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六修羅門戶之中的陰功掌力,乃武林之中一門罕絕而狠毒的特殊技藝,否則昔日六修羅也不會與威震人寰的三聖為敵了。
熊氏兄弟當年已得聶承天等六師兄弟的功力神髓,困於絕壑之後,固然曾因瘴毒蝕體而受到了極大的痛苦,但卻適巧遇上了奇緣。
昔日在江湖綠林黑道之中,與聶承天等六大修羅齊名而陰功掌法另具威力的人物,就是那以狠心手辣被人凜懼的「元冥四君」。
「元冥四君」卻因作惡太多大劫難逃,當年就在這座懸崖絕壑上面,和那頭戴竹簍的怪客悔三豐與長壽老人歐陽子規相逢。
結果,在這危崖山徑之上的一場拚搏之下,「元冥四君」無一生存,屍體皆被長壽老人歐陽子規拋在了懸崖絕壑的下面。
彼時歐陽子規一時大意,竟然忘記搜索元冥四君的衣囊,因之那部名列武林第三奇書的《冥冥幽經》,也隨著元冥四君的殘屍斷肢而求埋於危崖絕壑之下(事洋拙作《不歸谷正傳》一書第九集之最後一頁)。
熊氏兄弟卻無巧不巧在元冥四君遭遇死劫,屍墜絕壑之後不久,即身奉聶承天之令,潛下懸崖絕壑採集瘴毒所結的奇花異果。
不幸聶承天六師兄弟,因為遠離不歸谷的時間已久,錯料了絕壑之下瘴毒的威勢,而熊式武彼時又年輕心浮藝高而膽大,並且恃仗著練有專門避解瘴毒的靈藥和功力,竟然罔顧厲害犯險急進,結果在靈藥失效功力不支之下身受瘴毒侵體之危。
熊式文目睹胞弟臨危瀕死,在極端艱險之下拚死救出了乃弟,為了找尋寄宿的地方以便施術醫治熊式武的瘴毒,熊式文不得不遍履絕壑山壁的每個地區,因之偶然發現了元冥四君的屍體。
更巧的是絕壑瘴毒為害,蟲獸早巳絕跡,鼠蟻亦皆遷避,故而元冥四君的屍體,完整如故。
熊式文一時興起了不忍屍骨暴露中天的善心,意欲設法掩埋元冥四君,這才發現了藏在「九冥真君」身畔囊中的一個精巧銅簡,打開筒兒,赫然入目的竟是那部武林第三奇書:
《冥冥幽經》!
熊式文翻閱之下,不禁大喜若狂,「冥冥幽經」之中,非但詳載著幾種奇絕功力的練法及解訣,並對瘴毒的醫治及「七彩蝕骨瘴」果的提煉等事,也有極為詳盡的說明,他兄弟遂在絕壑山壁之中,覓得一處潔淨的洞穴,熊式武安心養息,熊式文卻加深精研其本門的各種功力,和冥冥幽經所載的「絕陰大法」。
熊式武在乃兄照拂醫治之下,因有冥冥幽經記載的療毒良方,不數日已復原如昔,繼之再次洋探絕壑之中的瘴毒,方始發現正是「冥冥幽經」之中所詳列的」七彩蝕骨毒瘴」。
《冥冥幽經》之中,另有一篇練斂至陰至柔至毒的功訣,恰需「七彩蝕骨毒瘴」,熊氏兄弟幾經細商,決心等到練成這種罕絕狠毒而無敵的功力之後,再出江湖,於是立即開始四處採集積存所需的一切物品,為習練罕絕功力而作準備。
一切齊備之後,日夜按《冥冥幽經》所載方法急急進修,詎料他們兄弟基本功力和火候不足,又急進過分,熊式文竟然在陰火難禁之下,將一足坐僵而傷殘,這才改變了方針,循循緩進不再求快。
今日,熊氏兄弟非但技藝功力和火候已經高出了他們那六位修羅師父多多,並雜有元冥四君之專長。更已練成了奇特的「死瘴陰手」和「絕陰大法」,他們兄弟就等這三十年一開的瘴毒陰果結成而採得之後,再以十日時間,製成靈藥服下,然後以真力消納「陰果」精華,成為宇內第一等的高手之時,重履江湖再闖武林而創立獨門的「絕陰」派別。
他們兄弟深知彼時己身非但不再懼怕任何陰功掌力的襲擊,設非恰巧遭遇懷具「三陽三絕正神神功」的絕奇高手,則無異天下第一的人物,何止霸稱江湖,真可令武林色變!
