太真現中雖然另有天地,卻儘是些自投之人,這般人,為惡江湖,無所不為,今有太真觀中規矩所拘,彼等不敢妄行匪為,沒若我倆不幸死去,使者,後患無窮何人負責?」
執行使者笑了,聲如銀鈴,巳無適才那種令人森然的感覺。
「你們的話說完了嗎?」
「完了。」
「很好,話有條理,令人心服,聽你們這番言語,我當罷手不問才是了?」
玄女元女兩名道姑,皆未答話。
「太真現中,另有天地,莫非就憑你們三言五語,這髒天垢地,我就任其生生不已了嗎?」
道姑們仍未開口,執行使者突地沉聲說道:
「你倆巧言無用,除非誠心改悔過往之非,果真已悟迷途,本使者網開一面,今宵點爾一處重穴,三個月內不礙搏戰,不失本身功力。
然後火速歸去,在三月期限以前,焚燬太真觀,串領彼等來此雙井古剎,夜三更我自會前來發落……」
雙女適才不惜卑恭陳辭,所為只是脫身而已,她倆並非心懼搏鬥,因無必勝之券,不願樹此強敵。
如今聽聞執行使者之言,已無他途,玄女不由立即接口說道:
「使者,你不認為閣下所說種種,似乎忒熬欺人了些?」
「願否任憑爾等。」
「設能免去點傷我倆重穴一節,或有商量。」
「你等若是誠心改悔,何懼之有?」
「巴山雙女,非沒沒之流,束手任人宰割之事,難以遵命!」
「時僅三月,爾等若不背信食言,至期我當代爾解開所封穴道就是。」
「知人知面,礙難應諾。」
「哼哼,我早知道爾等心意,既然不願承喏,爾等就撤劍一搏好了。」
元女眉頭一蹙,故意悄聲說道:「使者,難道別無他途?」
「沒有。」
「可能容許我倆商量一下?」
「想逃不易,真須汁謀而定,自當任便。」
執行使者「任便」二字出口,不聳肩,不頓足,若輕風吹送浮雲般,冉冉飄出了一丈,以示不聞她倆言語之意。
巴山雙女魔心頭一凜,對方輕功造詣,勝過自己認為獨步天下的「魅影輕功」多多,看來不經血搏,逃已無望。
她倆隨即低聲計謀道:「事巳至此,咱們拼?」
玄女搖頭不答,半晌之後,方始說道:「此人自稱執行使者,真假難……」
「這不會假,他有『羅漢錢』令。」
「你別忘了,古家丫頭還有此令呢!」
「但是此人這身衣著、功力和所戴的金色……」
「這些皆可作假。」
「耶你的意思是?……」
「搏戰難免,但我先給他個難題作。」
「有何益處。」
「至少釁端咎不在我。」
「何時動手。」
「對答之間,你要留心,」元女點頭示意,隨即雙雙步向三丈開外的執行使者而去。
「你們商量好了。」
「好了,願照使者所囑辦理。」
玄女此言,出乎「死神」意外,他用懷疑的語調說道:「當真?」
「自然,不過使者卻須答應我倆一件事情。」
「說吧,」玄女看了元女一眼,元女自然理會,已在暗中準備,玄女方始緩緩說道:
「請恕玄女大膽直言,我倆對閣下這『執行使者』的真假,有些疑惑,復因心慕『武林至尊』德格,今願束手拜叩至尊金面之前,自領訓罰,使者意下如何。」
她倆本定,所請必不獲准,則可以言相罰,誣指使者不真,而後動手。
詎料執行使者聞言一笑說道:「很好,至尊正在雙井寺中,發落『狂僧』、『鬼道』,你們可以直叩山門而進,只要說明心意,至尊自會召見,我在寺外相候,去吧!」
這卻大出雙女魔的意外,聞言竟然木愣在當場。
此時,一聲厲淒慘號,自寺中傳出,隨即聽到一聲清朗的長笑——
xmwjw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