尤其是熊氏兄弟俱皆了然世上身懷「三陽三絕正禪神功」的高人,只有代代「不歸谷」
主一位,不歸谷早巳沉淪,是故熊氏兄弟已然自己認為就是當代武林之中絕無敵手的最高人物了。
當然他們兄弟也深知如今功力火候還不到這種地步,必須在採得「七彩蝕骨毒瘴」所結「陰果」服食之後,方能到達蔑視天下的境地。
不過就目下熊氏兄弟的功力來說,業已超過了元冥四君及六大修羅,熊式武敢以一掌之搏而與忘我方丈分定勝負,其所恃亦在此。
忘我方丈卻另有想法,他固然無法知曉熊氏兄弟巧得冥冥幽經的那段事情經過,不過從適才他和熊氏兄弟相處的短暫時間中,從熊氏兄弟的談吐和步履聲內,巳然斷定熊氏兄弟已經身懷絕高的功力了。
他自忖本身功力足能應付而尚無所懼,但是卻不能不替明覺大師和辛家兄弟打算一下,因之對熊式武所提一掌之搏極為贊成。
現在,他和熊式武在洞外互離三步,熊式文巳發令示知,忘我方丈因無法見物,又誠恐一搏不勝而引起其他的禍端,已將在雙目失明之後得自梅三豐親傳的一種特殊功力提聚掌上。
這種功力非但護體有餘,並能隨自己的心意制敵生存或死亡,他如今已非昔比,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絕對不願傷殘人命,這是因為他自己曾經惡行天下而結果善報的原因,當然,假如他能夠料知熊氏兄弟將為武林大書的話,自然又作別淪。
忘我方丈靜峙有若山嶽,功力提聚巳達神色不動敵者無覺的地步。
熊式武猖狂萬端,他雖然現下並末將忘我方丈師徒視如仇敵,但心目中卻又有另一個詭詐的意念在作祟,蠢蠢欲動。
自從他們兄弟練成「絕陰大法」,只差瘴毒所結「陰果」一功之後,早存遇機一試本身功力火候之心,但因所居危崖絕壑之中,早絕人跡,昔無對手,除樹木山石之外,連個能夠分別火候深淺的蟲獸都沒有,故而徒喚奈何罷了。
如今忘我方丈師徒送上門來,熊式武又怎肯輕易放過這大好良機,再加上他身懷足可代替對方療治陰毒的靈藥,越發放心施為。
熊式武在乃兄式文發示搏戰號令之後,右掌巳緩緩高舉,他本待暴然擊下以試功力深淺,但在轉瞬之後,興起了另外一個惡毒的念頭,他自忖忘我方丈雙目既然後天失明,則雙耳必定練成特別的功力因而聰敏,莫若像對敵偷襲似的,悄沒聲響地施展全力,如此也可以證明一下真遇強仇之時能否倏出掌力而擊敵於死。
因此他臉上閃過一絲奸邪詭詐的笑容之後,高舉著的右掌,陡地變拍為推,以全副功力發出了一式內藏「絕陰大法」的「死瘴陰手」!
熊式武發掌無聲,連明覺大師這樣一位經多見廣的高明好手,竟也絲毫沒有看出這輕推一掌的惡毒陰損和狠辣之處,錯當這看來貌相奸猾的熊式武,所謂一掌之搏只是相試忘我方丈而已。
辛家兄弟功力火候雖然稍差明覺師兄些許,但因出身是陰功外道,所練的是「火」功,卻仍然不出「陰力」範圍,看出熊式武這輕推出之一掌,藏有惡毒狠辣的殺手。
可惜的是,他們兄弟看到明覺大師無動於衷,錯當熊式武的功力火候仍然不足傷損忘我方丈,因此並沒有提出警告。
明覺大師全心貫注在忘我方丈的身上,一時疏忽了熊式武的神態,否則他依然能夠從熊式武耶種得意而猙獰的表情上,料斷出事態的嚴重。
上蒼最最公正,雖然他有時會苦嘗善良而嘉惠邪惡,不過遲早總有報應到惡人的身上,或是彼輩的子孫,熊式武陰狠的惡念,也早在上蒼冥冥料算之中。
忘我方丈先前本是靜提功力等待熊式武出掌,他聰敏的雙耳,已經聽到熊式武暴然高舉右掌的風聲,但卻遲遲不再聽到發掌的風勢,他不由心中一動,突然記起了一句俗話說「殺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又道說「人無系虎心,虎有傷人意」,他不再猶豫,右掌以十成功力推將出去!
時間恰恰湊巧,兩般不同的功力等於同時發出,相隔僅有三步,自然接觸迅疾,看似輕描淡寫的掌力,在正中抵合之後,陡地發出了似乎水火相交般的特殊怪聲,嘶嗤不絕!
在嘶嗤怪聲之中,辛家兄弟和明覺大師,竟然突覺窒息而昏沉,倏地飄退丈外,方始呼吸得暢!
熊式文在乃弟及忘我方丈的正中五步地方施令,首當其衝,被怪風旋起直退到六尺左右方才站穩,神色已現凜懼。
動手搏鬥的兩個人.不但相距最近,彼此所發之掌力又是對直攻擊,震力自然更大。
熊式武全力所發之一招暗含「絕陰大法」的「死瘴陰手」,遭遇到了他從未想到過的厲害攻擊,只覺「陰手」功力突然像一杯冷水澆在了爐灶火上面一般,非但投沉無影無蹤之中,並有一股他無法形容的奇特力道暴然生出,反撲而回,料知不好,急忙應變,哪知已遲了剎那,他身形業已縱起,陡覺右臂一熱,知覺頓失,竟然昏跌臥倒地上!
忘我方丈多幸一時靈巧,施展了向不應用的絕奇功力,只不過這種功力他還沒能提聚到不留餘力,固之也被反震的勁力彈退出了三步,但他卻毫無傷損。
當他聽出熊式武跌臥地上的聲音之後,卻不禁冷汗滴流驚凜到了極點,暗呼僥倖不已。
原來他在這個時候,方始記憶起當初習練這門罕絕功力之時,梅三豐所囑咐的話語,設非一念興起保護明覺大師及辛家兄弟的安全,迫使奇功的活,此時必然已為「絕陰大法」所傷,落個功力盡失而終身殘廢了。
現在忘我方丈已經明白熊氏兄弟非但身懷六修羅所傳絕技,並具「絕陰大法」,他深知「絕陰大法」載諸《冥冥幽經》之上,而《冥冥幽經》為元冥四君不傳之秘,不問可知,元冥四君死後所遺的那部經典,已被熊氏兄弟得到了手中。
他耳聽到熊式文頻頻呼弟之聲,殘眉微皺計上心來,他已多年不願再施狡獪詐謀,不過如今危機重重,已逼使他不能不以詐謀對敵,立即故作淡然地對熊式文說道:
「令弟不合以我作敵而試其練的「絕陰大法」的威力,已然被我所發「三陽三絕正禪神功」的掌力所傷,目下也只有我能救他不死,念在『金輪』長老的份上,救他可以,不過你能承諾我三件事情嗎?」
熊式文被怪風旋出之後,根本沒有看清忘我方丈所施展的功法,胞弟昏死不醒卻是事實,聞言既驚且懼,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雙目失明了的「笑面銀豺」歐陽易,偏偏身懷著足以使他兄弟慘死的「三陽三絕正禪神功」,立即答道:
「熊式文願意承諾,只求……」
他話未說完,忘我方丈已沉聲接口說道:
「你先聽我說完三件什麼事情之後,再來承諾不遲。」
熊式文迭聲應是,忘我方丈這才正色面緩慢的分條說道:
「第一件事,令弟醒後,右臂巳廢,功力失去不少,他心胸狹小,必將視我為大仇,再若惹惱了我,必然喪命,你可能代其發誓,不得無理而蠢動?」
熊式文答話快極,他道:
「一搏為舍弟與老……老前輩所約定者,死傷尚須認命,怎敢罪及前輩,我發誓待其醒來之後,嚴加管教及開導於他,若有違誤不得善終。」
「很好,我和尚信得及你,其實我並不懼怕令弟再次尋仇,只為雙方是友而非敵,實不願再生是非而迫我下手殺他罷了。
第二件事情是,你須替我做一件事情,我決不叫你去做你根本做不到的,而你也不能稍加推托並須依限完成。」
「熊式文甘願聽命,請問其三。」
「其三是,我所要你去做的事情,目下尚未想到,何時想到就何時告訴給你,其間恐你食言,我將點你兄弟一處大穴,當你完成所命之後,我自會再替你兄弟將穴道解開,如何?」
「我已發重誓,前輩似乎不應不信。」
「抱歉之至,我歐陽易昔日所發的誓言,像海岸邊上的沙子一樣多,到今天哪一個又能奈若我何?
誓言就像是『牙痛咒』,發過了算完,這種當,我往昔慣給別人上,如今怎會再上別人的呢,能夠答應我的條件,就救醒你兄弟,否則咱們別無商量,遲誤了你兄弟的生命卻與他人無干!」
熊式文聞言色變,沉思剎那之後,終於無可奈何地點頭道:
「事已至此,似無第二條路走了,我代舍弟應諾就是。」
忘我方丈喜在心間,但卻絲毫不敢現諸於色,他深知熊氏兄弟無不狡獪異常,怎肯功虧一簧,因此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明覺大師及辛家兄弟,無一不知忘我方丈的磊落胸懷和待人的仁慈厚道,是故對忘我方丈突然心性一變的這些話語,俱皆料到內中必有極為重大的原因,故而毫無輕蔑的意念。
忘我方丈緩踱著步子走向熊式武昏臥之地,俯身才待伸手,熊式文突然說道:
「前輩可能示知要點拿舍弟的哪個穴道。」
忘我方丈殘眉一揚,冷冷地問道:
「你問這個有何企圖?」
「前輩請別誤會,我不過是準備稍停之後告知舍弟,令他在練功之時當心罷了。」
忘我方丈一笑說道:
「這樣吧,要我親口告訴你是絕對辦不到的,不過你可以在一旁仔細地注意看著,咱們各憑天命,看得準,是你們兄弟的福氣,看不準則是你們兄弟命裡該當,怎麼樣?」
熊式文弔客怪臉掠過了一絲恨怨神色,明覺大師看在眼裡,立即說道:
「老人家,這個東西怪模怪樣的像是有點不大服氣哩。」
熊式文聞言這才想起一旁還有三個不瞎的和尚,立刻說道:
「前輩請別聽『狂僧』一面之辭,我不過是有點失望罷了。」
忘我方丈哈哈一笑授話說道:
「失望的是我,我本來在剛剛和你兄弟相逢的時候,生出親切的意念,認為『金輪』師兄弟們竟然還有人能活著。代他欣慰得很,哪知你們兄弟為試身手,竟會不分敵我,不念親情,如今落得這種下場還況失望,簡直可笑可憐。」
熊式文無言答對,半晌之後才開口說道:
「舍弟雖有魯莽之罪,可是我……」
忘我方丈中途厲聲接口說道:
「你?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呢!身為長兄,弟弟出言無狀,行事不當,你就該立即阻止訓叱他一頓才是,不料你沉默無言,何異鼓勵他妄行妄為?他要是罪在『魯莽』的話,你又罪在何處了?哼!」
熊式文俯苜無語,他已默認忘我方丈的活對,忘我方丈卻接著又道:
「仔細點看看,看不清楚你弟弟被點了哪個穴道的話,可別怨我和尚!」
說著忘我和尚立即動手,砰砰叭叭的一共拍了熊式武三十六個小穴道,熊式武故然在一聲「哎喲」中醒來,可是熊式文卻簡直無從記起乃弟所中的各處穴道了,他只好歎息一聲而作罷,
熊式武醒來之後,怎肯罷休,霍地縱起,才待指手喝罵,卻陡地呆在了當場,原來他這才發覺一隻右臂已然失去了知覺,無法挪動。
熊式文含悲上前緊拉著乃弟的左臂,有心警告說道:
「兄弟,歐陽前輩適才和你對掌之時,因為不知你已練成了『絕陰大法』,竟用『三陽三絕正禪神功』出手,你右臂已廢,人也死去,是歐陽前輩將你救醒,切莫妄言妄動,趕緊向前謝罪吧。」
說著他在拉著乃弟的左臂之上,輕輕捺了兩下,熊式武已知內情複雜,這個匹夫簡直比猴子還精,立刻神色一變,恭敬地對忘我方丈說道:
「請您恕罪,請您恕罪。」
忘我方丈雖然沒法看到熊式文輕捺熊式武右臂的舉動,但是他憑著多年的經驗,早巳料到熊式文必有暗示,隨即冷笑一聲說道:
「你不必前倔而後恭,熊式文你更不必暗中搗鬼,我先到山洞裡面休息去了。剛才咱們定好的三個條件,熊式文你不妨全告訴給弟弟聽聽,然後要還有什麼話說,進山洞裡面對我說吧!
說著忘我方丈不待熊氏兄弟答話,已轉向明覺大師道:
「三石,扶我回去。」
明覺大師應諾一聲,攙扶著忘我方丈進入山洞中去,明恆明修隨後進入,洞外只有熊氏兄弟在喃喃低聲地耳語不停——